第31章 第31章成熟多汁的水蜜桃

    远处,小郭在车里听到有人敲车窗。

    石志兵的脸透过窗户笑着:“这是要下雨啊,老顾呢?”

    小郭越过副驾驶给他打开车门,指了指烈士广场:“在那边跟杜小鹃说话呢。”

    他亲眼撞见杜小鹃在首长家耀武扬威,这怎么行。前脚他说完,后脚京儿又来,这下首长火气大的毛都要竖起来了。

    石志兵“啧”一身,厌烦地说:“我要是躺在里面,听到我儿子给别人叫爹,肯定气得又要活过来了。”

    “政委,你说的也太吓人了点。”

    小郭搓着胳膊说:“我就觉得,这不光是侮辱孩子父亲,也是在侮辱顾团长。”

    这些年顾团长让小郭给汇款,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主要是冲着赵连长临死前的嘱托,而且当时抚恤金被杜小鹃公婆瓜分,怕不够抚养幼儿的份上。谁知道喂出两个白眼狼来。”

    石志兵也感慨地说:“老顾这次动了真火了。”

    小郭说:“我刚才也要气死,嫂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这样欺负她。”

    “肯定是不会管了。”

    石志兵笑着说:“其实也不光这件事,反正结了婚啊,有许多事情该护着得护着,要是自己的人护不住,顾闻山就不是顾闻山了。”

    小郭往车窗外面看了眼家委会那边,小声说:“我要是老了就及时退休,拿着退休金到处潇洒去,才不管些家长里短的事。”

    石志兵说:“几十年了,都是家属们哄着她,奉承着她。冷不丁冒出一个既年轻又拥有更多的,免不了把自己当成婆婆想管一管。等你首长接管军区以后,说不定也要进到家委会承担一定职务。”

    小郭笑嘻嘻地说:“我嫂子才懒得管闲事,她连吵架都懒得吵,就翻翻白眼而已。”

    “那是而已吗?那已经是声名远扬了。”

    这话说出来,石志兵都笑了,从兜里掏出一包红梅香烟递给小郭:“来一个?”

    小郭说:“你下车抽。”

    石志兵瞪着眼珠子说:“大胆,说谁呢?”

    小郭说:“嫂子不喜欢烟味,我首长身上一点烟味都不想沾。”

    石志兵没办法,重新把烟塞回到烟盒里揣到兜里:“不抽了。”

    小郭就在一旁笑,笑完了给石志兵一块大虾酥:“嫂子给我的,分你一个。”

    “没大没小。”石志兵剥开大虾酥往嘴里扔,远见着顾闻山回来了,眯着眼打量着他的脸色。

    杜小鹃和苕儿没跟他一起出来,应该还在烈士碑那边。

    “怎么样?”石志兵往后面看,顾闻山坐在车后座看起来神色如常。

    顾闻山淡淡地说:“说清楚了,以后私人资助全停,县城房子收回。”

    石志兵叹口气说:“他爹老赵哎,这话我不该说,但真是那三脚猫的功夫,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小郭也扭头跟顾闻山说:“真是恩将仇报,以后咱不干这事了啊。”

    顾闻山被他语气逗着短促地笑了笑:“我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小郭和石志兵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惩罚?”

    顾闻山往后面一靠说:“跟后勤说一声,以后我的香油票不发了。要是有可调整的待遇,咱们部队也可以把香油改成其他物资。”

    石志兵说:“有的部队发黄豆票,许多女同志们都喜欢。要是不要香油票,换成黄豆挺不错。”

    小郭说:“黄豆多好呀,自己在家发豆芽、炒黄豆、磨豆浆,还能换豆腐、做腐乳!”

    石志兵琢磨着顾闻山的意思说:“我记得香栀同志挺爱吃香油的啊?”

    “爱吃的。”小郭也说:“就连结婚的时候,周老还特意抱了一罐香油当陪嫁呢。”

    顾闻山心想,抱着的是香油吗?那是你首长的命。

    顾闻山离开以后,王会长在办公室等了许久,等到了杜小鹃。

    杜小鹃脸色灰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眶发红眼底发青,再没有之前小人得志的样子。原本进到军区大院也昂首挺胸的步伐,变得佝偻。碎头发零零散散,仿佛一下老了六七岁。

    王会长看在眼里,叹息地摇头。

    “这是你申请的军区住房,我给你驳回了。”

    “好。王会长——”

    “火车票在这里,以后不要再来军区。有问题打电话和市里民政部门的优抚处联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不再插手你家的一切事务。”

    杜小鹃抬头看着王会长,喃喃地说:“这么多年我回农村怎么过啊。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她想到顾团长刚才的眼神,吓得嘴唇发白。这才忽然意识到,在她面前并不是能够讨价还价的人。

    这些年她光把自己养尊处优的养,以为每年都能得一大笔钱,根本没有存款。

    她恍然察觉自己嚼着丈夫的骨血,还因为一念之差,把县里的房子、孩子的未来、自己的脸面全部丢了。

    部队里还有同乡的家属知道她来,这件事免不了传播回去。她到时候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回到农村生活,那帮长舌头原本就嫉妒她,这下得把她后背戳烂。

    孩子以后的媳妇本都没攒下来啊。

    她是外嫁到农村的,属于外姓人。

    公婆死后她的责任田被人霸占,求到顾团长面前,他曾经是丈夫的领导,因此给于帮助找优抚部特批了县城住房,方便孩子以后上学,也避免与穷山恶水的人们打交道。

    现在回去地都没有,一个月二十元的抚恤金和一间窗户门都不见了的破石头房,她和苕儿日子怎么过啊。

    杜小鹃当即跪在地上,狠狠抽打自己的脸,乞求王会长说:“求你了,我不能回农村啊。就让我住在县城里吧。”

    王会长说:“县城房子是部队对你的特殊照顾,如今看你也不珍惜感恩,自然要收回。”

    杜小鹃双手开弓打自己的脸,啪啪作响,她膝行到王会长面前,抱着她的腿说:“我给香栀同志道歉,给她道歉,可以批我、可以斗我,求她原谅我。”

    “晚了。”王会长笑了笑说:“恐怕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若不是踩踏丈夫的躯体,杜小鹃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接触到他们。

    王会长不想跟她多说,摆摆手站起来,看着在走廊上蹲在墙根不停哭泣的苕儿,转头跟她说:“这么多年,消耗的全是孩子父亲与顾团长的兄弟情义。顾团长仁至义尽了。车在楼下,介绍信拿好,早点走吧。”

    ***

    端午节过后,转眼天气变得炎热。

    阳光照耀在炙热的地面上,迎来温热的六月。

    天气暖和,小花妖日子就舒坦。她喜欢阳光、喜欢温暖。

    每天精神抖擞地上下班,走路都带着劲儿。

    头两天热闹的国际儿童节,在大礼堂看完子弟小朋友们可爱的演出,部队发来通知,职工游泳池开启使用。

    职工每人发四十张游泳票,香栀得了便宜爹的四十张,正好拿给尤秀,约着一起到游泳池里扑腾去。

    礼拜日,香栀换上轻薄的连衣裙,扯着裙摆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臭美地说:“哎呀,秀秀你看我明天晚上穿这件裙子去大西洋餐厅,合适不合适呀?”

    顾闻山三天两头带她出去潇洒,小花妖爱漂亮,必须打扮的体体面面的去。

    “一百个合适,你就算批条床单出门,你家顾团长觉得有面儿。”

    顾闻山宠妻的事,在部队大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结婚前打算偷偷摸摸在墙边洗衣服,如今也不躲了,晾衣绳牵到院子正中间,接受太阳的洗礼,自己吭哧吭哧洗着香手帕布拉吉白袜袜,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

    皮鞋给媳妇擦的锃亮,白袜子洗的跟新的一样随风飘荡。五颜六色的花裙子,比联合国的旗帜还要缤纷。

    一来二去,竟成为一种疼媳妇的风气。

    尤秀为此很欣慰。

    她指着床上放着的游泳衣说:“但是你这个游泳衣也太保守了,三角就三角,大家都这样穿。你怎么还缝了个花边边?”

    香栀趁顾闻山不在,跟尤秀嘟囔:“这

    还保守呀?他说要不缝边边,他就去把游泳池里男同志的眼睛缝上。我哪能让他干这种事。”

    被强塞狗粮,尤秀竖起大拇指,无话可说。

    伸手撑开游泳衣:“不过的确漂亮,他品味好。比外头皱皱泡泡的游泳衣好看多了。”

    香栀凑过来展开纯白色的百褶边说:“你也缝一个边边嘛。就我一个人这样穿,我还不好意思呢。”

    尤秀想了想自己的形象,哈哈笑着说:“你有边边,你那是小鸟依人。我有边边,那是大鹏展翅。不了不了,我就大大方方的露出我的腿腿肉,我不怕人笑话。”

    香栀扑上去抱着尤秀,揉了揉肉乎乎的肚子说:“谁敢嫌弃?一般家庭能喂得出来嘛。”

    “挤兑我胖是吧,瞧好吧你。”

    尤秀听出她的玩笑,扭身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花妖摁在床上挠痒痒,乐得她花枝乱颤。

    “咦,你家买花了?怎么有花瓣?”

    尤秀捡起床上的一片栀子花花瓣,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好熟悉的味道啊。”

    香栀是真的花枝乱颤,颤掉了花瓣,披头散发跪在床上叨叨道:“你不是得了小狐狸的花瓣嘛,你闻闻像吗?”

    尤秀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口说:“栀香应该都差不多吧,我觉得跟我记忆里的没差。不过这么些年我也说不准。”

    小花妖笑得没个正形:“没差就是没差,你把花瓣留好了。极其宝贵呢。”

    “我听说栀子花瓣清神醒脑、除烦降火。本来是盛夏开,现在就有了。”

    尤秀是个爱花之人,掏出裤兜里的手帕把花瓣小心的包起来,揣在胸口的口袋里说:“回去压在教案里,整本教案都得香。对了,你家花儿在哪儿呢?让我欣赏欣赏呗。”

    香栀左右食指俏皮地指着脸蛋,戳出两个小酒窝:“我家花儿在这里呐!给你看,你看你看呀,美不美~!”

    “我看看真美假美!”

    尤秀扑上去又要挠她咯吱窝,香栀怕自己被挠秃了,一个劲儿躲。

    小姐妹俩在床上滚成一团,头发乱糟糟的,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半导体收音机在床头柜上滋滋啦啦地放着优美音乐,阳光透过窗户,光束打在脸上,和姐妹一起嚼着大虾酥,小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是不是有人敲门?”尤秀蛄蛹到床边,穿上专属拖鞋:“你把头发梳梳,我去开门。开了门我就要走,咱们晚上职工塘子见。”

    职工塘子就是职工游泳池。

    香栀说:“行,不见不散噢。”

    尤秀笑道:“死等。”

    王会长提着两个黄桃罐头和一包大虾酥站在院子外面,正在跟隔壁搬来的孟副营长的妻子说话。

    “我听着在家呢,等会吧。”孟副营长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找的妻子身材风韵婀娜。

    王会长听她说话恨不得一句话转八个弯儿,站在葡萄藤下,掐着腰媚眼如丝的笑,觉得自己还是早点退休的好。

    老的思想观念过时了,她也该歇歇了。

    “王会长好,香栀在屋里呢,请进。”

    尤秀见人不卑不亢,挎着解放包,里头装着香栀给她代买的游泳衣。手里掐着两个空汽水瓶,押了两角钱她顺路还了。

    王会长提着东西跟她客气道:“这就要走啊。”

    尤秀胖乎乎的脸笑得很和气:“到点就该走了,不走该讨人嫌了,您说是吧。”

    王会长:“”

    王会长进到屋里,怎么觉得是在点她呢?

    尤秀来到院子里,跟隔壁沈夏荷点点头:“走了啊。”

    沈夏荷“哎”一声,招呼尤秀说:“王会长看这样是过来跟香栀同志道歉的?”

    尤秀也听说前段时间的事情,香栀没往心里去,她也不想事事都往心里去,大大咧咧地说:“什么道歉啊,王会长跟她婆婆是好姐妹,肯定是过来替婆婆关照儿媳妇的。”

    沈夏荷才不信,从前怎么不见王会长上门。这次听说顾团长大发雷霆,连她的老脸面都刮下来了。

    她笑呵呵地说:“再过俩月我家葡萄熟了给你送些去啊。”

    尤秀笑着应了:“那我提前谢谢你了。”

    自从当上小学教师,逢年过节免不了有礼品。她开始不要,不要家长不放心,干脆收下后在郭校长跟前报备,再放在办公室大家吃。遇到好的就给香栀送来些。

    沈夏荷知道香栀架子大,没想到真能把王会长弄得亲自登门道歉。心里羡慕极了。这样家属区谁还能欺负上她啊。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啊。

    她又想起自己家的男人,凡事都要讲道理,遇事情帮理不帮亲,真是恼火。

    王会长上门这件事,香栀听顾闻山早上走时说了一句。

    她不会为了陌生人类让自己生气,笑盈盈地坐在沙发上跟王会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

    王会长果然把来意说了,香栀小手一挥:“翻篇吧,屁大点事,来来回回不够墨迹的。”

    “欸,难怪你婆婆稀罕你,你这性格我也喜欢。”

    王会长心却想着,你觉得屁大点事,家委会都差点被你对象给掀了。你心大,耐不住对象心眼小。

    王会长歉意送到后,离开了这里。

    香栀把黄桃罐头放在灶台边,等顾闻山回来给她打开吃。不吃白不吃。

    自己躺在沙发上懒懒散散过周末,觉得住在大院里好麻烦,要不是有顾闻山,她才不在这里承受世俗里的琐事。

    顾闻山提着四个铝饭盒加班回来,刚进门,香栀冲到他面前踮起脚,撅着樱桃小嘴。

    顾闻山在樱桃小嘴上啄了三口,香栀才慢悠悠让开地方。顾闻山回头看了眼外面,随手带上门。

    “怎么不看电视机?”

    顾闻山说:“今天有朝鲜片《难忘的人》,还有《世界文艺》不看了?”

    香栀笑嘻嘻地说:“我要去游泳,约好的,你快点摆饭菜。”

    游泳?

    穿吊带、露大腿、跟别的男人一个池子挨着的那种游泳?

    顾闻山手下一顿:“跟谁去?”

    香栀说:“秀秀呀,还能有谁。”

    顾闻山面无表情继续摆菜:“职工泳池是吧?卫生情况不错,你去吧。”

    香栀乖乖坐在桌子边,看到他带回来的白菜炖豆腐、宫保鸡丁和腌笃鲜,忍不住说:“怎么没有糖腌西红柿,我要吃那个。”

    顾闻山面无表情地说:“吃了那个你就吃不下饭了,待会我给你切好腌上,等你游泳回来看电视吃不好吗?”

    “当然好。”香栀乖乖吃着饭,吃完就兴冲冲换上游泳衣给他看:“这样行吗?顾团长。”

    顾闻山看她玲珑瓷白的身体穿着改制的吊带游泳裙,粉润的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还有两条晃眼的笔直白腿。

    周身紧裹,尝过性//事的小花妖,此刻已有诱人韵味,像是成熟多汁的水蜜桃,又香又甜。浑身漫着让人快来采摘品尝的意味。

    他张开怀抱,小花妖钻到他怀里亲了亲他的下颌:“行吗?”

    “行。”顾闻山舔了下唇,把手伸到裙摆边缘,抚摸着她的大腿说:“下次再做长点好吗?这样穿出去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咱们部队的人。”

    香栀推开他,没发现他眼中的占有欲,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膝盖之上的裙边说:“别人都穿三角的呢。”

    顾闻山发自肺腑地想要把裙摆再接上一块,显然小妻子不会同意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时髦品味。

    他咽下自己的贪欲,从背后把人搂在怀里说:“晚上早点回来,我们昨天都没睡觉呢。”

    他的睡觉跟传统意义上的不一样。

    香栀摸着他的小臂说:

    “可是前天睡觉了,大前天也睡觉了,就是昨天没有。你要记得,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顾闻山感受到她的挑衅,尝到好滋味的小花妖如今学会求饶装乖。每次泪眼涟涟地求着说几句害臊的软话,顾闻山总会保留一点力气。

    现在看来,桃子也熟了,小花妖也嘚瑟上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记住这句话。”

    “我记不住!不许你小心眼。”

    小花妖感受到危险,扭头看着他批评道:“你说过我是一家之主,你什么都听我的。我是咱们家户主!”

    结婚以后,香栀的户口转到顾闻山关系上。前两天顾闻山干脆把户口本换成新的,头页户主赫然写着香栀的名字。

    “好的,户主。我听你的。”顾闻山看了眼手表:“走,我送户主去扑腾。”

    香栀翻出游泳帽问:“你不游吗?”

    顾闻山说:“我到隔壁休闲娱乐室去看一眼,有个战友过生日。里面抽烟喝酒,你想去吗?”

    “我当然不去。”

    香栀得意地说:“少给户主安排应酬,户主有自己的日程。”

    职工游泳池离原来香栀住的平房不远。

    顾闻山骑着自行车,驮着香栀往那边去,夕阳如火,晚霞漫天,人美景色也美,相应交织出美丽的画作。

    俩人有说有笑,仿佛真从画里穿梭出来。香栀单手揽着顾闻山的腰,另一只手抱着两瓶荔枝味的大窑汽水。

    经过平房时,香栀从前住的那间正在炒菜,辣椒炒肉的香气闻起来就很下饭。院子里中年男人正在珍惜地擦拭着自行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旧裙子专注地踢着红鸡毛毽子。

    旁边那家出来一个男青年,手里拿着饭盒要去打饭。看样子结婚前住的那位女同志离开部队了。

    香栀还没下车就看到人群里排队的尤秀,她不停地跳起来摆手。

    今天尤秀外面穿着宽大的棉质直筒竖纹连衣裙,里面罩着游泳衣。打算进去直接脱了就能下池子扑腾。

    香栀也是如此,很随意地把家里的旧裙子穿出来。

    “待会我进去找你”顾闻山还在自行车上没下来,香栀已经蹦下去挤进人群找尤秀去了。

    “就是她,谢谢啊,我俩一起的。”尤秀提前跟人说了有同行的人。

    “没事没事。”后面大叔挪了挪地方,也给家里人排队,媳妇和闺女怕晒,躲在房檐庇荫的地方。

    香栀也客客气气跟大叔说了谢谢,把怀抱里的荔枝汽水塞给尤秀:“人真多,多亏你来得早。”

    游泳池第一天开,排队的人有不少。幸好尤秀来得早,香栀还没想到呢,要不然就得跟后面的人一样,得等前面的人玩够了出几个进去几个。不然真成下饺子,游不开。

    小姐妹俩兴高采烈地跑到水池边,尤秀放下盆,俩人开始脱裙子。脱完裙子,正要往池子里蹦跶,尤秀忽然问:“你会游泳吗?”

    香栀镇定地说:“不会,但我可以学。”

    “你跟谁学?”

    尤秀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也不会啊。”

    香栀想都不带想的:“那咱们先泡着,等顾闻山来了教咱们。”

    在她眼里顾闻山无所不能。

    尤秀说:“行,那咱们往边上去去。”

    说话的短功夫,游泳池里溅起无数的水花。

    池子边蹦进去的不少,水泥平台上蹦进去的也不少。还有的大人抱着小孩往里面扔的,半大孩子在一米八深的水池里蝶泳竞赛的。

    小姐妹俩仔细看着水池上的刻度,从上好的中间位置一路挪到一米二的浅水区,再从一米二的浅水区被挤到八十公分的儿童区。

    “咱们先试着憋气吧。”

    香栀坐在水池边,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探出脚往水池里试温度。别人已经玩的忘乎所以,小花儿还在小心翼翼。

    小巧圆润的脚趾被顾闻山仔细修剪过指甲,形状饱满透出嫩粉色。白皙细腻的小腿往上,凝脂般的大腿肌肤、平坦的小腹和浑圆惹火的胸脯。

    明明穿的比别人还要保守,却宛如禁/果泄/出迷人的诱惑。

    香栀先一步下到水里,扶着尤秀进水。俩人戴着一模一样的天蓝色泳帽,香栀鬓角露出几缕打湿的秀发。

    尤秀哪怕看过无数次香栀的样貌,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欣赏。伸出手帮她把碎发掖在泳帽里,捏了捏漂亮脸蛋说:“忽然理解顾团长的心了。”

    香栀捏着鼻子已经准备好憋气,没心没肺挑衅道:“来呀,输了的请客吃红豆冰棍。”

    “来就来。”

    尤秀一手牵着香栀,香栀也抓着她,小姐妹俩相互制约。另一手捏着鼻子,一起数过“一二三”后一起潜到水里。

    香栀第一次进到游泳池,看到好多腿在水里划来划去。还有蹦到水里的挤出的无数水泡。还有各式各样彩色屁股。

    “哈哈咳咳咳咳。”小花妖把自己逗笑了,呛了口水挣扎着起来。刚进去半分钟输给了尤秀。

    尤秀起来抹了把脸:“上海老红豆。”

    “行,游完泳咱们就吃,我想吃绿豆的。”

    香栀咳了两声就好了,被旁边学游泳的小女孩吸引,偷偷学着她的动作。

    尤秀跟她俩人互相摆弄着动作,倒是真有些进步。

    “尤老师真是你啊!”

    体育肖老师二十出头,一眼看到尤秀和她身边靓丽非凡的女同志,让出深水区的好位置,拨着水走过来跟尤秀打招呼。

    尤秀跟他交集不多,原本好奇他怎么会特意从游泳池那头来到最里面跟自己打招呼,看到旁边的香栀就明白了。

    从刚才开始,周围慢慢人多了起来。尤其是男同志。像是一群蜜蜂簇拥在璀璨的花朵边,争抢着要先采蜜。

    香栀顺着声音看过去,体育老师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莫名的让人有好感。像是花谷里的向日葵,阳光坚韧。

    尤秀伸手在水里掐了她大腿一把,小花妖马上跟肖老师打了声招呼,默默地往远处划了几步。

    她就看看而已,向日葵又不香。

    谁知道肖老师这时说:“我看你俩都不会游泳吧?我原来是市游泳队的,很专业,我来教你们?”

    尤秀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唇角噙着一丝假笑。哦吼,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市队算什么,我是省队的,我来教!”

    成熟男性的声音从香栀身后传来,在岸上脖子上骑着一个小男孩的强壮青年争取道:“我叫秦有祥,十五岁加入省游泳,十九岁光荣入伍。目前是副连级,单身。这是我亲弟弟,吉利。”

    “你们一个人怎么教两个呢?”

    又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三十来岁的大姐扯着自家弟弟游过来对尤秀说:“我来教你,让我弟教你姐妹。”

    这算盘珠子算是打在尤秀脸上了,尤秀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们演。

    几个人相互“商量”谁更适合教导香栀游泳,“商量”的热火朝天,刀剑乱飞。

    “啊”香栀正要开口拒绝,忽然一双手臂从身后拥了过来,把她拉在保护范围内。

    香栀不用回头,早已经熟悉顾闻山的身体。

    顾闻山滚热健硕的胸膛贴在香栀背后,他低沉的嗓音地扫视着挖墙脚的众人说:“我媳妇需要你们教?”

    远处观望的不少人嘀咕着说:

    “啊,感觉挺小的,结过婚了啊”

    “哎呀顾团长,是顾团长!这下遭了。”

    “我的妈呀,我还想请她喝汽水呢。”

    “对啊,顾团长的妻子自己考上了合同工,怪不得他们会在这里。”

    “”

    尤秀往边上让一让,方便男同志们欣赏顾团长的宽厚肩膀与八块腹肌,顺道掂量掂量自己。

    顾团长身侧的鲨鱼线条可怖,心脏不远处赫然有三处枪疤。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害自不用说。此刻更像是一头护食的头狼,掠着所有窥视他心头肉的对手。

    观望的人群逐渐减少,拉着弟弟过来的大姐讪讪地笑着说:“原来有人教啊,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省队的男青年扯着尴尬的笑,招呼着市队的肖老师:“哥们,比一个?”

    肖老师被顾闻山的眼神镇住,结结巴巴地说:“比、比一个。”

    话是这样说,结果俩人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各自飞了。

    尤秀鼻子里哼哼笑着,一群小垃

    圾。

    香栀扭头欣喜地说:“你来的好快。”

    顾闻山摸了摸突突跳的右眼皮,半笑不笑地说:“多亏来了。”一转眼的功夫,来了群狼。

    “快,你看我们学的姿势对不对。”

    香栀双臂伸展向前,一下一下划动着胳膊。眼神里渴望着顾闻山对她的努力表示表扬。

    尤秀忍不住说:“你的脚也要拍水啊!”

    香栀没能得到表扬,喊道:“你也来啊,别光说不练。”

    顾闻山托着香栀的腹部,一本正经地说:“别怕,你试试看。”

    尤秀看香栀忘我地拍打着水花,抹了把溅在脸上的水珠算是明白了,香栀眼里除了顾团长就没别的男人。

    香栀被他大手托起腹部,成功“浮”在水面上,激动不已:“快看,我是不是学的很快!”

    尤秀在旁边掰着她的胳膊:“再往前点,对对,使劲。”

    就在这时,顾闻山忽然抬起头往左边深水区看去。

    尤秀不免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深水区的池子边坐着一个熟悉不过的男人——郭校长郭观宇。

    他身边还有女同志围着要他教游泳,到底是风流才子,像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都能应付的了。

    他不知道看了她们多久,正好对上顾闻山的视线。见被发现也大方地摆摆手打了个招呼。

    看着与他有相似味道的郭观宇,顾闻山的眼眸沉了下去。

    第32章 第32章羞耻的事情真的可以比吗……

    香栀没注意到郭观宇的招呼,专心致志学游泳。

    扑腾了一会儿,跟尤秀一起扶着池子边拍水,顾闻山站在不远处教导她们节奏和姿势。

    小姐妹一起学的极其不认真,注意力特别分散。

    平时小战士们知道顾团长亲自操练就打怵,沉下一张脸能唬得他们腿打哆嗦,可香栀不怕呀。

    她嘻嘻哈哈地拍一会儿,累了就让顾闻山给她拿汽水。拿了汽水喝上几口嘴巴甜了,再说迷眼睛了,又要毛巾。要了毛巾还得顾闻山亲自给她擦。

    来来回回,顾闻山咂摸点意思出来。

    小花妖是不是同样对他有占有欲,见着别的女同志偷偷看着他,故意使唤他。

    顾闻山心想着,小东西长了心眼了。

    可是心眼全在他身上。

    没看到刚才一群男同志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恨不得马上教她游泳,好有近距离接触。

    说着他把手伸在水里轻轻捏了捏柔韧的腰肢。

    香栀一下捂着腹部,眼睛瞪了过来。看到是顾闻山,马上变脸,喜笑颜开的凑过来,贴在耳边说:“顾团长耍流氓。”

    顾闻山往身上撩了些水,水珠从小麦色的肩膀滚到水面溅出一圈涟漪。他若无其事地看着周围明显比其他少了一圈的人说:“说好今天的,你别玩太累。”

    香栀炸毛:“谁跟你说好的?”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每次都要的没完没了。

    顾闻山俊美的脸笑起来很好看:“我跟你说好的。”

    香栀不承认,分明就没有。奈何顾闻山在水里的模样太馋人,她忍不住往他那边靠去,小脚丫不老实地踩着他的脚面上蹭了蹭。

    顾闻山装得像个人儿似得说:“香栀同志,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影响。”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影响咱们感情的都不是好影响。”

    嗯,不错。

    又是歪理邪说。

    顾闻山一副吃亏的表情,引诱着说:“你要是同意的话,今天我都听你的。”

    小花妖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她眼睛盯着顾闻山说话时动作的喉结说:“真的?我可多主意弄你了。”

    顾闻山被她坦诚逗笑了,鼓励地说:“那就说定了,我等你弄我。”

    香栀高兴了,伸出手搭在顾闻山的肩膀上借力坐在池子边。尤秀去拿汽水了,她就晃荡着晃眼的白大腿等着。

    顾闻山趁这功夫来回游了四趟,长长的手臂在清澈的水里有力且轻松的挥摆着。如果说别人游起来是鱼,他就是自带余威的鲨鱼。

    尤秀拿了汽水回来,也坐在池子边递给香栀:“刚看到我们领导了,就在那边,要不我早就过来了。你说大好的日子,马上放暑假,他问我要不要搞个补差班。是我脑壳坏掉了还是他脑壳坏掉了?”

    香栀干脆地说:“他!”

    尤秀满意地说:“好听,再说一遍。”

    香栀接过起开的汽水,脆生生地说:“他!”

    尤秀心满意足地嘬着吸管,在香栀耳边嘀咕:“我们学校有三四个女教师喜欢他呢。”

    香栀说:“那你不喜欢呀?”

    尤秀差不点把香栀推下去:“我全心全意投入到教育事业里,根本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噢。”香栀喝口汽水,笑眯了眼:“你是高手。”

    尤秀又想把她推下去。

    今天游泳池没白来,虽然人很多,好歹香栀学会了拍水。要是能天天来,暑假学会游泳不在话下。

    她跟尤秀的嬉笑玩闹时,中间来了三四名女职工,客气地问香栀游泳裙在哪里买的?这样不暴漏又时髦的游泳裙,她们在供销社没见过,在人民商场也没见过。

    香栀不好意思说自己缝的边边,就跟她们说,外面买不到呢。她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留下羡慕和遗憾的目光。

    尤秀在一旁笑着说:“瞧你嘚瑟吧,小心明天到处都有人仿照着你的样式做。”

    香栀想说不会的。

    尤秀又说:“你穿的好多衣服样式,大家都有注意。你没发现好多人照着你的穿着穿吗?你是咱们大院里的时尚明星。”

    香栀“啊”一声,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是开心的,至少证明自己的眼光是很好的嘛。

    也是,要是不好能盯上顾闻山?

    到了八点来钟,慢慢地夜幕上出现闪耀的星河。不知那里的草丛里有蛐蛐声,叫的挺喜人的。

    温热的气温也降了下来,夜风卷着凉意。

    香栀裹着条大毛巾,躲在顾闻山身后瑟瑟发抖。

    进到家属院,三三两两纳凉的人们聚集在一起说话。香栀家前面不远的路灯下,有四五个小孩撅着屁股拍烟牌。

    回到家,从自行车上蹦下来,正好看到隔壁孟副营长加班回来。

    香栀跟他没什么话,点个头算是尽到邻居的礼貌。

    孟副营长是典型的文化人,比起郭校长的儒雅风流,花花公子的气质。孟岁宁更有一种内敛沉静,让人舒适的气质。

    都是文化人,气质天差地别。

    “你回来了!”

    沈夏荷站在门口,一把拉过孟岁宁抱着亲了口脸蛋,亲完像是刚看到香栀和顾闻山在,捂着嘴说:“哎哟,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没看到你们回来了。”

    她穿着居家洗的发白的旧军衬衫,系着围裙,贤妻良母地接过孟岁宁的手提包。

    香栀看她这样觉得有点眼熟,每次她迎接顾闻山回家也是吧个嘴巴。要不是在外面,她相信沈夏荷也能这样。

    顾闻山拍拍她,香栀被夜风搔得打了个哆嗦,裹着毛巾进到浴室打算

    洗澡。

    顾闻山也进到浴室里。

    香栀反关上门,漂亮的杏眼炯炯有神:“脱!”

    顾闻山二话不说上前一步要剥小花妖的裙子。

    香栀踢他小腿一脚,凶神恶煞宛如欺负良家妇男的恶霸:“脱你自己的!别逼我亲自动手。”

    顾闻山假意后知后觉,站在花洒下面慢吞吞地脱自己的背心。

    小臂鼓起的肌肉透着青色血管,从下而上掀起衣摆,特别注重观赏性,扭着腰侧绷起侧面道道鲨鱼鳍般的肌肉,脱下背心扔到小花妖怀里,悠然自得地说:“想怎么弄我?”

    香栀咽了口吐沫,天杀的,她脑子一片空白。

    顾闻山说脱就脱,脱完用脚甩到远远地,好在没扔到香栀的怀里:“我有个条件。”

    来了!

    香栀心想,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更没有平白吃亏的顾闻山!

    “什么条件?”

    顾闻山扬扬下巴:“我申请倒掉三两香油。”

    香栀讨价还价:“最多二两!”

    “成交。”

    香栀:“”怎么觉得亏了。

    她馋得慌:“那你不许觉得自己吃亏了。”

    顾闻山诚恳地说:“夫妻俩怎么会这样想呢,难不成你这样想了?”

    香栀连连摆手:“不会的!”

    顾闻山忍住笑意,主动迈入浴缸。

    里面只有三分之一的浅水,他大马金刀地往坐在里面,拍了拍腿。

    香栀跟着进到了贼缸里,之前她还很抗拒进浴缸。

    怎么说呢。

    拿结婚证那天醉生梦死的,腿第二天都在抖。

    从那天开始,她就抗拒进到这里。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她要弄他。

    顾闻山让她坐在自己的腿间,毫不掩饰歪着头说:“来吧。”

    墙那边隐隐约约出现声音。

    被打扰让顾闻山直皱眉:“孟副营长真人不露相。”

    香栀推着他说:“出去。”

    顾闻山能出去?

    抱着小花妖走向客房

    熬到半夜小花妖被喂了半杯蜂蜜水。

    简直弄男人弄得自己生不如死。

    第二天。

    知道自己上当受骗的小花妖,又得承担被顾闻山榨骗的后果——倒香油。

    对于二两香油,小花妖信誓旦旦自己的眼睛就是尺,比着半杯高的刻度说:“不能再多了!”

    “相信你。”顾闻山一夜舒爽,心情很好。顺手把杯子拿到鞋柜上,看样子是打算一路端到办公室。

    岂有此理,夫妻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刚被榨骗的小花妖如是说。

    她还要去上班,磨磨蹭蹭穿戴好夏季短袖军装,腰身勒着纤细。

    惨遭一夜榨骗,整朵花儿光彩耀人,但气不顺,八成到了单位见谁都劲劲儿的。

    顾闻山默默注视着她的腰身。

    细皮嫩肉的小花妖,轻轻一掐就留下印子,若是小花妖回头发现了,又得给他加香油。

    天气开始闷热。

    距离海边不远,空气里已经出现藻腥味。

    五月开海后,家家户户的饭桌上多了丰富的海鲜佳肴。这是海洋的馈赠,也是小花妖最爱的一口。

    军造船厂那边过段时间有船移交地方使用,顾闻山今天正要过去做最后一步检查。

    他给小花妖戴好军帽,诱人的小家伙被正气压着多了几分正经。

    她伸手摸了摸徽章,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她的灵力还是被压制,也是奇怪。

    出了门,她不由得感谢军帽。朝阳已经有刺眼的征兆,她眯着眼跟在顾闻山后面往750走。

    沈夏荷也出来送孟岁宁上班,她是全职军嫂,在军区属于大多数。她望着香栀打了个招呼:“早啊,你们够早的啊。”

    香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眼瞅要迟到,早什么早。

    顾闻山拉着她的袖子带了下,她对沈夏荷点点头,坐到边斗里,才惊呼:“她在挤兑谁俩呢?!”

    她满脸臊红,什么人呀。

    昨天她是被抱到客房去了,又不是顾闻山不行。

    顾闻山最行了!

    “户主,后勤绿化统筹规划部到了。”

    顾闻山揉揉香栀的脑袋瓜,小花妖喜水喜阳,这段日子每天乐悠悠的,难得垮小脸。

    “下班我还去游泳,就在食堂吃饭吧?”香栀的布包绣着樱桃搭搭,里面鼓鼓囊囊原来是饭盒。

    “好,六点接你去小食堂。”

    顾闻山坐在750上,捏捏脸蛋:“别老翻白眼了。”

    “为什么不行?”小花妖抗议。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输出方式。

    “翻多眼睛痛,你告诉便宜爹,便宜爹肯定能帮你出气。”

    顾闻山记得香油罐罐,明白周老的心偏到一定程度,放心地交代:“他巴不得能帮上你呢。”

    周老最近老往花谷里跑,顾闻山才知道,原来没有一定的机缘巧合还进不去花谷。这下得到妻子的消息,他隔三差五地就到花谷里找妻子。这么大的岁数,自己亲自开车来来回回也不嫌累得慌,还乐此不疲。

    “知道啦。”

    香栀往探头探脑地往左右看看,忽然凑到顾闻山边上,吧唧一口俊脸蛋:“你是最厉害的噢。”

    顾闻山没介意沈夏荷的话,没必要跟别的女同志证明自己。可显然小妻子把话放在心里,为他抱不平。

    顾闻山时常被她的甜言蜜语哄的心尖柔软,往办公楼去的路上,还在认为香栀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赠与他第二次生命,让他知道如何去爱人。

    这种疼惜之情,并没有随着结婚生活逐渐淡薄,反而越演越烈。

    下班接到小花妖后,在小食堂里仔细给她剔着鱼刺,听她絮絮叨叨说着借花同志的琐事,眼眸里全是笑意。

    尤秀需要批改期末试卷,晚一点到职工游泳池。

    好在顾闻山今天不忙,陪着小花妖回家拿上游泳衣来到游泳池。

    排队的人还是不少,可查票的大姐一眼看到出挑的香栀和顾闻山。

    俩个金童玉女往人群里一杵,好看归好看,顾闻山上位者的威压和小花妖声名远扬的白眼,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今儿香栀穿着顾闻山托人从海外弄来的游泳裙,竟能略比上次更保守,但胜在洋气好看。

    透白莎制翻领,身上红白棋盘格内印着蔷薇花,白色的印着红色蔷薇、红色的印着白色蔷薇,裙摆在膝盖之上与普通半身裙相当,是一层不怕水且速干面料,轻薄透气。

    遇风荡漾开,里面是棋盘格的四角裤。

    里里外外格子,看多了眼晕。

    顾团长煞费苦心。

    小花妖喜欢水,在顾闻山的教导下,可以不换气的游上三五米。不换气是因为厉害嘛?不,是她还没学会如何换气。

    每次她在水里看到花花绿绿的屁股就想笑,以至于游泳课没有多少进步。可她还是乐此不疲,就因为喜欢水。

    昨天弄顾闻山弄的她腰肢酸软、腿脚无力,今天在水里活动了下,觉得那里不大舒服。

    “怎么忽然瞪我?”

    顾闻山离着一步距离,像是个识礼克己的绅士,昨夜狠狠/侵榨小花妖的人仿佛不是他。

    为了让小花妖好好的弄他,还把上面位置让给了小花妖,导致小花妖今天腰肢格外酸,不适感更强烈。

    香栀没回答他的话,眼睛被远处一个人吸引。

    顾闻山顺着看过去,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郭观宇不知带着谁家的小男孩,手里夹着黑轮胎做的游泳圈往儿童区来。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露出结实的腹肌。眼镜架在脑袋顶上正在跟小男孩说话,桃花眼笑容正浓。

    路过香栀和顾闻山这处儿,站住脚在水池边说:“我来的时候尤老师在操场上跟别人说话,应该被耽误了。”

    说完这个,仿佛才看到顾闻山问了句:“顾团长好,今儿有空过来玩?”

    顾闻山笑了笑:“你好。”

    香栀在水里昂着头,露出瓷白的天鹅颈,客气地说:“郭校长,上午你打电话说有学生家长赠芍药花的事,需要找人过去接收吗?”

    郭观宇当着顾闻山的面,与香栀讨论着说:“倒也不必特意劳烦香栀同志走一趟,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挺希望你能过去帮我看看花坛的情况。别人都说香栀同志养殖花卉绿植是一把好手,难免让你能者多劳,帮个小忙了。”

    “你都要把芍药花捐献花房了,看一眼学校花坛算什么。明天上午我忙完就去。”

    香栀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没注意到身后顾闻山噙着冷笑。

    好个郭观宇,当

    着他的面轻飘飘把小花妖拐走了。

    郭观宇又跟香栀说几句,离开后还转头跟顾闻山点点头,看起来内心也很强大,能顶得住顾闻山的视线。

    他其实内心也很惊讶,他能很清楚地看到顾闻山眼中严重的占有欲,能感受到他身上同样的欲念气息。若是他恐怕无法控制自己,会强迫香栀拒绝邀约。

    然而顾闻山对香栀的感情并不是约束和夺取自由,他只是在身后淡漠地看着,一言不发。

    郭观宇走到不远处把游泳圈递给小男孩,自己坐在游泳池边木椅子上静静看着。

    “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香栀趁着学游泳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顾闻山的胳膊撒娇说:“我不想学了,我想吃糖腌西红柿。”

    “这次换了衣服再回去,免得又冷。”

    顾闻山拉起香栀,看了眼入口,尤秀还没过来。

    “香栀同志,我是尤秀的同事。”

    古铜色皮肤的肖老师怯怯地看了顾闻山一眼,飞快地说:“尤老师临时被家长找去谈话,今天来不了了,让我给你带个话,别等她了。”

    香栀当然记得肖老师,向日葵嘛。

    “谢谢你,我知道了。”

    香栀正好想要回家,见状美滋滋地撑着顾闻山的胳膊往池边上去。

    顾闻山扶着她上去,自己也带着一身水花上去,若无其事地用大毛巾把小妻子裹上:“你在学校也能经常见到肖老师?”

    香栀说:“不能啊,我们上回在游泳池才第一次说话。”

    顾闻山了解过情况,安心把小妻子往更衣室去。更衣室在入口侧面,前面有很大的平台,放着游泳圈和出租的泳镜等杂物。

    绕过平台,是五间更衣室,共用一个出入口。正是游玩的时候,小更衣室有独立的门不分男女,没有人进去。

    香栀在里面半天没出来,顾闻山在外面靠着墙等着,经过不少男男女女都往他身上瞟。

    他索性也进去换上衣服,又不是展览品,看多了小花妖该吃醋了。

    谁知道他刚进去,香栀使用的更衣室打开个小缝,她探出头呼叫:“顾闻山。”

    顾闻山正好进来:“怎么了?”

    香栀表情别扭地说:“我有点不舒服,你进来。”

    顾闻山二话不说拐进小更衣室反手带上门。

    香栀让了一步:“顾团长胆子好大。”

    顾闻山云淡风轻地说:“胆子不大怎么娶你呢。”

    小更衣室一平米左右,墙面有一水泥平台用来放物品。单间内没有莲蓬头,是纯换衣服的地方。

    像之前香栀和尤秀把游泳衣套在里面直接脱的人不在少数,更衣室里很安静。

    “哪里不舒服?”

    顾闻山看她表情应该不是大事,细细的一问,才知道小花妖是因为那里被磨狠了,动起来尴尬难受,她觉得不对劲,不知道要不要去医院。

    可她不想被别人看那里。顾闻山跟她说过,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与他说。她只好羞红着脸喊顾闻山进来。

    顾闻山单手把人抱到椅子上站着,亲手帮她换干净舒爽的衣服:“这里水凉,回去我给你倒些暖壶热水,你好好泡个澡,今晚上尽量不动你。”

    香栀板着小脸说:“‘尽量’的意思就是可能会做不到,所以不把话说死。”

    她脸红得跟游泳衣上的红蔷薇没有区别,别过头自己掀开裙摆乖乖地站着。

    顾闻山扶着腰,喉结滚动,沉着呼吸,探着看。

    应该是姿势问题。

    但并不严重。

    “没事。裙子会不会勒着不舒服?”

    顾闻山检查过放心了,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脸。

    香栀知道自己没事,也松了口气,笑盈盈地说:“挺舒服的,还有人问我在哪里买的,要几张票。”

    看她又嘚瑟起来,顾闻山笑着说:“那你有告诉她,买不到?”

    香栀说:“当然!”

    顾闻山亲亲小肚子,由衷地说:“这里会发芽结果吗?”

    香栀羞红着脸说:“一时半会不发芽也没关系,可能再多点就有了。”

    顾闻山被她懵懂又直白的话激得低下头,还好控制住了。

    但此刻在家里,八成是控制不住,会有更多的种子。

    他抚摸着平坦却柔软的小肚子:“你这里没事,回去我帮你亲亲,亲亲就好了。”

    香栀咬着唇,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馋,信任地说:“好。我说停你就停噢。”

    顾闻山心里要甜化了,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

    俩人正在小声说话,门外听到有人咳嗽几声。过了会儿声音有没了。

    香栀明白即便是夫妻,一个小更衣室里换衣服也超过了界限,推着顾闻山让他先出去,自己等一等再贼头贼脑地出去。

    顾闻山套上军短袖,下半身穿着运动短裤,短茬头上的水在阳光下晒一会儿就干了。

    他从大门口出来,墙边刚才他站着的地方意外看到郭观宇。

    “总算舍得出来了。”

    郭观宇在门口等朋友的孩子,老神在在地说:“顾团长艳福不浅啊。”

    香栀不在,顾闻山没有好客气的,嗤笑着说:“比不上郭公子在美利坚挥金如土,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

    郭观宇笑而不语,片刻后,里面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香栀出门看到顾闻山,甜滋滋地说:“顾闻山,吃柿子去。”

    顾闻山跟郭观宇点点头,接过香栀手里的包,自己大大方方地提着。

    香栀开始没见到郭观宇,扭头看到他站在墙边脸色不像很好的样子,点点头说:“明天大概十点。”

    郭观宇颔首说:“恭候大驾。”

    出了游泳池,傍晚忽然刮起大风。

    夏日海城风雨多,一场风雨过后气温又会升高两三度。

    香栀和顾闻山先去了趟供销社,小花妖想找人换香油票,结果去了以后供销社的营业员都说最近不换香油票,都换更好的黄豆票,问香栀要不要。

    香栀当然不要,唉声叹气地往家走。

    罪魁祸首顾闻山心如止水地跟在后面:“别急,回头我问问战友有没有要换的票。”

    香栀感激地说:“到底还是你懂事,谁能想到好端端香油票弄不到了。”

    顾闻山抿唇笑了笑。

    天际已然变色,黑压压的云追着日头铺天盖地地跑,像一团团被狂风刮过的厚实的黑色棉团。

    香栀感谢自己提前回家,不然游完泳还得淋雨回家,不得把她这朵小娇花泡涝了。

    沈夏荷在窗户里看到他们回来,喊了声:“香栀妹妹,我把你家的衣服收起来,放在房檐下面的筐里了。”

    活不是香栀干的,不懂得其中辛苦。顾闻山对沈夏荷谢了句。

    沈夏荷对别的男人没兴趣,却想知道香栀昨天穿得鹅黄色小衫从哪里买的,要是可以的话想借去找师傅做一件。

    求人办事要拿出态度。

    “我娘家舅舅自己种的桔子,香栀妹妹你拿些,我们家吃不完。”

    沈夏荷从屋里出来,捧着五六颗青色橘子送到香栀面前说:“别看是青的,里面可甜了呢。你吃好了再找我要啊。”

    香栀不接沈夏荷的青桔,她小心眼地说:“我家三个月换了张床。”

    沈夏荷诧异了说:“哎呀,我跟你说话,你拿着工业券到新福星家具城能换老好的床架子了,想漆什么颜色就漆什么颜色。比别人用过不知道几手的家具好太多了。”

    说着她把青桔塞到香栀怀里,笑着说:“别跟姐客气啊。”

    香栀冷漠地说:“不会客气

    的,你放心。”

    等进到屋里,香栀撅着小嘴。她哪里跟沈夏荷客气了,她明明是在炫耀!

    想大声跟她说,我们家顾闻山可能耐了。

    顾闻山感受到她的意思,一直在后面笑。后来乐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见香栀扭头瞪过来,二话不说,扛起小花妖往浴室去,准备继续给她能耐看看。

    客厅的电视里放着戏曲《智取威虎山》,与电影里的样板戏有两种味道。

    放完《智取威虎山》又放了《电视新闻》,放完《电视新闻》继续接档的是纪录片《敬爱的XXX总理永垂不朽》。

    浴室门缝里泄出一阵阵浓郁甘甜的栀香,霸道的漫布在新房的每个角落。浴室里时而有水声,时而有娇滴滴的求饶声。

    害臊的话说尽了,嘴里呜咽着,狠狠地解了馋。

    终于在纪录片片尾曲响起时刻,栀香泄到极致,满室都沉浸在一阵阵恍然洁白的境界里。

    被横抱出来的小花妖裹着大毛巾躺在沙发上,眼尾和大腿内侧的粉色还没褪去。顾闻山递给她糖腌西红柿,神清气爽地坐在旁边给她剥青桔。

    “今年下来的挺早。”顾闻山尝了一瓣,清甜的口感,不及小花妖的香浓。

    外面雷雨交加,他把剩下的桔瓣喂给小妻子,仿佛在浴室里做的一样,有足够的耐心让她慢慢吃。

    窗外的雨水从窗户缝里捎进来,他还是不急不缓地让她吃完桔子。吃完后,大拇指揩掉唇边的果汁,起身去将窗户关上,将一地的雨水收拾干净。

    今天的顾闻山有点磨人。

    小花妖腿夹得软了,没有一分力气了,他才放过她。

    “雨太大,明早需要我帮你把花盆收起来吗?”

    顾闻山调着电视频道,扭头问她。眼神里是松懈后的慵懒神态,可精悍的腰身并没有尽兴的施展开,总归是欲求不满的。

    “不要了,都在棚里。”

    香栀希望明天早点停雨,她还得去小学一趟。

    她懒洋洋地枕在顾闻山的腿上,指尖不老实地勾着他腹肌上的线条,感叹地说:“我要是变成男同志,是不是也能这样?”

    顾闻山惊愕地说:“这还能变?”

    小花妖痴痴笑着说:“当然不行,第一次化形是什么就是什么。”

    顾闻山莫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在万丈深渊前虚晃一枪。

    他的枪可不能那样使。

    香栀觉得自己身上软趴趴,没有力气使。使唤着顾闻山又给她剥个青桔,吃的一干二净:“甜。”

    她发现顾闻山除了在那时候不听话,其他时候都很惯着她。但那个时候不听话已经很过分了。

    “小脸这么红想什么呢?”

    顾闻山捏捏香栀的脸,她扭过脸把头栽在他的小腹上生怕被顾闻山发现她的黄脑仁。

    顾闻山倒是没发现她的黄脑仁,被她温吐的气息搔得痒痒:“扭过去,别呼我这里。”

    香栀扭头说:“不,我这样舒服。”

    顾闻山说:“那去床上,让我种下种子你会更舒服。”

    香栀立马转头,嚼着桔子不说话了。

    休想骗她上贼床。

    顾闻山于是在客厅陪着她待了会儿,自己看了片刻书。

    忽然想起一件事跟香栀说:“对了,我爸昨天从咱这边路过,给你爸带了茶饼和茅台酒,回头我送过去。”

    “他怎么不过来?我们还没见过呢。他很忙,没时间?”

    香栀结婚时没见过顾闻山的爸爸,这人据说在中央当领导,跟便宜爹一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顾闻山犹豫着说:“有时间。”

    小花妖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坐起身子激动地说:“你爸该不会不满意我嫁给你吧?说是忙,其实都是借口!”

    电视评书里都是这样,穿大长袖子的女子们婚姻没有顺顺利利的,伴随着主角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的结局很让人唏嘘!

    香栀兴致勃勃地看着顾闻山,小脑袋瓜不知道琢磨着什么乐趣。

    “我爸”顾闻山斟酌了下,决定还是告诉她比较好。

    香栀来了精神:“怎么了?他想棒打鸳鸯?”

    顾闻山说:“其实他并不赞同咱们结婚。”

    第33章 第33章小声点天天就知道睡觉吗……

    香栀对人情往来还不够熟稔,想不透其中含义。她只是在意顾闻山的爸爸喜不喜欢自己上。

    人类的家庭关系也很重要。野山樱说过的。

    “我爸也不是很乐意我嫁人呢。”

    她想要跟顾闻山扯平,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说:“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闻山执意与香栀结婚,他父亲奈何不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他跟香栀想要解释,香栀却越想越生气:“就你有爸爸吗?信不信我让我爸爸去揍你爸爸?”

    什么叫底气?这就是底气。

    顾闻山失笑着把孩子气的小妻子抱在怀里,跟她把事情掰开了说:“我爸年轻时候在你爸手下当旅长,他发现你妈的不寻常,还帮着打不少掩护。后来你妈忽然离世,让他也很诧异。”

    “难道你爸知道野山樱不是个人?!”香栀大吃一惊。

    顾闻山没戳破她夹杂着骂人的小心思,认真地说:“我爸亲眼见识过你爸跟你妈的幸福,也亲眼见识过你妈离开时,你爸的痛苦。他想到你是他们的女儿,身份应该也跟野山樱差不多,他不想我经受同样的痛苦。”

    香栀沉默片刻,柔软的掌心捧着顾闻山的脸,诚恳地说:“不会的。”

    顾闻山感动地说:“我也希望不会的。咱们能白头偕老是我最大的愿望,你是我的牵挂。”

    香栀闷闷地说:“那这么说来我能够理解你爸的想法了。同样的事情要是在他眼前再演一遍,换成谁都受不了。”

    顾闻山说:“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很爱你。不管是出于对我的感情的尊重,还是对你喜欢,都不会棒打鸳鸯。我爸只是需要时间接受。”

    “好吧,那我不派我爸爸过去揍你爸爸了。”

    香栀靠在顾闻山怀里,抱着他的手搓弄着说:“便宜爸妈从前遭了罪,我真是不敢想,要是我们也分别二十年,我们俩会成什么样。”

    “不会分别的,我拼尽全力都不想跟你分开。”

    顾闻山光是想象,都能感受到心脏的抽痛。他真真切切的离不开香栀,离不开他的妻子。

    “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了。”

    小花妖乖乖巧巧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过几天你们有试航仪式吗?我打算跟尤秀一起过去看。”

    退役的船舰军转民,顾闻山作为军区代表会出席仪式。刘师长已经不参加这类活动,从今年开始,114师对外事务逐渐转给顾闻山接手。

    “接你一起?”顾闻山轻揉着她的后颈问,细腻的手感让他流连忘返。

    “不用,尤秀学校有活动参观船舶下水,我跟着他们的车一起去。”

    香栀嘻嘻笑着说:“小家伙们回去要写观后感呢。”学渣高兴的就是别人要写她不用写,每次看到小学生们在尤秀面前抓耳挠腮啊她就觉得特别有趣。

    顾闻山也笑了:“郭校长也去?”

    香栀说:“不去,他好像要回沪市。他老家是沪市的,大城市呢。”

    顾闻山说:“你婆家是京市的,你也是大城市的。”

    香栀羞涩地说:“我见识少。”

    顾闻山说:“来日方长,我都会带你见识到的。”

    香栀满意了,只套着他的背心,露着印着斑斑点点红印的大腿内侧,哒哒哒跑着去拿了

    颗青桔:“再来一颗。”

    顾闻山从善如流地给户主剥了。

    隔日。

    香栀顺利从心连心学校得到赠与的十五盆芍药花。为了表示感谢,中午请郭校长在学校门口早点摊位上吃了个芝麻锅盔。

    到了说好船舶下水的日子,香栀早早到了学校宿舍找尤秀。

    苦逼的教育工作者趁着清早的阳光,正在埋头批改期末试卷。她教四五年级六个班的语文,虽然不需要启蒙,也是煞费心血。

    “‘我妈妈的胳膊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刺儿’,看见没有?为了这句话我昨天去家访,还以为他妈被家暴!”

    香栀好奇地坐在一边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妈的汗毛!”

    香栀笑得前仰后合:“尤老师,你在说脏话吗?”

    尤秀使劲翻着期末语文试卷,指给另一处念着:“排比句,‘我奶奶的爸爸死了,我爸爸的爸爸死了,我妈妈的爸爸死了,老师,为什么我的爸爸还没死!’”

    香栀哈哈哈笑得快噶过去了,尤秀也笑着说:“我拿红笔划了,等家长签字的时候有他好看的。”

    “抽,不抽对不起他。”

    尤秀又批改了会儿,丢本小说给香栀让她滚远点看去。香栀乐滋滋地滚到床上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学校里响起广播声,尤秀站起来活动了下:“走啊,听说还有海洋市场,咱们可以逛一下。小钱包揣上了没?”

    香栀花钱没谱,自己的工资自己花,顾闻山的工资管家。多余的包括周先生给的一百元补贴全部存在储蓄所里。

    她的钱认识的人都知道有多少花多少,结婚以后,还是尤秀告诉她要适当的存点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什么时候会有不时之需,尤秀不清楚,小花妖也不清楚,反正抠抠搜搜一个月存个三五元的倒也行。

    今天带了十元巨款去海边,一是看船舶下水典礼,二是要去市场里买海鲜。晚上烫个鲜掉眉毛的海鲜火锅吃。

    尤秀也带了钱包,揣在贴身的兜里,套着灰格子直筒连衣裙和香栀一起下楼集合。

    过去的车是小学找部队借的公共汽车,香栀和尤秀坐在最后面,前面全是叽叽喳喳的各班级优秀小学生代表。

    “怎么公共汽车里还有转盘呀?”香栀指着车厢与车厢之间连结的地方说。

    尤秀想了想说:“汽车太长,方便转弯。”

    香栀说:“我看坐在转盘上才好玩,跟公园里的转盘飞碟一样。”

    尤秀瞧她兴致勃勃的小模样,给她塞了颗老梅干:“含着,别晕车了。”

    香栀今天扎了个松松垮垮的大麻花辫,辫梢系着鹅黄色丝带蝴蝶结。上身穿着普普通通的白T恤,但再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不普通了。

    有的人是衣服衬人,有的是人衬衣服。

    她就属于后者。

    难得的是,今天穿着一条到膝盖的驼色短裤,脚上是粉色塑料包头凉鞋,看这样子是打算在海边踩水玩呢。

    到了典礼附近的海岸边,已经能清楚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这边的沙滩不是白细沙,是椭圆形的鹅卵石,一把能抓十来颗,有白有黄有褐,几经冲刷,已经变得很圆润漂亮。

    下车的小学生们有班级干部带队,跟随着肖老师往典礼现场去。有顽皮点的孩子,弯腰拾起几颗漂亮的鹅卵石偷偷装在兜里。

    岸边也有大人弯腰拾着形状漂亮的鹅卵石,用来装点鱼缸、点缀花盆都是很好的。

    在典礼不远处是七日大集,香栀和尤秀俩人手挽着手先去典礼再去大集。

    “顾团长难得公开讲话,话筒里的声音还不错。”

    尤秀在香栀耳边逗她说:“是不是看起来更帅了?”

    顾闻山被簇拥着站在搭建的台前,身边是省市各界领导,对面是国企船运公司的代表还有一些报社的记者同志。后面是邀请来的社会各界人士,心连心的小学生们也在其中。

    他姿态挺拔,神情肃穆,像是棵历经风雨洗礼的白杨树。在卓越俊美的外形下,是铮铮挺立的英雄铁骨。

    肩膀上的军衔与头上的徽章闪动着耀眼光芒,引得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经过一声长长的汽笛声,船舶顺利下水启航

    “哇——”

    “哇——”

    小姐妹俩没到前面坐着,挤在人群里刚要离开,忽然发现还有演出节目!

    黝黑皮肤的男青年们成群跑上港口,演绎着海城历史的变迁。这是一次极好的宣传机会,他们效仿着祖辈拉着纤绳,光着膀子在烈日下露出黑黝黝的铁脊梁和骄人的强壮身材。

    见到有演出,还是如此精彩的实景演出,后面人群往前面挤,香栀和尤秀被推着往前面去。

    小姐妹俩手挽着手,坚决不分开,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十二位年轻纤夫拉着旧船喊唱着号子。

    结实的胳膊和有力的大腿,无数双啊无数双。

    小花妖除了顾闻山的大腿就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场面,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她偷偷往顾闻山那边看去,只能看到无数颗拥挤的脑袋瓜,黑压压的一片。

    “你看那个好帅,侧脸有点像顾团长。”

    “秀秀,第二个你看到没有,有小虎牙耶!”

    “我的妈呀,又、又脱?!”

    “市里宣传口玩这么大?!”

    香栀和尤秀俩人在人潮里挤来挤去,跟所有人一样都被眼前震撼的男色吸引。

    尤秀闻到远处羊肉串的孜然味,从兜里掏出一块牛肉干掰成两半,塞给香栀。然后自己津津有味地继续看。

    香栀看也没看“啊”地吃了,眼睛还在打量着前面十二位壮实的纤夫,他们总算遇到风调雨顺的气候,终于可以回家啦!

    香栀替他们高兴,看得专心致志!小嘴不停地嚼着牛肉干,就是不知道是在吃牛肉干还是馋别的。

    这时,身后有人问她:“好看吗?”

    香栀头也不回地说:“好看!”

    “馋吗?”

    香栀吸溜一口:“馋不不不,我不馋!”

    她陡然回头,发现顾闻山换了身便装站在她身后,替她抵挡后面拥挤的人潮同时,冷飕飕地看着她。就是不知道看了多久,有没有听到她跟尤秀的对话。

    姐妹间的对话男人听不得啊!她看男人被抓包,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尤秀带我来的。我们马上要去买海鲜——”

    “是我非要看男人的,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尤秀心一横,为了姐妹的家庭安宁,她认了。

    “是吗?”顾闻山眯着眼问。

    港口上,野男人们口号喊得激烈,震耳发聩。香栀刚要没出息地说“是”,忽然觉得鼻腔发热。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她傻傻地望着地面的血迹,她她居然流鼻血了!

    顾闻山体贴地帮她捏着鼻梁,淡淡地说:“看别的男人看的流鼻血了?好样的,现在跟我回家。”

    危险!

    香栀伸手要拉尤秀,不等尤秀伸出手,顾闻山夹着香栀大步流星地破往吉普车那边去。群众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伤了,流了男同志一掌心的血,纷纷让开路。

    香栀连连回头摆手,指着曾经买过大对虾的方向比了个五,意思让尤秀买五只回去捎给她!

    尤秀没等点头,顾闻山的声音从脑瓜顶传过来:“五次?没问题。今天不把你就地正法办服了,你不知道谁才是你男人。”

    “是顾闻山、顾闻山、顾闻山!!!”

    顾闻山把小花妖塞到车里,听到她一声惊呼,还以为弄疼她了,结果发现是鼻血滴到自己给她洗的白衬衫上,顿时冷笑起来。

    “我没看别人,有个侧脸的很像你,你知道我最爱的是你,我要跟你白头睡到老。”小花妖攀着顾闻山的胳膊,把他往后车座上拽,坚决不让他去前面开车。甜言蜜语不要钱的说。

    顾闻山笑得阴恻恻地:“那他腹肌有我的多吗?”

    小花妖张口就说:“他才四块,你八块!”

    “看得挺仔细啊。”顾闻山又笑了。

    小花妖飞快地说:“没有,是尤秀跟我说的!”

    顾闻山说:“不是你看的你怕什么?”

    小花妖死活不撒手:“我不想回家!我要玩,你好吓人,我不回家!”

    前面传来小郭的声音,不知道听了多久:“我我我下去买汽水!首长,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前面有个幸福招待所,一晚上两块一,带早餐啊。”

    说完打开车门一溜烟跑不见了。

    等关上车门,顾闻山幽幽地说:“我可没看女同志看到流鼻血。”

    小花妖泣不成声:“我是上火”

    “那就泄火。”

    顾闻山冷酷无情地抽出胳膊,把小花妖关在后面,一脚油门往军区大院去。

    到了大院里,直接把车开到石头路边停好,正好路上没人扛着小花妖单手打开门进到屋里。

    香栀在他肩膀上挣扎,被拍了下屁股,终于恼羞成怒:“穿的少是他们浪,关我什么事!男人光膀子不就是给女人看的吗!穿的少是他们想勾引人,我是被他们勾引的!”

    顾闻山一下气笑了:“你再说一遍?这是你第一次犯?”

    香栀杏眼瞪着跟小猫似得,气得嗷嗷叫唤:“还有哪次?天底下光膀子的男人那么多,我也不想看啊,多穿点我不就不看了!非要穿这么少,我看了有什么错?说了勾引我,就是在勾引我!”

    顾闻山磨着后槽牙说:“在游泳池里,你偷偷看郭冠宇的腹肌当我没看见?”

    香栀浑身上下嘴最硬:“他穿件透视白衬衫,若隐若现最浪荡。我也不想看,他非要在我面前晃,我能怎么办?”

    说完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天那么凶!”

    顾闻山把犯了错误还趾高气昂的小花妖往床上扔去,当着她的面,一颗颗解开衬衫扣子,露出精壮的胸膛:“我好看还是他们好看?”

    香栀又感觉鼻腔发热,捏着鼻子昂着头说:“大哥,先给点手纸行吗?”

    结婚前是“顾哥哥”,骗到手就是“大哥”。

    顾闻山人气极了真的会笑。

    顾闻山洗块手帕搭她额头上用手轻轻拍着:“来,大哥给你治病。”

    香栀自己卷了个手纸塞到鼻子里:“我好了。”

    顾闻山掰正她的脸蛋,让她直视自己:“继续给我看。”

    香栀小嘴叭叭说:“没人能比得过你,真的。我也就是一时糊涂,犯了女人们都会犯的错误。”

    顾闻山看着她:“继续说。”

    香栀知道今天少不了一劫,认命地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给个痛快吧,咱们可说好了,过了今天就翻篇。”

    “可以,但是要再犯,我还得跟你算。”顾闻山看似残暴不仁,到底轻轻将小妻子放在床中央

    清晨的鸟儿震着翅膀落在房檐上,吃着早起的虫儿。吃饱以后,不嫌累,站在房檐上叽叽喳喳的叫唤着。

    顾闻山晨练回来,神清气爽。炎热的夏季,清早也热出一身汗。

    他锻炼结束后,趁着上班的空档回来冲个澡,再给小妻子蒸碗金灿灿撒着金钩海米的鸡蛋羹。

    上面点缀着香葱碎,淋上几滴刘厨子的独家鲜酱油。再从小花妖的香油瓶子里倒出几滴珍贵的香油浇在上面,光是看也让人胃口大开。

    知道她喜欢吃甜的,瓦罐里熬着五常大米和黄小米混着的米粥,面上浮着一层米油。盛出来加上一勺绵白糖,想了想,又往里面加了一勺。

    他一手一碗端进屋里,放在梳妆台上,轻轻捏了捏香栀的脸蛋:“醒了?”

    香栀昨晚累坏了,洗完澡一觉睡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顾闻山坐在梳妆台边上等了会儿,抬手看到上班的时间到了,把快凉了的鸡蛋羹和米粥重新拿回厨房,写了张字条放在茶几上,用青桔压着。

    上午开会,气氛有点紧张。

    顾闻山眼皮直跳。

    回到办公室,接到周先生的电话:“我闺女今天怎么没来上班?请假也不说一声,是不是病了?”

    顾闻山拿起军帽戴上,跟话筒里的周先生说:“我这就过去看一眼。”

    周先生说:“也不能太懒散了,都十一点。上午我算她病假,下午让她吃完饭过来,我这里有罐补钙奶粉让她带回去喝。”

    “好。”顾闻山一口答应。

    小郭见首长急步向外走去,跟在后面说:“首长,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这话问的走廊上说话的其他干部纷纷看过来。

    顾闻山如今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他摆摆手说:“没情况,手表忘家里了。用惯得的东西,我现在回去一趟。要是有人找我让他在办公室等我,石政委能解决的去找他解决。”

    他走了几步,转头伸手:“750的钥匙给我。”

    小郭跟在顾闻山身边多年,察觉他脸色隐隐不对,马上掏出钥匙给顾闻山:“油箱加满了。我用不用去?”

    顾闻山笑了下:“拿手表而已,你在这里。”

    小郭看了眼他的手腕,刚才打电话首长还看手表来着呢。

    顾闻山一路往家去,到了院子外面看到沈夏荷晒衣服。她很惊讶顾团长这时候怎么回来了。

    顾闻山没功夫和她打招呼,敲敲门,无人开门。直接用钥匙打开,鞋没来得及脱径直走到卧室。

    卧室里,香栀瀑布般的黑发散在床褥上,漂亮的眼眸与睡觉时一样闭着。

    顾闻山见她还在家里,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见叫不起来她,伸手试着呼吸。

    没问题。

    他把小妻子抱在怀里轻轻呼唤:“香栀醒醒。再不去上班,你爸要找来了。”

    香栀还是如同睡美人一样,轻柔安详的呼吸,仿佛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

    “香栀,你别吓我,起床我带你吃好吃的去。”顾闻山厚实的手掌捧着小花妖的脸,感受到温热的触感:“起来好不好?”

    可香栀还是一动不动地沉睡着。

    顾闻山焦急不已,微颤着手将小妻子抱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心跳要停止了。

    他裹着香栀走到门外,沈夏荷被他骇人的脸色吓一大跳:“香栀妹妹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要帮忙吗?”

    “不了。”顾闻山没空停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750边,把小妻子稳稳地放在边斗里,一路飞快地开向军区医院。

    沈夏荷捂着胸口,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嘀咕着说:“妈呀,这可这么办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不来了呢!”

    省军区医院,检查一路绿灯。

    周先生闻讯赶来,拿着检查报告质问主管医生:“为什么结果都正常她还昏迷不醒?这明明不正常,为什么她的结果显示正常?该不会是你们工作出现纰漏了吧?”

    主管医生大汗淋漓,知道病房里躺着的女同志身份不一般,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跟身边的护士说:“快、快把陈院长和刚到的赵教授请过来。”

    周先生把检查报告又看了一遍,扭头看到病房里紧紧握着香栀的手,等着她苏醒的顾闻山。他守在香栀身边一整天,一口饭一口水都没沾。

    周先生气恼地将报告塞给主管医生说:“再给她查一遍!你们是省里医疗水平最高的单位,你来看看她现在像是没事吗?重新给我查!”

    主管医生连连点头,招呼其他医生进到病房里。

    顾闻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给香栀做检查,他脑子里浮现他父亲说过的话。他承受不了香栀突然的离开,承受不了幸福的日子没有任何的征兆的被踩下刹车。

    “来,你先跟我去喝点水,吃口东西。”周先生拍拍顾闻山的后背,猛然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手下一顿,叹口气说:“你跟我过来。”

    顾闻山伸手摸摸香栀的脸蛋,她被医护人员围绕在中间,可表情还是跟在家中床上熟睡时一样。

    “你们手脚轻点。”顾闻山喉咙要着火了,沙哑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香栀的病房是高级单人套间,外面有待客的沙发和茶几。除此以外,还有个半新不旧的收音机和报纸架。

    周先生亲自给顾闻山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下去,才慢慢地说:“是不是担心我跟她妈的事在你们身上再演一遍?”

    顾闻山靠在窗户边,看向医院花园内急步匆匆的人们。炙热的夏天,逼得蝉鸣响亮,传到耳边叫人心烦意乱。

    半晌,他低声说:“我接受不了。”

    顾闻山右手紧握着搪瓷水

    缸,唇角已经起了两个燎泡。他能听到里面医护人员低声交谈商量的声音,闭上眼掩起担忧的神态说:“当年,她妈也是这样吗?一睡不醒后,以‘死亡’告终,二十年没能再见面?”

    “她那是受了伤,小花儿不一样。”周先生只能这样安慰顾闻山。

    周先生也憎恶过分别的可怖,整整二十年,让他们少了人生中最黄金珍贵的婚姻时光,让他如同被剜掉心脏的行尸走肉。

    即将触及权力中心的他,因此察觉到内心最为重要的是她而不是权利,在关键时期急流勇退,选择在她的故乡感受她感受过的日夜与风雨。

    事实证明,歪打正着的选择,反而保全了他。这么多年使他安然无恙。

    “那次是我的原因,她为了救我受伤。”周先生长长叹口气,悲伤地说:“但这次不一样,小花儿也许只是累了。”

    救?

    顾闻山仿佛被闪电击中,他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花露。

    他吃了她的花露。

    修行百年得到的花露,救了他,那是不是也伤害了她?

    “她到这里半年多,从来”从来没有使用过灵力,也许就是因为花露丢失的原因。对她有极大的损害也说不定。

    顾闻山声音越来越低,他觉得一切罪过都在自己身上。

    小花妖一开始就是想要吃了他,吃了他是不是就能重新得到身体里的花露?

    “就算把我的心剜掉给她,我也愿意。”许久,顾闻山说了这么一句。

    主管医生请来的医院领导和京市专家过来看了一圈,依旧没有好的治疗方案。给香栀打了瓶葡萄糖,其他的还需要会诊决定。

    顾闻山在医院守了香栀三天,三天还没有出现苏醒的趋势。京市专家坐飞机看过,他又把沪市专家请来检查,多方专家碰面会诊后制定新的诊疗方案还是不行。

    绝望一点点蔓延。

    顾闻山知道自己不能绝望,他若是绝望,小妻子恐怕真的醒不过来了。他是香栀的依靠。

    他积极寻找各方面的专家主任,又要顾及军区的工作。晚上还要守在香栀身边,和她说说话、呼唤着她。

    大半个月下来,人憔悴沧桑,周身气压低的可怕。

    尤秀强忍着眼泪,在床边陪伴着小姐妹。给她将了不少学生们犯下的哭笑不得的错误,又给她读了珍藏的爱情小说。

    出了里间,尤秀的眼泪便下来。

    周先生叹口气,头发似乎更白了:“好姑娘,你去上班吧,这里有我们。”

    尤秀提起布包,走到门口跟顾闻山说:“照顾好她,我上完课再来。”

    顾闻山对尤秀点点头:“放心,我寸步不离。”

    等到尤秀走后,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人。

    窗外只有灰喜鹊的叫声,挥动着翅膀往碧蓝的天空飞翔。

    雨过天晴,窗户上还滴答滴答落着水。

    病房里寂静无声。

    专家们又过来看了一趟,依旧没有希望。

    “不,我们还有一线希望!”周先生忽然拍了下茶几,吓得刚出门的主管医生脸都白了,以为大领导又发脾气了。

    顾闻山憔悴了许多:“什么希望?”

    周先生压低声音说:“去花谷,找我妻子!但是,我不能保证——”

    顾闻山布满血丝的狭长眼眸里闪耀出一丝光芒,他走到房间门口,怔怔地看着沉睡的小妻子:“只要有希望,赴汤蹈火我都要去试一试。”

    他伸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在心脏附近的三处枪伤本应该要了他的性命。作为军人,他履行天职,为了老百姓的安危付出过一次生命。这一次,哪怕他有去无回,他也想让小花妖能睁开眼,在漫天花谷里过快乐悠闲的日子。

    小郭很快把吉普车准备好,周先生坐在副驾驶,顾闻山拥抱着香栀坐在后座。

    空气里还有泥土与草根的混合味道,雨过天晴的天际彩虹在远处浮现。

    小郭在前面开车,脚都要踩进油门里了。望着前方的彩虹,低声说:“好兆头,一定是好兆头。”

    周先生此刻也不管封建迷信了,也点头说:“是个好兆头。”说着,他回头看向顾闻山。

    顾闻山正在用蘸过水的棉签滋润着香栀的唇瓣,他眼眸深邃沉静,动作轻柔,生怕重一点力气就会把瓷娃娃般的小妻子弄碎。

    明明醒来是那么调皮活泼的人,睡觉的样子乖巧地让人心疼。

    风驰电掣地行驶到傍晚,国道上路况不好,小郭不得已放慢速度。

    顾闻山一直拥抱着香栀,仿佛不会累。头靠在后面,眼睛看着路边的灯火与炊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好在周先生经常往花谷里去,从国道下来,经过顾家老宅一路没有停留,直接往二吠山北面驶入。

    顾闻山记不清进入花谷的路,那次是他歪打正着捡了性命,几乎流干身上的血液。

    他下颌冒出青色胡茬,低头捏捏软乎乎的小脸蛋,声音沙哑地说:“栀栀,你到家了。起来看看吧。”

    香栀还是一动不动,眉眼没有舒展开,樱桃小嘴也没有叽叽喳喳说些啼笑皆非的话。

    小郭第一次往这里开,他开始以为只到烟霞村。

    过了烟霞村进到山里,他咽了咽吐沫。两位首长没说话,嫂子性命关天,他仔细辨别着盘山公路,小心翼翼地往里面驾驶。

    “继续往前开,三百米处有棵冬青,从那里右转进去。”周先生戴上老花眼镜,摇下窗户伸头往旁边指:“直接往前面这里开进去,看到没有?”

    小郭没看到有路,那里只有茂盛的植被:“这、这边没路啊。”

    “我让你怎么开,你就怎么开!”

    “是!”小郭心一横,转向方向盘往右边打去。

    不远处就是万丈深渊,他驾驶吉普车经过下坡的颠簸,忽然看到前面有道晚霞的红光。

    周先生让他追着那道光继续往前开,骤然间,像是闯入一座世外桃源,眼前豁然开阔,满目都是夏季芬芳娇艳的花朵。

    小郭惊得嘴唇发抖:“这是什么地方?天老爷,居然有这种好地方。”

    五彩斑斓的花朵浓郁芳菲,顾闻山在后面抱着香栀,也不由得被这番奇景吸引。

    他臂膀托起香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透过车窗往外“看”,柔声说:“你不是总念叨这里吗?你把眼睛睁开看看。”

    香栀依旧不为所动,车里重新陷入沉静。

    小郭沿着小路径直开,周先生指引他往山坡去。那里有棵形状奇巧,绽放绚烂的樱花树。

    “这时候居然还有樱花。”小郭将吉普车开到山坡下方停稳,看着硕大的野山樱树,几乎三个成年男人也无法怀抱合拢。

    “她象征着美丽与希望。”周先生回望沉睡的香栀,低声说:“希望一定会再临的。”

    第34章 第34章羞愤欲绝不想活了

    小郭分明没看到哪里有人过来,在樱花树后,忽然出现一名妩媚的女人。

    他一眼认出来对方是周先生的妻子。

    她不急不缓地走到顾闻山面前,看了眼香栀:“怎么了?”

    周先生忍住见到妻子的激动,低声说:“咱闺女昏睡不醒大半个月了,我带他们来找你。这小子说愿意一切代价,只要她能够苏醒。”

    野山樱看向顾闻山,比起结婚典礼上意气风发不同,此刻他眉眼都是深深的悲怆与憔悴。日日穿在身上的挺括外套此刻皱巴巴包裹在小花妖身上,完全不顾自己的外形与别人的眼光。

    顾闻山嗓子仿佛被砂砾磨过:“是的,只要她能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要你的命呢?”野山樱手里忽然幻化出匕首,抵住他的脖颈说:“这种情况下,用的你血她就可以醒来,你把你身上的血留下!”

    小郭在一边急的跳脚,大喊:“不要啊,不是我首长害的嫂子,请不要冲动啊。”

    他看向周先生,希望他能够劝劝妻子不要冲动。谁知道周先生站在他们旁边,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

    家四口不能自相残杀啊!

    顾闻山被抵着喉咙,不闪不躲,反而觉得庆幸:“可以,这本来就是我欠她的。是我的原因。”

    “啊——”小郭急的要上去夺刀,忽然一阵风卷着樱花迎面袭来,他被卷在其中,慢慢地躺在草地上昏迷过去。

    顾闻山看他不像有事的样子,把怀里的香栀往前面送了送:“如果她醒来没有看见我,麻烦你告诉她,我出任务去了。以后不回来了,让她在花谷里过快乐的日子吧。最好把外面的世界全都忘记,把我也忘记。”

    “该不会是骗人的话吧?”

    “我是认真的。”

    野山樱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半晌后,她嗤笑一声:“世上两个情种倒是被我们娘俩认识了。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不忍心让她伤心。命你先留着,在这里等着。”

    开玩笑,她要是真敢要了顾闻山的命,小花妖肯定要跟她拼命。

    顾闻山看她拥着香栀离开,野山樱的树中别有天地。转个身的功夫,她们就不见了。

    顾闻山既看不到树中的天地,也不知道香栀到底能不能苏醒。肃穆深情地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暗自祈祷。

    周先生知道有谱了,从车里拿出铝水壶递给他:“你喝口水,瞧你这样子,多没出息。她妈要是救不了就不会带她进去,咱们在外面等着吧。”

    顾闻山不想喝水,他希望周先生没有骗他。

    这一等,花谷中的深夜来临,继而斗转星移天际破晓。

    白云苍狗重新涌动在视野之内。

    深夜过后,花谷里悠然绽放出许多新的绚烂花枝,但在顾闻山的眼里,五彩斑斓的花朵没有一种能超过栀子花的美丽与纯洁。

    他站在野山樱树前一整夜,怔怔地凝视着离开的方向,数不清多少次幻想香栀从树后探出头,顽皮地告诉他:“我逗你玩呢。”

    可是,一整夜过去,香栀和野山樱消失不见,让他总有种她们会就此无影无踪的错觉。

    树内,野山樱的花府中。

    野山樱绣着樱花团扇,时不时过去看一眼香栀。

    她的花府里从上而下有一束光,直直地照耀在玉石床上的香栀身上。

    随着阳光越充足,香栀睡梦里的状态约好。

    似乎感受到外面强烈的眷恋情感,在野山樱一夜守护下,香栀终于渐渐睁开眼睛。

    “我、我这是怎么了?”香栀小嘴干哑,捧着野山樱递过来的山泉水抿了口说:“顾闻山呢?!”

    野山樱心中涌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不爽感觉,阴阳怪气地说:“一睁眼睛就想男人啊?他不要你了。”

    “胡扯咳咳咳,他爱死我了,怎么会不要我。”香栀头晕脑胀地从床榻上撑起来,伸出小手要来撕野山樱的嘴巴:“叫你乱说话!”

    野山樱躲到一边,拍掉她的手说:“都是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护着他?你昏迷大半月没有意识,你自己知不知道?”

    香栀顿时傻了,在她看来不过是睡了一觉啊。睡醒之后精神抖擞,像是磕多了嘎嘣脆。

    “他害我什么?”香栀咽了咽吐沫,抓着野山樱的手说:“人和妖就不能拥有爱情吗?”

    野山樱再次感觉到她体内还有少数没有消化掉的充盈阳气,冷嘲热讽地说:“有的小妖精还不如人强大呢。阳气吸多了,消化不了,把自己整昏迷了。闹得外面人仰马翻,你说你丢不丢人!”

    “啊”香栀小嘴张开,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就吸多了阳气呢。”

    “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

    野山樱凑过来刮刮香栀的小脸蛋:“小东西艳福不浅啊。”

    香栀倏地脸红了:“我们是夫妻,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

    野山樱伸手怼着她的脑门使劲戳了下:“头一次遇到小妖精没把人类男人榨干,反而被他给浇涝了。瞧把你出息的啊,日日笙歌、床板子换了好几个吧?”

    香栀宛如雷劈:“我睡过去是因为他把我浇、浇涝了啊”

    野山樱冷嘲热讽地说:“你还知道你自己是朵花吗?顾团长是不是很厉害啊?乐不思蜀啊,你看自己脸色没有?昏迷过去还是容光焕发。”

    香栀小脸羞得通红,捂着脸坐在石桌边小声说:“他确实挺厉害的,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给我闭嘴。”野山樱怒其不争地说:“你就是消化不良,等下出去晒晒太阳,浇多了营养,晒干了就好。”

    香栀羞愤欲绝地说:“你千万别跟别的小妖精说啊,特别是那只小狐狸精,要是知道我被男人浇涝了,她能笑我八百年!”

    野山樱老神在在地说:“晚了,你刚进来她就过来问什么情况,还有红果它们,我都告诉了。”

    香栀气急败坏地说:“你是大喇叭吗你!”

    野山樱指着洞府大门说:“滚。”

    香栀不滚,她没脸见人。

    野山樱怒道:“顾团长在外面等着呢。”

    “不早说!”香栀麻溜滚起来,光着脚往外跑。

    脸算什么,顾闻山最最重要。

    野山樱树外,花谷里鸟语花香,与顾闻山脸上的沉痛神态仿佛是两个世界。

    看到树后当真探出个脑袋瓜,顾闻山以为自己有了幻觉。

    明明沉睡多日的小妻子,怎么会活力十足地往他这边跑?

    “顾闻山!”香栀撞到顾闻山怀里,搂着他的脖颈使劲蹭了蹭:“顾闻山,我醒了,让你担心了。”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没有,我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真的?”顾闻山双手颤抖,把她拉开仔细看了看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突然晕倒?”

    香栀不好意思说,她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消化不好。啊,叫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能昏迷这么久?

    顾闻山在心里还在琢磨,忽然听到耳边野山樱乐不可支地说:“什么水土不服,是你太能干,把她干涝了。”

    “干涝了?”顾闻山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香栀已经从他怀里挣脱,扑上去想揍野山樱。

    野山樱指着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说:“滚过去晒太阳。还想晕倒吗?”

    香栀臊眉耷眼地说:“去就去,你别当大喇叭了,我求求你了。”

    野山樱知道花谷里有许许多多成了精怪但无法变形的花朵们,她笑着说:“顾团长呀,我闺女好歹是朵小娇花,夫妻之间的事情还是要悠着点。浇太多容易涝啊。”

    这下顾闻山明白了,小妻子承不住夫妻生活昏迷了大半个月。

    漫山遍野的精怪们也听到了,它们不会说话,但仿佛被风吹过,颤抖着花瓣与叶片,像是在嘲笑小花妖。

    香栀不想活了,站在大太阳下指着野山樱说:“大喇叭!我再也不跟你好了!你根本就不是野山樱,你就是喇叭花!”

    “小没良心的。”野山樱双手抱臂,穿着金粉色的旗袍婀娜多姿地扭了扭:“就是个完蛋玩意儿,丢人现眼,我也不乐意搭理你。”

    漫山遍野的花儿又开始唰唰抖动着花瓣与叶片,香栀见了真想一头撞死。

    顾闻山见她活泛的要命,知道小妻子是真没事了,松下一口气的同时,耳朵尖也红了。

    他在婚后的确没有太节制,哄骗着小花妖做这做那,俩人沉迷在探索彼此的身体上无法自拔。

    到底还是他的过错。

    顾闻山来到小花妖身边,仔仔细细审视着失而复得的小妻子。她的每一分表情、每一个小动作都是他最爱的。

    香栀就地坐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感受到顾闻山的目光,其中藏着汹涌澎湃的炙热情感,她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来呀。”

    顾闻山依她的话,坐在旁边。小花妖马上依偎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胳膊说:“对不起噢,吓到你了。我不知道会这样。”

    顾闻山

    亲亲她的脸蛋,嗓音沙哑地说:“不是你的错,今天的事怪我。是我没有节制,让你承受太多,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

    香栀觉得害臊,这算什么事啊。

    小妖精居然被男人弄趴下了,像话吗?

    “我以为是花露的缘故,你才会昏迷不醒。”顾闻山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这些天的经过:“我不想跟你分离。”

    香栀在刚才还不知道顾闻山这些天遭遇了这么多失望。她捧着他的俊脸,这是从没有过的狼狈。掌心的胡茬扎的手疼,她摩挲着唇边起来的燎泡,心疼不已。

    她只是睡了一觉,顾闻山呢,一个囫囵觉都没睡上。顾闻山心疼她,她也心疼顾闻山。

    “这是两个人的事,你情我愿,不应该特意去怪谁。”小花妖说:“大不了以后咱们节制点你别再”

    “我会的。”顾闻山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难得露出悲伤的神态:“不做了,一辈子不做了。”

    “没门!”香栀顿时抽回手,羞恼地说:“你这人怎么那么极端呢。”

    顾闻山有耐心,而且活儿好体格棒,那处跟他一样长得高大漂亮。要是不做,岂不是暴殄天物!他能忍得住,她可馋得慌呢。回头隔壁的沈夏荷又得在背后笑话他们动静少了!

    顾闻山低落的情绪当即被她逗的抿了抿唇:“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小表情?委屈你了?”

    “当然委屈了。”香栀靠在他身上嘟囔着说:“一三五做,二四六歇。我说停就停,不许没完没了。”

    明白小花妖馋他的身体,舍不得离开,顾闻山颔首说:“好,以后都听你的。只是这样真不会再伤害你吗?”

    香栀扭扭捏捏地说:“应该不会吧。”

    顾闻山心疼地说:“可我不敢赌。如果因为我的欲/望而伤害你,我宁愿永远压制住。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

    香栀扭过头,又在他下颌上亲了口说:“可我想要你的种子,顾闻山,我想让它发芽。”

    话音刚落,就顾闻山抱在怀里紧了紧:“好,发芽。”

    他们在大太阳下卿卿我我,野山樱在庇荫的地方翘着二郎腿扇着刺绣团扇。

    周先生看他俩都要粘在一块了,感叹道:“跟咱们年轻时候一样。”

    野山樱说:“不一样,至少你没把我浇涝啊。”

    周先生:“”

    他如今年岁大了,身边跟他说这种话的人也就只有野山樱。他老脸一红,不知该如何接话。

    野山樱看他一眼,笑了笑,拉过他的手说:“不过,在我心里你最好。”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顾闻山眼睛寸步不离地盯着香栀。

    野山樱故意逗香栀说着:“也不用特意减少频率,做猛了就让她出去晒晒太阳。”

    顾闻山错愕地说:“真这么简单?”

    野山樱摊开手:“你看她现在不就活蹦乱跳的吗?再说你们之间有了红线羁绊,不做反而不好。没听过双/修吗?对她有大大的好处,只要别再一口吃个胖子。”

    “明白了。”顾闻山消化这个事实。

    香栀明显感觉顾闻山看她的眼神变得灼热,有了这话相当于有了尚方宝剑:“真对你修炼有好处?不是坏处?”

    香栀不好撒谎,点点头:“嗯。这次醒过来,感觉体内灵气充沛”

    顾闻山松了口气,就听野山樱说:“那还是应该多做,你有这么好的身体条件,得多为她着想啊。每次完事要是担心就晒晒太阳。”

    顾闻山颔首:“我明白了。”

    香栀哆嗦了下:“你没明白。”

    花谷里不能久待,小郭还在车里昏睡。

    香栀带着顾闻山到他倒下的那片土地浏览一番,指着说:“你当时就这样躺着压在我身上。把我疼死了。”

    顾闻山当时意识迷糊,最后临走前才清醒。他清楚记得鼻尖浓郁好闻的栀香,还有美丽的如同菩萨座前的法莲栀子。

    故地重游后,香栀与顾闻山带着小郭先走一步,留下周先生与野山樱在这边独处。

    坐在副驾驶,香栀不断头脑风暴。

    涝这么一次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花谷里的小妖精们不知道怎么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她可不能让顾闻山再犯。

    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这回事,没发现顾闻山把吉普车开到烟霞村,她曾经当知青的地方。

    “咱们先在这边休息一晚,明天动身去部队。”顾闻山这段时间累坏了,需要好好抱着心爱的小妻子睡一晚上。

    小郭在顾家老宅的客房里醒来,猛地冲出房间喊道:“首长!小心啊!”

    他还沉浸在野山樱拿匕首抵着顾闻山喉咙的阶段,看到院子里正在与别人说话的香栀,傻乎乎地说:“嫂、嫂子,你好了?欸,我怎么到了这里?我怎么睡着了?”

    香栀正在跟杜阿姨说话,这一走半年没见到杜阿姨了,十分想念她。

    见小郭醒过来了,香栀笑着说:“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现在醒过来就好,暖壶里有水你喝点水。”

    小郭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当时首长眼中决绝的神态他记得一清二楚。可如今嫂子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算了,反正首长和嫂子好,他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小郭先去洗把脸,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没等他过去,嫂子已经跑过去开门。她以为是顾闻山回来了。

    吉普车里汽油不够,他要去大队找人买些。顾闻山去了半小时不到就回来,身后跟着邹书记等大队干部还有几位年轻的知青同志。

    “换个衣服。”顾闻山身上有汗,跟香栀擦肩而过低声说了一句。语速飞快,没有人听到。

    香栀一下看到孙国琪和桑宝,当初她们的睡着同个大通铺上,床铺都是挨着的!

    她激动地跑过去拉着她们的手:“你们还在呀,太好了,我还打算吃过饭找你们去!”

    孙国琪还是一副朴素的知青打扮,看着靓丽耀眼的香栀,笑呵呵地说:“要不是遇上顾团长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陈晋蕃在大河里抓到一条十来斤的大草鱼,过来邀请你和顾团长一起吃饭怎么样?如今你可不一般了,我们都不敢给你拿主意了。”

    香栀哈哈笑道:“少挤兑我啦,你舍得做,我肯定跟顾闻山过去吃。”

    “不去不去。”邹书记正在边上看着她们说话,闻言马上推翻香栀的话。

    在她眼里香栀还是那个在田地里无依无靠干着活的小丫头,完全没把香栀放在眼里。哪怕知道顾团长与她结婚,也想着是秦芝心的意思。

    她揣摩着顾团长对香栀的态度,刚才跟香栀擦肩而过也没见他对香栀和颜悦色,于是冷漠地说:“你们知青点能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大队请了县里专门做宴席的厨师,打算请顾团长过去吃饭。香栀肯定要一起去,这还用说?”

    邹书记看到顾闻山从屋里换了衣服出来,挤到顾闻山身边,热切的笑着说:“顾团长,大队里给您安排了节目,还准备了不少好酒好菜。特意请了厨师做的,还请您赏脸。”

    她往前走了两步,跟在她身边的十多位大队干事,也围着顾闻山七嘴八舌地邀请着,一群人簇拥着顾闻山,香栀渐渐被挤出圈子外面,在邹坞的带领下,干部们无人理会香栀。

    仿佛她在顾团长心里,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第35章 第35章小花妖干票大的

    顾闻山挑眉看去,小妻子双手抱臂约过人群看着他,冲着邹坞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桑宝拉着香栀的手,望着围着顾团长献殷勤的那帮人,小声说:“要是顾团长要去大队吃,你就去吧。大不了把鱼养在池塘里,今天吃不成,明天给你带回部队去。”

    孙国琪也说:“你时常惦记我们给我们寄了不少东西,知青点的确没什么好吃的,不过就是条

    大草鱼,你带回去,正好跟尤秀一起吃。”

    桑宝摇着香栀的手说:“是啊,你们一起吃,比我们自己吃还要让我们高兴。”

    说话间,邹坞等人簇拥着顾闻山走向门口,争先恐后地往门外去。

    相反,香栀和孙国琪和桑宝慢吞吞地走在后面,没有大队的人招呼。

    出门走了两步,顾闻山没等到香栀过来,原地驻足停留。

    邹坞和别的干部还在一旁说:“走啊顾团长,往这边走。你不常回来,不认得路也正常。咦,您怎么不走了?”

    顾闻山静静站立,压迫感油然而生。烈日之下,他一言不发凝视着人群外被冷落的小妻子。

    他身后拥挤的干部们随着他的视线让开路,顾闻山伸出手,香栀走过去牵住他的大手,冲着他安抚地笑了笑。

    “没事?”顾闻山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保护欲。

    香栀甜甜笑着说:“能有什么事儿呀,我不愿跟他们挤。”

    顾闻山审视着她的表情,随即放松神态点了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跟顾闻山手牵手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全是认识的人。香栀想把手抽出来,却被顾闻山紧紧握住拽不开。

    邹坞瞧出意思来,忙走上前假惺惺地说:“香栀同志,你爱吃什么菜啊?咱们大队请的厨子最会做鲁菜。好不容易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有了正式工作,还成为团长夫人。那帮知青一个都比不上你。”

    这话看似在夸,怎么让人觉得挑拨香栀和知青们的关系。

    马屁拍的孙国琪等人尴尬不已,她们互相看了看,碍于邹坞在村里说一不二,都没吱声。

    香栀不想搭理这种攀附权贵的人,装作没听到她的话。

    顾闻山带着香栀往前面走,询问她的意见:“去哪?”

    香栀雀跃地说:“咱们去知青点吃大草鱼,陈晋蕃抓的野生大草鱼。”说着招呼孙国琪和桑宝过来。

    “这”跟在一旁的邹坞愣住。

    香栀和顾闻山离开后,周围干事们低声问邹坞怎么办。那位可是赫赫有名的顾团长,都说以后他要当司令员的。

    若是关系交好,他们子弟们当兵找工作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三辈人都不发愁铁饭碗了!

    邹坞快步上前跟着,脑子里飞快算计着说:“顾团长,我们也会做鱼,刀鱼、黄花鱼、银鲳鱼都是渔船打捞的新鲜货。”

    顾闻山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吃草鱼,我家户主今天想吃草鱼。”

    户主?

    邹坞心惊肉跳,竟不知道香栀在顾家地位如此,尴尬地笑着说:“吃什么草鱼啊,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好——”

    顾闻山站住脚,冷峻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扫过她:“邹书记,难道我爱人想吃什么,还得需要你来批准?”

    场面一下冷清下来,周围人群面面相觑。顾团长果然跟传说中一样难以接近。

    邹坞四十多岁的人没这样被人说过,偏生是她奈何不得的。

    她面红耳赤地说:“我哪能跟顾夫人指手画脚。只是县里的领导也要过来陪同你,这样不好吧”

    “不好?什么时候部队还得归地方管辖?区区县里的领导要领导我吗?他们陪同我,还是你想我去陪同他们?!”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邹坞脸刷的白了,抖着嘴唇疯狂摆手说:“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你们帮我说说话啊。”

    她拉扯着旁边的干事们,干事们纷纷往后退。这种可怖的浑水,不是他们能参与进来的。一个个讪讪地摇头,不敢跟顾闻山对话。

    顾闻山哪怕现在转业地方,也跟县长平起平坐,更何况日后还会青云直上、镇守一方。知道他回来,平日无法去军区攀关系的一丘之貉,顿时闻到味寻过来。

    顾闻山声线沙哑却难掩冷戾:“我陪爱人回来探访好友,把你脑子里脏的臭的都收一收。也别想着借故打压那帮知青,要是被我知道,老账新账跟你一起算。”

    “不会的,我发誓对不住顾团长,对不住香栀同志。您们随意安排,我、我绝不掺和。”

    邹坞不小心对上顾闻山厌恶的眼神,沙场上下来的人,一个眼神便让她魂不守舍,吓得忙低下头不敢继续对视。

    别怪顾闻山不给她好脸色。

    去年调查陆建平的事,知道邹坞在里面搅混水,也不是什么善茬。要不是有一群知青同志帮忙,小妻子恐怕不会顺利离开。一开始连介绍信都不给小妻子开!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感觉掌心被轻轻搔了下,转头看到香栀注视着他。

    顾闻山低声柔和地说:“我没生气,我今天是高兴的。走吧。”

    这般恐怖还是高兴的?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咂舌,果然一物降一物啊。

    大家看向香栀,娇娇小小的一个漂亮姑娘,眼神里不免充满崇拜。

    被扫了面子的邹坞,跟在后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哎哟,怎么都在这儿呀。小陈让我看看你们都到哪了,铁锅都热好了。”

    副大队长王丽是今年刚从阿拉善调回来的优秀青年干部,与知青们年纪相当。

    她平时没架子,跟孙国琪和桑宝关系不错,跟尤秀也有书信来往。此刻自然地走到边上,一起往知青点去:“赵婶子说要往里头多加些大葱,这样炖起来香。香栀同志,你不忌口吧?”

    “多多加,鱼汤杀大葱贼好吃。”

    香栀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说:“王副队长,我替尤秀给你代个好。回头我想帮她带点腊肉回去,她馋这口呢。肉票和钱我都准备好了。”

    “叫我王丽好了,听着怪不习惯的。”

    王丽哈哈笑着说:“你放心,赵婶子和李婶子过年熏了好多腊肉,去年年头好,手上宽裕,肯定能多给一些。”

    香栀跟她们说说笑笑在前面走,顾闻山始终陪伴在一旁。

    开始她们有点怯怯的,后来发现他不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看着香栀笑,大家都在心里偷着笑,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邹坞对王丽的到来有很深的恐惧,总防备着自己被她取代。见状,也厚着被训斥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皮一起往知青点去。

    陈晋蕃已经在知青点食堂门口蹲着,赵婶子和李婶子的儿媳妇湘华正在忙活摘菜。

    陈晋蕃远远看到一群人往这边走,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扭头跟湘华说:“嫂子,今天蹭饭的人多,回头提醒吴大哥找大队报销伙食费啊。”

    湘华出来看了眼,坨红的脸颊上透着和善的笑意,笑意中还有一丝紧张:“你说我这手艺行吗?香栀同志知道咱们知青点的底细,顾团长不知道,要是做不好,他生气谁兜得住?”

    陈晋蕃笑着说:“你当香栀同志是摆设啊?来来,我把鱼杀了,咱们的铁锅炖大鱼可以整起来了。”

    陈晋蕃从前暗恋过香栀,见她有如此好的归宿,跟他天差地别,除了祝福没有别的想法了。

    香栀领着顾闻山进到知青点,见到陈晋蕃等人热热闹闹的打了招呼。顾闻山倒是多看了他一眼。

    香栀不清楚有件事,尤秀到了部队骂过顾闻山。

    就是上次尤秀把顾闻山、周先生和穆颖一起骂了那回,威胁过顾闻山,嘟囔过要是对香栀三心二意,她就把香栀接回到知青点,那里还有个陈晋蕃等着呢。

    尤秀以为顾闻山没听见,可顾闻山是谁?耳朵好使着,一下就把名字记住

    了。

    顾闻山见到本尊,云淡风轻地从他面前走过,仿佛自己是个大度的人。

    吃饭的时候,听到陈晋蕃对香栀与他的诚恳祝福,顾闻山龙心大悦,要给这里的男女知青一人赠一身军装。

    民间军装和部队正经出来的不一样,颜色会浅淡些。做工再好,也比不过部队的颜色正统气派。

    这下把陈晋蕃他们高兴坏了,要不是顾闻山身居高位,他们都想跟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了。

    香栀则跟孙国琪和桑宝说着悄悄话,她们问了她在部队的情况,跟顾团长的感情,还问了尤秀的状况。香栀知无不尽,把能说的都说了。

    唯一隐瞒的,就是自己涝了的事。

    说出去没脸。

    香栀还问了孙国琪回城还有桑宝暗恋男青年的事。

    三个人脑袋瓜都快挨到一块去了,香栀获得好多八卦。

    后来王丽也加入进来,她是个讨喜的人,不如邹坞市侩,很快聊得热火朝天。

    邹坞在旁边桌子上插不进去话,只能干瞪眼。连给顾闻山敬酒的勇气也没有。

    吴大哥出门办了事,回来以后坐在饭桌旁被拉着喝酒。

    跟大名鼎鼎的顾团长一张桌子让他有点腼腆,两杯酒过后放开话匣子,说了不少话。顾闻山以茶代酒敬了他,也是感谢曾经对香栀的照顾。

    吴大哥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俩,觉得自己也算是半个媒人,越看他们越般配:“自古英雄配美人啊,顾团长你们什么时候生个胖娃娃出来,肯定也是个金童玉女啊。”

    顾闻山笑着看向香栀:“看她的意思,我们家她做主。”

    香栀挺起胸脯,觉得很有面子。这一趟回来顾闻山表现极佳,让她在好友面前非常有排面。口头嘉奖一个。

    吃完饭,香栀又给心连心小学打了电话,跟尤秀报了平安。

    知道香栀没事,尤秀先哭后骂,最后腆着脸让香栀把腊肉捎些回去。

    香栀笑不活了,就知道她会这样。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完,比过年时候还热闹。

    香栀小脸都要笑麻了。

    九点多,才回到顾家老宅休息。

    洗漱完,香栀枕着顾闻山的胳膊看着窗外的夜色。

    短短半年时间,感觉一切天翻地覆。好在朋友们都没有变。

    她唇角带着笑,在朦胧月光下渐渐睡着了。

    忽然她觉得有人在捏她的脸,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顾闻山的侧脸关切地看着她:“你醒了?”

    香栀拉着他的胳膊抱在怀里,睡眼惺忪地说:“困死了,快睡。”

    一个小时过后,她又被顾闻山捏醒:“干什么?”

    “没事。”顾闻山生怕她又一睡不醒,怎么也睡不踏实。

    香栀干脆钻进顾闻山的怀里,双手怀抱住他的腰,脚插在双腿之中让他结结实实地把自己囚住,嘟囔着说:“睡吧睡吧,我发誓明天肯定能起来。”

    电风扇在床侧来回的吹,风扇发出嗡嗡声。

    洼地里的青蛙一声声叫唤,烟霞村陷入睡梦之中。

    顾闻山怔怔地盯着她睡了好一会儿,听着她清浅的呼吸,最后实在疲惫,合上眼睛。

    隔日。

    顾闻山醒来第一件事想要看香栀能不能醒。

    睡的昏天黑地的香栀再次被顾闻山扒拉醒,不情不愿地坐着床上,披头散发地打着哈欠:“早啊。”

    顾闻山看她一副懒洋洋的小样心生喜爱,自己穿上整齐笔挺的军装,手持军帽过来亲了亲她的小脸:“早,欢迎你醒过来。”

    顾闻山再次见到香栀醒过来,才对她已经“大病初愈”有了信任。

    今天要赶早回去,香栀告别一众眼泪汪汪的朋友们,提着腊肉坐上吉普车。

    “回头咱们在院子里搭个架子,能透阳光的。你没事就出去晒晒。”顾闻山坐在后面搂着香栀说。

    香栀警觉地眯着眼,点了点顾闻山挺拔的鼻梁说:“顾团长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闻山早已问过野山樱,捉住不老实的小手十指相扣说:“我问过了,你妈说这样反而有助于修炼。一周晒三到四次,能克化掉绝大多数的——”

    香栀赶紧捂着他的嘴,往前面看了眼开车的小顾,撇撇嘴说:“回去再说,我不想再提这个。”

    小妻子既然要封口,顾闻山当真一路没再提起这件事。

    吉普车进到大院里,驶向家属区。

    刚到岗亭,看到尤秀站在树下满头大汗地向路上张望。

    看到顾闻山的吉普车过来,她招着手跑过来坐上副驾驶,一路上不断回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香栀。

    到了家里,顾闻山还得去办公室处理工作,尤秀在家陪伴香栀他放心。

    他们走后,尤秀抱着香栀转了一圈:“我的妈呀,你可真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跟植物人似得,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顾团长守在你身边整夜整夜不睡觉,干熬着心血。”

    说着她的眼泪就落下来,气得拉过香栀往她屁股蛋上拍了两下:“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她亲人都不在身边,发自肺腑地把香栀当做亲人相处。

    这次虚惊一场,香栀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前因后果:“我、我不方便说,反正我没事”

    看她面露难色,尤秀先跑到阳台把窗户关上,又把屋子里别的窗户都关上,拉着香栀到房间里小声说:“你也别为难,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个人。”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香栀堂皇地说:“你、你别乱说。”

    尤秀从兜里掏出一个香囊,扯开给香栀看:“这是你的花瓣吧?我闻出来了,你救过我。这个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还有相处多日以来,香栀的点点滴滴,哪里像是在人世间生活过的,完全是不知世事的小仙女。

    “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愿意陪你到菩萨面前跪拜三天三夜。你是善良的妖精,老天有眼,肯定不会为难你。”

    香栀感动极了,热泪盈眶,拉着胖乎乎的手说:“你不怕我害你啊?”

    尤秀大吃一惊:“乖乖,你还真是个妖精啊!”

    香栀大惊失色:“你诈我?!”

    尤秀飞快地打量她一圈,有恃无恐地说:“诈你不可以?”

    香栀佯装气恼,叉着腰说:“那我要吃掉你。”

    尤秀笑哈哈:“可拉到吧,我把你卖了你还得帮我数钱。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人害你吗?”

    香栀既然在她面前掉马,也不好继续装作是个人了。

    她惆怅地坐在床上,拍了拍,尤秀马上坐了过来:“你说啊,我别的不行,帮你出出主意行。”

    香栀一想也对啊,顾闻山哪里是她一个人对付的了的。特别是知道这次只不过是涝了,把她放太阳下面晒一晒就好。有了双/修有助修炼的借口,以后说不定会更加欺负她。

    香栀红着小脸,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尤秀说了。

    尤秀听完脸也红了,怒其不争地说:“好端端一个妖精怎么能被个男人给涝了,你怎么不能榨干他?你还有没有当妖精的尊严!”

    香栀讪讪地说:“本来有的。在花谷里我也是有名有姓的。闹着这么一出,恐怕背后都会叫我‘那个涝了的’”

    尤秀强忍住笑,忽然问:“那你妈那么漂亮优雅,也是只妖精?”

    香栀的樱桃小嘴又开始造谣:“嗯,她是个喇叭精。”

    尤秀怔怔地指着远处电线杆上的喇叭说:“喇叭也能成精?”

    香栀皮笑肉不笑地说:“扫把都能成扫把精,她天生的大喇叭怎么会不成精?”

    尤秀成功被她蒙蔽,连连点头。

    又问了周先生和顾团长,得到否定答案后,尤秀感慨地说:“我真是越来越弄不明白这个世界了。”

    说到这里,香栀忿忿不平:“我也弄不明白,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吗’怎么我这里就偏偏反过来了!”

    尤秀想了想说:“这话说的是普通男女。顾团长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是个人,当然不准确。”

    香栀越想越气:“我本来是要吃了他的,香油就是给他准备的!”

    尤秀“啊”一声,恍然大悟:“难怪难怪,我问谁家杀年猪,都说没有。原来对象是顾团长啊。可你现在也舍不得吃了吧?”

    “当然不舍得。”

    香栀老实巴交地说:“就算舍

    得吃,也弄不到香油了。不知道谁管这一块,明明每个月都有一两香油票,居然都换成黄豆票了。实在可恶。谁没事嚼黄豆吃,嚼坏了牙齿不说,放屁还响。”

    关于军区福利这块,尤秀不清楚。但是这次福利改革,她有所耳闻。

    她们班有个学生家长是通信连的连长,那天家长会还很高兴地说:“多亏顾团长把香油改成了黄豆,我可以每天换了豆腐给孩子吃,还能喝点豆浆。这段时间孩子体质都好了。”

    尤秀把这话跟香栀学完,香栀沉默了。

    尤秀拍手感叹道:“顾团长好一招釜底抽薪。”

    香栀说:“他是个混蛋。”

    尤秀说:“对,他涝了你。”

    香栀羞愤欲绝,站在床上摇着尤秀的肩膀说:“军师,快给我想办法,我必须扳回一局。”

    户主与军师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小会,小姐妹嘴巴都说干了,最后香栀说:“必须要找到威慑他的办法,免得他春风吹又生,天天涝我,没完没了的涝我。”

    对于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花妖,没道理的情况下,尤秀都会昧着良心帮她,更何况现在有道理。

    她左思右想找到问题的关键:“顾团长肯定以为你没了香油就能消停。”

    香栀说:“是的,他就是安的这份心。吃不吃不重要,我必须震慑他!不能让他有恃无恐!”

    尤秀一拍大腿:“有办法了!”

    香栀放下麦乳精,抿了抿唇边甜滋滋的味道说:“什么办法?”

    尤秀指着隔壁说:“找她!”

    见香栀不理解,尤秀凑到她耳边说:“她在部队可出名了,你不知道吧?我们学生家长有些小东西需要弄的,都会找她弄。他们都在背后叫她‘沈老板’。”

    香栀捂着嘴小声说:“这该不会是投机倒把?”

    尤秀在她头上拍了下:“什么投机倒把,今年国家取消了投机倒把罪,说不定很快会展开个体经营,鼓励国有企业人员下海经商呢。”

    香栀大喜过望:“那是不是以后买什么都不会用票啦?”

    尤秀斟酌着说:“谁知道呢,暗潮涌动,究竟流向哪处也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说得算。唯一能做的,顺应潮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呗。”

    香栀听说沈夏荷能弄到香油,头一次登门拜访。手里拿袋糕干粉和一小瓶芝麻酱。

    沈夏荷正在家里熬糖水,打算做点桔子罐头。听到敲门,用围裙擦着手打开门。

    看到香栀和尤秀,她愣了下,马上笑着说:“你好了?那天可把我给吓坏了。外面热,快进来坐着说。”

    香栀客客气气地笑着,递出东西,拿出想好的说辞:“是有点水土不服加上中暑,连日没好好吃饭导致的。现在已经全好了。欸,你家里好香甜,这些桔子怎么都剥开了?”

    沈夏荷虽然有点诧异,还是大方地接过东西,随手给她们塞了桔子,自己也拿了颗剥好的桔子:“打算做桔子罐头呢,做好了给你们尝尝。”

    香栀发现她家里也挺干净的。比起自己家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很多,沈夏荷家里利索不少,都用瓶瓶罐罐和小筐收纳起来。

    墙上**边,还有张抱着锦鲤的胖娃娃海报。

    他们家的格局与香栀家一样,只不过户型相反。

    香栀望着自己家主卧的方向,发现是沈夏荷家的客房。

    “你们怎么也睡在客房?”这话说出口,香栀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沈夏荷往客房看了眼,从沙发上可以看到他们俩人的鸳鸯枕头。她笑着说:“还不是动静太大。”

    香栀:“”她居然知道。

    见香栀想到别的地方了,沈夏荷说:“是隔壁家小孩不写作业,大半夜她爸还在鬼哭狼嚎。我们实在受不了。可不是因为我家孟哥动静大啊,虽然他动静也不小。”

    香栀无话可说,结过婚的女人话题如此开放,让她有点放不开。

    沈夏荷故意逗着香栀,见她小脸透着粉气,笑盈盈地说:“那我们住过去,这老楼房红砖不隔音,不打扰你们吧?你可别介意啊。”

    香栀羞着小脸说:“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们也睡到客房去了。”

    沈夏荷捧腹笑着,香栀也笑了笑。

    闲聊了几句,尤秀很快进入主题说了需求。她鸡贼,没说香栀要,只是说自己要,希望香栀帮忙介绍一下她们认识。

    沈夏荷不知道信没信,供销社营业员们老给香栀换香油票这件事,不少人都知道。

    她鹅蛋般光洁脸蛋笑出两个梨涡,拍着胸脯说:“香栀妹妹头一次登门,我还以为什么事。不过就是点香油,要多少?”

    尤秀神神秘秘地说:“你能弄多少?什么价?”

    沈夏荷忽然起身,走到阳台上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盘算了下说:“去年春节用香油票换香油得一元六一斤。咱们有票吗?”

    香栀飞快地说:“没有。”

    沈夏荷笑看她一眼说:“有票的话,市场上普通陈香油要一元三一斤,没票价格至少得两元五一斤。我不挣你们的钱,我娘家舅舅在乡下自己偷摸榨的新鲜香油,比市场上的好多了,我也算你们两元五一斤。”

    香栀正要感谢,沈夏荷又说:“但是他家榨油机动一次能榨四五十斤的香油,你们确定要得了这么多?”

    尤秀明白她的意思,要价低本来就挣不到钱,要是数量少,她跑一趟说不定还要往里面贴钱。

    求人帮忙办事没有让人贴钱的道理,她坐着跟香栀商量着。沈夏荷见状,先到厨房里搅糖水。

    家里存款顾闻山都有数,香栀的私房钱仅有十多元,根本不够买太多香油。

    尤秀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我这里还有工资,回头问问我们学校老师有没有要的。部队停了香油福利,外面也紧俏。说不定有不少要的。”

    香栀只想要个一两斤,最多三五斤。想了想说:“那我干脆多要点,拿个十斤。马上要发工资了,我就有钱了。”

    沈夏荷从厨房出来,她想做成这笔生意,拿着锅铲说:“我也自己留一些,回头再问问别的军嫂要不要,也就四十斤凑一凑就有了。”

    香栀真是感谢的不行,马上就要畅游在香油的海洋,她美滋滋地说:“行,那我真太感谢你了。”

    沈夏荷说:“你也别急,我还得问问舅舅的意思。”

    香栀点头说:“好,那过两天我们跟你再通个气。”

    从沈夏荷家出来,香栀得了她做的拌海蜇黄瓜。里面浇了辣椒油和鲜酱油,不咸还爽口。

    她跟尤秀俩人空口坐在饭桌上一起吃,边吃边商量着问谁要买。

    屋外头,沈夏荷挎着篮子出来,怕脖颈被晒黑系着条奶黄色的三角巾。

    她顶着西晒的炙热阳光,并没有往军区大门口去,反而从石头小路绕到临时职工的平房那边,再从那边的门口抄近路到了心连心小学侧门。

    刚到暑假,小学门口偶尔还会有教职工和学生出现。

    她没有停留,从侧门一路到了水泥路边的一个毛驴车前。

    毛驴车上拉着青绿色的桔子,与她之前给香栀的一样。

    她热的用手扇了扇风,站在树荫下面等着给顾客称桔子的农民老黄。

    老黄看起来本分憨厚,皮肤黝黑有着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有六十岁,实际上应该五十出头。

    他见到沈夏荷来了,殷切地抓着两个青桔塞到她篮子里说:“沈老板,又来生意啦?这次要什么?桔子还要吗?”

    他家青桔味道清甜,沈夏荷帮着穿针引线送到部队供销社和各个小卖

    部卖了些。还有些农村土特产,都是那帮军嫂们想念的家乡味道,她也帮着销售了不少,挣到一笔外快。

    这次她过来,就是想问老黄香油的事:“这次有个好机会,一百块能弄多少新榨香油你给个准话,这是第一批,要是做的好,以后都找你。”

    老黄没想到一下来了这么大的生意,赶上他半年的收入。他赔着笑脸说:“农村东西不值钱,一百块至少能弄到五十斤香油。我再单给你两斤。”

    “那就是一百零二斤。”

    沈夏荷第一次收到香栀的帮忙,不想因为一点钱弄坏名声。

    她千叮咛万嘱咐道:“你赶紧回去问问到底行不行,要是行,三天后我把钱给你,你尽快把香油给我准备好。必须要好香油,要是往面里兑水兑豆油,信不信我全泼你脸上。”

    老黄把烟袋插到后腰上,搓着手说:“你放心吧沈老板,你们部队里找我弄香油的不只你一个,都说我们农村香油味道醇厚,市场上的香油味道太清寡了,一点都不香。”

    有他这话,沈夏荷放了心,挎着篮子在外面转了一圈,站在粮油店前面问了句这边香油的价格,的确没有她的合适,于是心满意足的买了个芝麻锅盔离开了。

    三天后,三个人又聚到沈夏荷家中。

    男人们不在,香栀还以为没别人,进到屋里发现不少年轻军嫂。

    她鲜少与家属们来往,见到她,大家客气的打了招呼。

    沈夏荷坐在沙发上,正在写着数字,忙招呼尤秀说:“尤老师,快帮我登记一下,她们全是要香油的。”

    香栀正在为凑不够香油而发愁,尤秀那边虽然有老师要,要的也不够多。没想到峰回路转,沈夏荷这边能捞到这么多人购买。

    于是乎,沈夏荷帮忙招呼大家,香栀坐在一边收钱,尤秀写名字登记。三人一条龙,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登记做好。

    一屋子军属同志相互唠嗑,香栀眼见为实,知道沈老板的人脉广了。

    “这里是我新发的工资还有私房钱一共有五十元。”

    香栀放在其他钱一起递给沈夏荷说:“一共二百五十元,全部买香油。”

    她跟尤秀商量好了,多买些藏到尤秀那里去。总不过是买一次的,免得这次买完还要凑人头,太费事。香油保存好能放挺长时间,也不怕坏。

    “我得分两批给你们。”

    “行。”

    这一票干得挺大。沈夏荷在屋里请大家吃青桔,自己则去找“娘家舅舅”把钱给出去,约定好交香油的时间。

    “上次是我问你游泳裙哪里买的,你还记得不?”

    大双眼皮的年轻军属跟香栀说:“我们俩后来又去找了一圈,没看到呢。”

    香栀已经跟她们熟络不少,笑嘻嘻地说:“那是我自己缝的,外面没有卖的。你们要是喜欢,我现在拿给你们看看。我缝不好,所以把线藏在里面了。”

    另外一个叫小伍的女同志说:“还有那条格子的,真是苏联货啊?能不能借我几天,我也照着做一条?”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拿。”

    香栀起来走到门口,又有别的女同志说:“还有你那条鹅黄色掐腰的布拉吉!”

    香栀一口答应下来,不大会儿功夫把衣服抱过来,跟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这才知道原来真有许多军属惦记着她的衣服样式。

    “你婆婆真好,不但从京市给你寄衣服,沪市也给你寄。”

    “对啊,顾团长看不出来,还能帮你从苏联划拉好裙子。瞧着版型多正宗啊。”

    “”

    等到沈夏荷回来,香栀已经跟她们打成一片,从印象中爱反白眼的顾夫人变成了好说话的栀栀,还有人给她取了外号,叫香小花。

    沈夏荷经过接触,也知道香栀是个性情中人,纯净善良的底色。她也大方地让香栀多跟大家来往,有空到家里来坐坐。

    “一个礼拜以后香油送到,你们到时候还上我家来拿。”

    沈夏荷跟大家说完,扭头跟香栀说:“你的二十斤吃的完吗?”

    香栀指着在饭桌那边做教案的尤秀说:“我俩搭伙分,她还有同事要一点。”

    “行,我想着要是你一个人要就别那么多,回头再有我再给你弄。要是有人分那就更好了。”

    香栀现在看沈夏荷怎么看怎么亲切,帮她解决了大难题呀。

    偏沈夏荷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了,我这两天老看你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嫌热得慌啊?”

    有时候太晒,人就躲在屋檐下面吹风扇,使劲伸个腿出去晒,也是怪。

    香栀板着小脸说:“太阳是我的朋友,我就喜欢晒太阳。”

    沈夏荷眯着眼盯着她,她昂着头虚情假意地说:“我爱太阳公公。”

    沈夏荷摇摇头:“你爱吧,反正你不怕黑我怕。”

    晚上顾闻山回到家,看到浑身上下冒着栀香的小妻子忍不住问:“这几天忙什么呢?这么开心?”

    香栀哒哒哒跑过去迎接他,掂着脚跟他啵了一口:“没什么呀,工作上的事。”

    这话够推脱的。

    像是一朵小渣花。

    顾闻山脱下军外套挂在衣架上,过段时间有军演,他忙的不可开交。

    每天晚餐打饭的活儿落在香栀身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如今食堂给的饭菜越来越多。

    “今天晒太阳了吗?”

    顾闻山进到浴室飞快的冲凉,出来后坐在饭桌边进行每日一问。

    “当然晒啦。”

    香栀凑到顾闻山面前指着鼻尖说:“你看,我都要秃噜皮了。”

    顾闻山拍拍她的脑袋瓜,看着桌面上的冬瓜肉沫、酸辣藕丁说:“小食堂的周婶子这么大方?”

    周婶子也是军嫂,平时打饭出了名的手抖。

    香栀不好说周婶子也登记买了香油,她们如今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自然给的多,她笑嘻嘻地说:“吃吧你,最近都把你忙瘦了。”

    顾闻山也就不多问。小妻子在部队跟别人相处的好,他也就放心。

    夜里,俩人有商有量、和平友爱、轻重缓急之下睡了两次。

    顾闻山上了深刻的一课,也不没完没了了,一切以小妻子的情绪优先。

    ***

    这些天,香栀上班路上能遇到不少军嫂,大家亲亲热热的打招呼,还惹得周先生纳闷。

    一个礼拜后,香栀下班第一件事把小布包甩到自己家院子里,哒哒哒跑到沈夏荷家里等香油。

    沈夏荷去了好久才回来,回来脸色不大好:“今天没来。可能要的香油太多,一时村里没弄到。”

    香栀乘兴而去,失望而过。

    隔了两天,香栀又到沈夏荷家里。

    这时沈夏荷家里不光是她,还有四五位军嫂,都是来要香油的。

    “香栀同志,当时是你给我们收的钱,我交了五元,她交了八元。你们不能光拿钱不办事啊。”

    “我还给了五元钱,说好的能弄到二斤香油呢。”

    香栀忙说:“白纸黑字写在纸上,我们肯定不会忘记。”

    另外一位军属发着牢骚说:“头两天我儿子过生日,我还想着给他做香油葱花面,谁知道你们弄不到,白瞎让我儿子期待了。”

    “是啊,上回不是说今天能到,今天怎么又不到?”

    “你们仨该不会把我们诓了吧?”

    香栀面对她们的质问,下意识地看向沈夏荷。虽然她们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但船是沈夏荷的呀。

    沈夏荷脸色难看地走回屋子里,拿出钱包走出来说:“既然晚了,那是我的不对。这是你们订香油的钱,你们拿回去。香油到了我自己留着。”

    沈夏荷这次没挣到钱,好心帮人。听到她们的话显然生气了。

    拿了钱的几个人笑着说了几句体面话,然后走了。

    后面几天还有来要香油的军嫂,不光跟沈夏荷要,还跟香栀要。谁让她收钱呢。

    香栀坐

    在沈夏荷的家里,也不好开口催她,着急的不行。这都十多天了,什么香油要榨这么久!

    要是又有军嫂来要香油,香栀也不好都让沈夏荷出钱,毕竟是她提起这件事的。

    她跟尤秀俩人又凑了一些钱还给她们,这下好名声是有了,尤秀也快倾家荡产了。

    尤秀跟沈夏荷说了一番话,沈夏荷一脸憔悴承受着压力,迫于无奈地说:“他其实不是我娘家舅舅,就是路边投机的农村贩子。我来这里以后经常在他手上买东西,谁知道这次他拿了钱就跑了!也怪我,从前没一口气给过这么一大笔钱。”

    香栀傻乎乎地靠在沙发上,她的私房钱、尤秀的存款、她的一个月工资全给人家了。

    “咱们这是”香栀艰难地说:“被人骗了?”

    尤秀叹口气:“这还用说么。”

    香栀捂着脸,无法接受自己倾家荡产这个事实。

    同一时间。

    部队值班室接到一通电话,值班连长听到里面涉及的人,赶紧把电话接通到团长办公室。

    “公安同志你好,我是顾闻山。”

    顾闻山在办公桌前接听电话,时不时敲了敲桌面:“好的,我会叫人一一通知到位。”

    电话里公安同志照着口供念到:“114部队被刘家屯诈骗人员诈骗了二百五十元金额。数额偏大,诈骗的人数有二十三人,人数众多。”

    顾闻山公事公办地说:“好的,我会按照发过来的名单,一一对照通知,感谢公安同志们破案。”

    公安同志强调说:“其中有一位叫做‘香小花’的女同志,被以买卖香油的名义骗了足足五十元。这不光要通知她本人,还要通知她家属,对于她的钱财与防范诈骗意识,给于一定的教育与管制。”

    香小花?部队家属里没有这个人。

    但跟这个名字挂钩的只有一个人。

    顾闻山沉默半晌。

    香小花还能是谁需要猜吗?

    想到这些天小花妖反常的举动,原来在背地里干大事呢。

    顾闻山气急反笑:“那他们被骗的钱财需要本人过去领取吗?”

    公安同志说:“已经没有了。”

    顾闻山愣了下:“没追回?”

    公安同志在电话那头叹口气,火冒三丈地说:“诈骗分子是个赌徒,得到手的钱第一时间输掉了。但是他村里都是刘姓亲戚,有青桔果园,村里答应按照金额可以赔偿青桔给军属们。”

    顾闻山问:“怎么兑?”

    公安同志说:“就按照批发价格兑换,他给市场批发价格是一分钱一斤。拿‘香小花’同志打比方,她能得到5000斤,对,5000斤的青桔。不过据说还是她张罗要换香油的,所以也许会得到更多的青桔,上万斤也说不定啊。不过她还蛮灵敏的,用了个假名字,哈哈。能找到吗?”

    上万斤的青桔。

    香小花。

    买香油。

    “不用找,我知道是谁。”顾闻山闭了闭眼:“感谢了。明天让他们过去配合调查。”

    “也许会做反面教材宣传的啊。”

    “好,我尽量让她配合。”

    第36章 第36章旧年风雪尽,新岁星河明……

    同一时间,二吠山下。

    赶着毛驴车的陈大爷抽着旱烟袋,正在往烟霞村知青点送大白菜。

    他老远看到国道边上有团东西,还以为是路过的货车颠掉的,抽着毛驴屁股哒哒哒地往那边去。

    到了跟前吓一大跳:“怎么是个人!?”

    在后面躺着的吴大哥一骨碌爬起来:“什么人?有人抢劫?”

    陈大爷拿旱烟袋指着说:“你喝糊涂了啊,你瞅瞅那是不是个人?我瞅着还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大山脚下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妖魔鬼怪变得,咱们快走吧。”

    说着,他要赶着毛驴车从前面绕过去。

    “停下来,咱们必须救人。”

    吴大哥正值壮年,不怕妖魔鬼怪,更不知道已经有位团长同志在这座山里撞见了只小妖精。他从驴车上跳下,快步走到昏迷不醒的人跟前叫了几声。

    对方没有答应,吴大哥便把人翻过来,虽然脸上狼狈不堪,但的确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女人。

    好在她穿着旧时候的褂子都在身上,裤腰也是紧的。不然恐怕会遭遇过不好的伤害。

    他架着胳膊把女人拖到毛驴车上,陈大爷搭了把手:“还好,热乎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头晒的。”

    吴大哥让陈大爷把人先送到医务所,他跟着一起下去问问情况。好歹他也是名知青小队长,有义务帮助苦难群众。

    陈大爷巴不得她早点下去,抽打着毛驴屁股,赶着把他们送到医务所。

    到了医务所,村里兽医转行的刘大夫翻着她的眼皮说:“没大问题,就是中暑了,有点脱水。我给打针葡萄糖,让她睡一觉就好了。”

    他有点嫌弃对方身上脏污,跟吴大哥说:“她的医药费怎么付?”

    吴大哥买大白菜兜里正好有钱,给了刘大夫一角钱,又听刘大夫说:“等她醒了以后你赶紧给她弄走啊,你看她头上都有虱子了,回头在村里到处传染。”

    吴大哥点头说:“好,等她醒了我带她去知青点。问清楚情况就去报案。”

    吴大哥是个热心肠,说守着就守着。从白天守到黑夜。一直到邹坞闻讯赶来,他还在病床边。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现个女同志?”

    “我也不知道,就在路边躺着。一直到现在昏迷不醒。”

    也许是邹坞等人说话的声音太大,躺在床上的女同志缓缓醒过来,她沙哑着嗓子说:“水——给我水——”

    邹坞被顾闻山狠狠教训过,在家里大病一场。

    现在待人接物没有从前那种傲气,应该是怕顾闻山不让她继续当书记。特别是看到顾闻山对香栀的态度,还有香栀与王丽、桑宝等人的关系密切,她如今算是换了个行事态度。

    一旁的吴大哥把早就准备好的凉开水递给陌生女人,等她咕嘟咕嘟连喝下三杯,忍不住说:“同志,你叫什么名字,遇到什么事了?”

    邹坞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把她弄走才好。也和颜悦色地说:“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公安同志,你别怕啊。”

    陌生女人看着他们一群人,支支吾吾地问:“这里是烟霞村吗?”

    邹坞的心咯噔一下,心里发苦,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啊。

    吴大哥没她心思重,开口说:“对,这里是烟霞村。你怎么了?”

    话音落下,女人嚎啕大哭:“我找人,我要找人!!”

    邹坞看到她头上的虱子,往后退一步说:“你找谁啊?别弄错了。”

    女人眼珠子转了一圈说:“我要找曹香琴!”

    她话说完,室内一片安静。

    邹坞更是心里苦极了,“曹香琴”是谁?不就是香栀以前的名字么。这位找香栀有什么事,可千万别连累她啊。

    她心里万般乞求,那已经是她不可得罪的人物。

    吴大哥心直口快地说:“‘曹香琴’?那不就是——”

    邹坞连忙打断他的话说:“曹香琴已经回家结婚去了。前段时间在我们这里大闹一顿,说是要跟一个姓陆的回家结婚,你不知道吗?”

    真正的曹香琴吓得脸都白了:“她、她真被抓去结婚了啊?”

    邹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是啊,你呢?你叫什么?找她有什么事?”

    曹香琴赶紧说:“我、我姓王,我找她没事,就是问问。”

    邹坞质疑地看着她:“问问?光是问问你怎么成这副样子?”

    曹香琴一时编不出理由,她在山里游荡了半年,还在各个村子里流窜就是怕被父母抓走卖给别人。

    她不想承受被卖掉的日子,也不想多说,干脆两眼一翻,装作昏迷过去了。

    ***

    114部队。

    顾闻山提前两小时从办公室下班。

    他兜里揣着受骗名单,在办公楼里转了一圈,然后到小食堂看望周婶子。

    周婶子没跟顾团长说过话,看他找自己谈话,受宠若惊下又觉得出大事了。

    她攥着围裙,不知是天气太热的缘故,额角开始冒汗。

    顾闻山不欲责备受害者,他只是简单问了事情经过,并通知明天坐车和其他受害者一起到派出所。关于她们被骗的钱,他会一并替她们垫付。

    周婶子却说:“去可以,钱不用您给,您爱人已经把钱都给我们了。”

    “全给了?”

    “全给了!她真是个好样的。明明都被骗了,她们仨一起凑钱还给我们了。”

    顾闻山:“好。”真好。

    上万斤的桔

    子跑不了了。

    他后面又去家属院,整个转一圈下来,通知完毕,正好到下班的时间。

    重新回到小食堂打好饭菜,端在手里往家去。

    “香栀、香栀!遭了,我们被骗的事情被发现了。”

    小伍跑过来,心有余悸地说:“顾团长正在寻找受害者,按照名单一家家走访,我们家刚去过,又去了红秀家。”

    宋红秀跑过来说:“走了,顾团长去了刘赛男家。”

    香栀急的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团团转:“这可怎么办?他不想让我买香油啊。”

    沈夏荷走出来说:“你怕什么,事情我来担着。”

    香栀老成地叹口气:“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单纯。总而言之,你们谁都别告诉顾团长‘香小花’是我。”

    宋红秀等人连连点头:“好的,我们知道了。”

    远远地又有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跟香栀说:“顾团长回来了,明天我们要一起去派出所,你去不去?”

    香栀心一横,大不了不认账,来个金蝉脱壳:“不去。快,你们赶快走。不然他看见你们肯定就知道有我了。”

    她赶着她们离开,迅速搬着小马扎从屋檐下出来坐下。

    顾闻山走到院子附近,先跟沈夏荷点点头,与她说:“香油的事,明天去吗?”

    沈夏荷说:“去。”

    顾闻山心里有底了。自己没说去哪里,她就知道答案,显然在之前有人通过气。

    再瞥向院子中间并着膝盖乖巧老实坐着的小花妖,他笑了笑:“吃饭?”

    香栀哒哒哒跑过来,强颜欢笑地说:“发生什么事情啦?”

    顾闻山反问:“你不知道?”

    香栀歪着脑袋瓜:“我知道什么?”

    “诈骗的事。”

    “诈骗?”香栀板起小脸细声细气地说:“顾闻山,你也太小瞧我了。”

    顾闻山又笑了:“你不小瞧我就好。”

    说着,当着香栀的面跟沈夏荷打听:“有一位被骗的名叫‘香小花’的家属,我找不到人,你知道是谁吗?”

    沈夏荷往香栀那边瞥一眼,飞快地收回视线,假笑着说:“我又不是都认识家属都快五位数了。”

    顾闻山也不追问,把上车的地点告诉她后,走到门口打开门准备吃晚饭。

    香栀趁他进门,跟沈夏荷说:“明天我真不去了,要是能要回来钱记得帮我拿,要不回来那就算了。”

    沈夏荷心想她怎么这么大方,不舍地说:“要不回来也得要回来,不是小数目了。”

    香栀“嘘”一声,往门口瞅了眼。顾闻山应该在摆桌子,她忙说:“反正我认了,你千万别把我出卖了啊。”

    沈夏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

    香栀慢吞吞地进到家门口,先去洗手。洗手的时候,听到厨房里有拿碗筷的声音,放下心来。用水拍了拍发红的脸蛋,擦干净以后往饭桌边去。

    吃饭的时候,顾闻山一切如常。

    吃完饭,俩人也不嫌热,挤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风扇嗡嗡嗡地摇摆着,跟不停偷看顾闻山脸色的漂亮杏眼频率相当。

    洗完澡到了睡觉时间,顾闻山把她搂在怀里,亲的她五迷三道,蹭着顾闻山的脖颈直哼唧。

    顾闻山在她耳畔亲了亲,说了说今天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小花妖最近喜欢听点小八卦,窝在顾闻山的怀里嘻嘻哈哈的笑,权当做睡前故事了。

    顾闻山又说了些外面听来犯蠢的事,香栀笑得忘我:“怎么会这样,还有这么笨的人类呀。”

    顾闻山面不改色地说:“我也觉得这种错误很离谱,香小花同志肯定不会犯。”

    香栀没听出不对,哈哈笑着说:“对呀,我多聪明呀,怎么会、怎么会——呀!顾闻山,你诓我!”

    她挣扎着坐起来,掐腰瞪着顾闻山,表现的很理直气壮。实际上,悬着一晚上的心终于死掉了。

    “香小花。”顾闻山也坐起来,光着膀子靠在床头,板着脸说:“一五一十的交代。”

    香栀气不打一处来,她都被人骗了,为什么还要被他审。

    她越想越委屈,眼眶一下红了:“我都倾家荡产了,你还吼我。”

    “我没吼你。”

    顾闻山马上换个语气,声音快柔出水了,伸手要抱她:“被骗二十三人,你是金额最大的。公安同志希望你能答应做反面教材。”

    “我不要做反面教材!我刚得到表彰的,我勇猛对抗人贩子了!”

    香栀扑倒顾闻山怀里说:“我不是想用来吃你,我冤枉。”

    顾闻山微微颔首说:“是想吓唬我?”

    一语中的。

    香栀抽抽搭搭地说:“你老让我晒太阳,我脸上都要脱皮了。我是花儿,又不是蛇儿。蛇儿一年才蜕一次,我隔三差五脸上起皮。我委屈,我难过,我每天被晒的昏昏欲睡。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回知青点去。那里——”

    “那里还有人等着你。”

    “谁?谁等着我?”香栀眨眨眼无辜地说:“你别诽谤我。”

    顾闻山乐了:“你还知道诽谤?”

    香栀最近在军嫂里学了不少小知识,有用的没用的,装一脑袋瓜:“反正我知道的可多了。”

    顾闻山揉揉她的脑袋瓜说:“你身为我家属被骗,传出去影响不好。我让小郭明天替你走一趟吧。”

    香栀抗议道:“小郭去了,跟我去了有什么区别?”

    顾闻山说:“那你想自己去?”

    香栀说:“我要对那个坏蛋翻个大白眼!”

    顾闻山哄了半天,见她心情好点了,便把事情经过问了出来。想到也怪自己,非要把军区福利改革了,小花妖没错,小花妖做什么都没错。

    他哄着哄着,小妖精把腿盘到精悍的腰上了。

    开始用力盘,后来有气无力了。

    第二天。

    二十三名军嫂在军用巴士前排队上车。

    夏日炎热,大家都裹着头巾或者戴着帽子,有的讲究点的胳膊也穿着长袖,比如沈夏荷。

    唯独香小花同志,穿着无袖布拉吉,头上没戴帽子、胳膊没有袖套,直面狠毒的烈日,毫不畏惧地走了过来。

    沈夏荷看她脑门上一层细汗,苦笑着说:“好歹戴顶草帽啊。”

    香栀心里苦,香栀不想涝。

    她嘴硬地说:“我就喜欢晒太阳,越毒的太阳越喜欢。”

    沈夏荷被她噎着了,不知道她犯得什么病。

    香栀知道,她算是犯天条了!

    老天,有这么折磨小娇花的么!

    小伍和其他军嫂见了,偷偷在车里说:“不愧是顾团长的妻子,恁大的太阳多磨练意志力啊!我们得跟她学习。”

    “是啊,还以为是矫揉造作的女同志,长得那么漂亮,原来也能吃苦耐劳。”

    “她还把裙子借给咱们仿样式呢,不过我的腰改了不少,还是比从前裁缝做的老样式好看多了。”

    “”

    香栀心里流着泪,在她们的掌声中登上了诈骗专车,一车军属叽叽喳喳地去了派出所录口供。

    尤秀买的香油都在香栀名下,阴差阳错没进名单。

    应该是顾闻山提前打过招呼,公安同志们并没有提让“香小花”当反面教材的事,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遭虽然赔了钱,却赢得好名声。

    香栀和沈夏荷在公安的带领下看到了“老黄”,他根本不姓黄,是刘家屯本地人,名叫刘建山。

    香栀如愿以偿翻了个白眼,与沈夏荷一起被带了出去。

    只不过

    公安同志指着派出所院子里如小山般的桔子说:“他村子里的人凑了两万五千斤的桔子出来,作为赔偿。希望能够获得你们的原谅。这些是一部分,后面几天会陆陆续续摘了送来。”

    香栀已经傻了,走到“小山”跟前,看着不计其数的桔子,呆呆地说:“这些都是赔给我们的?我们能拿着干什么?”

    公安同志也是哭笑不得:“按照市场批发价格给的赔偿,你们可以送朋友、也可以销售。就在外面这条街上,我们跟街道说一声。”

    香栀恼火地说:“赔我们这么多桔子,他就没事了?”

    公安同志说:“获得你们原谅后,他争取从轻处罚。”

    “可以不要吗?”香小花同志气若游丝地问。

    “不行。”

    她瞬间崩溃了,小嗓子也哑了:“忽然给这么多桔子!我们也吃不完!还指望我们原谅!我不原谅,我要重重的罚!”

    过了半个小时,尤秀从学校开会回来,望着桔子山同样傻眼了:“这不记仇就够了,还原谅?”

    沈夏荷幽幽地说:“那人说了,要钱没有,要桔子管够,要是逼急了,他把命给咱们。”

    三人凑在一起,在派出所院子里待到快天黑。

    后来还是派出所找来一台农用车,来回往部队拉了三趟,才把桔子拉完。

    派出所同志看她们一筹莫展,施以援手。答应跟街道一起帮着消化了五千斤,作为暑期福利给单位分发下去。

    香栀、尤秀和沈夏荷狂吃三天,三人都快成了小黄人。再往四周邻居、交好的军属家里送,送到他们也不要了,看到她们绕着走,也抵不过两万斤的恐怖数字。

    “说好暑假去海边浪的呢?”

    “说好电影院餐馆人民商场到处逛的呢?”

    “说好到郊区避暑的呢?”

    仨人抱头痛哭,她们感觉又被二次伤害了。

    迫不得已,一整个暑假,三位可怜的女青年分散在114军区,东西南三个大门卖桔子。

    每每卖完桔子,拖着小板车回家,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桔子,还有别人的指指点点,小花妖泣不成声。

    每当这时顾闻山就会来安慰她,安慰来安慰去,第二天还得继续晒太阳。小花妖生不如死。

    最后暑假到了尾声,还剩下最后三百斤桔子,三人平分。

    香栀在南门口先一步收摊。她被讨价还价的大爷大妈们摧残的蔫儿吧唧,兜里揣着鼓囊囊零零碎碎的毛钞,顾不上数,疲惫地去找尤秀。

    她们说好卖完桔子,都到北门集合,一起去北门的北冰洋饭馆搓一顿。

    “你来了。”

    尤秀是最苦的。她不光要卖桔子,还得抽空在板车摊位旁写教案。

    香栀把自己的小杆秤放在尤秀的板车上:“我的车已经还回去了,赵大爷说等你们还完再关门。”

    赵大爷是军区外面收破烂的。

    香栀戴着小草帽,衣服也不干净了。坐在树荫下面硬渴着也不碰桔子一口。

    正在这时,尤秀忽然惊讶地说:“那边该不会是我同学吧?我的天,他们怎么在一起了?”

    香栀马上起来,拖着木凳到她边上说:“谁谁谁?给过桔子吗?!”

    尤秀一拍脑袋,挑了品相好的桔子装在一起。到后面几天桔子不大新鲜了。

    不挑,两分钱三斤。

    挑,两分钱一斤。

    尤秀飞快地挑着最好的桔子,难掩高兴地说:“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学,跟他们俩同窗五年,化成灰我都认得。没想到有这种缘分在这里遇上了!”

    香栀知道尤秀是个念旧的人,帮她高兴说:“那可真好啊,待会我帮你卖桔子,你跟他们多说会儿话。”

    “行。”

    尤秀装好桔子,那两口子也往这边走近。

    香栀明显看到他们俩脚步顿了下,尤秀喊道:“喂,你们怎么——”

    她兴冲冲地跟他们打招呼,手里还拿着桔子。那俩人见她灰头土脸地卖桔子,理也不理,装作不认识直接从尤秀面前走过去。

    香栀眼珠子瞪的提溜圆,安慰尤秀说:“他们肯定是没认出你来。”

    其实她也知道,这些天尤秀灰头土脸的卖桔子,说不定就是把尤秀当成普通的小贩,混的不如他们好,怕尤秀粘上他们俩。

    不说他们夫妻大热天穿着干部服出现在马路边是要干什么,就算再着急一两句话的功夫也能抽出回来啊。

    总而言之,狗眼看人低了。

    “怎么会认不出来。”

    尤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把捡出来的好桔子重新倒进桔子堆说:“省了一笔钱呢,够咱们买冰棍的。”

    香栀脆生生地说:“对呀,你吃红豆的,我吃绿豆的。再给沈夏荷买个牛奶的。”

    她们飞快地把这个小插曲翻篇,仿佛没有发生过。

    离开的那两位往心连心小学的方向一路走,过了桔子摊所在的拐角,穿着打扮体面的男同志理了理干部服,和身边同样身穿干部服的女同志说:“刚才我没看错,是尤秀吧?她怎么在这里?回城了?”

    女同志一脸嫌弃地说:“都说她没机会回城,我看也不是回城。八成是帮着村里卖桔子。多亏咱们没要,要不然一点破桔子想托咱们的关系帮着回城怎么办。”

    男同志偷偷从墙角往桔子摊的方向看了眼,尤秀此时并没有难过,有说有笑的。

    他撇撇嘴说:“我看她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不过倒是边上的女人长的不错,一个村的?”

    女同志上来拧着男同志的耳朵说:“今天求人给孩子办学校,你最好把你的色心收一收!要不是因为孩子,我才不跟你结婚。”

    都说心连心小学是军民合办的,要是孩子能在这里上学,以后结交到部队的人,说不定是个当兵的好路子。

    也有学校食堂的职工透过风声,说以后军方不光要开小学,还有办初中和高中的打算。

    这下更让外面的老百姓挤破头要进来,这样一条龙的上好教育资源,上哪里找去。因此一个普通小学的学籍,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讨。

    女同志焦急地说:“希望郭校长在。”

    男同志揉了揉耳朵,瞪了女同志一眼说:“快走吧,晚点人家下班了。”

    香栀在北冰洋饭馆和尤秀、沈夏荷好好搓了一顿。她们特意要了个小隔间,把这些天卖桔子的毛钞撒在桌子上,好家伙,很是壮观。

    “除了派出所同志帮忙消化了五千斤,给了咱们五十元。咱们在里面一共搭了两百元钱。”

    尤秀指着乱七八糟的毛钞说:“数完开饭!”

    香栀撸下袖套开始数,数到手指头要抽筋,用黄橡皮筋十元一沓的扎上。

    数了快一个小时,服务员走来走去好些趟,她们终于把钱点清楚了。

    “咱们居然挣了一百八十元?!”香栀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毛钞山:“卖桔子这么挣钱?”

    尤秀和沈夏荷也震惊了,半晌尤秀说:“咱们一人能分六十元。多日的辛苦不白费,两个月工资了!”

    香栀双手合十:“感恩刘建山的奉献。”

    尤秀和沈夏荷也双手合十:“感恩!”

    她们仨仔仔细细把手洗干净,一人拿出两元钱拍在饭桌上,指着菜单点了不少好东西。

    尤秀和沈夏荷俩人还要了两瓶冰镇啤酒。

    香栀不喝啤酒,一口气喝了两瓶北冰洋,透心爽。

    庆功宴大大拉进了三个人的感情,香栀看出沈夏荷是个仗义的姐妹。

    虽然说话不大实在,但是在军区人缘好啊,出了事她是真能担起来!还让自己认识不少新朋友,歪打正着也算有收获。

    沈夏荷同样这样觉得,尤秀是人民教师,天生有一层优秀品质的滤镜。而香栀成天娇滴滴的,对她打招呼也是虚情假意的笑,没想到了解以后,让她去掉不少偏见,是个性情相投的姐妹!

    她们仨一拍即合,吃完饭又花六角钱买了电影票,一起看了场电影,临到八点才兴致勃勃地回家去。

    顾闻山今天军务繁忙,回到家已经九点。

    还以为小妻子又是奄奄一息的躺在沙发上,谁知道回到家看到穿着白衬衫晃荡着光大腿,趴在沙发上看小人书的福利景象。

    “桔子卖干净了?”

    顾闻山换好衣服,坐在沙发边,大手按着她的细腰揉了揉说:“累不累?要我说找司务长帮忙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其实很开心的。”

    不过香栀被他套路的麻木不仁:“累也不累。”

    顾闻山忍不住笑场了:“这话非要挑明问吗?咱们过个生活?”

    香栀扭头看着他,而后抿唇偷偷掀开衣摆,露出纯白小裤:“你不累?”

    顾闻山翻过她抱在怀里,径直往客房去:“不怕苦、不怕累。”

    香栀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说:“我最近太阳晒的太多了。”

    这是又馋他身子了。

    顾闻山心领神会,最近虽然也有正常的过夫妻生活,可总觉得欠缺点什么。

    有了小妻子的首肯,他今晚上可以猛猛地吃顿好的了。

    ***

    九月初,花房。

    矮株的桂花树已经钻出一小簇一小簇的花,桂花味香浓招摇。到了金秋十月,满树金花,相当养眼。

    周先生背着手,带着小花妖从外面的田地回来,慢悠悠地说:“记住了?”

    香栀老实巴交地说:“记住了,咱们这儿芝麻分成春夏秋三季,怎么也轮不到七月份成熟。是我专业知识不过关,导致被人骗。”

    周先生不欲说她太多,闺女卖桔子累了一个多月,以后肯定长记性了。

    他把蜡黄色工资信封递给她,还把工资条给她看:“托你的福,后勤科申请到香油票作为福利。每人每年能有二两。”

    香栀也不嫌弃二两香油不够塞牙缝了,感激涕零地把二两香油票装好。

    周先生跟她一起回到值班室,跟香栀说:“扣掉上个月迟到早退,加上年中奖金,给你发了四十三元。”

    香栀看到崭新的工资,比起卖桔子得到的零钞干净太多,也轻松很多,油然升起要珍惜工作的情绪。

    周先生看在眼里,吹着漂浮起来的茶叶,慢悠悠地说:“到十二月就要定二级工的名单了,你想当二级工吗?”

    香栀叭叭说:“当然想,二级工工资41块5,比我现在多5元呢。福利待遇也要相对好一点,我做梦都想当二级工。”

    周先生说:“二级工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要对工作有一定的熟练度,要比绝大多数的一级工表现的好。不但要推荐,还得参加考试。”

    “啊?还要考试?”香栀垮着小脸实话实说:“大半年没看书,我都要还给老师了。这可怎么办。”

    小花妖还是想力争上游,为此有点沮丧。又不是非要吃顾闻山的时候,现在也可以说“吃”到嘴里了,她有点动力不足。

    周先生笑呵呵地说:“咱们部队二级工能得三两的香油票啊。真不想要,我就把咱们部门的推荐名额让出去,给别的职工多的部门了。”

    他们俩人一个部门,不需要香栀竞争到脱颖而出,也不需要拉关系搞投票,唯一的二级工考试名额会落在她身上。

    “什么?能多给一两的香油票?”小花妖马上动心,琢磨着说:“这还有三个月,我以前学过,肯定来得及。”

    周先生颔首笑着说:“年轻就要敢于拼搏,现在到处都有机遇,老守着一级工过日子,以后小心退休金都不够花。年轻不努力,老了别馋人家工资高啊。”

    香栀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她觉得顾闻山挣的是正儿八经的血汗钱,她舍不得花顾闻山的工资。自己的工资还老是不够花。思前想后,还是得自己努力。

    “行,我今天回去就把书捡起来看。”

    香栀经过上一次考试,如今有了经验,对考试本身没那么恐惧了。

    领完工资,她又到温室里去装土。

    周先生正在对土壤进行改良,要把新土壤装起来送去研究。

    忙完这个,香栀下班后打算去找尤秀。她听别的军属说,尤秀的学校搞了个成人班挺吃香的,她想过去打听打听。

    到了尤秀学校,学生们刚开学,一个个活力十足地在操场上玩耍。脖颈上的红领巾飘舞,带着希望和热血。

    她在尤秀宿舍等了会儿,没等到。就把饭盒拿上,打算教学楼找尤秀,等她忙完一起吃饭去。

    学校食堂伙食比不上部队的六个食堂,但胜在一个暑假没吃,多少能换换口味。

    她过来的时候看到还有焦香腊鱼块呢。

    尤秀把课代表收上来的暑假作业点了一遍,缺了几个调皮孩子的,又让课代表把没交暑假作业的孩子名字写下来。

    还有今天没来报道的,明天她一个个给他们父母单位打电话询问情况。

    办公室是四五学年组一起的,有十来位老师共享。

    尤秀提着部分作业,准备下班回去看,刚走到门口被秦老师叫住:“郭校长在办公室等你,说有事让你上去。”

    下班时间被领导谈话,尤秀叹口气说:“知道了,谢谢你。”

    秦老师是五十多岁的老教师,遭过红袖章时期,如今少言少语。除了课堂上以外,基本不怎么管自己班上的学生。

    她推了推眼镜,拿着灰格子手帕擦了擦,飞快地往后面看了眼,碍于同为老师的情面,她提醒尤秀说:“八成又是个想插班的。我看成绩也不行。”

    最重要的是后面这句话,尤秀感激地说:“我明白了。”

    秦老师笑着跟她点点头,擦肩而过走了。

    郭校长办公室在五楼,他平时上午会在学校里到处溜达,下午专心处理工作。

    上到五楼,远远听到他办公室里奉承的话,还有故作欢乐的虚假笑声。

    尤秀挎着随时能溜走的解放包,穿着香栀年初送给她的高级春秋装,面无表情地过去敲门。

    正在办公室里坐着说话的三大一小齐刷刷往门口看,其中两位竟是前不久路过她桔子摊不理会的同学——齐大海和汪媛朝。

    郭校长还是那副春风拂面的样子,坐在自己的实木办公桌后面,指着单独的沙发说:“尤老师影响你下班了吧?请坐。”

    “没事。”尤秀面对领导到底客气点,抿唇坐在齐大海和汪媛朝对面。

    这俩人看到尤秀现在的样子,又记起之前的事情,顿时尴尬不已。一时不知道应该装作真没看到,还是直接道歉的好。

    他们的儿子趴在茶几上抓耳挠腮地做题,看到尤秀来了,把笔往茶几上一拍,大喊着:“我不进乡下佬的班!我不进投机倒把的班!”

    汪媛朝拉着他的胳膊抱在怀里,训斥道:“别乱说话,这是你以后的班主任,还不赶快跟班主任打招呼。”

    “我不!我不!”齐金宝今年十三岁,上学晚,被惯的不像话,指着尤秀说:“滚,我不要你,你滚!”

    郭校长蹙眉看着他们,又看着无动于衷的尤秀,问道:“二位跟我们尤老师有渊源?”

    齐大海扯了扯发紧的领口,尴尬地说:“我们小学、初中都当过同学,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了。”

    汪媛朝赶紧说:“我们从前关系很好的,有什么吃的都给她分一口。上高中以后,同学聚会还见过两次,后来下乡就再也没见到面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尤秀依旧不说话,这副样子让郭校长注意到了。

    他叫尤秀来,也是想问问愿不愿意让齐金宝到她班上插班,毕竟是县教委办公室的关系。

    没想到尤秀忽然开口说:“什么关系好?什么同学?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齐大海一下急了,他长得有些像骆驼。鼻子大、嘴巴厚、脖子长,还有点驼背。

    他站起来指着尤秀说:“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们呢?我们家齐金宝只要你答应就可以入学的,我告诉你你不要借故打压我们。”

    他妻子比他要细心些。看到尤秀穿着打

    扮,还有面对他们的态度,恐怕混得比他们想象的好。

    赶紧拉着齐大海,客气地跟尤秀说:“他们爷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我们跟郭校长说好的,以后让孩子插班到你班上——”

    “等等,这位家长,你的话不对。”

    郭校长唇角带着笑,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更正道:“我请尤老师过来,是想问问她愿不愿意让齐金宝插班。而不是通知她,齐金宝插班。这件事情决定权在尤老师身上。”

    尤秀本来还在揣摩郭校长的意思,听到这话感激地看了郭校长一眼。

    郭校长老神在在的样子,让她有信心。她马上开口说:“我带的两个班满了,不接受任何插班生。”

    齐大海咬着牙,被汪媛朝拽着。

    汪媛朝赔着笑脸说:“你还真跟我们生气了啊?你以前不这么小心眼的。算我们错了,不该见你打招呼装作不认识,这算多大的事?谁能知道你是当老师的呀。秀秀啊,孩子这是一辈子的大事,算我求你了啊?”

    尤秀扭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你们可以不认识我,为什么我非要认识你们?”

    齐大海狠狠拍着茶几,吓得齐金宝跑到汪媛朝怀里偷偷看他。

    齐大海知道尤秀这是咬死不松口了。于是拿出杀手锏,不跟尤秀说话,转向跟郭校长说:“我们是县教委办公室赵来成主任介绍来的,怎么他写的条子还不能要个你们学校的学籍?该不会你们连赵主任都想得罪了?”

    郭校长听他这话面不改色,扣上派克钢笔,把领带结提了提:“得罪怎么样?不得罪又怎么样?得罪以后,他又能拿我校怎么样?”

    尤秀闻言扭头挑眉看他。

    郭校长比想的有骨气啊。

    齐大海听到这话,怒不可恕地说:“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亲自跟你对话。”说着要摸办公桌上的座机。

    郭校长挡住他的动作,桃花眼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好意思,打通了我也没功夫接。你们请回吧。”

    汪媛朝诧异地看着他说:“你宁愿为了个老师得罪教委?”

    郭校长促狭地说:“我这人最喜欢到处得罪人,更喜欢被我得罪的人拿我没办法,四处跳脚大动肝火的模样。你们想试试,就打电话。”

    齐大海抓电话的动作怔愣了下,他一时搞不清楚郭校长的路数。这他妈的无赖居然是一校之长?

    尤秀在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做出送客的姿态。

    齐金宝被汪媛朝搂着往门口走,母子俩都不说话。齐大海脾气不好,指着郭校长和尤秀说:“你们给我等着。”

    郭校长不嫌事大,悠悠地说:“反派台词说的一点新意没有。”

    尤秀一下笑了。

    他们走后,郭校长重新回到办公桌后面问:“好了,人我也护了。尤老师可否跟我分享一下拒绝的理由?”

    尤秀也不绷着了,肩膀往下一垮说:“我嫌他们狗眼看人低,不想见他们。”

    郭校长“啧”一声:“就这个理由让你不认老同学?”

    尤秀说:“不够?”

    郭校长做出思考的表情,想了想说:“非常充分,再接再厉。”

    尤秀感激地说:“谢谢领导。”

    郭校长摆摆手,回头看到窗户外面的小黑点,眼底露出无法察觉的笑意:“你的小姐妹来找你吃饭了,去吧。回头要是食堂菜色不合口味,告诉我。”

    不合口味?不合谁的口味?

    尤秀走到门边站住脚,正要问,郭校长重新拿起派克钢笔,全神贯注地开始工作。仿佛刚才说话的并不是他。

    尤秀不好打扰他,加快脚步往楼下去。

    香栀已经穿越操场往教学楼这边走,没想到跟齐大海还有汪媛朝一家擦肩而过。

    香栀二话不说先送一个白眼过去,气得一家三口原地跳脚。

    “你猜我看到谁啦?”香栀和尤秀汇合后,一起往食堂走。

    尤秀心想这还用猜?一五一十把事情跟香栀说了

    香栀拍手说:“怪不得一家三口脸跟锅底灰似得,我就瞧着不像什么好人。”

    尤秀拉着她到窗口排队,嘟囔着说:“军民办学是为了方便114军区子弟和附近老百姓的,再不济是贫困儿童。哪有让他们钻篓子的地方。”

    香栀探头看到窗口里有加了花椒的香辣土豆丝,指着尤秀说:“要两份,我爱这个味儿。”

    尤秀从兜里多掏出一份素菜的餐票递给香栀,犹豫了下说:“你老吃我们食堂,觉得口味怎么样?”

    香栀大大咧咧地说:“除了这道土豆丝,其他能怎么样,凑合吃呗。比不过周婶子也比不过刘厨子,就是换个口味。问这个干嘛?”

    尤秀觉得自己多心了,把饭盒递到窗口里点了肉沫茄子和酸辣土豆丝,拿完以后靠在一边等香栀:“算我抽风。走,吃饭去。”

    俩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尤秀又拿着大茶缸打了海带芽汤回来,小姐妹吃辣了就着大茶缸里的汤喝几口,继续吃。

    “你说成人班的事啊?是不是小伍她们跟你说的?最近找我问这个人不少。”

    尤秀吃饭快,放下筷子等香栀细嚼慢咽:“你当然可以报名,你又不是外面人,正儿八经的军属。”

    “便宜爹说考试过后我就能当二级工,每个月多五元钱呢。年中还会多发一张香油票。福利待遇各方面都会有提高呢。”

    香栀捡出花椒,吃了口土豆丝说:“这么好的事,我可不能错过。唯一担心的,是跟不上你们的课程。”

    尤秀说:“这有什么跟不上的,成人班一部分是文盲班,一部分是半文盲班。里面有老百姓也有军属。不过你不至于再上这两个班,可以直接上夜校。”

    “夜校?”香栀第一次听说,来了兴致:“是很有文化的人才能上的?”

    尤秀说:“算是进修班。一学期下来,看懂二级工的考题轻而易举,还能更上一层楼。而且是郭校长亲自上课。他上课很有意思的。你今天有时间可以听一听再做决定。”

    “行。”香栀一口答应,转而又说:“我听完还得跟顾闻山商量以后再告诉你。”

    尤秀诧异地说:“捅娄子的事你敢做,上个夜校而已,你还不能自己拿主意?”

    香栀心想家里那位小心眼的男人,上次为了她偷看郭观宇的腹肌耿耿于怀,这次要是知道她听郭观宇的课,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保不齐天天扔她到院子里头晒太阳。

    “我是尊重他,爱是尊重不是怕,你懂不?”

    “不懂,也不想懂。”

    她们说完话,香栀先到尤秀宿舍休息了四十来分钟,到了七点,尤秀带着她到了进修班门口。

    “欢迎来听课。”郭观宇换了身浅灰色中山装,玉树临风的站在讲台上,招呼着香栀往走道那边坐。

    香栀看到第一排有位置,可郭观宇很上道,没让她坐在第一排反而坐在靠边的位置上表示满意。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成年人,香栀环顾教室,一是很有新鲜感,她难得能坐在教室里。二是发现,这里听课的绝大多数是女同志呀。

    郭观宇站在讲台上正在跟一群女同志说话,还能一心二用批改她们交上来的作业。

    感觉到香栀的视线,他微微颔首,引得不少人往香栀这边看。

    香栀连忙别过头看向尤秀,尤秀也在埋头改试卷,新学期给学生们摸摸底。

    一节课五十分钟,郭观宇真是个才华横溢的人类,课上妙语连珠、引经据典,惹得大家多次开怀大笑,笑过之后还能把知识点记住。

    下课后,郭观宇没跟香栀她们打招呼,脚步匆匆离开了。

    尤秀看着他的背影说:“能者多劳,他明天还得去参加市里的教学研讨会议。”

    香栀一节课下来,觉得懂得不少文化知识。她跟尤秀说:“我挺喜欢郭观宇上课的,也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听他的课了。”

    尤秀整理着试卷,头也不抬地说:“为什么?”

    香栀说:“他讲东西很幽默,让我不觉得自己知识贫瘠。”

    尤秀笑着说:“你还知道‘贫瘠’?”

    香栀说:“我还知道‘急急’——”急急如律令。

    尤秀脸红了,赶紧捂着她的嘴:“你怎么什么都学。祖宗,别说了。”

    香栀:“”你才是想法不对吧。

    尤秀把香栀送到学校门口,正好有认识的军属让香栀一起跟她们结伴

    回去了。

    当天晚上,顾闻山在办公室值班,没能回来。

    香栀看了会电视,吃了他洗过的葡萄,一粒粒洗的贼干净,放在小碗里,就差给小妻子剥了。

    ***

    清早六点,秋风卷着凉意,一丝丝钻入窗户缝里。

    早起的鸟儿叼着筑窝的干草根,早早为过冬做准备。

    沈夏荷按掉快要响的闹钟,扭身转到孟岁宁的怀里。孟岁宁昨夜出任务,深夜回的家,回到家就被兴致满满的沈夏荷拉到客房,抵在门上亲了上去。

    沈夏荷偷偷掀开他的白背心,看到锁骨上咬过的齿印,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孟岁宁这人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像是个象牙塔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面书生。温润如玉,举止周全,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和儒雅的气质。

    结婚这些年来,在那方面逐渐放开,温和从容的脸上出现沉溺发狠的神色,更让沈夏荷痴迷。

    她翻身跃过他,打算去后门买点新鲜的青菜,再把昨天焯好的排骨和猪心肺给他煲个汤,滋养一下昨天夜里发狠办事的消耗。

    她换上孟岁宁淘汰下来的旧军装,肩衔已经去掉,穿在身上暖和结实,不怕弄脏。到底骨子里是居家过日子的女人。

    她说好要帮香栀带一把马齿苋,农村是喂猪鸭的东西,到了城里也成为饭桌上一碟爽口凉拌菜。

    后门因为114军属的缘故,每天早上会有短短的早市,规模不大,十来个摊位,就地摆着针头线脑、鸡蛋鞋垫和采摘的蔬菜水果,换点吃饭的米钱。

    114部队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在后门做点小买卖糊口。

    “两分钱两把?”沈夏荷蹲在几把马齿苋前面挑选着,嘴里讨价还价地说:“多给半把?我经常买你家的野菜了。”

    在外采的野菜,是无本买卖,有人买就是赚到了。

    买野菜的男青年大方地多给她半把,又把破边的搪瓷脸盆推到沈夏荷面前,掀开看到一盆饱满的莲蓬:“老顾客给你一分钱一个,要不要?你尝尝,里面莲子特别甜。”

    沈夏荷尝了一粒,果然清甜。扫过去一盆应该有十来个,她掏出一角钱给他:“都卖了?”

    青年接过钱二话不说给她往篮子里装。

    沈夏荷弯了弯眼眸,打算带回去跟香栀和尤秀分享。

    部队供销社买的水果,只有苹果梨子香蕉,对,还有个她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桔子。

    葡萄藤的葡萄居然还没熟,今年气候也是奇怪。

    “同志,请问你是里面部队的吗?”一个女人怯怯的声音传过来。

    沈夏荷下意识地捂着兜,兜里装着钱包呢。她皱着眉头说:“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我是不会给你一分钱的。”

    女人被她吓到了,对面的男青年也在轰:“赶紧上一边去,别耽误我做生意,待会八点巡逻的来了,我们都卖不了了。”

    女人忙说:“同志,你要是军属我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人?”

    沈夏荷结好账,挎着篮子站起来。问人比要钱强,她走到一旁说:“你要找谁?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女人大喜,飞快地说:“香栀,你认识一个叫香栀的吗?”

    沈夏荷瞧着她破破烂烂的打扮,不像是能跟香栀搭上关系的人。香栀说过在娘家那边认识的都是知青,除此之外就是军属了。

    沈夏荷不动声色地说:“你叫什么?你来自哪里?你找她做什么?”

    女人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往四周看了看,小声说:“我叫曹香琴,是香栀老家的朋友,你是不是认识她?能让我见她吗?”

    沈夏荷挽着耳鬓边的碎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没听过这个人,你要是想见她,我可以找家委会的人帮你打听着。不过不保准。你要是有什么事,先跟我说了吧。”

    曹香琴前段时间去烟霞村找顶替她的“曹香琴”,村子里问遍了都说不知道这个人。

    她上知青点去问,知青点的所有人都说没有这号人。她在知青点睡了两天,后来借着晚上上茅厕的功夫,找到知青点的记录本,明明白白看到上面有“曹香琴”的名字。

    后来她趁大家忙秋收,抓着一个小孩问她“曹香琴”的事,小孩被她吓得哇哇大哭,就把“曹香琴”改叫“香栀”的事跟她说了。还说前段时间刚回来过,坐着军车嫁给了部队的大官。连书记都要巴结呢。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村子的人都在诓骗她。

    用了她的身份还能得到这么好的结果,曹香琴走投无路之下,沿着公路一路往这边来。

    可惜中途发生了一点事让她比想的还要狼狈不堪。

    曹香琴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唇角莫名其妙地抽动了几下。她递拿给沈夏荷说:“同志,麻烦你把我的信交给她,让她看过以后一定要找我见面。她要是不跟我见面——”

    曹香琴挠着手腕,骨头缝觉得痒,凶狠地说:“就让她后果自负。”

    沈夏荷看到她眼中歹毒的目光,接过信说:“好,我会交给她。”

    沈夏荷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曹香琴忽然叫住她:“喂,你是真不认识她?”

    沈夏荷心脏差点不跳了,强颜欢笑地说:“部队多少家属你不知道吧,我上哪里认识去。”

    曹香琴看她穿着洗的发白的旧军装,嗤笑说:“也是,人有三六九等,你上哪里认识大官的夫人去。再说哪有大名姓香的,肯定是小名。那你要是找不到她,就查查有没有叫‘曹香琴’的。”

    “行。”沈夏荷只想赶紧离这个瘟神远一点,这人不光埋汰,还有点神经质的感觉。头发枯黄,双眼无神,实在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她也不继续逛了,挎着篮子往后门走。岗亭里的小战士眼熟她,直接放行。

    站在不远处看着的曹香琴羡慕不已。这些天她想尽办法混到部队里,可连岗亭都通过不了。

    不过今天算是有收获,她手里也有个破篮子。篮子围着的竹条破了出来,好歹没掉底子,难怪沈夏荷以为她是要饭的。

    她走到离开的小贩摊位前,划拉着地上的烂菜叶,一片片挑拣着装在篮子里。

    估摸差不多够吃了,她就从后门的小路往外走。一口气要走一个多小时,到了贫困的棚户区。

    她是外来户,没有认识的人。里面还有些跟她同样身份不明,没有介绍信的流窜人口。

    他们相互也不说话,见面扫过一眼都仿佛不认识一样。

    曹香琴回到住了一个来月的破棚子里,破碎的屋顶瓦片上盖着稻草,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棚屋里水漫到脚踝。四处都有难闻的味道。

    棚屋阴暗的角落里,有个躺在地铺上,抽着大烟袋的中年男人。

    棚屋后身,有个叼着烟的老太婆正在熬着米粥,看她回来先骂了几句,又让她把菜叶洗了扔到锅里煮粥。

    “今天弄到多少钱?”脏兮兮的老太婆拿着锅铲看着她,声音沙哑冰冷:“今天可不能白赊给你了,在你身上我可没少搭。”

    曹香琴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双手抱拳求着老太婆说:“没讨到钱,但是马上要找到人了,今天再赊我一点,我现在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第37章 第37章发芽了居然发芽了……

    顾闻山值班回来,遇到沈夏荷。

    她脸色不大好,看到顾闻山欲言又止。后来没说什么,推开门仓皇地进了家门。

    顾闻山敏锐地感知到她有

    事,但碍于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好插手。

    进门后,家里还是一股小花妖睡梦中的馥郁芬芳。他挂上外套,仔细洗干净手,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想要亲吻他的小妻子。

    没料到他刚弯下腰,香栀纤细瓷白的手臂瞬间缠了上来,作势要把他掀倒在床上。

    顾闻山哪里会被小花妖掀倒,但他愿意配合,倾身躺在床边让小妻子坐在他腹肌上。

    “醒了?”顾闻山问。

    香栀趴在他身上,撅着屁股与他贴了贴脸蛋:“你不在我睡不好。”

    顾闻山搂上她的细腰说:“今天不上班陪我睡会?”

    香栀打了个哈欠,把垂落的秀发甩到身后就这样的姿势趴在他胸口上,细声细气地说:“你很困呀?”

    顾闻山忙了一宿,不容易马上睡着。听到小妻子的调调,像是有事要跟他商量:“也不是很困。”

    香栀于是开始铺垫:“我们单位要考二级工,能涨五元钱呢。”

    顾闻山指尖卷着她的丝滑的发丝说:“好事情,你要考我全力支持。”

    香栀砸吧“全力”两个字,觉得有希望,又往他脖子边上蹭了蹭:“我要去上夜校,学过的汉字都忘光了。”

    顾闻山没上套,直接问:“夜校在心连心小学?老师是谁?”

    “”香栀有些气恼,为什么每次顾闻山就能套话,她怎么就不行。她想了想说:“应该是学校老师吧。”

    顾闻山笑了笑,歪过头捏着她的小脸说:“郭观宇?”

    香栀惊讶:“你怎么知道?”说完捂着小嘴说:“你是不是诈我?”

    她这一天天,在家被顾闻山诈、身边被尤秀诈,想干票大的还被外面的“老黄”诈,简直气死个花儿。

    顾闻山这次还真没诈她,而是说:“要是别的老师你还能跟我商量?”

    香栀小手不老实,在他腹肌上摩挲着说:“可我想要求进步。”

    顾闻山知道她对郭观宇没意思,奈何不怕贼偷怕贼惦记。而郭观宇比较其他情敌而言狡猾的多。擅长工于心计,有耐心水滴石穿。

    他经常出任务,要不从源头截住,哪天石头穿了,他亡羊补牢都来不及。

    看顾闻山脸有点黑,香栀亲亲他的嘴,又舔了喉结。顾闻山被她搔的脖颈痒痒,还是冷笑一声:“就这么想要进步?”

    “昂。”香栀坐在他身上,举过头顶:“我可以跟太阳发誓,我保证跟他保持一定距离。专心上课、认真写作业——”

    “好了。”顾闻山拉下她的小细胳膊,无奈地把人搂在怀里亲亲额头:“我不是不放心你,你要是想去那就去。”

    香栀欢欣雀跃,刚要说话,顾闻山往她嘴上亲了一口,挡住她要说的话,自己先说道:“不过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香栀说:“行呀,你说吧。”

    顾闻山说:“第一、不单独相处。”

    香栀说:“我神经病呀,跟他单独相处干嘛呢。”

    “保持现在的态度。”顾闻山说:“第二、不说私人话题。”

    香栀又说:“我神经病呀,跟别的男人说什么私人话题。”

    “继续保持态度。”顾闻山满意地说:“第三、上下学不准别的男人接送。”

    香栀挺起胸脯拍了拍说:“你放心,这些我保证能做到。”

    顾闻山怕引起她的反感问:“我这样你会觉得管得太多吗?”

    “当然不会。”香栀甜甜地搂着他脖子说:“你在乎我呢。”

    顾闻山笑了:“对,我是在乎你,非常在乎你。”

    想到后面的任务,他又开口道:“年中军演要开始了,我得去两个月。这些天,你能照顾好自己吗?实在不行,让尤秀住过来陪你好不好?她不是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回头我问问。”她往顾闻山身侧凑了凑,到底难受起来:“军演你会有危险吗?”

    顾闻山说:“有一定危险。不过这次我不在第一前线,主要在后面指挥,不会有大问题。毕竟又不是真正的敌人。”

    “这次对你以后很有帮助是吗?”香栀摸着他的耳朵搓了搓说:“他们都说刘师长要把位置让给你了,所以这次要让你做总指挥。”

    香栀说完,顾闻山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香栀说:“我现在眼线广、人脉多。什么事都瞒不过我。”

    顾闻山拍拍她的屁股,揶揄地说:“对,香小花同志,一出手便不同凡响。”

    香栀哼哼两声,不跟要出差的人生气。问清楚两天后就要离开,干脆也不配顾闻山睡觉了,自己动手把他的衬衫脱下来,舔了舔唇说:“待会完事你睡觉,我自己出去晒太阳。明天阴天,咱们得抓紧了。”

    顾闻山从善如流地脱掉袖子,把衬衫扔到地上,翻身压住她,伸手拉上床头的窗帘

    隔壁沈夏荷一直等机会找香栀说话。

    知道顾团长值班兴许睡觉了,香栀就能出来,谁知道一等等到大中午。

    虽然到了九月,但秋老虎厉害。早晚的凉气到了中午全被秋老虎吓跑。

    大家脱下外套,躲在阴凉地方走路。

    香栀却反其道而行,换了身衣服,红通通的小脸蛋抱着靠背椅出来,放在院子正中央,又拿了小人书和汽水、零食放在一旁竹筐里。

    她整个人流露出慵懒乏力的状态,没正形地靠在椅背上,思维涣散地看着小人书,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反正不知道想到什么,小脸越来越红。

    “栀栀,你来。”沈夏荷透过厨房的窗户招呼香栀:“你过来我有事情找你。”

    香栀放下小人书,慢吞吞地往她院子里走,懒洋洋地说:“什么事呀,大中午的。”

    沈夏荷说:“我还不说你大中午抽风晒太阳呢。你到我屋里来,我跟你说点悄悄话。”

    香栀马上来了精神,还以为是八卦。绕到门口,沈夏荷已经把门打开了:“快点,顾团长在家睡觉呢?怎么现在才睡?”

    香栀臊着小脸说:“我们两口子也要说说话嘛。”

    沈夏荷眯着眼上下扫了圈,发现她衣领下压着的红痕,笑着:“怎么还没从客房搬回去,顾团长累了吧?”

    “你少来,顾闻山可厉害了。”香栀绝对不允许她轻视顾闻山的雄风,对于雄性人类来说,这可不好。

    沈夏荷拍拍她肩膀说:“哎呀,不说这个,你看看这封信,有个叫曹香什么的叫我给你。”

    “曹香琴?”香栀小嗓子变调地说:“是不是叫曹香琴?她怎么来找我了?”

    沈夏荷把脏兮兮的信纸给她,连个信封都没有:“你还真认识她啊?不是我瞧不起人,她打扮的就像个乞丐,也许就是个乞丐。看她头一眼我还以为找我讨钱呢。”

    香栀把折好的信纸打开说:“她不是乞丐,她是个知青。我们当中有点事。”

    香栀既然这样说了,沈夏荷也不好说什么。走到橱柜下面拿出个罐子,里面有芝麻饼干掏出三块放在碟子上给香栀。

    香栀看着信,里面龙飞凤舞的,她认得很艰难。

    叫来沈夏荷一起认,发现沈夏荷也跟半文盲没多大区别,甚至还不如香栀认识的多。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冒名顶替、天打雷劈。’

    “吓死个人,她这是在诅咒你?你们当中到底有什么事?”

    沈夏荷捂着嘴闪身往沙发后面靠着说:

    “对了,我忘记跟你说,她这人感觉精神不大正常,她眼神不对劲,还挠身上。哎呀,埋汰的要命,真看不出来是个知青。”

    香栀问她:“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沈夏荷说:“要我约你跟她见面,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也没说。估计是想让你去后门找她。我劝你还是不要找她,哪怕你们曾经有过什么。反正她进不来,你只要不出去就没事。”

    香栀坦诚布公地跟她说:“其实也不是好隐瞒的事情。你知道我来到部队才找到我爹的吧?”

    沈夏荷说:“对,这件事情我后来听别人说了。还闹得挺大的。”

    当初知道她是周老的闺女,真让她觉得惊讶,也觉得香栀不好接触,没想到关系能处得怎么好。

    香栀说:“在找到我爹之前,我失忆了。在山里头遇到她,她干脆把她的身份借给我。”

    沈夏荷说:“她把她的身份借给你?我怎么觉得她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她借给你以后,自己怎么办?为什么现在还来找你?”

    香栀叹口气,皱着小脸说:“她的确不是白借给我的。”

    香栀把陆建平和曹家父母逼婚的事情说了,现在说起来云淡风轻,当时可不是,焦虑的她都睡不好觉了。要不是秦芝心和烟霞村的朋友们帮忙,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沈夏荷听她说完,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在客厅来徘徊走了几圈。

    “她怎么这么狠毒。”沈夏荷联想到种种,一拍茶几说:“她这封信哪里是要跟你叙旧,她是让你急不可耐地去找她。说来说去,她是觉得你用了她的身份不敢公之于众,想要拿这个讹你呢!”

    香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可惜曹香琴千算万算,没想到香栀有了正儿八经的新身份,还是个不能随随便便欺负的好身份。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沈夏荷叉着腰,像是马上要冲过去帮忙打架。

    香栀说:“我得先跟顾闻山说一声,然后肯定要见她一面。”

    沈夏荷说:“行,你要是去告诉我,我陪着你。”

    香栀感激地笑了笑:“为了感谢你,邀请你跟我一起参加成人进修班。”

    沈夏荷重新回到沙发上,拿起芝麻饼干递给香栀:“那是干什么的?”

    香栀接过芝麻饼干咬了一口芝麻的香味和麦香交叉在一起,很好吃。

    “是心连心小学给要求进步的大人们上的课。”

    沈夏荷犹犹豫豫地,她抬头看到抱着锦鲤的胖娃娃,迟疑地说:“我认得一些简单的字,要是跟你一起学完,你看这本书能不能看得明白?”

    她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抽出一本老旧的《备孕期与孕前准备》,不大好意思地说:“孟哥家催的紧,有些东西我得自己学着看。”

    香栀翻了几页,觉得差不多:“应该能看得懂,那里还有女老师,我们看不懂还可以问她们。再说还有尤秀呢。”

    沈夏荷珍惜地摸着封面,问清楚夜校只是在晚上上五十分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点头说:“那咱们就结伴上课去。正好,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后门看看那人在不在。”

    香栀成功拉到一位同学,约定好时间后,又乖乖地回到阳光下晒太阳。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晒的太多,老是昏昏欲睡,食欲也不大好。

    等到傍晚,顾闻山醒过来,发现小妻子挤着他的枕头呼呼睡。

    他稍微动了下,小妻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着眼睛说:“你总算醒过来了。”

    顾闻山值班熬了一夜,又努力上交三次种子,睡到这时也不过五个小时。但他的精神和体能已经完全恢复,实属强悍。

    “饿了?”顾闻山伸手摸摸种过的小肚子。

    香栀拉着他的手,把曹香琴的事跟他说了。

    顾闻山当即说:“明天早上我跟你们一起去。”

    香栀抱着他的胳膊,打了个哈欠:“行。”

    到了第二天,天刚亮。有雾气,能见度很低,天都是灰蒙蒙的。

    香栀早上起来打了几个喷嚏,出门时顾闻山给她戴了个白棉口罩。

    沈夏荷还是旧军装加篮子,仨人一路去了后门,转悠了两三圈没发现曹香琴。

    第三天,顾闻山也陪着香栀去了,还是没见到。没办法,只能跟站岗的战士和留守的干部知会一声,带领精兵强将参加军演去了。

    沈夏荷也开始每天跟香栀去夜校上课。

    她上到小学三年级就不上了,曾经老师不好,老是挨板子。听到郭观宇的课后,深深爱上学习。

    好在心里还有孟哥,没跟其他女同学一样挤到郭观宇面前问问题,只是和香栀一起讨论。

    这天晚上,尤秀来教室等她们下课。粮油店又增营了新项目——烤羊肉串。滋啦啦冒油的红柳大串下足了孜然料,红辣椒撒的通红。两毛钱一根不用写本,她们仨一人一根吃的麻麻香。

    能这样消费的人不多,排骨一斤才五毛四呢。仨败家小娘们吃得满嘴油汪汪的,嘻嘻哈哈好生让人羡慕。

    郭观宇走得晚一些,关灯时看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女同志。对方表情阴沉沉的,还有点摇摇晃晃。

    “请问你是来报名夜校的吗?”郭观宇不愧是郭观宇,再落魄的女同志他也绅士以待。

    曹香琴不讲究地把枯如稻草的头发挽成个结,随意找到张桌子将别人的铅笔拿起来插在头上。

    郭观宇看在眼里没做声,又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

    曹香琴吧唧吧唧嘴,困倦地说:“香栀是不是在这里上课?”

    她前天看到香栀在外面跟一群人说话,想要过去找她,可惜“犯病”了,临时回到棚屋里了。

    今天她状态也不大好,问完以后,听到郭观宇说:“你找她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

    曹香琴眯着眼看他,半晌,嗤笑一声扭头就走:“一个两个都护着她,算了,我自己找。”

    郭观宇以为香栀已经回家了,打算明天问问香栀。没想到香栀还在路边撸串,正好被曹香琴撞见。

    “就是她!”沈夏荷默默挽起袖子说:“怎么办?”

    尤秀把红柳签子扔到桶里,擦了擦嘴说:“先别冲动,不行一起上。”

    烤羊肉串的大叔看了她们一眼,看不出来都很彪悍啊。

    曹香琴没工夫管香栀身边有谁,她摇摇晃晃走到香栀前面说:“你真在这里啊,那个死孩子没骗我,你给我钱。”

    香栀闻到她身上有股奇怪的苦涩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甜。她捂着鼻子说:“我没钱。”

    曹香琴觉得浑身上下又开始痒痒了,比起之前香栀在山里遇到的,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扭了扭难受的身体,跟香栀说:“我没功夫给你浪费时间,你先给我十块钱,我记得我给过你三元钱来着。”

    当时她俩在山里换衣服时,曹香琴的确给过香栀几元钱,具体多少香栀不记得了。只想着别欠她的,先给了再看她还想做什么,于是跟尤秀和曹香琴一起凑了十元钱给了曹香琴。

    “我已经连本带利把钱给你了,本来就是你非要给我的。现在两不相欠,你还——”

    香栀还想着跟她问问情况呢,结果曹香琴拿到钱比多拿到一条命还高兴,咽了口吐沫说:“后天,后天你要是不想我把你的秘密公开,让你回到破山沟里去,你就给我准备两百元零钱。”

    尤秀挡在香栀面前,厉声说:“你威胁谁呢?派出所就在前面?你以为我们怕你吗?”

    曹香琴诡异地笑着,浑浊的双眼盯着香栀说:“我知道你不止一个秘密,好了,现在我开价三百元。你要是不想给,下次就得四百元了。”

    尤秀惊愕地看了眼香栀,香栀无动于衷地说:“好,三百就三百,但我一下凑不够。后天我给你。”

    曹香琴手上有了十元钱救急,等到后天也可以。她咧嘴露出黄牙说:“好。你要是敢报案,我就敢把你交代出去,咱们走着瞧。”

    等到曹香琴踉跄着离开,沈夏荷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不报案?怎么还给她钱!”

    香栀脆生生地说:“我唬她呢,走,这就报案去!”

    沈夏荷一口气差点没噎着:“走、走!”

    沈夏荷走在前面,尤秀担忧地看了眼香栀:“不会

    有事吧?”

    想到曹香琴说的秘密,让尤秀想到会不会是知道香栀是只小花妖了。

    香栀低声说:“我不怕,她打不过我。”

    香栀还要说话,忽然尤秀站住脚,迟疑地伸手扯了扯她天灵盖上冒出的嫩芽:“你、你怎么发芽了?快变回去。”

    “什么?!”香栀小手捂着天灵盖,摸到头上的两瓣叶片的嫩芽,及时在沈夏荷扭头前,将嫩芽变走了。

    “诶,你头疼?怎么捂着头?”沈夏荷见她们没跟上,站在路边回头等着:“哎,也是,换成我遇到这种事也心烦意乱。”

    香栀放开手,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是吧。”

    怎么发芽了怎么发芽了怎么发芽了?

    尤秀在一旁飞快地说:“让顾团长收敛点,兴许是你太阳晒多了发芽!”

    香栀信以为真:“好!”

    她们仨在派出所已经不是生面孔了,值班的公安同志看到她们一起进来,激动地说:“又被骗了?这次当反面教材不?”

    香栀小嘴抽动了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比诈骗还要大,我来报案有人吸毒!”

    “什么?!”公安同志老张立刻站起来,询问香栀:“你可有证据?”

    不光是他,连尤秀和沈夏荷都惊呆了。

    香栀被带到交谈室,她把曹香琴的事说了一遍,又把她身上诡异的味道形容了一遍:“我在114花房工作,学过不少植物知识。我领导还特意叫我分辨过罂粟花和虞美人呢,我记得虞美人带毛,罂粟味道苦涩。有时候烧起来会有甜味。”

    要是别的人说这话不可信,可114部队花房的同志,那专业啊,保管不会有错!

    “她不光涉及吸毒,还涉及到敲诈勒索。我们马上派人调查。”

    老张同志登记好信息,留上电话说:“这段时间请务必不要单独行动,吸毒人员不能用正常的行为规范判断,经常会为了一口烟一角钱而斗殴杀人你们过来,我还是不放心,跟你们讲一讲细节。”

    也许是暑假两万五千斤的桔子山让公安同志们记忆犹新,这次报案后,把仨人带到小会议室里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三个人兴冲冲进去,晕头脑胀的出来。

    尤秀不放心忽然发芽的香栀,从派出所出来,确定后天他们会出警后,陪着香栀回家。

    第二天一切正常,香栀给顾闻山打了个电话。

    “卫星电话说不了太久。”顾闻山那边信号一般,他听清楚香栀说的话后说:“我派人跟着你,必要时候使用武力控制。”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公安同志也会派人的。”

    顾闻山低声说:“我担心你,没有自己人我不放心。”

    香栀抿唇轻声说:“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噢,我听你嗓子都哑了,喝点菊花茶吧,我不在意你喝别花的洗澡水了。”

    “我不喝,我有在乎的东西。”顾闻山捏着手里左三层右三层套着的荷包,经常出任务他不能让身上带有香味,只能把她的花瓣暂时收起来。实在想念时,才会打开一条缝,嗅一嗅。

    这还是没在一起前,小花妖为了逃走,软乎乎地扔给他的。他一片都舍不得遗失。

    “这次任务很顺利,回来以后好好陪你。”顾闻山声音沉稳有力量,让小花妖感觉耳朵热热的,仿佛他就在耳边说着话。

    “嗯,你安心工作,记得我想着你就好。除了你,我不馋任何男人。”

    电话那头忽然有信号闪烁的哒哒声,香栀陡然记得通讯班的存在,说不定刚才她撒娇的话都让别人听到了。

    顾闻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脸皮厚、疼媳妇,巴不得别人都知道他们感情好。

    本想着再逗她几句,香栀却翻来覆去地告诉他“你别担心噢”,让顾闻山把话咽了回去:“嗯,你也别冒太大风险。”

    香栀小声说:“你知道我的,我厉害着呢。”

    顾闻山说:“也别轻敌。”

    香栀“噢”一声,懊恼地说:“对哦,我现在有点轻敌了。”

    俩人短短三分钟的时间里说了不少,总而言之都是想念与担忧。

    挂掉电话,回到家,香栀对顾闻山的思念越加强烈。

    两个月诶,这才一个星期没有。

    洗漱完,在尤秀的催促下写完作业躺在床上睡觉,这一觉睡得极好。

    周末清早,尤秀先去食堂抢到四个白面大馒头,捞了一茶缸海带芽汤。这种捞汤的工作通常轮不到香栀身上,香栀只负责坐在座位上告诉别人“这里有人。”

    今天是约定跟曹香琴见面的日子,尤秀打算陪到底。

    进门闻到熟悉的栀香,她知道香栀肯定还在睡觉。

    “起来啦!”尤秀放好馒头和汤,走到主卧叫香栀,骤然愣在原地。

    “天啊”

    熟睡中的小花妖,满头长满了含苞待放,半开不开的栀子花,仿佛花仙子头上簪的一圈花!

    香栀被她惊呼声闹醒:“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尤秀推搡着她下床坐到梳妆台前,指着满头簪花的镜子人影说:“你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香栀大惊失色,结结巴巴:“我我我,我这是怎么了?”

    门外,传来沈夏荷的敲门声:“栀栀,起来没有啊?吃完饭咱们溜达着过去吧?”

    尤秀低声说:“还不赶紧变回去!”

    香栀小手捂着天灵盖,摁下这边的,那边的嫩花苞又冒头,摁下那边的,后脑勺又长出来一簇

    好一阵鸡飞狗跳、披头散发,才把无故冒出来的花儿全摁了回去。

    尤秀担心地问:“会不会再冒出来?”

    香栀继续摁着天灵盖:“以防万一,找个东西挡着。”

    尤秀翻箱倒柜:“怎么回事啊,满头花芽了啊。”

    香栀哭诉:“我是不是要喝点农药啊?!”

    尤秀疯狂摇头:“不不不,别冲动,回头问你爸,你先别乱弄。小花小草谁家没点小毛病。”

    香栀犹豫了下:“也是。”

    门外沈夏荷又敲了敲门:“还没醒吗?”

    尤秀跑过去:“来了来了。”

    尤秀给沈夏荷开了门,沈夏荷边换拖鞋边说:“我拿了自己滚的豆腐乳,你不是买了馒头吗?正好一起吃了。”

    “呸。”香栀吐掉嘴里的发丝,摸了摸光滑的脑袋瓜,走到客厅,若无其事地跟她们一起吃了早餐。

    吃完早餐,一起出门。

    沈夏荷疑惑地问:“你这么戴上头巾了?”

    香栀无语凝噎:“怕晒。”

    沈夏荷更是无语:“毛病啊你!”

    香栀头上扎着土里土气的粉色三角巾,觉得自己是出了点毛病。

    第38章 第38章谁能有顾闻山难缠

    棚屋里污水弥漫,地面泥泞。

    为了让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散开,窗框上灰白塑料被人掀开一角。

    老太婆顶着花白的发髻,手里攥着沿街讨要的两个苞米面窝窝头,骂骂咧咧地推开破板门进来。

    棚屋昏暗无光,十来平米的地方被木板隔成五个仅有床板的单间。单间的门也是用塑料布做的,从前面走过透着人影,毫无隐私可言。

    她儿子在一排单间对面躺着,眼珠子盯着单间的门,嘴里吸着烟,见她进来了说:“没闹腾。”

    老太婆眼神里透着精光,指着角落里连隔板都没有的脏乱床板说:“她呢?”

    曹香琴从

    后门进来,后门挨着河边,他们这些人日常用水都靠着城郊的河流。河岸已经被他们弄得脏污不已。

    “我在这儿。”曹香琴总算精神了些,也许要跟香栀再次见面,特意在河边洗了头发,披着头发走到门口瞥了老太婆一眼说:“四婆,我今天去拿钱。”

    四婆见钱眼开,走到儿子前面从他兜里掏出一根自卷的香烟递给她说:“弄不到也没关系,你吃我的喝我的,总有办法还。”

    曹香琴反感地往一处单间看了眼,透着不堪入目的影子,她撇撇嘴说:“我才不要干那种脏事。”

    四婆笑嘻嘻地说:“你年轻能赚的比她们多多了。你要是答应了,四婆给你买新衣服,再给你买红头绳戴。”

    “稀罕。”曹香琴端着瘪了的铁锅往后门走,打算煮粥。

    四婆把讨到的窝窝头给她,好言好语劝不了,马上换了副面孔道:“最多让你住到月底,到时候弄不到钱就由不得你了!少跟我吹牛认识多厉害的姐妹,弄不到钱都是个屁!”

    曹香琴走到后门口,忽然回头,下巴往隔间那边扬了扬说:“我要是给你找一个更漂亮的,你给我什么好处?”

    四婆最近得了两个新人,还在熬性子,就跟熬鹰一样,熬服了让她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浑浊的双眼再次冒出精光说:“能有多漂亮?”

    曹香琴笑着说:“比仙女还仙女,还白的透亮。比我稍微矮点,腰就这么大点细。”说着用两手掐了掐。

    四婆还没说话,她儿子先开口道:“怎么地也得二百块!”

    曹香琴嗤笑一声:“那还是算了。”

    四婆套她的话:“你从哪儿弄人啊?”

    曹香琴说:“我要是说了保管你们黑心肠的娘俩吓破胆。”

    四婆不敢问了,谨慎地眯了她一眼说:“那我让你抽半年。”

    曹香琴摇摇头:“一年。”

    四婆低头走了两步,扭头说:“说定了。”

    ***

    心连心小学。

    校门口粮油店门口的烤串摊子前,香栀捶着胸口把噎着的馕咽下去。

    兴许是烤串油盐重,有点反胃。她把手帕当口罩用,系在脑后,吃东西的时候就掀起来。

    “那是昨天报案的张公安吧?”尤秀侧头跟沈夏荷说。她们俩坐在香栀身边,小声警惕地打量着沿街。

    身后粮油店柜台里也换了人,不是别人,是京儿和两个女战士。他们在里面忙碌着称米倒油,挺有监视卧底的架势。

    香栀嘀咕着说:“那是新疆的石头瓜吧?瞧瞧多红,还是沙瓤。”

    沈夏荷说:“他来了。”

    老张抱着切开的西瓜往她们这边走,给她们一人分了一块,自然而然地说:“等一下嫌疑人要是单独跟你说话,你别害怕。我们的人都布置好了。你是关键中的关键,一定要镇定不要慌张。争取把他们一网打尽。”

    香栀摸摸脑瓜子说:“你放心,我心如止水。”

    老张点点头,伸手说:“西瓜五分钱。”老乡的西瓜,他们不能乱吃。谁吃谁给钱。

    香栀杏眼左右瞟了瞟,飞快地说:“你怎么还强卖钱卖啊。”

    老张说:“你眼珠子盯着老乡的大西瓜不转,早买晚买不都是个买。”

    香栀磨磨唧唧掏着兜,老张觉得自己强买强卖不好,赠送给香栀一把瓷勺,让她边舀西瓜边等人。

    尤秀一把拉住她:“来了!”

    今天的曹香琴跟上次见面很不一样。

    她穿着干净整洁到膝盖下面的旧裙子,藏蓝色的裙子压肤色,好在她脸颊虽然凹陷,但脸色苍白,又涂了口红,看起来精神多了。脚下的天蓝色塑料搭带的包头鞋,走起来噔噔噔。

    “让你久等了,这是怎么了?还把鼻子遮住了。”

    曹香琴看到香栀身边有俩位女同志,穿着打扮都很体面。她笑着挽了挽鬓角的头发,用手掩上溅上泥点的裙摆。

    她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跟香栀说着话。

    香栀顺手解下手帕,哪怕曹香琴仔细梳洗打扮后才出的门,香栀还是闻到那股味道。

    “有些油腻,我不喜欢。”香栀淡淡地说。

    曹香琴笑了笑说:“别人想闻这种油味还没地方闻呢。到底是当了官太太不一样了,哪像在山里时候,就一身旧褂子出了门。”

    香栀不擅长阴阳怪气,尤秀插嘴道:“今时不同往日,时间不是静止的。人总会变得,有的人变好了,有的人在泥塘子里打滚呢。”

    曹香琴这才拿正眼打量尤秀,这年头能把自己吃的胖乎乎,那家庭不一般,她不想多招惹是非,翘起二郎腿,指尖在膝盖上敲了两下说:“钱呢?”

    香栀掏出钱,看到曹香琴迫不及待的表情,慢吞吞地说:“你不会揭发我了吧?这可是买断的钱,我手里也没多少积蓄。”

    曹香琴咽了咽吐沫,贪婪地看着黄色橡皮筋卷着的大团结,言不由衷地说:“你放心,我以后就把你当姐妹处。”

    香栀心中冷笑,把钱扔到曹香琴身上,曹香琴双手捧着接住,当即把钱卷解开一张一张的数了个遍。

    “真是两百块,哈哈、哈哈哈。”曹香琴收到钱,压住上翘的唇角,看香栀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摇钱树。

    香栀敏锐地说:“还不走?难道要吃西瓜?”

    曹香琴捏着两百元钱,忽然说道:“你给了我这么多钱,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要不你去我家里坐坐,我做饭给你吃,咱们叙叙旧?”

    香栀拒绝道:“我不认为咱们有必要单独谈谈。”

    香栀身后粮油店的营业员们工作如常,在门店里穿梭。偶尔会有人端着腌着肉串的盆进进出出。

    曹香琴打量过后,收回警惕的目光,不经意似得问:“西瓜多少钱买的?待会我也买半个回去。”

    尤秀和沈夏荷相视一眼,不免心惊。

    香栀自然地说:“五分钱,难不成这个钱也要我给你出?”

    曹香琴又往对面西瓜摊看了眼,戴着草帽穿着破洞短袖的中年男人正在跟面前买西瓜的大婶讨价还价,为了一两分钱,吐沫星都要喷出来了。

    他前面扫大街的大爷骂他不讲究卫生,天天乱丢西瓜皮。

    曹香琴没看到可疑的人,于是又邀请说:“你要是跟我吃顿饭,我发誓再也不来骚扰你,让你跟你的大官丈夫好好过日子,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她说这话时,唇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尤秀拉着香栀的手说:“要吃就到街对面面馆吃。”

    沈夏荷也说:“对,这里还有羊肉串,吃什么不行。非要去她家?”

    曹香琴冷冷地说:“跟你们没关系,她要是真想以后安枕无忧,必须跟我走。”

    香栀忽然摁了下后脑勺,在曹香琴的疑惑下,讪讪地放下手笑着说:“你保证不会再骚扰我?”

    曹香琴勾着假惺惺的笑,鲜红的唇说:“我保证。”

    香栀又犹犹豫豫地说:“就你自己?”

    曹香琴说:“对,就我自己。”

    香栀把勺放下,站起来露出奶白色的确良无袖连衣裙,上身套着件学生款的对襟针织外套,看起来像是洋气的女大学生。

    只是头上土气的粉色三角巾格格不入,曹香琴看这一身觉得扎眼。在她眼里,她也有机会穿上。定会比香栀更会打扮。

    谁能想秦芝心会出手帮忙,要是知道这样,她不也能顺利到了部队跟她儿子顾团长接触上了么。

    她闭了闭眼,压制住破坏和嫉妒的心情,指着过来的路说:“好姐妹,咱们往这边走。”

    香栀觉得肉麻兮兮的,回头跟尤秀和沈夏荷点点头,发现她们担忧的目光,眼神往粮油店瞥过去。

    曹香琴也疑惑地看了一眼,里面营业员推着独轮车似乎要送货。

    对面西瓜摊的贩子被扫地大爷撵走,正收拾毛驴车。

    两处都没有奇怪的地方。

    尤秀知道香栀这次必须把曹香琴这个祸害一网打尽,免得被她甚至她的那一帮阴沟里的老鼠惦记。只有做贼千日,哪有防人千日,万一一不留神,以后再被害了怎么办?

    她轻轻挽着沈夏荷的手腕,跟香栀说:“你去吧,我俩到图书馆那边等你。”

    “行,晚点不见不散。”

    “快走吧,哪有那么多废话。”香栀跟她们打完招呼,又被曹香琴催促着往前走。

    曹香琴看到卖西瓜的和粮油店的人也往这边走,并没有在意,带着香栀随意绕了几圈,登上公交汽车。

    公交汽车冒着黑色尾气,柴油的气味不好闻,香栀把头凑到窗户外面,还是觉得晕车。

    曹香琴带着香栀漫无目的的坐了几站公交汽车,叫香栀下车。

    下车后她想挽着香栀的胳膊,被香栀拒绝:“我有点想吐,你离我远点。”

    曹香琴眼眸里都是冷意:“这么娇气啊?也对,出门坐的都是带司机的吉普车,什么时候需要你自己坐公共汽车。来吧,这位贵夫人,咱们继续往前走。”

    香栀随着她走了二十来分钟,从城市中心来到城郊。穿越城郊一片大杂院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处阴潮的死气沉沉的棚屋区。

    “你住在这里?”香栀挡住鼻子说:“海城还有这种地方?”

    曹香琴到了附近,脸上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她嗤笑一声说:“怎么?瞧不起人?说不定你以后也住在这里。”

    她们走在棚屋间狭窄泥泞的小路上,香栀发现时不时会有男人透过昏暗的窗户打量着她,眼里还有无法言喻的笑意。

    这样的目光让香栀很难受,她继续跟着曹香琴往里面走。她确定这里是曹香琴的“巢穴”了。

    迎面过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她挎着篮子眼里精光迸射,跟曹香琴打招呼:“姑娘啊,这是你家的客人啊?”

    曹香琴挠了挠发痒的手背和四婆说:“对,她就是我的客人。”

    四婆点点头,装作不在意继续往外走。可她已经控制不住激动,这简直是能让她发大财的聚宝盆啊。她转头看着往远处走的窈窕背影,果真跟曹香琴说的,是个难得的宝贝。

    香栀被曹香琴带到棚屋里,她看到里面隔间里还有别人,问曹香琴:“这些是你一起住的朋友?”

    说话间单间发出咚咚的声响,接着一个男人的怒骂和抽耳光声。

    香栀咽了咽吐沫,好残酷的人类世界。

    她特意提高声音说:“哎呀,是不是有老鼠啊!我可怕老鼠了啊!”

    “不是老鼠,是苍蝇。已经昏过去了。”单间里打人的四婆儿子甩着手出来,看到香栀站在门口,眼神里露出惊艳贪婪的神色。

    他伸手指了指盆,曹香琴微笑着点头。

    男人从棚屋里出去,等着曹香琴用药将人迷倒。

    曹香琴端着盆过来,送到香栀面前说:“走这么久也热了,瞧瞧你脸都脏了,你洗把脸,我去给你做饭吃。”

    香栀面无表情地看着脏污的水盆:“我不洗。”

    曹香琴知道她会这样,把水盆放到一边,拧着做抹布还不如的毛巾打算亲自给香栀洗。

    就在这时,单间里传来一声呼救:“救命!”

    香栀立刻站起来,被曹香琴拦住:“你干什么?”

    香栀一把推开她:“别拦着我!”

    到了棚屋区,曹香琴没什么可怕的,这一带要是有生面孔出现,大家都会盯着。没有一个人是善茬,身上都背着点事儿呢。

    她死死拦住香栀,手里拿着毛巾要往她口鼻上捂,嘴里喊着:“快来帮我捆了她!”

    “来了!我来收拾她!”外面的男人应了一声,马上就要进来!

    曹香琴跟香栀扭打在一起,若是他进来,肯定不会有香栀的好果子吃。

    然而曹香琴被毒/品掏空了身子,打不过香栀,反被香栀骑在身上控制住胳膊,曹香琴疯狂地喊道:“都死了啊!快来啊!别让她跑了!”

    这是其中一个单间里有个沙哑的声音说:“来了来了,刚完事催个什么。”接着还有女人骂人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钱没给够。

    他们打开门,双双系着裤腰带要出来帮忙,谁知道棚屋外来了一群手持武器的战士和公安,军警联合将这一带全部包围了起来!

    “不许动!”

    随着一声呵斥,刚出来的男女吓得腿软跪在地上。还有单间里推门滚出来犯了瘾的老头,不断地在地上抽搐。

    香栀灵敏地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往外面跑。

    曹香琴傻愣地看着戴着手铐的四婆和男人,还有这一带其他身份不清的人,她知道事情败漏,拿起桌子旁边的菜刀要往香栀背后砍去!

    “我要是活不成,你也别想好过!”曹香琴飞扑而来。

    香栀听到京儿在背后喊道:“嫂子小心!”翻手划出一道白光,准备攻击曹香琴。

    说时迟那时快,郭观宇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冲出来,双手抓着高举的菜刀,手背擦伤流血。

    他毫不在意,猛地甩掉曹香琴,她滚在地上当即被冲进来的战士控制住。

    曹香琴反手被铐上手铐,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嘶声力竭地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应该抓她,她不是个人!!”

    她怎么知道的?

    香栀脚步顿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是个人,香栀不是个人啊!!”

    人群里尤秀和沈夏荷挤到她身边,还没安慰香栀,沈夏荷听到曹香琴翻来覆去的嘶吼,一个箭步冲上去,薅着曹香琴的头发左右开弓扇了四个耳光,嘴里怒气冲冲地吼道:“你骂谁呢!我看你才不是个人!”

    随即京儿等人把曹香琴拽起来往外面押送,京儿嘴里也嘟囔着:“骂我嫂子,你真是犯病了。”

    “”香栀与尤秀面面相觑,抿嘴不语。尤秀伸手摸摸她的天灵盖和后脑勺,松了口气。

    香栀走到最里面的单间里,拉开外面的插销,两个奄奄一息的花季少女跌倒她面前。香栀马上脱下针织外套给其中一个穿上。

    “呜呜呜,救救我们,求求你们带我们走。”

    “我俩是卫校的学生,被他们拐来的,求你们放了我们”

    尤秀也脱下秋装外套给另一个披上:“哎呀,都是畜生啊,这帮畜生!”

    老张带队把棚屋里细细搜查一顿,发现毒X若干、伪造身份证明材料一沓、还有一些需要化验的药物以及绳索、脚链等物品。

    曹香琴在外面怒视着香栀,她的道德观完全毁灭,刚刚嘴里叫嚣辱骂着,此时被捂着嘴不停挣扎。

    香栀拍拍掌心的灰,刚才想要使用灵力发觉小腹有另一股灵力乱窜。她觉得自己得跟野山樱那个大喇叭联系一下了。

    香栀根本不在意曹香琴嫉妒扭曲的眼神,她与曹香琴擦肩而过时,曹香琴忽然躺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她不停地翻滚着,伸出一只胳膊指着四婆,嘶哑地说:“给我、给我一口——”

    四婆谨慎一辈子,没想到一时被猪油蒙心,老了老了戴上手铐。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忿忿地骂道:“你下半辈子有福享了!蠢货,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她儿子和其他人已经被押上车,她随后也被押着往外面走。

    香栀也往外面走,惊讶发现棚屋前都站着战士和公安,他们联合突检,将所有身份不明和鬼鬼祟祟的人全都集中在一块,打算一起拉到市局里去调查。

    老张站在车前红光满面,他知道这肯定是年底大案,回头会上报给省厅的。

    香栀坐上巴士车,与尤秀和沈夏荷一起去市局录口供。

    尤秀和沈夏荷担心死了,幸好跟踪人员有经验,一路找到这里。要不然香栀孤身涉险太危险了。

    这时简单处理好擦伤的郭观宇也上了车,看她们坐在最后一排,自己也坐到最后与她们相隔一

    个座位的位置上。

    尤秀奇怪地问:“郭校长今天怎么突然出现?”

    郭观宇无奈地说:“有位学生住址在前面大杂院,我家访出来,见着香栀同志往棚屋区去,那里鱼龙混杂,不是个好地方。我就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早知道有人跟着保护她,我也不冒险夺刀了。”

    说着他晃了晃包着纱布的右手,感叹地说:“这下一时半会不能写字了,你说呢,香栀同志。”

    香栀客气道谢:“感谢郭校长空手夺刃。要不然外面战士一枪过去,我还看不到如此精彩的景象了。”

    郭观宇苦笑了下说:“当时哪知道会有狙击手啊。这么大的阵势我可没经历过。”

    到底是为了救香栀受了伤,香栀能闻到受伤的血气味。她挠挠头,想了想说:“郭校长,还是谢谢你了。回头——”

    “诶,咱们别回头了。”郭观宇笑的如浴春风,侧过身胳膊搭着前面的桌椅背,温柔地看着香栀轻声说:“不然你陪我吃个饭,就算感谢我了。”

    约法三章第一条:不单独相处。

    香栀脑子里响起顾闻山亲手系上的警铃,舔了舔唇说:“不吃。”

    郭观宇怔愣了下,垂头摩挲着受伤的右手,看起来有些沮丧。连同坐在他身边的沈夏荷有些于心不忍。

    半晌,巴士已经驶离棚屋区,走上建设大道。

    他振作精神,又侧过身跟香栀说:“不吃饭也行,其实有些话我想跟你聊聊。就是一直没这个机会。”

    约法三章第二条:不聊私人话题。

    香栀板着小脸,干巴巴地说:“我对你的私事也没兴趣。”

    郭观宇一下乐了,桃花眼弯弯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待会录完口供,免得你害怕,我送你回家怎么样?你不会这么狠心吧?”说着扬了扬受伤的右手,希望加点同情分。

    约法三章第三条:不让别的男人送回家。

    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针对拿捏。

    香栀耷拉着小脸,脆生生地说:“不好意思郭校长,还是不用你送了。想必你对我了解不多。其实吧我铁石心肠、人面兽心,最不是个人了呢。”

    第39章 第39章人和小妖精真的可以发芽……

    “大可不必如此拒绝。”郭观宇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哈哈哈她最近就喜欢乱说话。”尤秀拿胳膊肘撞了香栀一下,香栀腆着脸咧嘴笑了笑,没再说话。

    郭观宇竟然没生气,也抿嘴淡淡笑了笑,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

    车行到共建街,路过心连心小学门口的面馆,郭观宇说了句:“录完笔录,我请大家到这里吃口面再回去吧。”

    尤秀和沈夏荷看了香栀一眼,郭观宇淡淡地说:“香栀同志跟我一起吃个面,难不成还要跟家里那位‘请示’?”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吃面可以呀,谢谢郭校长慷慨大方。”

    尤秀打着圆场说:“这家面馆的面汤是大骨棒熬出来的肉汤,我跟香栀早就想过来吃了。”

    沈夏荷感觉到微妙的气氛,也说:“你们还没吃过啊?孟哥给我往家里带过一份鸡蛋打卤面,这里师傅手艺好,抻的面条很劲道。”

    郭观宇颔首说:“我吃过一次,的确味道不错。”

    这事也就约好了。

    到了市局,有专人找他们录了笔录。还有公安特意过来看了香栀一眼,感叹地说:“真人不露相啊。”

    香栀从谈话室出来以后,贼眉鼠眼地望了一圈,赶紧跑到另外的办公室,找到老张说:“张公安,能不能借个电话打一下?”

    “给谁啊?”

    “我对象。”约法三章在前,香栀觉得顾闻山就是个神算子。还是想找他“请示”一番。

    老张找市局的熟人,笑呵呵地说:“她是部队军属,要给丈夫报个平安,电话借一下行吗?”

    “当然行。我知道她,这次多亏了香栀同志以身涉险。别人不行香栀同志肯定行。”

    对方同意后,香栀马上拨通电话,转了两道才听到顾闻山疲惫的声音:“喂,栀栀?”

    香栀听到他的声音,感觉一切才安稳下来。她探头探脑地往门口看,生怕被熟人见着她“请示”。

    “我这边人已经抓到了,公安同志说涉及到吸毒、贩毒、绑架还有卖/淫嫖/娼、敲诈勒索之类的。”

    顾闻山担心许久的心放了下来,问:“曹香琴抓捕到了?”

    香栀吹牛说:“嗯,不会吹灰之力。”

    顾闻山在那头笑了:“对,你是香栀,天下第一的香栀同志。”

    香栀高兴地说:“我还有件小事和你说,等你回来的啊。电话不方便。”

    顾闻山轻声“嗯”了声,大概能猜到涉及到香栀本身的事,碍于监听无法在电话里说。

    香栀借别人的电话不好说太多,抱着话筒犹豫着讲:“还有件事,郭观宇要请我们去面馆吃饭,秀秀她们一起。”

    顾闻山说:“为什么突然请?没单独请你?”

    香栀甜甜地笑着说:“请了,还说要聊一下,不然就送我回去,我全部拒绝了。”

    香栀明显听到顾闻山在电话那边愉悦地笑了笑:“行,去吃吧。早点回家,我也会尽量早些回去。”

    香栀美滋滋地说了:“好,我在家等你噢,我好想你的。你有没有想我呀?”

    顾闻山也说:“我也很想你,闲下来的时候老挂念着你。”

    香栀咽了口吐沫,依依不舍地说:“那见面再说,再多想想我噢。”

    “好,一定会的。”没等顾闻山挂电话,那边已经传来战士报告声。

    香栀听了两三秒,然后挂断电话。

    她抬头,正好对上门边抱臂靠着的似笑非笑的郭观宇。

    他望着香栀也不说话,香栀觉得嘴巴有点干,舔了舔嘴巴跟他说:“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跟我爱人报个平安而已。”

    “我说什么了?别恶人先告状。”郭观宇气笑了,幽幽地说:“不过是好奇,人面兽心的玩意,还会跟爱人报平安哦。厉害、厉害。”

    尤秀和沈夏荷从他身后走廊走过来,尤秀大着嗓门打断他们的对话说:“走啊,折腾这么一圈,我得吃个大肉面。领导,舍得吗?”

    郭观宇又是一副绅士模样:“当然可以,吃多少都行。咱们走吧。”

    从市局出来,派出所老张坐在面包车上,送他们一起去了吉祥面馆。

    吉祥面馆门脸看着不大,进去后别有洞天。大约八十多平的面积,三四十张方桌子。因为马上到饭点,已经有近半的桌子坐了人。

    这里不光卖面条,在收钱的柜台前还放着六七米长的凉菜台。上面有拌三丝、腌拌嫩芹菜叶、呛辣土豆丝、盐水芹菜花生粒和糖瓣蒜、炕青椒。

    掌心大的碟子,随便装,装到冒尖也才要四分钱。

    “帮我点份葱花面,我马上回来。”到了面馆门口,郭观宇让她们先进去找地方坐着,再看看吃什么面条。他回去拿粮票十来分钟就过来。

    仨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打算把招牌上的三种面条:大肉面、鸡蛋炸酱面和葱花面一样来一份,再来份凉菜。

    香栀有点想喝北冰洋,想着郭观宇请客她还是不要乱点了,不是人人都是顾闻山的,她得知道分寸嘛。

    点好面,她们坐着等着。幸好直接进来点了,在她们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多人。

    “嚯,原来你在这里!”汪媛朝拉着儿子齐金宝也进来吃面,没走两步看到尤秀。

    她怒气冲冲地指着尤秀说:“我儿子没学可以上,大海被抓,这都怪你!”

    她跟齐大海一直没走,就住在不远的招待所里希望再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进到心连心小学。

    可谁知道尤秀在学校里人缘颇好,郭校长宁愿得罪县教委赵主任也不让孩子进去,更何况其他教职工。一家三口接连吃了不少闭门羹。

    汪媛朝就是个图书管理员,清水衙门每个月拿不到多少工资,还把钱都花在儿子身上,这段时间请客吃饭又花了不少钱,可以说赔本的买卖干尽了。

    她丈夫齐大海昨天因为想找人把送的礼要回来,直接跟人发生口角打了一架,轮胎厂工人的工作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她把一切归为晦气,晦气的根源就在尤秀这儿。

    齐金宝有其母必有其子,他也怒视着尤秀。

    尤秀一

    手一个拉住香栀和沈夏荷,面对大吵大闹的母子俩,她态度是视而不见,反正耽误店里的生意自然会有人把他们撵出去。何必影响自己的情绪。

    汪媛朝在她们桌前气的跳脚,骂了好多句不见尤秀皱一下眉头,忽然冷笑着说:“你们家果然专出厚脸皮,你大姐搞破鞋被休了,你十二岁就跟男人结婚睡觉了,还装什么装?回头我就告你学校去,让你当不成老师——啊啊——”

    尤秀拉人的手一顿,接着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活活扑倒汪媛朝,咚地一声躺在地上。香栀凶巴巴地喊道:“你闭嘴,不许你乱说!”

    不等汪媛朝反应过来挣扎,沈夏荷也冲过来,挽起袖子左右开弓往死里抽她的大耳光!

    “看我撕了你的烂嘴!”

    啪啪啪——

    大耳光打的汪媛朝脸上又疼又麻,前后左右端着面碗的人纷纷避让,距离两三步看起热闹来,把想要来拉架的服务员被挡在外面。

    “啊——打人啊——”汪媛朝挣扎着起不来,哭天抢地地喊着:“资本家的女儿也有人护啊!十二岁搞男人啊!臭不要脸!”

    沈夏荷一把捂着她的嘴,薅住她的头发怒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子,在面馆里胡言乱语!”

    汪媛朝挣开她的手,又要张嘴喊,香栀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桌上的糖瓣蒜整个塞到她嘴里:“看我堵不堵你!”

    尤秀被她们流畅的配合和光速反应震惊了,随即过去要拉开她们:“别打了,别打了。”

    齐金宝看妈被打倒,也要冲上去打,忽然被一个人拽着后领。

    郭观宇从没如此佩服过谁,今天算是开了眼。他特意加快脚步,最多十分钟,面馆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

    他请客的客人们与一位泼妇扭打在一起,还占了上风。边上看似在拉架的尤秀,也在假模假式的拉偏架

    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甩开齐金宝,留下齐金宝在原地哇哇大哭。

    “这不是顾团长的夫人么,您怎么还亲自动手了。”郭观宇弯腰在汪媛朝能听到的距离低声跟香栀打着招呼。

    汪媛朝看到香栀扎个土气的头巾,穿着单薄的布拉吉,还以为是学校里的职工,没想到居然是团长的家属。

    她当下停下挣扎的动作,眼睛不错地看着香栀,气喘吁吁。

    香栀掏出手帕擦了擦沾脏的手,汪媛朝一眼看到手帕是沪市流行的刺绣手帕,高级商品货。

    别人都用来装饰衣襟或当贵重礼物赠与别人,只有她当做纯正的手帕擦完手团着揣兜里,一点不在乎它的价值。

    再仔细看着香栀的绝美五官,她原本犹豫是不是男同志故意诓她,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再说这年头谁敢大庭广众之下冒充军官夫人啊,闹不好是要挨一粒的。

    郭观宇给她们使眼色,香栀和沈夏荷放开汪媛朝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汪媛朝脸颊和嘴通红,整个脑袋都火辣辣的疼。她咽了咽吐沫,认出刚说话的是郭校长。

    她打听过郭校长,留洋派,有背景。

    县委的赵主任都不愿意招惹他,听到他们告状以后就说“事情办不成就算了,你们顺其自然得了,小学而已。”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像是压根不敢得罪的样子。

    这次郭校长不光主动跟打人的女同志打招呼,还要请她到一旁吃面,这种巴结

    齐金宝哭得鼻涕都出来,抱着汪媛朝正想要指着香栀骂,被汪媛朝一把捂住嘴飞快地说:“别惹事,咱们得罪不起她们。你爸工作要丢了,妈的工作再不能丢了啊!”

    她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围着,眼瞅着外面有人嚷嚷着要去派出所,她难堪地说:“误会误会,我们不去。”

    她咬着后槽牙把委屈往肚子里咽,拽着齐金宝就要走。

    “站住!”香栀喊住她。

    “嘶你还要干什么?”汪媛朝捂着脸,咬牙切齿地问。

    香栀从兜里掏出十元钱:“这是给你补偿的医药费,咱们算私了。”

    “不要白不要,我们走。”

    汪媛朝一眼看到香栀满是大团结的钱包,更是认定她的身份是真的,接过钱二话不说灰溜溜地走了。

    郭观宇跟围观群众拱拱手,笑着说:“打扰诸位晚餐了啊,这下不用买凉菜下饭了,都散了吧。”

    大家见事情结束,又有人给台阶,于是都散开,各自端面盛凉菜去了。

    “冲动了啊。”郭观宇坐在香栀对面,无可奈何地说:“好歹找个人少的地方,我瞧着隔壁胡同就不错。”

    香栀偷看着尤秀的脸色,的确知道自己冲动了,她是个仗义的小妖精,受不了别人这样侮辱她的姐妹。

    沈夏荷甩着手腕,龇牙咧嘴地说:“今天抽了两个混球,明天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太久没跟人干架,抽人抽的掌心发麻。”

    这话一下把大家都逗笑了。

    郭观宇找来服务员要来四瓶北冰洋,给她们起开放在跟前:“这次表扬香栀同志,知道私了,以防后患。”

    香栀吸溜一口劲道的手工面,心满意足地说:“要不是人多,我还想抽她十块钱的。”

    尤秀半天没说话,心不在焉地拌着面条,终于开口解释说:“我们家成分不好,属于资俢封。我大姐并没有出轨,是头几年环境问题,我家出事了。她前夫怕我大姐拖累他们家,又怕别人说他们落井下石,找了个借口跟我大姐离婚的。”

    香栀老听尤秀提起大姐,知道她们姐妹情深,能教育出尤秀这样孩子的家庭肯定坏不了,她大姐也经常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怎么可能自己做脏事。

    “我不带信的,谁说我都不信。”香栀吸溜着面条,头也不抬地说。

    尤秀定定地看着她,伸手默默摸摸香栀的脑瓜。

    沈夏荷想到她既然解释了,有个问题她想知道:“那你十二岁真就就结婚了啊?”

    尤秀放下手,戳着面条说:“我十二岁那年,那个男的才八岁。我们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八岁他能干个什么?我们天天掏鸟窝,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们没有领结婚证,后来他们家被下放,我们再也没有联络了。”

    香栀八卦兮兮地问:“那你说你以后不结婚,难不成是因为他?”

    尤秀说:“对啊,我们俩小时候还互砸过狗屎,相互讨厌的不行,我对男人也就喜欢不起来。”

    沈夏荷噗呲笑出声:“那个女的也够会造谣的啊。”

    香栀忿忿不平地说:“谁不说呢,要是不熟悉的人听到传播出去,秀秀以后怎么在学校当老师啊。”

    郭观宇微微点头:“师德有问题,的确无法继续任教。同僚和家长们都会有意见不说,我也会担心学生的品德与私人关系出状况。”

    尤秀叹口气说:“不说我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家就这点事。”

    “其实我家也有点问题。”沈夏荷听到她的私事,也忍不住说:“公婆老催我生孩子,从前部队离婆家近,隔三差五带我去医院看病,还去喝偏方。好在孟哥升迁调到这边,我也算是脱离苦海,只需要隔三差五喝点他们给的补品。偶尔发电报也会催,都是孟哥对付,我也就清净了。”

    尤秀问沈夏荷:“那你们结婚几年了?”

    沈夏荷张开五根手指头:“五年。”

    香栀撅着小嘴说:“说不定是种子的问题。我觉得你的土壤不会有问题。”

    沈夏荷明白香栀的意思,摇摇头说:“他也检查过了,说没问题。也许是缘分还没到。”

    估计这话题给了郭观宇感触,他放下左手的筷子,叹口气说:“我从美利坚留洋回来,不少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是卖国贼。头两年我在京市遭到主流教育圈的排挤,文人圈更是混不下去。后来阴差阳错到了这边当了校长,免不了还会有人背地里说我闲话,用有色眼镜看待我,实在让人唏嘘。”

    香栀捧着面碗,不走心地说:“唏嘘啊唏嘘。”

    郭观宇气笑了,问香栀:“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呢?”

    香栀下意识地摸摸脑袋瓜,腆着脸说:“家庭美满,生活和谐,没有任何经要念。”

    郭观宇笑着说:“哎,我又要唏嘘一下了。”

    尤秀觉得因为她让大家想起不好的事,于是拿起汽水瓶举起来说:

    “来,咱们碰一个。即便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但是郭校长已经成一校之长,夏荷也不被婆家骚扰,我成功到了城里任教,栀栀家庭美满、生活和谐,这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

    郭观宇端起汽水瓶也说道:“虽然是阴差阳错当了校长,但我的确很喜欢这份工作,心甘情愿地俯首甘为孺子牛!”

    沈夏荷也说:“来到这里认识你们我很高兴,曾经我天天困在肚皮上,现在天天能跟姐妹们开心相处,能跟孟哥不被打扰的生活,我真的开心,祝大家也开心祥和,一切顺利!”

    香栀杏眼弯弯地说:“我每天都很开心,以后也会继续开心下去!”

    “对,你以后也要开心下去。”郭观宇瞅了香栀一眼,随即别过脸躲过尤秀疑惑的目光,跟大家一起碰了碰汽水瓶。

    一顿热闹的面条吃完,尤秀和郭观宇回了学校。沈夏荷陪着香栀往家走。

    走到邮局门口,香栀一拍脑袋瓜说:“你先回去吧,我想给我妈发个电报。”

    沈夏荷回去也无事可做,于是说:“我等你吧,正好吹吹风。”

    不大会儿功夫,香栀发完电报出来,俩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到家里。

    隔日早上,香栀刚睡醒,门口有了敲门声。

    她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看到便宜爹大清早出现在门口,火急火燎地说:“你快跟我过去给你妈回个电话,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香栀“啊”一声,还没反应过来。

    周先生伸手晃了晃她脑袋顶上冒出的花芽说:“快收一收,跟我走。”

    香栀急急忙忙收好花芽,套上衣服跟周先生到了花房。

    “你最近有晒太阳吗?”野山樱收到电报,一直在大队办公室等着。

    “晒呀。”香栀把状况仔仔细细地说完,恼火地说:“老是突然冒出来,对我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那你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没什么不适,啊,食欲不是很好。”香栀抱着话筒说:“除了顾闻山,我什么都不馋了。”

    突然塞一嘴。

    野山樱在电话那边闭了闭眼,很快跟香栀说:“今天你别上班了,去部队医院检查个身体,我怀疑你有喜了。”

    香栀说:“我当然有喜事,昨天才配合市公安局破了个案子呢。”

    野山樱在电话那头吼道:“我怀疑你怀孕了!是这个喜,听得明白吗?!”

    香栀“啊”

    她咽了咽吐沫,忙说:“你别暴躁哦,本来就是个大喇叭,呵呵呵呵我怀孕了?顾闻山种的种子发芽了?!”

    野山樱吁了口气说:“五六十年前我认识一个花妖,也是这样子突然发芽开花,后来她生产了,怀胎十月生下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可把我们喜欢坏了。”

    说这事儿时,香栀能感受到野山樱的欢喜。

    野山樱也替她高兴,忍着脾气继续说:“去部队医院做个B超看看,到底是人和妖的结合,我也有些拿不准。你先去,要是确定了跟我联系,我马上过来照顾你。”

    “好。”香栀感受到大喇叭对她的关爱,甜甜地对着话筒“啵”了一口:“谢谢你呀。”

    野山樱嘴角带着笑,说出的话还有点嫌弃:“少拿对付顾闻山那套来对付我,赶紧去吧。我马上去给你弄些好东西养胎!我知道谁家洞穴有好东西藏着呢。”

    “也不用非去抢——”

    “嘟嘟嘟——嘟嘟嘟——”

    香栀挂掉电话,摸了摸没有任何感觉的小腹,忽然胳膊下面托着一个手:“啊?”

    周先生听得一清二楚,此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说:“闺女,爹陪你去,你走路万万要小心啊。爹的宝贝小孙女就靠你了。”

    香栀哭笑不得地说:“还没定呢。”

    “我瞧着有谱。”周先生红光满面:“那等定下来再跟我女婿说?”

    香栀说:“对呀,他忙着呢,定下来以后给他个惊喜。”

    周先生颔首说:“那仔细点也没错,走,跟爹去医院,来,脚步要稳,心态要平和,不踩水不踩泥。”

    香栀哭笑不得地说:“我会走路啊。”

    她怎么觉得都比她要紧张呢。

    第40章 第40章三喜临门恭喜呀(含加更……

    省解放军医院。

    三位专家连同裘院长一起,面对着顾团长爱人的检查报告愁眉苦脸。

    听说香栀同志又来了,让他们紧张不已。

    上次昏迷不醒,他们久治不愈,已经感觉到很大的压力。后来说是中暑休克区区一个中暑休克,他们居然没看出来。

    这次检查报告依旧没有任何特别显示,唯一测出的是心率较高,血糖对比上次检查略有上升。

    其他的,没了。

    周先生已经不跟他们气急败坏的说话了,他扶着香栀说:“走吧,咱们以后再不来这里看病了。去找你妈看,你妈都比他们强。”

    香栀被折腾一圈,尽显失望,默默地准备离开。

    裘院长等人脸上无光,站在走廊上臊着脸,目送他们离开。

    正在这时,检查科退休返聘的老大夫出来,喊住他们:“请稍等。”

    周先生幽幽地说:“怎么了?”

    香栀也看了过去。

    老大夫推着厚实的眼镜片,手有点老年哆嗦,拿着报告说:“我怀疑香栀同志的病症不一般,结合前一次来说,病症相对普通人而言埋的比较深,非常不一般。”

    香栀心想,这还靠点谱,毕竟我不是个人。

    周先生眯着眼问:“老先生,那您看怎么查?”

    老大夫指着114部队方向说:“我建议你们不要舍近求远,去到部队医务所里找秦大夫,他是我师兄,中医的一把好手。她病症既然照不出来,试试能不能让我师兄把脉吧。”

    香栀怀疑地说:“您师兄确定能把的准?”当师弟的手,说话间手还在哆嗦呢。

    老大夫又推了推眼镜片,诚恳地说:“他是我师傅衣钵继承人,医者仁心,我不会骗你们的。千万别把病情耽误了,去吧。”

    周先生想了想,与香栀说:“反正在部队里,咱们顺路走一遭?”

    香栀点头:“行。”

    周先生谢过老大夫,又陪着香栀往114医务所去。

    医务所在烈士碑附近,就在家委会一楼。

    出于大病治不了,小病不着急的原则,平时开点感冒发烧止疼片,或者帮着扎一针,也没多少别的工作。

    周先生跟香栀到的时候,遇到王爱华王会长和冯艳等人。她们刚开完例会,和一群家委会成员们在外面晒着太阳念着口号。

    王爱华跟香栀打了个招呼,香栀也客气的点了点头。周先生背着手先一步进了医务所,让王爱华脸上讪讪的。

    快到午饭时间,香栀坐在医务所里等了片刻,见到一位七十

    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穿着旧袍子,胡须飘飘,看起来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

    “我师弟跟我打电话了,来,姑娘,我给你把个脉。”秦老大夫坐到椅子上,等香栀撸起袖口,并着食指和中指按压脉搏。

    香栀大气不敢喘一声,漂亮的杏眼盯着秦老大夫脸上的表情不放。

    都说中医神奇,有时候还通点别的东西,会不会诊断出她不是个人呀?

    周先生陪在一旁站着,也看着秦老大夫的脸色一言不发。

    等了许久,秦老大夫忽然说:“脉象略怪,但好在怪中有序不对!!”

    他一声“不对”,惊得香栀和周先生都要跳起来了。

    周先生飞快地说:“怎么不对!?”

    香栀小脸也白了。

    秦老大夫指着玻璃桌板下压着的值班表说:“不对啊,今天中午不是我值班啊。徐亚峰这个孙子,又诓我!”

    香栀:“”这肉要不是太柴,她真想一口吃了他。

    周先生压着脾气,连声问:“那她呢?我闺女有没有不对的?”

    秦老大夫继续把着脉,闭上眼嘀嘀咕咕地说:“稍等啊,急个什么。”

    周先生抚摸着他边上的血压仪,淡淡地说:“你慢慢来,不急。”

    秦老大夫又摸了十来分钟,才长吁一口气,朗声说:“好家伙,我师傅曾经遇到过的脉象居然让我撞见了。哈哈,好啊好啊!”

    好个屁,到底怎么回事啊!

    香栀郁闷地看着他说:“到底有还是没有啊?”

    秦老大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堆文绉绉的话。

    香栀听不明白,但周先生有文化,听了以后脸黑了起来说:“我只要结果,不需要你念山海经赋。”

    秦老大夫抚掌道:“有喜啦,肯定有喜。如此经典的脉搏,跟我师傅的医书说的一模一样。要是没估计错误,应该有一个月了。”

    香栀对他表示怀疑:“你保证没错?”

    秦老大夫低声说:“仙子,您放心。”

    香栀大惊失色,周先生冷酷地抄起血压仪,又听秦老先生说:“我这一生能摸到此等奇脉,死而无憾了啊。二位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不会跟第四个人说。但我要把今天的诊疗写在我师傅的医书后方,印证师傅的诊疗,哈哈我真是荣幸之至啊。”

    香栀闻到他身上的确没有奇怪的味道,反而是好闻的中药材味,应当如他所说,是个医痴。

    周先生听他几番保证,又看到香栀的眼色,放下心抚着胸口畅快地说:“好好好!我的白白胖胖的小孙女就要来啦!”

    香栀抿唇笑着,知道顾闻山一定会为此高兴。

    一般看病诊金五分一角,周先生无论如何也要给秦老先生五元钱诊金,秦老先生捋着白胡须说:“秦某也沾沾喜气,这就笑纳了。”

    周先生又问他:“日常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秦老先生摇摇头:“没有。据我所知,她丈夫是顾团长。顾团长是人中龙凤,自然精血比普通人强健,更何况您闺女身份不一般,要是有些小情况,也不需要太过担忧。”

    周先生放下心,也不搀扶香栀了,背着手让她自己走。

    刚走到门口,耳后传来秦老先生的大喊:“不好!!”

    香栀一个激灵站住脚,扭头说:“又怎么了?”

    周先生快步托着便宜闺女的胳膊,紧张地说:“您、您说。”

    秦老先生起身走到药架上,抽出里面的铝饭盒,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三食堂今天吃红烧肉!我要是去晚了,就没得吃了!这可怎么行!帮我锁门啊!”

    秦老先生健步如飞,从便宜父女俩身边擦肩而过。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香栀干巴巴地说:“爹,您能不能把这里取缔了啊?”

    “嗯这个想法可以有。”周先生唇角抽动,后悔给他五元钱了。

    香栀挠了挠头顶,周先生招手,她走过去。周先生也摸了一圈,又让她把三角巾重新扎紧了些。

    “乖闺女,回头爹给你买几条颜色好的吧?”

    “噢。”

    出了医务所,家委会成员们也要离开,大家三三两两地往食堂或家里去。

    越过人群,香栀远远看到沈夏荷带着两位公安同志指着她。面部表情紧张严肃,看样子有情况。

    周先生挡在她前面,背着手目视着他们。

    部队里极少会有公安同志出现,一般有事部队内部就给解决了,犯不上让地方处理部队的事。除非是压不住的大事。

    家委会好些人站住脚,好奇地往这边看。

    王爱华正在跟冯艳说话,见状也停住动作看了过来,嘴上担忧地说:“香栀同志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用她说,冯艳也有点担心。马上十一国庆,家属们要是出事,家委会的人国庆节都过不好。

    “我认识他们。”香栀看到沈夏荷身后跟着的是张公安和另外一个眼熟的公安。她迎上去,客客气气地说:“张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老张说到昨天的审讯,脸上还是很严肃,语气却很轻松:“我们是来通知你一声,这件案子市局接手以后上报给省厅了。连夜审讯出来,里面有两个毒贩,两个药贩,还有十六个吸毒人员。他们身上都背着事,打架抢劫绑架敲诈,坏事干了个遍!”

    香栀倒吸一口气,小脸紧张地说:“那两位姑娘没事吧?”

    说到这里老张庆幸地笑了笑:“营救及时,她们俩没受到其他伤害。不过咱们地界里有这么个赌窝,被一网打尽,也算是给国庆节很好的交代。”

    “那就好。”香栀脸上笑的跟花儿一样灿烂:“那曹香琴?”

    “她毒/瘾发作,先从拘留所送到戒毒所了。她还有敲诈勒索、绑架的罪名,证据确凿,至少十年保底跑不了了。”

    “她以后害不了你了。”周先生赞赏地拍了拍香栀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王爱华和冯艳在不远处听得清清楚楚,松了一口气。

    老张跟香栀说:“这次过来通知你两件事,一个是最近麻烦你再到市局里一趟,有些笔录需要再详尽一下。另外一个——”

    他忍不住笑了:“是市局领导知道你孤身涉险,这次能成功一网打尽,你功不可没。结合你曾经有过勇斗人贩子的光荣事迹,决定跟市里申请个人三等功一个,恭喜恭喜啊!”

    香栀不知道个人三等功有多厉害,反而周先生很激动地跟她解释:“别说你一个军嫂,就说军人或者公安同志,有的一辈子都拿不下一个个人三等功啊。”

    冯艳站在王爱华身边,也激动地说:“这还是咱们部队第一个得到个人三等功的军嫂啊,太好了,国庆节咱们一定要好好宣传这件大喜事!!”

    王爱华连连点头,脸上都是笑容:“是啊,一定要好好宣传,我们脸上也有光。”

    周先生乐呵呵地说:“不光这一件大喜事,还有一件,小花儿,爹能说吗?”

    要是没有秦老先生的话,他们肯定还想着遮掩三四个月再说。可有了秦老先生的话,周先生觉得这是个好时机,提出来让大家都替闺女高兴,凑一个双喜临门。

    沈夏荷走过来挽着香栀的胳膊说:“栀栀,你还有什么喜事我不知道呀?”

    香栀凑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

    沈夏荷先是震惊,而后抱着香栀都要高兴的跳起来!

    冯艳大大咧咧地说:“怎么了?还有什么喜事啊?”

    周先生背着手走了两步,藏不住唇角的笑意:“我闺女要给我生胖孙女啦!”

    王爱华一拍巴掌:“哎呀,这才结婚不到一年吧?顺顺利利、顺顺利利啊!太好了!”

    人群里小伍、李晓娟等军嫂挤了过来,纷纷替香栀高兴。

    小伍忍不住说:“好啊你,怎么总是干大事呢?这下双喜临门,回头顾团长回来了,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香栀站在原地,小手捂着肚子,腼腆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沈夏荷稀罕地伸手,也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我都要羡慕死了,快‘传染’给我吧,我可喝够那些苦汤药了。”

    香栀拉着她的手使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沈夏荷吓一跳:“祖宗,你轻点啊。”

    香栀小手一挥:“没事。”

    等着他们说完话,老张跟香栀约定:“那明天我叫人过来跟你录笔录吧。我媳妇怀孕的时候,头三个月都在床上躺着养胎,我们多走一趟,你可千万保重自己。”

    周先生跟老张客气地说:“谢谢你对我闺女的照顾,回头孩子生下来,我让人给你们送红鸡蛋去。”

    “哎,那可太好了,到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啊。”老张跟同事招招手,又说了一会儿俩人才走。

    ***

    西北地区三军演习结束,114师军团作为红方表现优异,大获全胜。

    顾闻山作为总指挥官,军演结束后,被大首长点名赴京接受面对面嘉奖。

    而后,跟在京市的父母和大姐、弟弟全家吃了顿饭,马不停蹄地往海城赶。

    小郭开着车,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首长,满满后备箱都是给嫂子带的好东西,嫂子见了一定高兴。”

    石志兵坐在副驾驶,脸上尽是疲惫,但眼里都是笑意:“这个婆婆当得很到位啊,我瞧着不是把嫂子当儿媳妇,看起来更像是当成亲闺女啊。听说她们关系不错,这么长时间没见面都惦记吧。”

    顾闻山一路风雨兼程,正在后面闭目养神,脑子还在复盘这次军演的行动计划,闻言睁眼轻声说:“我妈很清楚,对她好,才是真的对我好。”

    小郭也道:“这话说得太英明了。首长们可能不知道,我们农村有句话‘儿子结婚全家求,娶了媳妇全家欺’。净是些刁难人的恶习。”

    石志兵笑着说:“我也有所耳闻,应当好好批判。不过这也轮不到咱们,等到我和小郭都娶了媳妇,也跟老顾一样疼不就好了么。”

    小郭抿唇忍不住笑,仿佛看到媳妇儿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在跟他招手。

    沿着117国道行驶了三百多公里,下到省道后,开了三个小时的崎岖山路,终于回到了114部队。

    顾闻山让小郭直接把车开到办公楼下面:“我先跟刘师长汇报,汇报之后直接回去休息。”

    石志兵整理着军容说:“我也跟你一起,等完事昏天黑地的睡他个三天。”

    顾闻山跟他一起往楼上走,遇到不少同僚。

    这些人早就听说军演红方大获全胜的光荣事迹,纷纷走过来跟顾闻山恭喜。

    “顾团长,恭喜你三喜临门啊。”

    “恭喜恭喜,顾团长,这次说什么你也要请客了啊。”

    “还是你有眼光,真人不露相啊。哈哈,等你的饭局啊。”

    这一路上,但凡遇到的都在恭喜顾闻山,说话的意思也不光是军演胜利的事。

    顾闻山和石志兵一脑门问号,到了刘师长办公室,刘师长看到他们,直接跟顾闻山说:“汇报在电话里说的差不多了,让小石跟我开个小会,你赶紧回家看看你爱人吧。”

    说着刘师长指着茶几上的奶粉、干银耳和京果子说:“这些是你阿姨给你爱人准备的,你拿过去,对了,还有这是红糖票,你回去的路上直接兑半斤。”

    顾闻山纳闷地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刘师长发现他还不知道喜讯,干脆也不告诉他,卖着关子说:“你回去就知道了,也别急,你小子有福气,是件大喜事。”

    顾闻山问不出来什么,提着东西从办公室出来,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赶。

    上次电话里小妻子说有事跟他讲,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

    他下到楼下,看着小郭骑在750上,嘴咧的比刚才更厉害。疯狂地跟顾闻山招手说:“首长!快来,我载你回去!”

    顾闻山上了车:“你是不是知道了?”

    小郭紧紧闭上嘴,脸憋得都抽抽了,也不说话。

    顾闻山干脆不问了,这上上下下真是一条心啊。

    到了家门口,下车时听到家里传来愉悦的交谈声。看样子家里有客人,还不止一位。

    小郭帮着把边斗里的东西往屋子里提,看到客厅里的大红花喜笑颜开地说:“嫂子,恭喜你,双喜临门!”

    顾闻山放下东西,怔怔地看着两个月没见的小妻子。似乎这段日子过的还不错,小脸红光满面,容光焕发,一点不见思念他的神态

    香栀左右两边坐着尤秀和沈夏荷,还有小伍她们一帮。有缝衣服的,有裁剪布料的,电视里还放着歌舞,着实热闹非凡。

    他嗓子干涩,真的很想把小妻子抱在怀里好好揉一揉。

    香栀没他想法多,从沙发上起来冲到他怀里撞了个满怀:“我想死你啦!好想你!你怎么才回来呀!”

    屋里军嫂们没见过这样直白的撒娇方式,互相抿唇直乐,挤眉弄眼。

    顾闻山耳朵尖发红,抱着思思念念的小妻子贴了贴脸,低声说:“晚点亲,别噘嘴了。”

    香栀埋怨地看着他,咽了口吐沫。

    尤秀和沈夏荷知道他们感情好的不行,恐怕有许多的话要说。俩人使了个眼色,站起来道别。

    小伍她们见了,约好过两天再来,也都笑着离开。

    小两口终于等到家里没人了,关上门狠狠地亲了一顿。顾闻山抱着小妻子坐在沙发上,吻了又吻,看着唇瓣红的发烫,才伸手揩掉唇边的潮湿。

    香栀坐在顾闻山结实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了得了三等功的事:“还给了我一朵大红花,刘师长当时也在场,呼吁其他军嫂向我学习呢。”

    顾闻山刮刮她的鼻尖:“还有什么事?”

    香栀松开手,扯着他的大手抚在小肚子上,羞臊地用气音说:“顾闻山,你上回真把种子种下啦。大喇叭和秦老大夫都看过,说我怀孕啦。”

    顾闻山被突然到达的喜悦冲击的半天没说出话,呆愣地摩挲着她的小肚子,恍如亲眼见到神迹。

    香栀也不打扰他,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偶尔挺起小肚子让他好好摸,配合的要命。

    顾闻山又是激动自己当爸爸,又是心疼小花妖以后的生产,他哽咽着说:“这段时间我不在,没能好好照顾你。”

    香栀枕在颈窝里,蹭了蹭说:“谁让我是军嫂嘛,大家都这样,又不是只有我,你不要难过。”

    小花妖的懂事,让顾闻山更加心疼。俩人依偎在沙发上,说了好一顿体己知心的话,黏黏糊糊的不行。顾闻山的大手没从小肚子上放下来过。

    “我去打饭,然后去给我妈打点电话告诉她喜讯。”

    顾闻山温柔地注视着香栀:“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多幸福。哪怕以后有了孩子,你也是我最爱的人,咱们一家一定会和和美美,幸福长久的。”

    香栀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措手不及,她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的欢喜,干脆搂着顾闻山叭叭叭亲了好些口,小嘴边亲边说:“因为我喜欢你呀,我爱你的!”

    顾闻山知道小花妖对感情的表达有些匮乏,因为身边人不会教她这个。但越是这样单纯无暇的话,越使得他心里柔软,想再多疼爱她一些。

    “对了,你不要给我带饭了。”香栀指着沈夏荷那边说:“夏荷承包了我的伙食,还有大喇叭给我喂不少补品,你买回来我也吃不下了。”

    顾闻山笑着说:“真不错,回头我要感谢一下她们。”

    香栀推着他往门外走,小声说:“是不是给我带什锦果脯了?你可别让她们知道啊,她们不让我吃小零嘴啦。”

    顾闻山正要给她拿,闻言按住袋子说:“那我先不给你吃了。等问过以后你可以吃再给。”

    香栀顿时原形毕露,呲着小白牙说:“我怎么就不能吃啦,我就要吃!”

    “蒸米粉肉、黄豆熬肉皮冻、炸带鱼,都不吃啦?”沈夏荷站在院子里准备过来,听得一清

    二楚,叉着腰说:“非要吃色素?”

    香栀立马变脸,小嘴甜嘻嘻地说:“吃呀吃呀,你妈妈的母爱菜谱嘛,我最爱吃啦。”

    顾闻山算是知道她小脸最近圆一圈的理由了。

    他从行李里拿出一包京式果脯,还有一大盒稻香村各式点心送给沈夏荷:“谢谢沈姐,这段时间我爱人让你操心了。”

    沈夏荷大大方方地收下礼物,笑着说:“顾团长别说客气话,咱们都是邻居,我跟栀栀也投缘,都是应该互相帮忙的。而且我也爱做点好吃的,正好我做她吃。”

    嘴上说的很好,她心里也想笑。

    顾团长能屈能伸,之前见面冷淡的不行,如今为了香栀连“沈姐”都喊的出口了。

    回头果脯和稻香村还不是她们几个小姐妹一起消灭了,孟哥又不爱吃甜食。不过接受人家的好意也是一种礼仪,顾团长也能安心些。

    顾闻山跟她说了几句,然后去给秦芝心和父亲打电话报喜。这一次三喜临门,让秦芝心在电话里忍不住说“阿弥陀佛”。

    “那我马上买明天的火车票,我过去照顾好她。”

    秦芝心许久不见香栀,也想知道他们小两口日子过得怎么样。这次知道香栀这么快有了身孕,喜不胜收。

    顾闻山知道香栀也想着她,直接答应下来。

    回到家,孟副营长也下班回来,俩家一起吃的饭。

    沈夏荷手艺了得,孟岁宁虽然话不多,但提起军演来,倒是很让顾闻山刮目相看,有许多有亮点的思考。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孟岁宁虽然遗憾不能尽兴,不过能跟军演总指挥官畅聊,收获良多。

    等他们走了以后,香栀再次粘在顾闻山背后,像个小尾巴。搂着他的腰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等着他洗碗。

    到了八点多钟,周先生和野山樱过来看望他们,又给香栀喝了补药。

    香栀赖赖唧唧地喝完,成功骗取什锦水果糖一块,含着糖老老实实被顾闻山洗了个干净,热热乎乎地躺在被窝里钻到顾闻山怀中睡着了。

    顾闻山也困倦,听到耳边清浅的呼吸声,自己也进入梦乡。

    到底是接连两个月睡不安寝,他夜里醒过来一次,摸黑起来倒水。

    小妻子也醒来,嘟囔着喊道:“我也要喝水。”

    顾闻山把凉开水倒进水池,给小妻子倒上跟体温相当的温水,进到客房打开灯——

    “你、你这是?”顾闻山差点没把水撒了,放下杯子快步走到床边,搂着小妻子询问:“怎么满头的花儿?你哪里不舒服吗?”

    香栀打着哈欠,困哒哒地说:“诶,我没跟你说吗?怀孕以后经常长花苞呢,哈哈。”

    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顾闻山哭笑不得地说:“我以为你跟我说你怀孕的事。”

    香栀伸手拔掉头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放在顾闻山掌心里:“送你,乖乖睡觉。”

    顾闻山惊愕地摸着她的头:“不疼?”

    香栀觉得痒痒,抓了抓脑袋瓜,披头散发地说:“这有什么好疼的呀,困死了,快睡吧。”

    顾闻山闻到满室的栀香,忽然想到秦芝心女士即将到来,晃醒小妻子说:“经常这样?”

    香栀点头说:“对啊,我天天得扎着头巾上班呢。”

    顾闻山说:“坏了,我得跟家里说一声,别让你婆婆过来了。她岁数大了,吓个好歹的不说,我怕你的孕期会不安宁。”

    香栀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没骨头似得,软乎乎地说:“秦芝心不会的,她是好人。她喜欢我的。”

    顾闻山知道自己妈什么样,绝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但是以防万一,他一点不敢赌,还是起来穿衣服:“我去打个电话,先让她不要过来,你先把胎稳住再说。”

    香栀大字躺在床上,撅着小嘴说:“那你快点回来噢,我等你睡觉。”

    顾闻山俯身啄了一口小甜嘴,连夜出家门跟秦芝心打电话去了。

    等他趁着夜色回到家,刚在客厅便听到客房里呼呼的浅鼾声。

    “小骗子。”

    顾闻山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进了客房。

    隔日早上,沈夏荷特意没过来送早饭。

    她等到晌午,估摸着起床了,提着买完菜的篮子敲了敲门。

    顾闻山正要出门,见到她和气地打了招呼,又拉开鞋柜上的抽屉说:“沈姐,这是我家的粮票和肉票,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副食品劵,你看着用,千万别节省。”

    沈夏荷看了一眼,直咂舌。

    里头的各式票劵和零钱够香栀再怀上一个了。这个她不好意思要,也不是香栀让她帮忙做饭,是她自己揽着活,连带着自家吃的,哪能白要人家的。

    “其实我也不光为了你爱人,你瞧我跟孟哥五年没怀上孩子,这不是过来沾沾喜气嘛。再说我们自己也在吃,你们年轻不会做,我不过搭把手,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票。”

    顾闻山劝着说:“照顾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能让你跟孟副营长往里面搭钱,你们两口子吃不了多少,不够感谢你操心的。要是还让你继续掏钱,我爱人怀孕回头人家该笑话我养不起媳妇孩子了。”

    “哎呀,你怎么这样说啊。”顾闻山难得跟香栀以外的女同志低声细语的说话,这次还是因为香栀放缓了语气,倒是叫沈夏荷觉得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好男人。

    他办事体面周全,沈夏荷也不好再拒绝。

    “行吧,那这些就放抽屉里,我回头买东西用多少花多少。”

    “谢谢沈姐,我上班去了。”

    “去吧,家里你放心。”

    中午顾闻山没回来,尤秀跑过来跟她们一起吃饭。

    沈夏荷用老家带来的紫砂锅小火慢炖了黄豆猪蹄,自己燎的土猪蹄子,用上泡了一晚的鼓黄豆,还没到饭点,满屋都是浓郁酱香的猪蹄味。

    “我还薅了些嫩萝卜叶,吃腻了可以蘸着汤吃爽口。”沈夏荷尝了尝咸淡,又往上面撒了半勺老抽,神情很专注。

    香栀闻到香味已经坐在饭桌前坐好,帮着沈夏荷剥大蒜。

    尤秀看她在屋里还带着三角巾,偷着乐。

    “小水芹菜在哪儿?秀秀,帮我洗一点,我要撒猪蹄上。”

    香栀和尤秀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不想吃水芹菜!”

    沈夏荷从厨房探出头:“真的不放吗?妈妈的菜谱噢。”

    妈妈的菜谱?!

    香栀和尤秀再次异口同声地喊道:“放放放!必须放!”

    说完尤秀跑进厨房去洗水芹菜了。

    沈夏荷神情专注地做完这道黄豆炖猪蹄,金褐色的油亮色泽,还有入口即化的软糯口感,加上嫩绿的水芹菜,配有黄豆的豆香气,刚上桌就馋的香栀咽了咽吐沫。

    “好吃,都不用嚼,抿一下就没了。”香栀吃得小嘴油汪汪的,兴奋地说:“明天还要吃。”

    尤秀是个会吃东西但不会做的吃货,这顿猪蹄肥而不腻,没有骚气,吃的她连连称赞:“比刘厨子做的都好吃,放在人民饭店里售卖,肯定也能成招牌。”

    沈夏荷没吃多少,看她们吃的香,心里非常满足:“我妈以前给有钱人家里当保姆,她会做好多菜。你婆婆捎来的那些补品,我回头问一问都能给你做了。”

    香栀激动地说:“你真是有个好妈妈啊!太羡慕了!”

    她家便宜妈,就是个大喇叭。

    尤秀也羡慕地说:“要是我妈有这样的手艺,我肯定得有二百斤啦。”

    沈夏荷笑着垂下头,松了一口气。

    其实以前她也跟别人说过自己妈妈给别人当过保姆,虽然已经解放了,但总是有人觉得低人一等,还会说些难听的话。

    她们这样的表现,其实在沈夏荷的预料之中,谁让她们是好姐妹呢。

    尤秀吃完饭,主动进去收拾厨房刷了碗。

    香栀坐没坐相,在沙发上躺着马上要睡着了,被沈夏荷赶到客房里午睡:“我回家把三鲜馅做好,晚上秀秀你来吃三鲜大包子,我放粉条和虾仁!”

    “行啊!”尤秀洗完东西,看了眼时间说:“那晚上我再过来,明天我们学校会发鸡蛋票,我领了直接送过来咱们一起吃。”

    “行。”

    尤秀走了以后,香栀在客房里很快进入梦乡。

    沈夏荷回到家下狠心往盆里打了四颗鸡蛋,准备炒。

    平时她自己做只舍得放一颗鸡蛋,炒好恨不得拌成碎碎做馅吃。

    沈夏荷在自己家里叮叮咚咚剁好饺子馅,剥好虾仁,一切都准备好这才来到香栀家。

    她刚出门没有反锁,方便香栀睡着可以直接进去。

    等她在这边把面发好,琢磨着香栀应该起来了,进到客房里打算叫她。

    “天老爷啊”

    香栀躺在布满花枝的床上,头上簪着一圈圣洁美丽的法莲栀子,畅卧在花瓣中熟睡。

    整个场面美轮美奂,仿佛在梦境里。

    沈夏荷腿上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栀栀”

    她撑着地上,匍匐到香栀床前,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揉着眼睛,震惊到眼珠子要掉了出来。“这是这是花神娘娘显灵了?”

    她整日在那边偷偷摸摸求菩萨送子,对此半信半疑。见到香栀睡梦里不断冒出来欲欲绽放的花苞,忽然双手合十,嘟囔着希望花神娘娘赐个孩子给她。

    “花神娘娘显灵啊,求个孩子给我吧,男孩女孩都行”

    她仔细闻了闻室内的味道,跟香栀身上浅浅的香气一模一样。本来忙碌累了的她,提神醒脑一扫疲惫。

    而且她终于明白香栀为什么戴着土气的三角巾了!是为了挡住头上的花芽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因为不知道香栀到底什么路数,沈夏荷把能叫的都叫了。

    香栀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她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抚在小腹上,掌心和腹部的灵力相互辉映,让她觉得特别舒服。

    “嗯几点了。”香栀慢吞吞地坐起来,靠在床头见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喊了声:“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床边摆着铺着红布的桌子,上面恭恭敬敬地供奉着三颗苹果、三个白面馒头和三颗红彤彤的大石榴。

    沈夏荷双手合十还在拜,看到香栀起来,小心翼翼地说:“妹子,你醒啦?”

    香栀笑起来满脑袋瓜的花枝花苞都在颤:“你怎么不干脆给我磕一个呢!”

    沈夏荷震惊过后的确有一阵挺害怕,后来想开了。香栀要是想害她和周围的人,早就害了,根本不会掏心窝子交朋友。

    再然后想着,来都来了,不如拜一拜,万一呢,是吧。

    她听到香栀的话,笑骂道:“不能让你白占我便宜,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呢。诶,你头上的花儿是真的假的?能不能让我摸摸?”

    香栀往床边拱了拱,把脑袋瓜往她胸口一歪:“摸吧,喜欢就摘几朵,泡在水里两天就能开了。”

    “还能这样啊?”沈夏荷手又开始发抖了,哆哆嗦嗦摸了摸花,还试着拔了下,惊喜地说:“嚯,你这个出马仙了不得啊。”

    从花神娘娘到菩萨再到出马仙,在香栀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身份几经变化。

    主要是香栀睡梦里跟醒来完全不一样,睡着的她带着一股圣洁无瑕的力量,醒来后还是傻乎乎的小姐妹。

    香栀怒道:“什么出马仙,我是花妖,正儿八经的实力强悍的能打得过孙悟空的大妖精。”

    “放屁。”

    沈夏荷嗤笑着说:“你要是打的过猴子,还至于被个曹香琴追在屁股后面敲诈?早就到上面跟弼马温当邻居去了。”

    香栀见蒙不了她,讪讪地说:“反正不是出马仙。”

    沈夏荷高兴地坐在她床边说:“不是出马仙好,听说好多仙家规矩可多了。我瞅着你不一样。诶,告诉姐,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用戏法变出来的吗?”

    香栀摸着腹部说:“怎么可能是变出来的。我妈说我得十月怀胎生下来,跟人一样。怎么?你也想让我给你变一个?这可不行,你知道的,种子很重要的,顾闻山的种子只能我有。”

    沈夏荷笑着推了她一把,感叹地说:“不是变戏法也好,踏踏实实的生下个宝贝疙瘩,省的提心吊胆的。算了,我本来还想找你求个子,拉倒不求了,擀包子皮儿去。”

    “诶,你把桌子和这些东西收走啊。”

    香栀下地趿拉着鞋叫住她:“我送你袋花苞,清神醒脑、祛除污秽!你要不要?不要拉倒噢。”

    “要要要,我来了。”沈夏荷将客厅茶几上的水果盆拿过来,把苹果石榴扔进去,嘟囔着说:“可花了大价钱呢。要不再供一供吧?”

    香栀撅个腚掏床底下藏着的花苞,闻言扭头说:“再说不给你了噢。”

    沈夏荷“啧啧”两声,把水果和馒头放了回去,又把桌子搬到自己家里。

    回来看到香栀掏出来的两搪瓷盆的花苞,震惊地问香栀:“这么多花骨朵你藏在这里啊?不怕顾团长知道?”

    香栀纳闷地说:“有什么怕的,他没见到面就知道我是小妖精了。”

    沈夏荷说:“那尤秀?”

    香栀说:“刚知道不久。”

    沈夏荷说:“那周老真是你爸?他知道吗?”

    这话跟尤秀问得差不多,香栀干脆说:“是我爸,我妈也是我妈。他们也都知道我妈跟我一样也是个妖精。”

    沈夏荷忍不住说:“乖乖,我要是回去告诉孟哥,只说你,不说你爸妈,你能同意吗?”

    香栀最近跟孟岁宁打过几次交道,闻言说:“孟大哥很不错,你说吧。再别告诉别人就行。”

    沈夏荷捂着嘴说:“你放心,再让别人知道我就自己把嘴巴撕了。”

    ***

    晚上八点。

    孟岁宁没赶上吃晚饭,回到家闻到一股幽香。

    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上回在隔壁闻到顾团长身上也有这股好闻的香气。

    他进到客厅放下材料,脱下外套挂上,难得没见到沈夏荷出来迎接他。

    “我回来了。”孟岁宁走到客房,没见到妻子,再回头看到主卧,大惊失色地说:“你搞牛鬼蛇神?”

    沈夏荷手脚麻利地做了两个花苞“馅”的枕头,此刻两个枕头放在长方形的小写字桌上,下面铺着红布,供着瓜果

    沈夏荷拉着他也要过去拜拜,孟岁宁拒绝道:“我们都是唯物主义战士,绝对不会承认牛鬼蛇神的存在。”

    沈夏荷也学着香栀翻了个白眼,直起身说:“那没事了,你就当我晒枕头吧。”说着又把枕头夹在胳膊下面往客房送。

    “你不是说要晒枕头吗?”

    沈夏荷神神秘秘笑着说:“白天‘晒’,晚上咱们枕。”

    她把枕头扔在床上,二话不说缠上来解孟岁宁的领扣。孟岁宁无法拒绝妩媚风情的妻子,边脱边说:“我先去洗个澡。”

    沈夏荷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俩人贴在一起,她扭了扭腰肢说:“孟哥,你好久没帮我洗澡了。咱们今天一起洗嘛。”

    “嗯。”孟岁宁斯斯文文的一个人,轻松地把沈夏荷抱起来,迈开步子走进浴室

    隔日早上,孟岁宁如往常一样,被中药味呛醒。

    每次他们俩过完生活,沈夏荷第二天都会喝下他母亲花高价买的“生根药”。

    开始他反对,后来沈夏荷劝说下,只能让沈夏荷喝下去。

    可惜一连喝了三四年,沈夏荷除了每次生理期越来越痛,其他没见到有别的效果。

    他刷着牙,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

    短茬头,应该去理发师剃一剃。顾团长的短茬头就剃的很精神,特别有男人味。

    “让让!呕——”沈夏荷推开孟岁宁,撑在面盆前吐了起来。

    这一吐,仿佛要把污秽吐尽了。

    她死命的咳嗽,差点把肺咳出来。可是卫生间里臭气熏天,她一边干呕,一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吐出来的味道。

    “你、你出去!”沈夏荷艰难地站起来,不断摆手让孟岁宁出去。

    “不行,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孟岁宁不但没有离开,更是走到沈夏荷身边,拍着她的背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见到孟岁宁一点不嫌弃她,沈夏荷感动之余,不由得说:“感觉浑身上下特别舒坦,像是如获新生,真是难以置信。”

    “啊?”孟岁宁伸手摸摸妻子的额头:“你真没事?要不然我把枕头扔了。”

    沈夏荷忙说:“别,你等我呕——”

    话没说完,沈夏荷又吐了出来,全是黑汤水,跟她喝下去的“生根药”差不多。只是更加的臭。

    等她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后,整个人的确如她所说,红光满面,看起来格外健康。

    她见还有时间,拉着孟岁宁把香栀的事情跟他说,还把花苞掏出来给他看。

    孟岁宁还是半信半疑,可沈夏荷说的真真切切,他不免笑着说:“该不会是你婆婆逼的太紧,让你产生幻觉了吧?回头我再说说她,其实有没有孩子我都无所谓,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这不是孟岁宁第一次说这种话,沈夏荷枕在他肩膀上说:“其实也不是为了你妈生的,我想要我跟你的孩子,就像栀栀和顾团长一样,他们有他们爱情的结晶。”

    想到顾团长回来时满面春风的笑意,孟岁宁也勾起唇说:“既然如此,那都听你的。只是供桌你要小心,顾团长那边不在意没关系,旁边还有别人住,窗帘记得拉上。”

    “行,我就知道你最好。”沈夏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美滋滋地送孟岁宁上班去了。

    隔壁还有个要上班的已经走到门口。

    这一夜,香栀睡得不踏实,一会儿要顾闻山抱抱,一会儿让他摸摸肚子。格外闹人。

    天快亮的时候,性情大变,本来一直为即将到来的孩子高兴的她,忽然哼哼唧唧、黏黏糊糊,情绪起伏的很大。

    “我、我有点想哭。”

    “怎么了?!”

    顾闻山因为心急,说话声音重了点。

    “你吼我。”香栀眼眶倏地红了,扭到床角抽抽搭搭,让顾闻山好一顿哄。

    “我没吼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困了。”

    “我抱着你睡。”

    早上顾闻山起来洗个澡,随后热了三鲜馅的包子冲了牛奶等着小妻子吃饭。

    “你给我吃剩包子,呜呜。”香栀明知道这样不对,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不是剩的,是早上新蒸的。别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顾闻山心里一咯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昨夜翻看孕期手册,看到里面会有小部分孕妇早期有较大的情绪起伏,小妻子肯定也是这样。

    好在他问过以后,香栀虽然委屈,还是乖乖坐下来把包子和牛奶消灭了。

    顾闻山三两下吃掉四个包子,马上到上班时间,他不得不起来换衣服:“我得上班去了,让你妈过来陪你?”

    “不要。”小妻子黏在他身上不放,死死环着他的腰身:“你还没吃嘴呢。”

    顾闻山马上低头:“来,乖,张嘴。”

    香栀掂着脚,自然地搂着他的脖子亲上去。

    一吻过后,她哼哼唧唧地说:“你中午真回不来吗?我和孩子现在就想你,你真的不在意吗?”

    这是什么玩命的问题?

    顾闻山俯身拉过她,深深拥抱着小妻子给于情绪安抚:“我是因为工作回不来,你摸摸我的心脏,这里全是在想你。”

    他甚至不敢提孩子。

    敏感的小妻子拍拍抱抱之后,总算背着小手目送他上班,眼神无辜又可怜。顾闻山一步三回头,看着小妻子红着眼眶跟他再见。

    这班还上的成吗?

    顾闻山扭头往回走,走到门口拉着她的小手亲亲手背说:“在家听话,我到办公室就去找刘师长批年假。”

    “真的呀?”

    “真的。”

    香栀露出可爱腼腆的笑容,轻轻地说:“别说我们娘俩耽误你工作呀。”

    “对,不是你们娘俩耽误,是我舍不得你。”顾闻山低眉顺眼、从善如流。

    见到小妻子露出笑容,顾闻山这才放心,虽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晌午,秋高气爽,房檐上又飞来了麻雀。

    日照不再苦人,不冷不热的气候很舒适。

    沈夏荷把院子里笸箩装的豆角干翻了翻,捧着几颗后门买的新鲜土豆过来做饭。

    今天有道硬菜,土豆炖鸡腿!

    鸡腿没花鞋柜抽屉的钱票,她一早上神清气爽,特意从农贸市场买的新鲜鸡腿,硬是抢过了四个大娘呢。

    她还不知道香栀开始抽风,削完土豆片,开始剥大蒜。等她把锅炖上,从厨房扭头问:“仙女,中午吃二米饭还是商品粮?”

    半天没听到香栀回话。

    刚才不还在嘻嘻哈哈听着收音机评书呢?

    她找了一圈,在院子里看到小小的蹲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小花妖:“你干嘛呢?你怎么哭了?”

    香栀捧着一捧土豆片和剜出来的土豆芽,一下哭出声:“它们怎么这么可怜啊,被削了皮还得被火炖,都是土里长的兄弟姐妹,它们怎么这么可怜啊。”

    “”沈夏荷站在她后面,眼睁睁看着香栀抽抽搭搭抹着眼泪,拿着小铲子把土豆皮和土豆芽埋在土里,还竖了个板子。

    “得,人家黛玉葬花,你妖精种土豆,挺好挺好。”沈夏荷等她种完,拉着香栀进屋,并且反锁了门。

    开玩笑,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这不招人笑话么。

    中午尤秀过来,看着香栀一头簪花地坐在饭桌边发呆,时不时抽两下,小声问沈夏荷:“她这是怎么了?”

    沈夏荷对孕期的掌握颇深,切着土豆没治的摇摇头说:“雌激素出了问题,心疼被斩的兄弟姐妹呢。”

    尤秀放心了:“我还以为脑子出了问题。”

    沈夏荷实话实说:“照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出问题。”

    尤秀噗呲笑出声,喜提香栀白眼一个。

    仨人坐在一起吃了饭,沈夏荷还担心香栀不吃土豆炖鸡腿。

    谁知道小花妖扭扭捏捏地把吃空的碗举起来,羞着小脸说:“好姐姐,我可以再吃一碗吗?”

    新鲜的大黄土豆子,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