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敌人已经开始逃窜,被击倒的人还在被手下补刀。
    奥托大吼几声:“兄弟们,不要追了。这群敌人太弱,剩下的事让留里克解决。”
    一些罗斯人还在怒吼着追逐,更多的人则是停下来打扫山丘的战场。
    奥托觉察到自己居然站在一座石头山上,想不到山顶的积雪不但被清除掉,这座灰色的石头山还有被大量开凿的痕迹。
    不仅如此,一些在刚刚露出地平线的太阳光芒下有些发亮的石头,它们的形制明显有些类似,像是被有意打凿成相同形状,被大量堆砌一起。
    它们为何亮闪闪的?好奇又敏感的卡威直接冲过去,他抵近后仅凭肉眼就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威在乱军中疯狂大笑:“哈哈哈!是铁矿石!整座山丘都是铁矿石!他们这群异乡人都是矿工啊!我们捣毁了矿工的营地。”
    混乱中奥托根本注意不到卡威,再说了,卡威也戴上青铜片加固型皮盔,手上握着钢剑与盾,卡威自称“托尔的仆人”,而今还不是“奥丁的战士”?
    太阳也是奥丁化身之一,在旭日中战斗,大家都很高兴。
    那些帐篷开始被挨个捣毁,罗斯战士们准备刺杀藏匿的敌人,以及搜刮被藏起来的皮革、银币,或是别的有用之物。
    奥托持剑直接撕开了一个帐篷的麻布蓬皮,随着帐篷被捣毁,两个惊恐哭泣的女人赫然出现。
    女人有些矮小,身上披棕色鹿皮,仅凭两女的面相,奥托竟然有点熟悉的感觉:“怎么和露米娅有点像?总不会也是养鹿人吧?”
    围过来的年轻罗斯战士,他们站在自己首领的身边,眼神中流露着贪婪的目光。
    对于两个未知身份的奇怪女人,她们是羊,罗斯人就是狼群。
    “你们都不要冲动。”奥托厉声制止手下,接着他亲自走过去,用剑挑开鹿皮,看到了她们被麻绳捆住的手脚,和灰色麻衣。
    奥托为之一振,感叹道:“都注意了,这两个是奴隶。她们不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我宣布,所有奴隶都是我的!”
    他又想了想,继续命令手下:“注意看管好,你们必须保证奴隶的安全。有谁做了不该做的事,将被惩罚。”
    年轻的战士们有些扫兴,谁不希望拥有一个私奴,首领既然提前宣布了占有,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帐篷里的一些皮革都是好东西,歪好首领没有宣布对这些财物的占有。
    在留给惊恐中女人裹身御寒的厚实皮衣外,罗斯人搜刮走了所有的皮革和麻布。说到底,年轻的战士还是穷啊。
    事情很快有了新进展,因为打扫战场的战士们,赫然发现了一大批异族人控制的奴隶。不仅有男人女人,甚至还有一些孩子。
    这就非常奇怪了,怎么会有一大群奇怪的奴隶出现在山丘上。
    奥托非常的不解,终究奴隶不是敌人。他差人割断所有奴隶捆脚的麻绳,因担心有人妄图逃跑,他们手上的麻绳依旧。奴隶们被聚拢一处,总数居然多达三十人,其中有十五人明显是壮年男子,就是想不到明显的小男孩也有五人。
    随着一批开凿石头的铁锤和铁凿被发现,再加上精神有些安定的卡威汇报了自己的惊人发现,奥托有些明白了现状。
    原来,这些被束缚的奴隶,就是神秘异族人控制下的奴隶矿工啊!
    奥托更是想不到,这场宿命中的战斗,居然使得罗斯人发现了一座大矿山吗?
    虽说罗斯堡附近的山丘不但又铁矿还有一点铜矿,罗斯人从来不缺铁。
    能在遥远的未探索之地发现一个露天的矿山,抓获了多达三十名奴隶,若此行截止于此,行动真是一点都不亏。
    奥托站在那些堆砌的矿石堆上,面对地平线上的太阳,沐浴在圣洁的金光下。
    “留里克,那些逃跑的敌人已经被你收拾掉了吧!阳光之下,你一定大获全胜吧?”
    奥托完全可以亲自带人去追击敌人,事实上已经有恋战的族人乘胜追击了。
    他觉得战斗已经胜利结束,就在这里等待着,等候胜利的儿子差人走到山坡上,汇报大获全胜的喜讯。
    另一边的山坡又发生了怎么惊心动魄的事?
    留里克持续按兵不动,随着那些呐喊声愈发激烈,留里克的内心也愈发激动。他绳子有些着急,生怕自己没有赶上这场战斗。
    相对于他,手下们嘴上不说,大家真是恨不得脱离阵位,扔下十字弓而是使用剑,加入到混战,生怕好处都别别人抢走。
    耶夫洛半跪在雪地中,他奉命躬着背,掩护着一样压低身子的留里克。
    “主人,我们已经静候一段时间了,也许大首领已经解决了战斗。”
    “你是建议我主动出击?”留里克问。
    “也许现在出击是合适的。”
    留里克咬了咬牙,他抬起头仰望山丘顶部。暂时为止,确实没有什么敌人冲下来。
    “你的建议也许有道理,可以让大家保持队形前进。”
    留里克站起身,他刚想下达新的命令,就一把被耶夫洛拉扯到雪地里。
    因为,有一群慌慌张张的黑影出现了。
    所有焦急等待的战士们,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猎物。
    留里克扶扶皮帽,急忙拎起已经上弦的十字弓,命令:“所有人,敌人来了。不要着急,等他们靠近后,我们发起攻击。就像是猎杀一头鹿。”
    一位优秀的持弓猎人,他们知道自己手头武器能力有限,故而这群猎人都是潜行高手,所谓隐蔽自己摸到猎物附近,突然发射冷箭。这番技能,便是猎人可以比较高效射杀雪兔的关键。
    不劳留里克过分的监督,他的手下站在规定的阵位,一个个半跪于地,目光狰狞的看着慌忙的奇怪人群向自己这里冲。
    突然间,留里克居然看到具有有冲下山丘的罗斯战士,居然手持剑盾在追逐他们。
    “该死。贸然射箭是否会击中我们的人。”突然间,他有点投鼠忌器。
    耶夫洛冷下一张脸:“大人,生死由命,你不必担心别人。敌人快冲过来了,我们……”
    留里克长舒一口气,他竭力平复内心的激动,突然以童稚之音大吼:“所有猎人!放箭!”
    最先受到命令的就是持短木弓的步弓手,他们开始抛射骨质箭簇的长箭。
    在逃亡异族人眼里,有一伙藏匿在雪地中的弓手突然现身了。
    一些箭矢从天而降,由于距离上的误判,这些箭竟无一杀伤。逃亡的人群倒是被散在身边的箭矢吓了一跳,可这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的,难道坐以待毙吗?
    那位顶着松鼠皮帽子的头目,操持着自己的铁锤吼着留里克听不懂的话语。
    难道那个家伙是敌人的首领吗?留里克瞪着眼睛观察着战局的变化,他想不到自己的步弓手没有造成自己预料的所谓第一轮伤害,反而敌人在一个手持大锤的家伙带领下,变得异常好战了。
    留里克缓缓端起自己的十字弓,继续命令:“猎人!继续放箭!十字弓手,准备射击!”
    第二轮长箭发射了,罗斯猎人们总算给敌人造成了一些伤害。
    在留里克眼里,的确有敌人被箭射中,可是敌人就像是受伤的鹿,身上插着可怖的箭羽,整个人扔在奋起奔走。
    难道这群疯狂的敌人打算正面突破?
    真是勇敢的人,可你们已经没机会了。
    留里克的十字弓率先瞄准了那名疑似的头目,并突然站起身子大吼:“十字弓手!发射!”
    二十名半跪的佣兵突然起立,他们端着十字弓瞄准各自的目标。
    扳机扣下了,留里克的身子猛地一哆嗦,一支沉重的弩箭,在空中打着旋,直奔被选中的目标。
    那异族人头目也是眼疾手快,他见得有个异物居然直奔自己飞来,下意识的就用大铁锤格挡住自己的脸。
    好巧不巧,留里克的弩箭就是直奔此人的脖子而来的。
    一声非常强烈的金属撞击声后,那头目应声倒地。但头目没有被弩箭爆头,他躺倒在地上眼冒金星,而起手中的铁锤,也被钢质箭簇砸出了深深的凹痕。
    仅仅是一轮齐射,全部逃亡的三十人,居然被射中十名。
    这些故意被设计出很长箭簇的弩箭,直接击穿了异族人的皮衣,深深凿进身体,带来了可怕致命的贯通伤。
    仅中一箭,一名战士当即就丧失战斗能力了。
    “哈哈,看起来我打中了一个敌人,耶夫洛,你觉得我是否成了真男人?”留里克心情非常激动,然耶夫洛交给自己主人另一支上好弓弦的十字弓。
    “大人,战斗仍在继续,请你小心。”
    “对哦。”留里克自觉有点得意忘形了,他急忙命令:“猎人,继续放箭。十字弓手,再打一轮。其他人,拔出剑准备厮杀!”
    一瞬间被同伴突如其来死亡吓到的异族人,他们瞪大眼睛突然变得不知所措。
    罗斯猎人得此良机,向着呆滞的“靶子”精准射箭。
    被吓到的异族人弓手,竟然忘记了反击。
    非常听从金主命令的佣兵们,他们在踏张了十字弓后,安装上弩箭。
    “兄弟们,发射。”
    留里克持十字弓率部又是一轮射击,这一次有五个倒霉的敌人被击中。
    故意倾斜式黏合的两片箭雨,给了弩箭飞行时打旋的能力。它们是矮粗沉重的旋羽箭,它们势大力沉,因为飞行时旋转,相对克服了自身飞行容易不稳定的劣势。
    留里克甚至是看着箭矢以一个低平的跑弧线,瞄着目标精准平飞。这些射击感觉,确实是弓无法带来的。
    甚至敌人的头颅都被箭簇贯穿,罗斯人甚至没有给予死者任何反击的机会,属于死者的一切居然就结束了。
    “干得好,兄弟们!继续上弦,让我们尽量用十字弓射杀他们!我要赏你们每个人一枚银币……”
    耶夫洛很高兴主人的恩裳,但现在的情况已经犯不着再磨磨唧唧给十字弓上弦了。
    他大声建议:“已经不用射击了,敌人已经没了气势,他们就是一群肥羊。该剑盾手出动了。”
    留里克实则有点意犹未尽,他寄希望这一场伏击战斗,以弓弩完成一次完美的射杀,就目前的局势,确实变得没必要。
    “好吧!兄弟们,拔出剑,让我们冲锋。”
    耶夫洛亦是拿起近战武器,所谓左手短铁剑,右手短柄战斧,大声喊:“兄弟们,给我们的主人留几个活口。”
    十字弓手拿起了短矛和剑,持弓猎人已经率先一步高举斧头向前冲,紧随其后的,就是手持剑盾的战士。
    那些被弩箭击中尚存一息者,皆被罗斯人斩杀。也许对于这些伤势严重的异族人,一记补刀,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仁慈。
    终于那些侥幸挨过弓弩,打算拐弯逃跑者,不是被追兵赶上并被斩杀,就是被追击的罗斯猎人斩杀。
    甚至,还有可怜人直接被化身标枪的短矛戳中。
    那个差点被留里克射杀的头目,他倒在雪地中,待脑袋有点清醒就本能的装死。
    然而暴虐状态的罗斯战士,已经忘记了此战需要留几个活口。
    本是侥幸存活的头目,差一点就要被短矛戳杀。耶夫洛急忙赶来,制止了战士的举动。
    他愤怒大吼:“没听明白吗?留里克主人要留一个活口,现在快走开!”
    罢了,耶夫洛看看差点被处决的到底者,看清了此人颤抖的嘴唇,和颤抖的手。他对着依旧在装死的家伙的裆部猛然踹了一脚,毕竟此人是个男人,对于对如此部位的暴击,瞬间的苦楚可以否定所有的伪装。
    出来混这么多年了,耶夫洛当然也懂得一些下三滥的打架招数。终究这是战争,平时打斗训练用下三滥招数是可耻的,战斗中某些可令敌人失去作战能力的招数,真是不用白不用。
    被暴击的奇怪男人在雪中打滚,他的松鼠皮帽也抖掉了。
    留里克好赶了上来,对满地打滚的家伙大呼不解。
    再看看耶夫洛坚毅的眼神,他不得不问:“这个人怎么了?”
    “被我打了一下。主人,也许我们可以从此人身上弄些消息。”
    看起来族人已经处决了除此人外的所有敌人,留里克觉得这场战斗堪称糊涂账,罗斯人明显答应了战斗,敌人的身份又是什么?
    “耶夫洛,你去问问此人的身份。”
    “是!主人。”
    耶夫洛走上前,照例以诺斯语询问这个裆部疼痛的家伙。
    然而,此人的一番话,闹的耶夫洛瞪大了眼睛。
    耶夫洛旋即拿出快被自己忘掉的故乡语言,询问对方的确切身份。
    只听得,这个头发蓬松的中年男人,高频率的嚷嚷着一个词汇:“kiven!kiven!a kiven!”
    留里克亦是睁大眼睛,因为,仅就这些词汇,他听得懂。
    “kiven?一个部族的名字吗?”带着好奇心,留里克拎着剑谨慎凑过去。
    “耶夫洛,问清此人身份了吗?kiven?一个部族名吗?”
    耶夫洛有点吃惊:“大人,你听得我们芬人的语言?”
    “嗯?”留里克的剑指着倒地者,“这个人,难道是你故乡的族人?”
    耶夫洛矢口否认:“不,这是个科文人。”
    “科文人?又是什么奇怪的家伙。”
    耶夫洛摇摇头:“他不是我的族人,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塔瓦斯提亚人。”
    说罢,耶夫洛蹲下来,一把短剑直接抵住倒地者的喉咙。
    倒地者瞪大眼睛看着锋利的剑刃,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真的是科文人?”耶夫洛谨慎的问。
    仅剩自己存活的头目急忙顺从回应:“我是科文人,我们在这里做一些工作。你们是谁?难道你们是塔瓦斯提亚人?哦,大人,不要杀我。”
    耶夫洛差点笑出声:“塔瓦斯提亚人?不!我是芬人,也就是苏欧米人。现在,除了我,站在你面前的都是瓦良格战士。”
    “居然……居然是瓦良格人?!”差一点,幸存的头目就昏了过去。瓦良格人,那可是被塔瓦斯提亚人还要强大百倍的存在,是科文人发疯了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耶夫洛继续说明自己的身份:“我现在是瓦良格人的仆人……”
    耶夫洛还想再说几句,不曾想此人疯狂转动眼珠子,态度瞬间变了:“哦!是嘛!你是苏欧米人?南方的兄弟!哦,塔瓦斯提亚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何必为敌?你的主人是瓦良格人吗?如果做瓦良格人的仆人可以活命,我愿意做仆人……我甚至……”
    耶夫洛一时间说不出话,他看得出此人像是个商人,一番求饶的举动,让耶夫洛想到自己之前的主人古尔德。因为这个家伙的话太商业化了,此人不是单纯的祈活,而是表示“好汉留我一条命,我可以为你做事”。
    “呵呵,你们科文人,打仗不怎样,倒是真正的商人!为了活命,你什么都能出卖?!”
    “嘿嘿。”头目勉强挤出笑脸,“活着不好吗?”
    耶夫洛觉得此人已经完全没了威胁,这便收了剑。
    倒是这番举动引得留里克警惕起来,他不悦的反问:“难道你确定了这个家伙,就是你过去的朋友吗”
    “不!主人,此人是科文人,他愿意做你的奴隶,只求饶他一命。”
    “求我饶命?有必要吗?科文人又是谁?”留里克追问。
    耶夫咯耸耸肩,扭头就是命令那科文人头目:“快给你的主人下跪,向这个孩子下跪。给我趴下。”
    一瞬间,像是一只年老的绵羊趴在地上,科文头目勾着头,爬近留里克的脚边。
    “你瞧,科文人已经臣服。”
    瞟一眼耶夫洛自豪的脸,再看看趴着的家伙,留里克觉得事态发展非常荒诞。
    “耶夫洛。”
    “在!”
    留里克皱着眉追问:“科文人到底是什么人?”
    “是一些商人族人。”耶夫洛捏着下巴回忆:“我忘记了很多儿时的事,不过科文人并不是强力的敌人。他们只是一些商人。”
    “仅仅是商人?”
    “大概就是如此。主人,kiven这个词汇,在我们通用的语言里,就是指的一种行路手杖。有点像我们最近用的短矛。主人,这个词你的露米娅也是懂得的。”
    “可我不知道啊。我向她学习养鹿人语言时,没接触这个词。”
    “也许因为他们比较神秘吧。”耶夫洛耸耸肩:“我的故乡在南方,我知道北方有些科文人,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难道这地方有吸引商人的宝贝?
    留里克觉得事情很蹊跷,他这便以养鹿人的语言,命令此跪趴着的科文人:“做我的奴隶,免死。”
    说罢,他模仿从父亲奥托那里学到的招数,当着自己族人战士的面,向着科文人伸出右脚。
    “亲我的靴子!做我的奴隶!免死!”
    很显然,此科文人头目觉得有些荒诞,但他就是听得懂这个明显身份高贵的瓦良格男孩说的话,说的居然还是酷似自己族人语言的话。
    啊,因为公元80年代,养鹿人(萨米人)和芬人(苏欧米人),乃至整个现代芬兰地域,甚至是卡累利阿居民,说的都是同一种语言。他们都是芬人大族群的一支,彼此说的方言,还没有到成为独立语言的程度。
    头目立刻伸出脑地,向留里克表明自己的臣服姿态。
    多一个科文人仆从会意味着什么?留里克暂时还不清楚。但他有种预感,此事根本不是接受一个仆人这么简单的事。
    今日的奇遇,注定意味着更神奇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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