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师弟戴穆尧从戒律堂门外走进来,听闻此言,怒气冲冲地过来,揪住了齐鸢的衣领。
戴穆尧双目通红地说:“齐鸢!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霜里他,以后与一个废人无异了!”
齐鸢被他摇晃着,眼前近在咫尺这张熟悉的脸也扭曲了。
戴穆尧是他的亲师弟,出身名门,刚进斩月谷时吃不了苦,挨打时总是齐鸢陪着他,哄着他。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却如同看仇家,恨不得将他拆吞入腹。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孟濯尘拂袖,挥出一道灵力逼戴穆尧放开齐鸢,随后冷冷道:“我平日教导你们戒骄戒躁,我看你们是全忘了。齐鸢,今日各位长老都在这里,你不必再狡辩。”
陆岐舟走过来,挡在怒气冲冲的戴穆尧和齐鸢中间,对齐鸢说:“不要再闹了。你知错就改,还有能挽回的余地。”
齐鸢环视了一周,从长老到师父,从戴穆尧到陆岐舟。
他从小长大的斩月谷,不知什么时候,竟变了个模样,人人都要他认下这残害同门的大错,无一人肯站出来替他辩解分毫。
齐鸢悄悄攥着手心,用刺痛吊起针尖般大小的神智,开口道:“残害同门是大忌,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敢问各位长老,若要给齐鸢定罪,可有证据?”
掌门道:“我们赶到时,你毫发无损,而迟霜里却灵脉皆断,你如何解释?”
齐鸢回答:“是我见他执意踏入阵眼,好意相劝,反而被他击伤。”
戴穆尧:“霜里是炼气,你已经快筑基后期,他如何能击伤你?”
戴穆尧似乎还想骂他毫无廉耻,被陆岐舟拦了下来,而师父脸上有着愠怒,转头与长老商议起来。
几位长老齐聚审人,是大事。
门外看热闹的弟子,窃窃私语说话的声音传进来,分外刺耳。
“齐鸢还有脸说证据?他忘了,自己平时是怎么欺负霜里师兄的?”
“唉,可惜了霜里师兄的天赋,果然木秀于林,会有小人嫉妒。”
“哎,霜里师兄?是霜里师兄来了!”
戴穆尧猛地扭过头去。
齐鸢也朝门口投去了视线。
只见迟霜里一身素简的白衣,由两个小僮搀扶着,从自觉分开的人群中走了进来。
迟霜里样貌不错,尤其一双眼睛素日含情,生得最好,此刻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今生再无进境,微抿着嘴唇,眼睫虚虚地垂下来,瞳中不见往日的光彩。
戴穆尧上去挤开小僮,扶住他,关切地问:“你怎么这就下地了?要不要紧?”
迟霜里虚弱地朝他一笑。
而后跪倒,向几位长老行礼,又说:“霜里受伤一事,也是无妄之灾。请各位长老不要再追究齐鸢师兄了,若是伤了本门和气,霜里难辞其咎。”
自迟霜里出现,师父的面色就和缓了些,亲自过来将人扶起,道:“你放心,斩月谷设戒律堂,弟子犯错,会一视同仁。”
“迟霜里,”齐鸢看着众星捧月的小师弟,冷声开口,“那日在秘境中,我是见你要闯阵眼才好意提醒,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是啊,”迟霜里惨然一笑,“我第一次进秘境,分不清东南西北,是师兄你好心为我指路……”
齐鸢听了,转头看向陆岐舟:“师兄,你听,他都说了,我是给他指路,我没害他!”
齐鸢只觉得,自己蒙了一肚子的冤屈终于解开了。
“秘境你去过数十次,你给他指了条死路,你不知?”陆岐舟声音严厉,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厌恶。
迟霜里红着眼睛道:“师兄,我知你素日不喜我,你若说出来,我愿自请离开斩月谷,如今我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齐鸢愣住了。
数年里,自情窦初开的一刻起,他就喜欢陆岐舟,习惯根深蒂固,以至于就算此刻蒙冤,他第一个想的,也是叫陆岐舟不要误会他。
他一厢情愿,竟从没想过,陆岐舟究竟是多么不喜欢他,眼中厌恶才会那么深。
齐鸢心口烧疼,等耳中的嗡鸣稍稍停了些,他转身撩袍跪下,动作行云流水。
“弟子齐鸢,为证清白,自愿搜魂。”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