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喜悦并未降临美因茨,三万大军严阵以待,整个城市陷入肃杀中。
就在城外,大量马车在聚集。多是两马拉一车物资,麻袋堆积得整齐,期内尽是刚刚脱离的新小麦。
已经没有时间再磨面粉了,征战之时全军就靠着煮麦饭充饥。
对于绝大部分士兵而来,虽然进攻凯泽斯劳滕是为国王卖命,即便胜利了也难得什么财物。
是什么使得他们的战斗意志还不错?正是大量粮食稳定供应,以及极为关键的盐。
相比于洛泰尔,路德维希的一大战略优势正是牢牢把控着巴伐利亚的萨尔茨堡大盐矿。
当地大主教充当盐业大管家的职责,在为国王源源不断提供卖盐收入时,也囤积大量制好的粗盐以备军用。
给普通人吃的尽是些粗制盐,杂志未祛除干净有一定苦涩。但盐就是盐,唯有吃够了盐,身体才充满力量。
这是全军开拔前的最后一日,恰是今日,伟大而康慨的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用极致的美餐犒劳最普通的农民兵。
木碗盛满煮熟的麦子,罢了再抓上一把盐。这种餐饮严重缺乏油水,但在这乱世,陷入多年战乱的美因茨地区,普通人已吃不起面包,盐的运抵量少而贵。
经济封锁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作战手段,自从整个美因茨教区被路德维希牢牢控制,洛泰尔再也不向这片曾经属于他的地盘运输物资,尤其是盐。
起初,路德维希作为外来者冲入这里,他要建立自己的权威,便在多年前故意减少对此地的关键物资输入。
终于包括整个美因茨教区的来茵兰地区成为两位高贵王子争夺权势的主战场。
现在的来茵兰战场正存在两个极端。
一边是路德维希在战前犒劳全军,给战马都饲喂放了盐的燕麦。士兵充满力气,每个战士也都多带了一点干粮——硬入石头的黑面包块。
面包碎硬,用战斧砸成碎屑即可食用,即便它非常磨牙。这不,在得到分发的不知道是不是年初烤制的老面包,它坚硬如石头不必担心腐坏,普通士兵也就忍了。它被砸成碎屑放入麻布口袋里,另一个小口袋可是士兵的小盐袋。
一口面包碎屑再舔一把盐,如此大规模行为觉得士兵自愿,此乃路德维希以王命下令落实。
他到底是从罗斯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有助于军事提高的方法,所谓所有战士都准备一些可全天候立刻食用的干粮,军队就不需要埋锅做饭。
“如果我的军队精力足够充沛,睡觉是否是必须的?那些平凡的农民就只是农民,他们不一定有曾经那些农民士兵勇敢。至少我的人至少在三天时间内不需要停下来做饭,足够我快速推进拿下凯泽斯劳滕了。”
路德维希幻想着自己的大军也可以有罗斯人那般行动迅速,他不愿意承认那些家伙的快速只要来自优势长船,一定在于那些家伙连饭都不用做。
因为,在被俘期间的他的确看到捕鱼的罗斯人,似乎连鲱鱼的内脏都不去除,张着烂牙的大嘴将鱼一步塞入胃,如此野蛮难以理喻。
倒是可以学习他们的一些技术,乃至利用这群恶棍为自己打仗,未来再入那些迂腐教士所言:尽可能把他们感化成“文明人”。
另一边是驻扎凯泽斯劳滕的以梅茨伯爵军、逃亡至此的萨尔男爵军为主的洛泰尔军,由于交通被切断与战争持续破坏,该地尚不至于断粮,但全军必须节约粮食了。
】
连日的好天气非常利于秋收,而这不正是厮杀的好日子?
就连萨克森军队也按照路德维希本人的要求携带了大量干粮。此事其实不用他来教,和罗斯人混得很熟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储备得更为彻底。
只要恢复和平,萨克森人即可快速恢复实力。
他们在赶路之时,排成四行纵队、几乎全员扛着长度相近长矛、整体黑色着装的大军路过一个又一个小市镇,试问敢用农民不愿多交一些粮?
由于很大程度行军路径是在威斯特伐利亚境内,此乃柳多夫的旧封地。
不过他并未把本地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其实对于北部的萨克森人族亲,一并被他视作“奶牛”。他现在还你聪明,拒绝横征暴敛而是带着人们积极利用内战的契机,以掠夺赚钱,所有人都有发财的机会,这是民众拥护的原因。
他故意利用普通村庄对事实的无知,这就继续声称自己是本地伯爵,所谓以收十一税为名强行得到了一批粮食。
这种事他没有也自觉无必要告诉路德维希,但抵达美因茨后的萨克森军已经开始烹饪起“大饼铁板烧”。
相比于只属于路德维希的两万大军,仅有五千兵力的萨克森军,他们的军粮储备不容小觑。
在萨克森,民众通过煮海盐、捕鱼做鱼干出售、出售麦子,和其他诸如珍惜皮革、蜂蜜之类货品,仅在一年时间就赚了点钱。但整体的民生依旧凋敝,因为即便是普通萨克森人也知道自己的落难一定因为军力贫乏,所有的本土graf伯爵,如此贵族实力往往近似于南部的男爵,他们宁可饿肚子也要弄到大量的武器和工具。
好在,罗斯人真在汉堡城贩运廉价的矛头、斧子和铁锤。
好矛头的售价仅有六个银币,按照罗斯人的要求,原始售价与运输费加起来,只要用六十磅麦子即可购得。
关键在于罗斯人能轻松运输以前支矛头,但与其说它是矛头,称之为军刺更合适。
先是生铁铸造铁锭,砸碎后以炒钢法脱碳,最后由工匠敲成带套筒的军刺。
由原料成本也在持续压低,铁匠工人群体日益壮大,在饱受输入型通货膨胀的罗斯都城,它的价格已经显得极低。
即便如此还有更加廉价的存在,此乃直接生铁水铸造的矛头。至少罗斯人绝不会用它来做矛打仗,仅仅用来狩猎而已。
其价格更为廉价,仅有两个银币的守家已经让萨克森人祛痣,他们当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傻瓜,半个世纪的萨克森战争,使得当地人变得贫穷,他们到底是吃货见过,两银币的矛就便宜在它质量不可靠,但是他们也吗没得选。
若有板甲衣,萨克森军不再全员持盾。
只有柳多夫与自己的亲兵是重装部队,其余士兵可谓连皮甲都没有。多亏了森林地区的野猪、野鹿较多,一些战士干脆用轻度皮革化野猪皮充当皮甲,哪怕穿在身上味道臭烘烘得也比轻易被杀好。
人人左臂捆着一只小圆盾,他仅能护住士兵的正面驱赶,颈部、裆部、腿部多是布衣,更糟糕的家伙就只有步裙,若是奔跑过快还能暴露不雅。打着赤足的士兵也有不少,他们在抵达美因茨后不少人已经倒霉得磨烂了脚掌,赤足人就在这里他们就以碎布、碎皮和麻绳为自己临时做一双鞋。
萨克森人当然可以花钱去汉堡和新兴的石勒苏益格购买罗斯人运来的东方鹿皮鞋,它质量着实不错,奈何其价格都够买十支优质矛头了。
柳多夫为这场似乎是就决定性的战役倾尽所有。
萨克森军大营,战士的矛头被擦拭得锃光瓦亮。
他们不畏惧战争,现在彼此围着篝火有说有笑,探讨着攻入凯泽斯劳滕后是否能换一件好衣服、抢到一双不错的翻皮鞋。
没有人提战死的事情,更没有人担心自己会输。
毕竟萨克森公国打赢了复国第一战,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他们的确在冰封的易北河是哪个击垮了法兰克军队。
彼时的敌人是现在的盟友,即便如此,很多萨克森人恢复了高傲,虽说自己军械简陋,他们就是瞧不起路德维希直接带领、主要由巴伐利亚人与美因茨附近区域居民构成的军队。
如此他们也瞧不起洛泰尔的军队。
前两次凯泽斯劳滕之战,路德维希和洛泰尔互有胜败,现在该轮到萨克森公爵带领几乎都由萨克森人构成的军队出击。
也许这种临战时刻需要最高统帅身着盛装骑着骏马,在各军中招摇宣讲。
路德维希做了,但没有意愿将全军密密麻麻集结于一点公开训话。
他觉得没必要,再说第一战的先锋军团并非自己的人。
其实在他看来,酿成840年乱战的很大原因在于自己在诺曼人世界破了他们的底线。柳多夫本是奉旨讨伐反叛的丹麦人,而今他们混成了盟友,而自己也与丹麦人立了屈辱的和平条约。
路德维希恨这一代的萨克森公爵,此爵位按照他的计划是自己来做,而今……
一言难尽呐。
彼时还是一介伯爵的柳多夫很自由精兵五百,但其早就表现出非凡的军事动员力。不说这家伙召集的军队战斗力如何,能短时间内征召出五千大军,只怕效忠自己的所有贵族,唯有这个柳多夫由此能力。
这算是一种意外之喜,令路德维希本人信心膨胀。再说,如果今年作战仍未有大进展,必然意味着萨克森公爵与梅茨伯爵的血腥内耗,一个是羽翼丰满的不够忠诚的大贵族,一个又是实力不凡的敌人。
当然未战先言败是愚蠢,做出最坏打算虽然有必要性,当务之急路德维希决议在开拔之日的大清早,再去萨克森军营亲自鼓舞他们的士气。
“也许,我该撒谎说凯泽斯劳滕有大量金子。这群森林里的野人一定会发狂如野兽。”
这不,清晨雾气还未散去,身穿紫袍,头顶金冠,金丝牛皮带悬挂镶宝石的罗斯钢剑,路德维希骑着马闪亮登场,而他身后的战士高举着查理曼的三狮战旗,极为高调地进入已经开始列队的萨克斯军营。
他很意外,清晨时分这些军队就已经行动起来。
“你们就那么渴望发财吗?也好。”他轻轻邪笑,就令随从大张旗鼓宣布国王位临。
军营立刻变得极为聒噪,尚未穿好衣装的柳多夫匆匆走出木棚,在看到身着紫衣骑着大马的路德维希,他下意识基于贵族礼仪急忙行礼——半跪里。
“起身吧!你是公爵,我许可你任何时候直面我说话。”
“不!还是仰视你吧。”柳多夫不以为意,又问:“今日出征,大王来我的军营,莫非还有要事要说?”
“有事!现在我还是要看看你的军队!要知道你的人将作为先锋,倘若你们士气颓废,我可不放心。”
“不必担心。萨克森军早已准备好了,我会取得胜利!还请……”
“如何?”路德维希问。
“就按照你许诺的那样,我军打赢第一战,整个凯泽斯劳滕的财物就归我们。”
“可以。”路德维希想都不想果断回答,这种果断很令人安心。“我正为此事来,我要向你的军队重申这一点,还有一些细节正欲告诉你们。”
“那是什么细节?”
“关于更多财富的事情。去召集你的下级贵族,或者召集你的大军!最好……在雾气散去后我能看到萨克森军真容。”
“那就集结吧,本来我也要集结开拔。”
路德维希还能再说什么?正好大军集结一番让他看看萨克森人的堂堂军威。
雾气慢慢散去,一支黑暗大军逐渐显露真容。
全军穿着涂黑的衣服,有限的马匹也都是黑马。萨克森军多戴一种黑色的皮革或布的帽子,它毫无防御力,只为御寒与防风,现在也是为了整齐美观。
不足三成的士兵有铁皮盔,倒是他们的军阵站得整齐,一片泛着寒光的“森林”在阳光下极为刺眼。
路德维希还是第一次见到萨克森如此集结,他们行军时自己不以为意,而今看到的分明是一支黑色强军。
已经埋藏两年的糟糕记忆再度袭来。
虽是骑着高头大马,他感受到的并非麾下诸侯的忠诚。
他不得不好好思考:萨克森如此,我现在还能压制住他,倘若我死了,我的儿子能否压制着萨克森?
“但愿这支军队可以攻下凯泽斯劳滕,也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他想。
路德维希沉静一阵子,双腿勐夹马腹,高傲的他张扬自己的紫袍,突然攥紧缰绳在萨克森军面前立马咆孝。
好似这个男人才是萨克森公爵!当然,北方爆发战争的一大原因正是这位路德维希要做大权独揽的真正萨克森公爵。他的这个性子一样也是法兰克内战的导火索,阿勒曼尼公爵大空位,路德维希决议夺下爵位,即便得不到,也不能让大哥洛泰尔得到。
一双双湛蓝的眼睛盯着这位耀武扬威的君主,没有人觉得他伟大,即便此人衣着华丽。
“凯泽斯劳滕!那是朕的行宫!朕的行宫被霸占,朕留在里面的金银都被敌人掠夺!那里有一百个箱子,里面全是金币。朕赐予你们萨克森人得到它的机会!攻击凯泽斯劳滕,你们拿走想要的一切!朕许可你们自由劫掠,你们只需还给朕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路德维希持续重复这些话语,可这些不都是过去商量好的?至于所谓一百个箱子的银币倒是头一次听说。
人们愈发亢奋,陷入其中的柳多夫本人最为兴奋。
他听得真真切切,扶着剑柄直奔骑马的君主,一脸急切地问:“你说得都是真的?”
“朕不说谎。除非……那些金银都被该死的梅茨人拿走。如果真是如此,你觉得如何?”路德维希横眼看着,那份高傲不减。
“那就战斗吧!”柳多夫长叹一口气,他估计这就是路德维希为了诱惑大军故意的说辞,只怕他对自己直属军队也有这类说法。
不过,万一真有那一百个箱子的银币?若是萨克森军拿下大,即可立刻想罗斯购买无数好东西,现在的颓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公平的说萨克森军士气更为旺盛了。没有人感激路德维希,他们只想跟着自己的公爵发大财。
萨克森军营地这便弄出的动静很大,但是驻扎河畔的罗斯人已经听不到了。因为蓝狐、黑狐、索菲亚,乃至是突击改了身份自绝于祖宗的王女吉斯拉,已经坐着长船离开。
阳光普照,自信满满的柳多夫横刀立马。在他的身后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长矛丛林。
他的剑直指正南方:“萨克森人!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