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骑兵们在Nantavia村度过平静的一夜,新的一天,军队在号声中苏醒。
战士们拍拍脸庞走出房舍和修道院,那些被杀的村民依旧被抛弃在户外,没有人关系死者,罗斯战士纷纷走到小溪处,洗干净脸再喝些清水,就开始啃食干粮。
他们并没有时间大肆点火烹煮麦子,只要看看阴霾的天空,感受潮湿的风,显然一场令人不悦的降雨就在路上。
也许军队可以将这个村子当做避雨之地。
菲斯克当然没有这般保守,通过从修道院缴获的文件,以及从欧奈骑士嘴里获悉的只言片语的消息,他至少摸清楚了此地的名称与领主的情况。
哪怕天气不佳,罗斯军仍旧要进军。
尤其是缴获的文件以拉丁语罗列了大量名词,每一个词都代表一个村庄,瞧瞧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分明证明了本地区的村子可是星罗棋布。
菲斯克甚至有些头疼,手下就五百多个战士,挨个毁灭村庄也好耗时很久。若是将战士们分成小组撒出去,又可能被本地守军各个击破。
还是再考虑一下逐渐恶化的天气吧!兄弟们需要一个更加的落脚点避雨。
倘若过一阵子就会下雨,针对Nantavia村的最终破坏也必须施行。
仅剩的篝火又添了一把柴,几乎已经阴燃的火堆又腾起烈焰。
菲斯克被烈火烤得面部发热,他眯起眼命令待命的战士:“现在抽出木枝,把所有的建筑都点燃!尤其是那个修道院,必须烧毁。”
众人皆称是。
广大骑兵再度集结,马蹄踏在才长出青苗的麦田,战马自顾自地勾下头啃食香甜麦苗,罗斯战士则被要求列队看着火焰烧起来。
一如之前的一系列行动那般,起初房屋只是喷涌起呛人灰白烟尘,慢慢的草垛房顶才见到明火。待看到明火时,扑灭大火已经变得不切实际,很快整个村子都将陷入致命的炽热中。
在点火之前,修道院里的有价值物已被搬走。
小小的修道院仅有极个别的金银器具,它们被罗斯军拿走后,其余的东西一把火烧掉也无妨。菲斯克不可能遇到任何的修道院、大教堂,就将所有的藏书、卷轴拿走。
有关法兰克人信仰的《福音书》对罗斯军毫无意义,菲斯克幸运的找到了税收清单,这才知晓村庄的具体名字。除此之外最有价值的缴获,莫过于一张羊皮纸地图了。
起初那似乎只是一卷普通的卷轴,摊开之后,菲斯克一眼认出那就是本地区的地图。
留里克为罗斯王国制定了绘制地图之标准,他也的确不是凡人,当广大法兰克教士对欧洲的地理构造还只有抽象理解时,罗斯军已经掌握了整个欧洲乃至北非的基本地理。
留里克的构图没有能力精确描述法兰克境内一些小型河流的走向,以及河道附近的大型定居点,倒是标注了一些着名法国城市的大概地理位置。
他为地图制定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空间逻辑,但与本时代的法兰克绘图学的习惯有所不同。
贵族领主最关心的事就是战争与打猎,税收相关的事情几乎都包给了教士。如何令税收精准与快速,绘制地图就成了首选方案。
教士们还没有将绘图升级为《鱼鳞图册》的地步,他们即要罗列亟待收税的村庄名称,凡有条件的教士都要亲自走访所有乡间,将个村子的空间位置标注出来,同时标注辖区内的山川河流。绘图的目的是为了协助教士们管理教区,它只会绘制得越来越精准。
地图对普通百姓毫无用处,其上都以标准的教会拉丁语标注名称,民众更是完全看不懂。
菲斯克缴获的地图是左南又北上东下西,简直是将罗斯军习惯的地图模式顺时针转了九十度。
这难不倒菲斯克,只要习惯了法兰克教士们的这种习惯设定后,本地区简直对罗斯骑兵已经单方透明了。
事实又一次证明,罗斯军将修道院、大教堂排在攻击的最高优先级是完全正确的。
也再一次证明,当年大王逼着所有精锐战士学习拉丁语是睿智之举。
绘图抽象的地图标注的不止是村庄,还有一些被奇怪符号重点标注的地点。
其中一个距离罗斯军非常近——名为CAOVRCE(今Chaource)。教士用一个空心方块标注它,该地名到底意味着什么?
地图上明明白白标注了托内尔城的所在,罗斯军要攻击那里就必须持续南下,一路之上定然遇到多个村庄,还要奋力过一条河。
倒是身份未名的CAOVRE距离军队当前的距离很近。
菲斯克甚至估计,若非昨天大家几乎是摸黑赶路,倘若天再亮一些,就不是待在脚下的这个村子过夜了。
想着距离也不愿,两地间有平地相连,不如去瞧瞧看看。
于是,全军集结后突然奔向西北方向,在他们身后就是熊熊燃烧的Nantavia村。
有些战士觉得老大又是想打特鲁瓦伯国的主意,也有人揣测老大是想换个方向迂回攻击欧塞尔。
秉承“迂回攻击”想法的战士,骑着马分析得头头是道。
所谓军队自离开凡尔登后,行军放心几乎就是一条线。只要敌人不傻,稍稍分析一番,通过所有被袭击村庄、教堂的空间方位,就能推测出罗斯军未来可能的进军方向。
倘若敌人预判了兄弟们的行动方向,组织大军埋伏堵截,己方可就要吃亏了。
战士们七嘴八舌谈着,令无聊的行军多了一些乐子。
可菲斯克哪里想得这么多,哪怕是持续南下也无妨,遇到敌人阻击就利用己方弓马娴熟的优势,在开阔地带把强敌慢慢折磨死。
他就是要看看地图标注的CAOVRCE是什么意思,才没有迂回进攻的意愿。
全军行动没多久,前方就出现了像是建筑群的存在。
它绝非一般的村子,今日乌云密布,反倒更加凸显了那边奇怪白墙的不凡。
到底是什么建筑居然有着白墙?莫非又是一个修道院?
不对劲!如果是修道院,手头的地图就该在那个地点,直白标注一个十字架图案。
顾不得太多了,既然它被以“空心方块”标注,万一还是个军事据点呢?
在菲斯克下达命令前,一双双眼睛就被那奇怪的白墙所吸引。
突然间进攻号吹响了,紧急被菲斯克招到身边领命的百夫长风一般策马回去。再一次,两队骑兵暂不顾后勤人员、物资,向着目标快速冲杀而去。
又是一瞬间,地图上标注的CAOVRCE被占领。
罗斯军又是见人便杀,奈何这里压根不是村庄,当地也根本没什么人可供军队屠戮的。
奇怪的是一些被杀的人分明像是战士,那些人试图持剑抵抗,不是被战马冲撞,就是被弓矢射杀。
罗斯骑兵不分主次地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战马冲过石头门,军队进入CAOVRCE的内部,至此战士们终于弄清楚了它到底的什么——一个皇家行宫。
它是沙乌斯皇家行宫,早在罗马时代末期它就已经存在,它是查理曼复建的多个行宫之一,“虔诚者”路易为了拉拢安抚躁动的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就将它赐予之。
于是,沙乌斯行宫就成了康拉德的休闲宅邸。
心有大志向的伯爵根本无意贪图享乐,也没有大方到会将这个行宫组借给自己的大胖子表弟。
康拉德派遣不足五十名士兵守卫这里,又安置一些村民在这里拓荒。
士兵与其说是守卫行宫,不如说就是充当保洁员,平日里的工作就是驱赶附近森林里钻出来的野生动物,以免它们对行宫破坏。将把庭院、室内打扫干净也是士兵的重大责任。
行宫的建材绝大多数是罗马时代的废物利用,罗马人喜好大理石,如此材料在旧行宫废墟随处可见,新建的沙乌斯行宫就硬生生堆砌出了白墙。
它完全没有罗马时代行宫的雍容华贵,处处体现着一种粗糙感、朴素感,倒是顺应了本笃修会主张的苦修。
至少庭院里栽种了很多龙柏,再配上大理石堆砌的白墙,勉强在形制上有着对罗马时代的追忆。
奈何它地理位置太偏僻,虽是避世图清净的好地方,现在整个帝国都在打仗,有雄才大略意欲复国的康拉德父子频于征战,当然不待见这种偏远的别墅。
如此以来,行宫里连贵重的金银器具都没有了,或者说康拉德在得到它后不久,就将内部的值钱物变卖了以充军费。
它空有宽阔庭院、厚重气派的大殿房屋,倘若贵族要在这里修养还需要再装修一番。
一瞬间,花岗岩石板铺设的庭院挤满了罗斯骑兵,一番剧烈运动后,有的战马干脆留下了热腾腾的马粪和马尿。
战士们陆续下马,他们昂着头零距离欣赏那有着白墙的大建筑,又四处观望,欣赏着皇家行宫的美妙。
菲斯克把战马交给随从,他握着剑柄直接走进大门虚掩的大殿。
他意外于“空心方块”标注居然代表着皇家行宫,满心欢喜地推开大门,令他抱憾的是,臆想中金银琳琅满目的大厅根本不存在,内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使劲嚎了一嗓子,当即听到回声。
一些战士跟着他走入大厅,众人左看右看都是一脸遗憾。
“老大,太奇怪了。我听说他们的行宫都蕴藏很多财富,难道传说有误?”一名战士的抱怨引起大家的强烈共鸣。
菲斯克听他们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子,揣测道:“也许有价值的东西早被搬走了。现在,我甚至都不能完全确定它是一个皇家行宫。”
“算了吧。”他又摇摇头:“我们先出去,看看别的兄弟有什么发现。”
军中见多识广者不少,很多人见过或听说过法兰克的皇家行宫、别墅当是怎样的。
尤其是特里尔城皇家行宫,哪怕大火毁了整座城,兄弟们可是在当地过了一个冬季。那个行宫毁灭前的样子,只要听听早先抵达科布伦茨的伙计们的描述,听者就垂涎三尺呢。
行宫虽然毁灭了,遗留下来的温泉可是让一万名罗斯驻军舒服了整个冬季。
抱憾离开大厅的菲斯克,很快就在庭院里遇到布洛迪老弟。
“大哥,你原来在这里。”
“看你一脸木然的样子,是不是也没发现什么宝贝?”菲斯克问。
“您猜得真准。所以……你们也没发现宝贝?”
菲斯克绷起嘴摇摇头:“我们就仿佛洒下渔网,什么都没有捞到。这里空荡荡得不像是个行宫,真是对不起它奇妙的白墙。”
“嗬!我们放一把火把它熏黑。”布洛迪掐起腰泄愤道。
他的话也不全是气话,堆砌柴火不能把石头烧化,给白墙烧黑还是可以的,在大火之后将黑墙恢复原状几乎不可能,这样就是报复行宫的主人了。
菲斯克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你的人可有受伤?”
“这一次大家都长了心眼,作战的时候没有单打独斗的情况。我的人毫无伤亡。”
“很好,我的人也都平安。可惜啊,兄弟们手段狠辣没留活口。”
“很抱歉,我这里也没有活口。”布洛迪遗憾中话锋一转:“大哥,我们不是意外获得了本地的地图么?对着地图目标挨个破坏即可,我们已经不需要活口。”
“话是如此。”菲斯克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闭嘴了。他直接命令道:“天气很糟糕,估计很快要下雨。真是奥丁赐予我们好运,这个行宫现在就是罗斯人的大宿舍和大马厩。我们就在这里避雨,顺便……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
终于,下雨了。
三月份本不该少雨,天气总是这样捉摸不定。
菲斯克离开大部队已经很远很远,现在已是三月底,迟迟未来的大规模降雨终于开始了。
当他们觉察到来自南方温润潮湿的风,就推测到未来几日有雨。
地中海的水汽已经活跃起来,再叠加大西洋水汽的影响,一团又一团的水汽开始排着队涌入西欧。
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了,好在行将降雨之际,罗斯骑兵找到了一处绝美的宿营地。
极个别村民见行宫涌入一大群异装骑兵,背着柴火又钻进山区森林里。
整个沙乌斯行宫现在是欧塞尔伯爵直辖地,当地可不是普通村民可以进入的,凡奉命住在这里的村民也被要求不能离开。
这些村民称之为农奴更为贴切,只有砍柴的少量村民幸免于难,其余各色人等都在罗斯骑兵进攻的那一瞬间被杀。
行宫内外的所有建筑被罗斯战士占领,一些偏殿都成了马厩,本该被打扫干净的庭院广场如今随处可见马粪。
整个行宫范围内的建筑物都被利用起来,罗斯军切实做到了连马匹都不必担心淋雨。
连续的作战因降雨告一段落,战士们终于可以安然地脱下板甲衣。长期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松懈,也得以好好检查自己的武器,尤其清点箭矢。
高强度的战斗使得骑兵们的箭矢损耗严重,包括备用箭在内的所有箭矢都射过一次。检查完好的自然继续使用,认真检查发现箭杆有裂纹的,就只好取下箭簇了。
战士们断不会冒着“炸箭”的风险继续使用有裂纹的箭,他们倒是可以就地取材,削上一些木棍,将箭簇以麻绳捆上去。铤装的箭簇末端是一根纤细铁棍,以弓钻钻洞再插进箭簇太花费时间,得益于末端习惯,凑合着以麻绳捆扎就行了。报废的箭矢卸下羽毛,在新木杆上以细麻绳凑合着捆上两片尾翼,一直粗制箭矢制造完毕。
每个战士都趁着休息时期的无聊时间再造箭矢,此事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暗示着罗斯骑兵已经没有刚出发时的犀利。劣质箭矢的破甲能力几乎没有,若是抛射也无法保证飞行轨迹稳定,它唯一的用处似乎就只有骑兵掠过敌人时贴脸骑射,对着缺甲、无甲的敌人打出战果。
这一情况菲斯克非常清楚,他从未想到属于自己的远征居然打到了如此地步,考虑现实兄弟们也着实停不下来。
“早知如此我该多备一些物资。”抱怨也没有用,罗斯骑兵需要趁着当下完美的修整时期,整顿武器、物资的同时调整心态,所谓维持犀利作战的箭矢折损很多,兄弟们未来的作战不得不更加狡黠。
他们待在干燥的房舍静静等待降雨结束,未曾想小雨竟持续下了五天,而时间也悄然间进入了四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