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法兰克的大军在道路两旁宿营,那些林间较为开阔地域皆是搭建帐篷的好地方。
树林遮掩了前路,士兵到处搜集枯枝找寻石块,他们将马车上的陶瓮卸下,再倒上溪水煮食燕麦。
作为东王国之王,路德维希本人的伙食并不比手下士兵好很多。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一顿烤肉就算是很丰盛的一番。
有射杀兔子的下级贵族特意向国王进贡一只剥了皮的新鲜野兔,路德维希也乐得用小刀美美地割下烤熟的肉块。
他毕竟不是庸碌之辈,身为军事贵族就完全不习惯坐马车。
他亲自骑马行军,必要时候也有意指挥自己心爱的重骑兵部队发动冲锋。
如今,即便查理曼的时代已经过去,法兰克人的骁勇并未丧失。
查理曼拥有四位孙子,他们皆懂得骑马征战。这样的大贵族总是身处战斗第一线,只因所有下级贵族需要自己的王是一位赳赳武夫。
如此一来大贵族也有可能将自己陷入险地,譬如老二配平就是二十三岁策马狂奔,结果不慎坠马重伤而亡。
没有人关系老二的死亡,甚至窃喜他死了。如此,本没有封地的老四秃头查理,立刻合理的取代二哥的大部分封地。
三个王子代表着王国的三大顶层势力,再各自纠集一番自己的小伙伴大打出手。
他们终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战争归战争,倘若出现一个单人决斗的场面,没有人愿意针对亲兄弟下死手。
但是,对付叛乱的萨克森人和入侵的诺曼人,路德维希决意下死手,他也做好心理准备,所谓此战是以东王国的国运做赌。
看着道路两边密密麻麻的篝火阵列他极为满意。大军在明斯特市镇休整了几日,等到后续磨磨蹭蹭的军队抵达后全军再同时出发,如今大军整体保持着很近的间距,他得以观摩麾下大军的盛况。
“我佣兵两万三千人,有大主教的祝福。冬季远征完全不必担心,我必胜!”
强大的兵力给了他空前的信心,就是长时间骑马弄得路德维希每到傍晚就犯困。
他年纪实则仅有三十五岁,作为欧洲君主正值年富力强。恰是这样的年龄,他的开拓进取之心依旧,才有胆子搞出如今的“冬季攻势”。
此行他没带妻子和儿子,身边连侍女也不存在。
甚至整个庞大军队也没有女性。
很多时候国王的权威不可能落实到小贵族的扈从,那些人会偷着做一些诸如强抢民女的事。这一次则因科隆大主教带着圣物远征,但凡发现有偷盗、打劫和抢掠妇女之事,处罚的手段就只有一个——绞刑。
路德维希决定坚决维护军纪,完全因为大主教那双监视之眼。
如此一来,东王国的大军变得不但师出有名又是秋毫无犯,对于法兰克人而言,路德维希的确成为大英雄。
但这不以为对民众的掠夺的不存在的,大军途径明斯特的时候基本将此小城镇的粮仓搬运干净,为此当地教士怨声载道,多亏了大主教本人的斡旋才消弭这种抱怨。
大军仍需要更多的后勤物资,路德维希并不知道这场冬季战争为持续多久,他发动此次作战不全是冲冠之怒的宣泄,也在于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的支持。
科隆大主教区本就是一处产量地,此地的民众在教士们的庇护下始终在内战中保持中立,可谓百姓安居乐业。靠着对外出口粮食,他们可以不断聚拢财富。
如果他们支持内战中的某一方,其实力就会大大增强。名义上科隆主教区是归为东王国,实则这里一直是区域资质。
如今大主教出于自身安危,决意竭力支援路德维希的正义之举,也事实上证明了他们的确是效忠东王国的。
科隆大主教区的确遭遇了诺曼人实实在在的偷袭,杜尹斯堡和奈梅亨遭遇惨烈打击是一个事实。于是,他们不仅纠集出一千人支援路德维希,更是愿意将仓库的麦子作为军粮,所谓大军一旦出现军粮危机,后援即可通过“地狱之路”源源不断快速运抵北方。
难道他们不害怕冬季降雪吗?
实在因为通向北方的“地狱之路”可是古时罗马人精心修筑的,它坚如磐石。倘若积雪严重就以马拉雪橇向北方输送麦子。
已是傍晚,全军吃过饭就打算裹紧毯子睡觉了。
随着夜幕的降临,一些能被森林树梢遮掩的异象,实在遮不住。
烈火烧红了北方的天空,打瞌睡的人们陆续站起来。
一切犹如他们在科隆看到的那般,彼时明明是深夜而西北方的天空被异常照得通红,事后即证明此乃诺曼海盗的杀人放火恶行。
当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一则未经证实的消息就在军中蔓延。
“诺曼人在北方纵火了!”
士兵急忙将消息告知大王路德维希,弄得这位刚刚躺下的年轻君主不得不勃然起身。
诺曼人跑到陆路纵火,真是不可思议,他们的船只还能在陆地上跑?难道北方还有大河?
带着疑惑走出帐篷,顺着士兵指明的方向,他看到了北方的可怕异象。
北方有什么城镇吗?
与此同时,闻听传言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极度震惊,天空异象证明了某地在燃烧,燃烧之地不是别的,有且只有可能是奥斯纳布吕克市镇。
大主教急匆匆地找到国王路德维希,两人简单交流继续,即推断出敌人已经猖狂地侵入奥斯纳布吕克,以诺曼人的无耻手段,他们一定是杀死了见到的所有人再焚烧一切。
“复仇!必须惩治这些撒旦的试图!”大主教的眼眸含着泪水,他无法容忍自己信仰被玷污,尤其是神圣的奥斯纳布吕克。因为,那是查理曼大帝亲手在萨克森地区建立的第一座修道院,以及第一座殖民市镇。
想到自己伟大祖父的杰作被玷污,加之信仰被玷污,双倍的仇恨作用于心,路德维希也顾不得太多。
夜里实在不适合打仗,法兰克军队也无夜战的能力。实在因为一个特别的因素在制约着大军的夜战能力——夜盲症。
精锐部队的状况好一些,那人数最多的征召农夫兵,一个二个到了夜里就变得视力恍忽。
有教士解释,这是所谓天主不希望士兵耽于刀兵,就降下神力略施惩罚。也有教士揣测,此乃士兵耽于刀兵导致信仰不够虔诚,就被夜里出没的恶魔施加了诅咒。
夜里不打仗已经是大家的共识,路德维希和大主教现在就是看着北方火光冲天也无能为力。
(东王国种植黄根胡萝卜的量太少,百姓多单以燕麦、黑麦果腹,肉食量聊胜于无,整体身体素质不够高。易北河以北以及斯堪的纳维亚种植胡萝卜较多,民众又多吃鱼,喜好多油脂的鱼肝海豹肝,普遍不缺维生素a。)
前方就可能与诺曼人发生遭遇战!至于为何没人揣测也许是叛乱的萨克森人做的祸事,大家并不相信他们会背叛信仰袭击修道院。
广大战士皆做好心理准备,有的人精神亢奋、有的人瑟瑟发抖,精神麻木者也大有人在。
那些一直扔在马车上的锁子甲和皮革铆铁片甲开始发放是精锐士兵手里,很多人着甲而棉。
路德维希也作了一番部署,计划派遣一支五百人的重骑兵混轻骑兵部队,清一色以轻装突进,最快速度去探查一番。
其他人做好打遭遇战的心理准备。
……
遂在次日,法兰克的轻骑兵开始狂奔。
他们背着圆盾,着最轻便的上身甲衣即狂飙突进。
一位重装骑兵旗队的旗队长领衔此次任务,突然卸下重装备执行任务让他觉得有些丧失光荣。
战马一路慢跑,维持着折合一小时十公里的高速。
他们大抵就突进的十公里的旅途,当树林遮掩散开,他们看到了一片林中的平原,以及一座仍在燃烧的城镇。
战士们看到这一切心的碎了。
“他们真的袭击了修道院!可恶,罪恶的身影究竟在何方?”旗队长左顾右看,又咒骂了一番诺曼人的无耻后,下令骑兵散开探查情况。
这些轻骑兵直奔燃烧的城镇,试图找寻活着的人。
可是他们却在光秃秃的农田里看到了很多倒毙的尸体。
检查死者的死因,有被砍杀的,也有被射杀的。
尸体上有着致命小孔,死者只能死于箭失。如此死因更令人怀疑,难道诺曼人的弓手还能跑到南部的森林区,他们脱离了船只还敢如此放肆?
消息传回,旗队长思考了一番,勐地做出判断——附近的林子有敌人驻扎。
难道奥斯纳布吕克市镇这片开阔地会是战场?
希望弄清更多情报的他们决定进一步检查,也希望找到一些幸存者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殊不知,一双双眼睛就在远处的森林中虎视眈眈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关于法兰克骑兵的出现,此事着实让罗斯骑兵大将菲斯克大吃一惊。
罗斯骑兵昨日进行大杀戮,兄弟们掳走很多金银器具又抱走一些麦子。毕竟是深入敌境,年纪轻轻却身经百战的菲斯克还是要将自己的身影藏得严实。
他们在森林中过夜,战马也都安置在林木中。
昨日的砍杀使得兄弟们消耗不少体力,大伙儿多睡了一个懒觉。本该是苏醒后继续南下寻找目标偷袭的,结果就注意有大股骑兵出现开阔地。
菲斯克和一些伙计亲临林地的边缘。
有人都囔“他们是什么人?总不会是法兰克人。”
“除了法兰克人就没有别的人了。”
“老大,我们怎么办?突然冲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在询问菲斯克的态度,他咬紧牙关想了想“不。我们继续看看。”
于是,他们就待在森林边缘继续观摩。
这绝不是个好主意。
却说法兰克轻骑兵,他们奉命环绕整个城镇搜索,也有骑兵打算去森林区探查一番。
城镇西部方向的林子出现了一些晃动的白色影子,这在深秋初冬灰褐色的森林太过于显眼。
三十多名法兰克骑兵排成横队,出于安全需要他们集体行动,向着白色之物的方向快速走来。
顿时,林中的罗斯人大惊。
“糟了!我们暴露了!”菲斯克惊呼。
“老大,要不我们打吧。”
“对呀!兄弟们砍杀那些无趣的村民都腻了,根本没有攻击那些法兰克士兵有趣。”
在众伙计的拱火下,菲斯克也豁出去了。“那就打!还是按照草原战术去打!我们在这片开阔地上把他们射杀。走!”
他们集体抽身,遂站在法兰克骑兵的视角,就是一些白色的怪物集体晃荡了几下后集体消失。
如此一来,就是傻子也知道那边定有些大物件,不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就是敌人的伏兵。
却说罗斯骑兵们因早就注意到法拉克骑兵的身影,他们已经突击啃食干粮,又忙着怀抱装着燕麦的布袋递到战马嘴边。
他们虽是可以上马作战,现在见得大将菲斯克火急火燎跑回来,都知道该怎么做。
“全体上马!射杀敌人!跟着我走!”
须臾,罗斯骑兵暂且将自己安置后勤物资的五十匹马拴在木桩,全部二百骑撤掉御寒的白色熊皮毛,换上铁皮盔,带上反曲弓和大量箭失,集体冲出森林。
他们左手持弓的同时还拽着缰绳,右手则是抓着三支轻箭。
二百骑纷纷现身,他们套在身外的御寒白色皮衣让前来探查究竟的法兰克人瞬间明白过来,可怜的他们却也没有还手之力。
密密麻麻的箭失将此三十骑打得浑身难受,随着罗斯骑兵掠过时的精确贴脸射击,最终仅一个回合,三十名法兰克轻骑兵全军覆没。
罗斯骑兵衣着完全统一,各小队长盔顶还插着羽毛,羽毛数量越多则是级别越高。
菲斯克的铁皮盔如同顶着蓝白混色的鸡冠子,兄弟们也就跟着他的动向发动袭击咯。
此刻,法兰克轻骑兵毫无阵型可言,骑手们各有各个工作,要搜索很大的区域他们分布极为散漫。
如此完全给了罗斯骑兵各个击破的机会。
二百骑形成一股集团,对着落单的敌人贴脸骑射。
全军泛用尖锥型碳钢破甲箭,见得敌人都有甲衣,很多人直接选择射击其战马。
骑兵一旦坠马,很可能直接摔个骨折内脏破裂,运气好的还能脑袋嗡嗡站起来,而这样的人就成了站立着的活靶子。
这不像是战斗,更像是一种草原人的集体围猎。
那位法兰克旗队长面对突然的袭击倒也显得沉稳,他竭力将麾下的重骑兵集结起来,后向部下命令“那些临时征召的轻骑兵靠不住!王国的勇士,拔剑!跟着我冲!”
这些重骑兵有一百余骑,他们训练有素聚合在一起,可惜今日的他们虽有重骑兵之名,真正的重甲根本不在身上。为了轻便行军牺牲了防护,即便如此,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敌人仍旧发动进攻。
虽说仍不知敌人的具体身份,见其衣着竟不可思议的全体统一,又出现在这片城市废墟,施展可怕杀戮的敌人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复仇心与荣誉感交织在一起,法兰克骑兵终于组织起兵力看阵仗就是要与罗斯骑兵对冲。
只见菲斯克高举自己的弓,须臾骑兵分成两组。
接下来又是草原战术的拿手好戏,兄弟们又是右手持三失,掠过贴脸骑射三连。不必说这次袭击射杀了多少敌人和马匹,只此一个回合,法兰克轻骑兵的墙十阵列就被打乱了。
罢了罗斯骑兵还有人一番颇有创造性的扭身“回马箭”。
尖锐的箭簇突破了甲衣的缝隙扎入皮肉,甚至有箭簇硬生生凿在铆接的铁片上。
法兰克骑兵尚不气馁,在第二轮交锋中又遭遇到令人绝望的“非接触性打击”。
这片开阔地成为两军骑兵的战场,一方兵力虽多,由于一个弓手也没有,就被对方清一色骑射手无情嘲弄。
那些真正的法兰克轻骑兵已经集体原路逃跑了,注意到继续打下去是自寻死路,旗队长无奈下令“我们走!这里是要成为决战的场地。”
最后一个回合结束,菲斯克眼中尽是敌人逃窜的身影。
有兄弟杀红了眼张狂大吼“你们别跑啊!懦夫!你们跑了,我就亲自追杀你们!”
很多人愿意追杀,菲斯克下令禁止。或者说不是立刻展开追杀。
罗斯骑兵奉命回收箭失,找寻敌人的伤者,抓几个比较健全的俘虏捆起来带走。至于其他的伤者,一并杀死并展开一番维京式的侮辱!
于是,在掳到两个轻伤员后,其他俘虏全部被斩首。
多达八十个木质杵在地上,其上就是一颗颗滴血的头颅。那些缴获的宽刃法兰克铁剑也直接杵在头颅旁,再搭配后方烈火尚未燃尽的城镇,恐怖感进一步被加强了。
罗斯骑兵又一次退回树林,这一次兄弟们是没法再在这里耗下去。
没有人懂得法兰克语,使得菲斯克不知道敌情状况,这便差遣一支骑兵小队合计十人,押运这战俘以及少量缴获的铁器,以最快速度向威悉河的不来梅桥梁处突进,以期遇到阿里克的拆桥部队,将各种消息告知他,再将战俘运到汉堡。
菲斯克仍不知敌人状况,他估计那大量骑兵实则是一种斥候。斥候居然都有数百骑,敌人大部队岂不是距离不远了?
战士们遂继续藏匿在道路不远处的林地,在树木缝隙中继续南下。
遂在中午时分,他们仅靠耳朵就能听到附近的大量轰鸣噪音。
那是士兵的走路声、交头接耳、车辆吱吱扭扭,以及驮马的哼哧,汇聚在一起就是低沉轰鸣。
罗斯骑兵即信息又恐怖,同时,也有一种强烈的偷袭渴望。
偷袭?干不干?!当然要干!
是应该找寻合适的偷袭目标了。
身经百战的菲斯克不必和法拉克人将武德,要偷袭就偷袭敌人的弱旅,根据以往战争经验,甚至是自己行军的经验,弱旅总是在队伍的末尾,甚至很多辎重物也在末尾。
于是,菲斯克故意向更细的方向前进一切,绕了一个大圈子抵达了法兰克大军行军队列的尾部。
这里毫无一人,地面倒是留下了很多痕迹。
“就沿着道路走!偷袭他们的尾巴,倘若他们反击,我们就沿着路向南撤。跟和我走。”
一声令下,罗斯军开始在下午快要傍晚时分在极为神奇的位置对着法兰克队列施行“咬尾攻击”。
这一切路德维希浑然不知。
倒是有一点路德维希命明白了,甚至对其做出了严重误判。
法兰克大军开始快速行军模式,所有人保持戒备。只因根据轻骑兵亲身遭遇得到的沾血的情报,譬如衣着皆白色的诺曼人骑兵,这一切和伯爵罗贝尔的汇报完全相同。
路德维希觉得奥斯纳布吕克必将爆发一场大战。
是时候给狂妄的诺曼人施以惩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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