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长夜漫漫,朝思暮站在远处借着火光,目光眷恋的描摹着晁怜的面容,……

    长夜漫漫,朝思暮站在远处借着火光,目光眷恋的描摹着晁怜的面容,触及到那微蹙的眉头,忍不住想上前将那抹愁容驱散,可惜她做不到。

    寒风拼命的刮,晁怜穿的不算多,殿内本烧的旺的炭火,冷风刮过时也将暖意驱散,晁怜抬手将身上披着的衣服往上拉,抬眸去看站在那处的人,面容依旧模糊,身影却很熟悉,半晌不见人走近,轻声唤道:“林默?”

    良久不见应答,晁怜正欲起身却忽地眼前一片漆黑,陡然坐了回去,下意识将手伸到眼前,挥了挥,一阵微风从她脸颊旁划过,她看不见。

    晁怜愣了一下,坐在木椅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却没再出声,脑中思索着前几日的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恍惚中残存着一抹腥甜。

    晁怜在腰间摸索着藏在衣袍中的匕首,缓缓握紧了刀柄,不言望着有风刮进来的地方,眼神却格外的空洞。

    心魔先朝思暮一步,晃身出现在晁怜面前,抬手在人面前挥了挥,微微蹙眉,回首看了眼还在原地不敢上前的朝思暮,比了个手势,传了句心声。

    “她看不见。”

    朝思暮微怔,犹豫了一瞬也察觉到晁怜的神情不对,缓慢的迈开了步伐,踏入殿中的那刻,心情格外沉重。

    殿门被从里面上了锁,燃烧的炭火在良久的沉寂中烧的很旺,驱散了这处的寒意,晁怜的神色却不曾缓和,看不见却一直没从殿门的方向移开,饶是听见关门的声音后。

    晁怜将匕首往里收了收,眸中闪着细碎的暗色,低声问道:“你是谁?”

    朝思暮往前走了几步,到底停在了距离晁怜一尺的地方,垂眸看着似是满不在乎的晁怜却没错过那抹藏在衣袖中的寒光,薄唇微微颤动,良久轻叹了口气,一瞬按住了晁怜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低声道:“我是新来的侍卫,陛下不要误伤了自己。”

    手腕被握紧,触及到一阵冰凉,晁怜像是失了力气,匕首陡然掉到地上被朝思暮踢到了一旁。

    晁怜紧紧抿着唇,眼睫轻颤,好似在拼命压抑着情绪,衣袖下的拳头攥的很紧,指甲隐约陷入肉里,骨节用力到泛白。

    “孤要就寝了,不需要人服侍,你出去。”

    语气平淡却不难听出藏在其中的颤意,大抵是恐惧。

    朝思暮放缓了力气,牵住晁怜仍在轻颤的手,垂眸低声道:“陛下似乎有些不方便,还是让我来服侍陛下好了。”

    话音刚落,晁怜便被人从木椅上拽起,恍惚中一阵眩晕,下意识圈主了朝思暮的脖颈,眉梢微沉,一双琥珀色的眼中倒映着朝思暮执拗的神情。

    朝思暮将晁怜抱回床榻之上,轻手将披在晁怜披在肩上的衣服褪去,哑声道:“夜深天寒,陛下还是早些休息,我会在这守着的,若有需要摇铃便好。”

    晁怜的肩膀被人压着往下按,无奈躺在床榻上愣神,珀色的眼睛微睁,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良久才闭上双眸,她无法入睡更没办法忽略在一旁守着的人,思绪昏乱又格外的清晰,至少她知道那是谁,锦被下的手无法抑制的紧握成拳,浑身紧绷。

    烛火燃尽,朝思暮没再点燃,待在烛台边注视着装睡的晁怜,良久后将锦被的一角往里掖了掖,轻声道:“陛下睡不着吗?”

    晁怜闭目躺在那似是睡着了,微蹙的眉毛却出卖了她,更何况这样一个畏寒的人,手脚冰凉的情况下又怎会入睡。

    朝思暮在殿中巡视了一圈,扫到在炉火那处放着的汤婆子,重新裹了条干净的白狐裘,放到了晁怜的手边。

    “陛下若冷的话,我再去添些炭,这殿中的确阴冷了些,着实是我的疏忽。”

    悉悉索索的声响,晁怜动作很轻的侧过头,仔细去听那动静,手中紧握的拳头在良久的沉寂下缓慢松开,殿内逐渐有了暖意,她摸索着将汤婆子抱在了怀里,紧紧贴着隐约阵痛的小腹,脸色泛白。

    腹部一阵又一阵的抽疼席卷至全身,晁怜咬了咬牙,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想,算了下时日确实也快到了。

    朝思暮添完炭火,慢条斯理的将手上沾染着的煤灰擦去,回首去看晁怜的时候却注意到晁怜在发抖,心下微沉,鼻尖隐约也嗅到一股极淡的血气,分明方才还没有。

    朝思暮本阴鸷的神情在一瞬只剩慌乱,急忙去查看晁怜的情况,仔细回想了下晁怜有没有哪受伤,想不出什么,抬手想将锦被掀开,自己去查看,锦被的一角却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死死拽住。

    晁怜的表情有些难看,说话时的语气很虚弱又带着几分强硬却对朝思暮无可奈何。

    “我没事,你出去出去!”

    朝思暮的脸色很冷,手上的力气愈发加重,一把扯开了盖着的锦被,瞧见一小抹赤色,沉默片刻便转身去外面拿东西。

    窗外的雪一场接一场的下,厚重的积雪覆盖这院中曾涉足过的痕迹,晁怜被扶着坐在床榻边,冰凉的双脚泡在升腾着雾气的热水中,小腹冰冷的痛意也跟着缓解,抬手摸了摸新换的裘服,眼睫微颤,珀色的眼眸中也染着几分朦胧,低声喃喃道:“你不是恨我吗,为何还要留在这。”

    殿内的火炉上架着一只小锅,不时殿里就升腾起一丝甜意,细闻又掺杂着姜的辛辣不过中和起来很好闻。

    朝思暮正扇着火炉的添柴口,眸光透过袅袅炊烟看了眼晁怜,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声道:“我不知陛下在说什么,陛下许是认错人了。”

    晁怜接过还带着一丝烫意的瓷碗,空洞的眼神中滑过一抹忧虑,无声侧过头往身旁看去,可惜她看不见。

    姜茶里加了很多红糖,喝起来很甜很甜,可以说几乎淹没了生姜原本的辛辣,晁怜放下瓷碗,微微蹙眉,这姜汤中除了红糖应当还添了别的东西,味道很淡却很难让人忽视。

    “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许是身体不适的原因,晁怜说话的声音很是微弱,语气却是笃定,望着应当有人的地方,低声质问道。

    朝思暮将瓷碗从晁怜手中接过,重新盛了碗姜茶端在手中站在晁怜身侧,语气低沉。

    “普通的红糖姜茶,陛下若喜欢,明日再熬些,冬日喝些暖的也能驱寒。”

    “你究竟还要怎样,你真的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碰的一声脆响,瓷碗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朝思暮低头发愣似的凝望着地上的碎片,周遭的气压愈发阴冷,弯腰去捡散落的碎片,不再言语,眼神中却压抑着些暗*涌的情绪。

    还冒着热气的姜汤全都溅在朝思暮的身上,她从外面回来身上被雪水浸透,散发着寒意,不便近身便将外衣褪去,衣服比较单薄,瓷碗被打翻,滚烫的姜茶全溅在她的身上,白皙的手上也烫出一大片红痕。

    晁怜等不到回应,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大抵能猜到人在干嘛,摸索着床沿想去找那人,脚尖踏在木地板的那刻,脚踝被一只带着热度的手钳制,耳旁传来的声音中带着极底的气压,好似在拼命压抑着些什么。

    朝思暮的动做很急躁,钳制着晁怜的脚踝,一把将人掀回床上,眼底染着猩红,沉声道:“不要乱动,地上有瓷片,容易扎伤。”

    晁怜的手抓着锦被的一角,手背因用力,隐约浮起青筋,脸色很难看,挣扎着起身却被猛地按住,双手被钳制,面前多了一股威严感,模糊中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血气。

    朝思暮钳制着晁怜还在挣扎的双手,心魔在一旁看着两人,蛊惑道:“她恨你,你既无法改变又何必在这纠缠,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走吗?你舍得?不如杀了她,这样她就只能属于你了。”

    怨气在夜幕中发酵升腾,朝思暮听着耳边的嘈杂哭喊,眸底的猩红更甚,垂眸凝视着还在挣扎的晁怜,咬牙道:“不要再说了。”

    深夜幽寂,晁怜只觉身前一轻,双手上的钳制忽地消失,远处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着而来的就是一声沉重的闷响,殿门被人重重甩上。

    晁怜倚靠在床榻上,虚无的望着殿门的方向,下意识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腕,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暖意,凑近闻了下,一股姜茶的味道混杂着浓郁的血腥气,指尖触碰到一抹粘腻,捻了捻,眉间很是凝重,她似乎知道了姜茶里掺了什么。

    厚重的积雪将街道掩埋,清晨出来的人很少,一条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姜厌穿着打了一堆补丁的破棉絮袄衣,蹲在宫门外的一处能遮雪的地方,鼻尖冻的通红,哈了口气雾气,不停摩擦着双手,东张西望的往宫门的方向看去,好似在寻什么人。

    姜厌被冻的直打喷嚏,终于在被冻成冰棍前看到了她等的人,眼前一亮,闪身往阴影处藏了藏,视线却一直盯着那人。

    第82章 姜厌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一路偷偷尾随在林默身后,不时……

    姜厌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一路偷偷尾随在林默身后,不时往四周张望,藏匿在隐蔽的小巷子之中,生怕被人发现。

    清晨的人本就少,厚重的积雪铺在路上都没什么脚印,林默从出宫门的那一刻起就发觉有人在跟着她,跟踪的还不怎么样,她一回头是看不到人却能看见留在雪地上的脚印,目测了下大小,心底便有了数。

    林默走的很快,晃身进了一处小巷,垂眸盯着脚下的积雪,不禁蹙眉,耳旁听闻悉悉索索的响动,抬手便将跟着她的人拦住。

    “你为何要跟踪我?”

    姜厌正跟的紧,神经本就紧绷,陡然被拦住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林默才松了口气,闻言微微抿唇,严肃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如果是真的,我也想参军。”

    林默一把将姜厌拉到了巷子的深处,确认周遭没人后,略显沉重的看着姜厌,神情不悦。

    姜厌似察觉到了林默的情绪不对,急忙补充道:“我会制弓造箭,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活得不如意,至少也要死得其所就像”

    风声呼啸,姜厌的话语也同漫天飞雪般被淹没,良久得不到回应,一直到很久后才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林默很早就了解过姜厌的身世,她只觉得悲哀,一场又一场的打下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家里人都死完了,姜厌本就是战事的牺牲品,她也不忍让人绝后。

    僵持了一刻钟,林默的眼底多了几分动摇,终于是同意了姜厌的请求,不过却是个幌子,准备先将人哄住,毕竟这宫中变不变天,她说的不算。

    林默回首望了眼远处的皇城,目光深邃,她已经收到了内应的消息,城外有一部分人在聚集,不知是否成气候,她总归是要去先查探一番的。

    山林中的树木繁多,人很容易藏在其中,至于留下的痕迹也很容易清扫,稍微细心些将留下的脚印给扫去,想要在这山中找人很难。

    天微微亮,晁怜听到从殿外传来的动静,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参杂着模糊的哈气声,大抵是来服侍她的侍女。

    晁怜眼眸微垂,缓慢从床榻上起身,靠坐在一角,直到殿门被人敲响,听闻侍女熟悉的嗓音,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才得以松懈。

    “陛下?您醒了吗?现在需要更衣吗?”

    侍女敲了敲殿门,试探的低声喊了几句,心底直打嘀咕,她昨天回去之后总感觉哪不太对但又想不出来哪不对,脑子莫名昏沉,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她还是不放心便来的比平日早了一小些,陛下自入冬以来便很嗜睡,时常醒的晚很多,不知眼下是否还没醒来,说话时的声音压的很底,本以为没人回应,忽地被喊到,罕见愣了一下。

    “春桃?是你吗?进来”

    晁怜摸索着衣袍,披在了肩上,抬首望着殿门的方向,眸光涣散。

    侍女回神便抬手去推殿门,一用力却没推开,殿门好像被人从里面给锁上了,她推不开,尝试了好几次都推不开,不禁皱眉,神情很是不解,陛下的寝殿门是从不落锁的,怕有急事会不便,至于殿外有人看守,不怕有人行刺。

    “陛下门锁了,进不去。”

    晁怜闻言,楞了一下,一直垂在身侧的手忽地碰到床边放着的摇铃,冰凉触感顿时让人清醒了不少,大抵是那人昨晚锁上的。

    眼睫微颤,晁怜很轻的叹了口气,摸索着床沿起身往殿门的反向,还没刚走两步,手便被人拉住,力气很大,动弹不得。

    掌心中微凉的触感,晁怜一瞬僵住了身子,唇瓣微启,还未说出口便被人先一步打断。

    朝思暮将晁怜拉到了木椅的一旁,低声道:“陛下身体不适,还需要休息,对不对?”

    晁怜坐在檀木椅上,手依旧被人攥着,感受到那一抹冰凉,喉间滚动了几下,原先的话被咽了下去,一时哑然,好半响才垂眸,低声朝外道:“罢了,孤还有些乏,你先回去吧。”

    晁怜的声音很是低哑,模糊到让人听不太确切更听不出其中的情绪,说完朝手被钳制住的方向望去,面上的神情算不上好看。

    侍女敲门的手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小会,皱眉重新又问了一遍,得到同样的答复,心里虽感觉奇怪却也说不上来,走的时候,下意识挠了挠头。

    晁怜听着侍女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不禁抿唇,眉梢微沉,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悦,眸光浸染着冷意,低声道:“你想做什么?软禁我?折辱我?”

    朝思暮钳制着晁怜的手忽然松开,微声道:“外面很危险,你不要出去。”

    清晨的皇城并不冷清,一早负责洒扫皇宫的侍从便开始忙碌,殿外的走道上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大抵在讨论些什么。

    晁怜推开了朝思暮,神情漠然,原本无神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冷声道:“我不需要你虚伪的关心。”

    她收到了林默传来的消息,按照原先的计划,那些人已经坐不住了,私自养兵,冶炼利器,今日应当就会有所动作,不过她并不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蝉,还未分清。

    这本来就是她跟林默设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先一步斩草除根,有野心的人很多却很少懂得藏起尾巴,亦或是从未将她放在眼中过。

    宫内所有的暗卫都埋伏在城墙上的某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势,倘若真敢来,箭羽上涂的毒药,一点就足以让人毙命,漫天密布的箭羽,无人幸免,何况那些人本就没什么计谋,不过一盘散沙,她并不觉得危险。

    晁怜收敛了情绪,不愿与朝思暮又过多的交流,摸索着木桌上放着的茶盏,大抵想为自己斟一杯茶,茶盏却被人先一步拿开,随即传来细微的水声,隐约闻到很淡的花茶香。

    朝思暮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瞥了眼殿外的雪痕,动作很轻的将茶盏推到了晁怜的手边,垂眸道:“我先前泡的,应当已经不烫了。”

    目光落在素色的茶盏上,良久不见有人去触碰,眸底的光亮渐暗,朝思暮的声音压的很轻很低,好似在跟自己喃喃自语却是在说给她身旁的人听,哪怕是说出的话只会被当谎言,她也只是想说出口,仅此而已。

    “其实我从未想过要杀了你,无论你是信还是不信。”

    “至于恨你,我恨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笑话。”

    “我愧对于你,我留在这也不是为了做些什么,大抵是想多陪你一会”

    朝思暮的声音很是微弱,大抵是将这些话藏了很久,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更不知她究竟是以哪种身份继续待在晁怜身旁。

    晁怜摸索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眸底满是幽深的情绪,恍惚的抬头望着有风吹来的方向,寒冷的温度让人多了几分清醒,漆黑的眼前好似在某一瞬间看到了那棵飘落着梅花的树,那树下还站着一个持剑而立的人,手里似乎还拎了些别的,不过这些都太模糊了。

    晁怜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意,转瞬即逝,掩饰的很好,略显苍白的唇瓣微微轻颤,半响才吐出一个字来。

    “嗯”

    不轻不重,朝思暮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更揣摩不出晁怜的心思,沉默中在心底补了一句未说完的话。

    “走水了!偏殿走水了!快来人!来人!走水了!”

    “快快来人快”

    “走水了!”

    殿外忽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喊叫声,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喊声,模糊中听是哪走水了,可这正值寒冬,房檐屋脊都被厚重的积雪覆盖,怎会无缘无故走水,恐怕是有人刻意为之,可林默分明一直在监视那些人,怎么会这样。

    晁怜听闻殿外慌乱的喊叫声,眉头皱的很沉重,一时有些坐不住,起身想去外面看一下情况,还没刚离开木椅又颓然的坐了回去,下意识抿了口茶,缓解陡然升起的不安情绪。

    茶盏中很快见了底,朝思暮将茶盏中的水续满,轻声道:“无碍,你在这处是才是最安全的。”

    她的五感本就异于常人,早些便闻到了火油的味道,何况她耳边还有喋喋不休的心魔,替她操心着殿内外的一切事物。

    心魔出现在这殿中,透过窗户露出的一丝缝隙,冷眼瞧着正在燃烧的赤色火焰,眸底陡然升腾起一阵恶意,一把将殿内的铜锁劈开。

    殿门是被她锁上的,一是怕有人进来,二更是怕她真的会将人带出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晁怜并不是黄雀,有人也并非是真心。

    心魔擅惑人心更擅于她,她怕自己真的听进去了,朝思暮瞥了眼掉在地上的铜锁,瞳孔微缩,抬手将窗户的最后的一丝缝隙合上,隔绝从外飘来的灰烟,哑声叮嘱道:“无论发什么,你都不要出去。”

    第83章 赤色的火焰叫嚣着势要将一切事物吞噬,浓烟滚滚飘荡在湛蓝……

    赤色的火焰叫嚣着势要将一切事物吞噬,浓烟滚滚飘荡在湛蓝的天空,良久不肯散去,甚至是愈来愈烈。

    外面的喊声很吵,混乱的脚步声跟慌张的喊叫,晁怜也闻到了木头燃烧过后散发出的刺鼻气味,不由得蹙眉,摸索着走到了窗边,抬手想将窗户推开却被人拦住。

    朝思暮按住晁怜搭在窗边的手,神情凝重。

    “外面的火势很大,应当有人提前撒了油,故意为之,你现在出去的话,正中他人计谋。”

    林默很聪明却低估了人性,她以为自己足够摆平却没想到是身边亲近的人下的圈套,不过是调虎离山的障眼法,真正的幕后主使一直在这宫中,至于为何是在偏殿放火而不是直接烧主殿,一是主殿有人看守,不便行动,二是没想要晁怜的命,大抵是想将人活捉,大可胁天子令诸侯。

    晁怜闻言一怔,心底隐约多了几分凝重,她大抵知晓林默是暂时回不来了。

    “来人,快来人,这井口被石头给堵住了,多来几个人给抬走,快”

    殿外的喊叫声如钟声般敲在了晁怜的心上,无疑为朝思暮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她中计了,低估了他人也高估了自己,不过谁又说的准呢。

    偏殿跟主殿中都有水井,平时是用不到的,建水井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走水,不用却也有人来定期清理,水井的口很窄,累的石头较高,不怕有人会不小心掉下去,自然也不会用石块给挡住。

    水井上的石头看样子很沉重,殿外人一直在喊人,听声音很是焦急。

    火势得不到控制,蔓延的很快,不一会随着风向往别处烧,好在眼下是寒冬,地上的积雪阻挡了火往主殿烧。

    晁怜扶着木桌的边缘,似有所感的望向朝思暮,垂眸思索了一瞬,低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天你也在这吗?”

    朝思暮一双暗红色的眼眸好似透过窗棂与远处的人对上,微微眯起了眼,眸底多了几分戾气。

    “你既知道又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恨我对吗。”

    晁怜虽看不见却下意识往朝思暮的身上看去,好似想到那日在城墙之上发生的事,黑鸦的眼睫遮住了大半的情绪,唇角扬起一抹很轻的弧度,声音很低很轻,藏着旁人听不出的情绪。

    “那你为何要回来。”

    一时沉寂,两人都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各自将真话碾碎了往肚子里咽。

    朝思暮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握紧,瞥了眼远处跃跃欲试的人,忽地闪身往殿外走去,临走之时不忘再次叮嘱让晁怜待在这,最好寻个角落躲起来,她记得这殿中是有通往别处的密道的,不过她没来及去过。

    吱呀一声响,晁怜知晓那人离开了,眸底的情绪很复杂,抬手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浓烟的味道愈加刺鼻,刺激的气味呛的有些不舒服,回想起林默离开时的情景,一时有些自嘲,希望她能回来若不来也罢。

    晁怜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摸索至殿门的方向,门没被再次锁上,十分轻易便能推开,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半空,耳旁似是响起了朝思暮临走时的叮嘱,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终是将手收了回去。

    眼前的情况既以发生,结果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她若真的出了这个门,后果不得而知,不过她的确还有别的出路,不过这路能否走的通也要看在尽头是否有人等她。

    殿中是有密道不错,不过这密道在之前就走过了,暴露的风险很大,尤其她现在还是个瞎子,看不见路。

    晁怜先前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失明,习惯了这殿中的事物,十分轻易就摸索到了密道所在的反向,记忆中密道中是有不同的路的,一条通往御书房,一条则是宫外。

    不过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她也只走过一次,不能确保自己会走到哪条,晁怜按着瓷瓶的手有些颤抖,良久才转动瓷瓶,石板摩擦的声响过后出现了一道暗门,不难感受到其中的阴寒,黑漆漆的暗道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对晁怜来说都一样,她本就看不见。

    晁怜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摸索着石壁上的凸起,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至于会走到哪,大抵要看天意。

    密道内弥漫着股不好闻的霉味,许是冬天的原因,石壁上凝结着水汽,脚下的路也很是湿滑,晁怜走的很慢,方才险些滑倒,脚下似乎也有些积水。

    许久未曾有人踏入这密道,晁怜沿着记忆中的模糊方向往前摸索,鼻尖却萦绕着愈发浓重的烟雾气,呛的很难受。

    晁怜回首往身后的方向望去,冻僵的手举在身前,手指微微轻颤,猛地感受到一丝热气,眉间一拧,脚下的步伐加快,跌跌撞撞往更深的地方跑去。

    空气愈发稀薄,晁怜被呛的说不出话,咳嗽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在跟着颤抖,强烈的窒息感让人快要将五脏六腑一齐咳出来。

    密道不知在何时被滚滚浓烟灌入,席卷的速度十分快,不过几炷香的时间就将晁怜所在的地方灌满。

    晁怜从衣袖上撕扯下一块锦布,折叠成块,捂住口鼻,一双珀色的双眸也被这浓烟呛的蓄满了泪水,眼底多了几道血丝,止不住的咳嗽,每咳嗽一声就像是牵连着肺部的每寸神经,割裂般的疼。

    浓烟一直未曾散去,晁怜走到了死路,摸索到面前被堵死的石门,依靠着冰冷的石壁一点一点滑倒在地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虚无的望着来时的方向,感受着呼吸间愈发刺痛的窒息,捂住口鼻的那只手有些失力,脑中响起一阵嗡鸣。

    石门被堵死了,外面有人看守,可知晓密道两条出口的人就只有林默,浓烟一直被灌入,良久不散,不难说明另一条也被堵死了。

    晁怜在窒息中失了力,捂住口鼻的那只手缓慢往下滑,脑中却浮现出一片山林,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另一条路的方向摸索,摔在青石板路时摔破了膝盖却感觉不到一般往那处挣扎。

    事实证明,那些人大抵也没真的想要抓活口,一把火又烧了主殿,浓郁的烟雾灌入了密道,唯一值得庆幸的就只能是她不是被烧死的。

    朝思暮刚从主殿出来去找她方才注意到的人,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后脚就有人一把火给点了,大抵也被浇了火油,寒风助长着野火,赤色的焰火烧的很干净。

    吱呀一声,朝思暮回首时就只剩眸底倒映着的火海,僵硬了一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主殿房檐上的木梁像是被烧脆了,支撑不住房上的瓦,零零散散的往下掉。

    朝思暮扯着黑衣人的衣领,下一瞬只见雪地上多了滩血,赶回去站在被火焰霸占的殿门时心口一阵抽疼,恍惚中想着那人可比她狠心多了。

    模糊的身影被火海吞噬,拎着水桶从别院赶来的侍女,匆忙想将大火扑灭,水桶还未举起,脖颈却先感受到一抹冰凉,泛着寒光的利剑,幽幽架在侍女的命门。

    为首的人瞥了眼被烧的差不多的寝殿,擦了擦残留在手上的火油,挥手示意的顷刻间,雪地上多绽放了几朵红梅。

    远处沉重的宫门被人推开,林默未来得及换去身上的血衣,望着盘旋在主殿上的火焰出神,眼中满是空洞,缓慢的往前走了几步,离得近了一些时这周围的人主动散开一条道来,神情似是古怪。

    林默靠的近了,嗅到空中弥漫着的硝烟,苍白着脸色,伸手想去触摸,大抵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快要陷入火海时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蒋斌身着一些黑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被烧到快要变成废墟的宫殿,眼中满是讥笑,声音似是太过愉悦,说话时有些颤音。

    “你看恶有恶报,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就该去死。”

    “若林将军还在就好了,是吧?小林将军?”

    肩膀上的那只手很沉重,压弯了林默的脊梁,呆滞的跪在雪地之中,眼角似是滑落出一滴清泪,风吹过却让人看不真切,毕竟封路的巨石是她亲手合上的。

    林默垂眸望着自己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止不住的发颤,她似乎也并非正人君子。

    蒋斌走到林默的一旁,低声耳语了些什么话,林默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却像是被人击碎了神魂,陡然松开了手,长剑掉在雪地上发不出声响,不久也会被掩埋。

    林默没敢再去看这场烟火,垂首凝视着地上的血迹,良久过后嗓音也变的沙哑,喃喃自语道:“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蒋斌将长剑捡了起来,递回林默的手中,眸底多了几分暗色,低声道:“这是你应该做的,从没什么对错。”

    朝思暮进入被烈火吞噬的寝殿,眼前被浓烟遮盖,好在她对这足够熟悉,一瞬便发现了被打开过的密道,下意识松了口气。

    第84章 昏暗的密道内浓烟弥漫,朝思暮的动作很急促,跑到……

    昏暗的密道内浓烟弥漫,朝思暮的动作很急促,跑到岔路口时犹豫了片刻,心魔闪身出现靠在冰凉的石壁上,眸底含着暗光,低声道:“不必担心,我走这一条。”

    朝思暮扫视着两条路,余光落在心魔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终究是默认了,随机挑了一条岔路往前摸索,希望她没赌错。

    这密道常年荒废,鲜少有活人来往,怨灵更是寻不到半点踪影,她也不知晁怜究竟是往哪走了,按照常人来说这中烟雾,大抵撑不了多久,她没有时间去都找一遍,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可她也不能确保她的心魔若真的寻到人会如何。

    她的心魔是无法磨灭的偏执,附着极重的戾气,大可会眼睁睁看着晁怜死在眼前。

    晁怜推着被堵死的石门,指甲用力的抵着石壁,摩擦出血来,唇角却含着一抹恨意,她虽然有预感会又鱼死网破的这天,可没想到这天会来的那么快,其实林默对她的心思如何,她是知道的,不过几分虚假情谊怎能将世仇磨灭,倘若换做从前的她,可能真的会信,可惜她不是之前的人。

    石壁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十分瘆人,晁怜指尖的血肉模糊却还没放弃,昏沉中猛然回首往身后看去,她看不见却也只此时那处空无一人。

    最后一点力气耗尽,晁怜依靠着石壁瘫坐在角落,一席洁白的裘衣染着污脏跟暗红色的血迹,腥甜的血气混着烟尘与潮湿的霉味,晁怜止不住的咳,尝到舌尖上的铁锈味,唇角似是浮起一抹无奈讥讽的弧度,她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上天也不肯放过她。

    虚无中晁怜将双手放在了心口,沉寂中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钻心刺痛,脑中闪过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大抵有太多人恨着她,不过那跟她并无干系,因果也不该她来背负。

    偏殿外的高墙下半依着个人,神态疲惫,深色的衣袍上染着点点污脏,虚无的望着某处出神,鼻尖隐约能嗅到良久都不曾散去的硝烟味,大火燃烧后留下的气味格外的持久呛人。

    夕阳洒在林默的身上,镀上一层暖色的柔光却无法驱散眼底的阴霾,余光带来的最后一丝温度,融化了林默被冻僵的手,摩挲着腰间的佩剑,皮质的剑鞘在冬日中格外的刺骨冰凉同她的心一般。

    良久不曾动弹,人仿佛被钉子钉在了那,一直到身前多了道人影,恍惚中回过神来。

    姜厌手里有林默给的通行令,轻而易举的进宫,她刚进宫就看到了飘在上空中的浓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顺着烟雾才找了过来,一路遇到的宫人脸色都很凝重,好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是第一次进宫,不熟悉这的环境,东绕西绕了好半天才找到这烟雾的源头,离得很远就瞧见一座被烧的只剩废墟的宫殿,四周还有很多手持长矛的士兵把手,她虽不知具体的也能感觉到事情不一般,毕竟下了那么久的雪,正常情况下就算是走水也不会烧成这般模样,明显就是被人刻意放火烧的。

    这宫中也没几个人有这种权力,姜厌一瞬就想到了林默,沿着这宫殿的高墙绕了一圈,还没走一半就遇到了在那愣神的林默,不禁蹙眉,她来是想说事的,她之前一直跟着汉克都没什么发现,一直到今个清晨时发现人又去了蒋府,神情看着也不对,她猜想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拿不准主意才想着来找林默汇报。

    她先前只能蹲在宫门外守着林默出来,十分不便,好不容易才要到了通行令,一看大抵是来晚了。

    姜厌抬手在林默的眼前挥了好几下,半晌过去才见人回过神,不知方才在想什么,脸色却差的厉害,衣角也都是血,不禁有些担心。

    “喂你还好吗?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林默的状态很差,几乎听不清姜厌在说什么话,眼前的画面一阵扭曲,几经抬眸去看却有些灰暗,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许是吸入了烟灰,嗓音格外的沙哑,平添几分颓然之意。

    “我无碍”

    几个字说的很是困难,好似在哪转了很多弯,姜厌秀气的眉梢快要纠结到拧巴在一起了,焦急的等着林默的下文,许久不见人再言语,抬手轻推了一下林默,人却忽地像下倒去。

    姜厌也没想过会是这样,楞在原地一瞬这才想起来去扶林默起来,手还未伸过去就被不知从哪冲出来的人给推开。

    神情冷峻的侍卫扶着林默,一把将她推开,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前走,好似要将她扔在这一般。

    “别走,你到底怎么了,我看见汉克去蒋府了,还有好多人跟着。”

    林默落荒而逃的身影一僵,消瘦的肩胛轻颤,良久回首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姜厌弃,面上带着几分苦涩,轻声沙哑道:“我才是罪魁祸首。”

    姜厌一怔,眉头皱的很紧,大抵是没听懂林默的话是什么意思,快走几步上前想将人拉住却被挣脱,无奈眼睁睁看着人走远,驻足在原地思索那番话的意思。

    长时间在街头混迹,无论是大街小巷的传闻还是宫中秘闻,她多少都会有些耳闻,方才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宫人的喊声,烧的好像是当今圣上的寝殿,眼下再去听这番话,期间似乎含着很多道不明的意味。

    林默的背影在残余的夕阳中很是萧条,整个人好似被一团雾气笼罩,环绕着数不清的阴霾,心底藏着的事也将永远封存。

    今日清晨之时,林默受到内应的消息,一早便进山去打探情报,等她寻到人烟之时却是真的绝望。

    山林中聚集的不是手持兵器的士兵,放眼望去皆是她父亲生前的忠心部将又或是得力下手,年事已高的老人,胡子早已花白,握着长剑的那只手却依旧稳当,一个又一个皆是将冰冷的长剑抵在自己的咽喉,仿若她但凡说些不如意的话便要当场自刎于此。

    漫天的大雪无法掩埋人心的恶寒,林默站在一颗粗壮的松树后,遮住了大半身影却还是被人发现,直面她最不愿面对的一幕。

    她原以为是胜券在握,一直到现在才发觉是自己错的彻底,从来都不是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旁人设好的局,等的是对她的瓮中捉鳖。

    林默紧握着腰间的佩剑,骨节用力到泛白,她却无力将剑鞘中的利刃抽出,抬手直指她那些曾敬佩或喜欢的长辈,浑身气力在那一瞬间好似被彻底抽空,垂下头来。

    寂静的山林中显少有人光顾,今日的阵仗庞大,昔日栖息在这林中的飞鸟似是早已被人惊走,此刻寂静无声。

    林默从树后缓缓走出,垂落在身侧的手微颤,指尖从紧握的剑柄滑落,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良久忽地松开了手,眼底只剩一片寂寥与痛苦,原来她所要面对的从不是兵戎相见而是曾经的束缚。

    风声呼啸,吵杂的枯叶作响,林默在那驻足了太久,人被冻的有些麻木,一直到被人唤醒,微僵的指尖才动了下,钩住了剑柄,望向来人却陡然卸了力。

    蒋斌似是早就料到今日的场面,瞧见林默时并不意外,面上反而有几分从容,踏着柔软的雪地走到了林默的身前,抬手轻拍了下林默僵硬的肩膀,语气是无尽的宽容。

    “小林将军这一路辛苦你了,我们都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简短的一句话,堵住了林默接下来的千言万语,薄唇轻颤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话就像是被人堵在了心口,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改变,原来她也是这样的人。

    蒋斌活了几十年,前半生几经磨练,好不容易熬出了头,递对了投名状却又因上面人的一点猜疑,十几年心血毁于一旦,前半生跟着毁于一旦,庆幸的是他活着,苟延残喘留着一条贱命,可在边疆的这些年他又当着好过。

    边疆疾苦,一直就是被世人所抛弃的地方,条件极为艰苦,粮食短缺,环境恶劣,何况发配在这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或所被世人所抛弃的人,他们待在这的日子有多痛苦,不言而喻。

    几年干旱又连着几年战乱,战场上的战士都食不果腹,百姓更是异子而食,这种炼狱般的人间,不用提他们这种被发配边疆的罪人过的是何种日子,夜晚无法安眠,生怕下一秒陷入熟睡,来不及清醒便成了别人腹中的吃食。

    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早已对那所谓的朝廷没了希望,所剩不多的就只有仇恨,无法被掩埋或是被淡忘,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带着无尽的恨意。

    蒋斌在很早之前就只剩下将这些人杀死的念头,这些几乎成了他活着的唯一念想,他一直在等个机会,直到林默来寻求他帮助的那天,他知道机会来了,林老将军心软念旧,毁了一切,他的后人也应当类似,他就有了最好的计策。

    第85章 兵不厌诈,蒋斌深知的道理,林默从小熟读兵*法,她自然也该知……

    兵不厌诈,蒋斌深知的道理,林默从小熟读兵法,她自然也该知晓,错就只错在她心软,最初便有意隐瞒,想着不把事做绝,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几经征战,林默在军中的时间本就没他长久,军中的大小事物他负责的较多,无论是对军队的了解还是人心的收买,林默对上他还是太嫩些了。

    军中的人本就多数是被发配到边疆的穷凶极恶之人,本性上带着无法抹除的劣根,林默看不住这些人,一直都是他在管,其余一些有智谋的人也多半是曾经被发配的官僚及后代,心底多半是不满这天下是姓晁的统治,何况眼下的皇帝竟还是个女娃娃。

    无论在谁来看,晁怜就是个傀儡,谁控制了晁怜就等于操纵这天下,愿意帮助林默的原因便在这,他本以为林默是跟他一条心。

    林默身上留着的血是林老将军的,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应当不会是什么蠢笨之人才对,谁知他竟错了,不过也无所谓,林默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颗棋子。

    蒋斌毕竟跟着林老将军很多年,多少还是会念及旧情,不忍让人绝后,没下死手,反手给林默下了个圈套,目的则是最后一次试探林默是否能为他所用,若是林默依旧选择孤注一掷,他也不想给自己留后患,当除之而后快。

    山林中蒋斌找了些林府先前被发配的奴仆以及一些被牵连的手足,变相威胁着林默做选择,好在人没固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杀林默算他蒋斌对林老将军最后的交代,情尽于此。

    林默在山林中看了一众曾熟悉的面孔,手中的长剑有些握不紧,陡然掉在了地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她懂的。

    几乎是一瞬间,林默便意识到自己是中圈套了,她无人可用,手上的筹码也不足以对抗,她是可以调动一部分人,仔细去盘算,军中除去从边疆带回来或收买的人,近年的太平日子中也招兵买马,培养了一匹干净忠诚的军队,可时日终归不长,倘若真的要开打,她手下的人马经验不足,难以对抗那些经验十足的老兵,到时只会是场血流成河的恶战。

    不过转眼的思绪,林默扫视了一圈在站的各位,缓慢松开了手,她不是想背叛谁,可她没得选。

    一人跟众人的选项,林默无法欺骗自己的良心,终是选择的沉默,可她低估了蒋斌的狠毒,他竟想斩草除根,哪怕是背负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通往宫外的密道,她知道却不曾想蒋斌也知晓,她眼睁睁看着蒋斌将那密道的出口用巨石堵死,她心中虽有猜测却不忍去细想,不想却是错过了最后的挽救机会。

    硝烟弥漫,林默在没踏入皇宫之时久闻到了空气中木柴燃烧后的气味,心口猛的一沉,心上好似被捆了颗巨石,一下压到了谷底,呼吸很是困难,不禁加快了步伐,揣着不安的感觉往晁怜的寝殿狂奔,余光扫到湛蓝天空中挥之不去的黑烟,一瞬顿住了脚步,回神已然跑到了晁怜的寝殿前,一瞬僵硬在原地,眸中的情绪被火光衬托的愈发狰狞。

    整座寝殿多是木质结构,冬天虽下雪却也干燥,木头上浇了火油,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寒风,助长着这滔天的焰火,不过弹指间便将这曾繁华的寝殿烧的就只剩废墟。

    残破的寝殿被烧了大半,木门早就没了踪影,一眼便能望见火场中的情景,倒塌的主梁上燃着炽热的火焰,哪怕是隔的很远,林默依旧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焰,迎面袭来逼的人无处可躲。

    劈里啪啦的声响很是醒耳,侵蚀着林默已然有些崩溃的神经,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抬手的顷刻间好似被从中散发出的灼气烫伤,指尖微颤抖,肩膀被人撞了下,回过神才发觉周遭的所有人都在往外跑,慌乱的想逃离这。

    林默拉住了撞到她的宫人,眼底泛着红血丝,她想质问这些人为何不救火,为何要逃跑,余光落到被巨石封死的水井跟扔在一旁的木桶,陡然松了手,浑身无力感袭来。

    嘈杂的人声中林默只听耳中嗡鸣,矗立在原地愣神,一直到身后人拍她的肩,回首瞧见蒋斌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明白了一切却再也无法补救。

    林默不敢再看下去,不敢面对她的选择,失魂落魄的朝寝殿外的方向走去,一直寻到处偏僻的地方,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望着朱红色的宫墙,心口压抑的紧,一直到被姜厌喊回神,听到她说到蒋斌的那瞬,心口的刺扎得很深。

    她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察觉出蒋斌的心思不对,她念及父亲跟蒋斌的多年旧情,没将人揭发,暗地里派人去监蒋斌的动作,希望在一些真的会出现的局面上及时制止,毕竟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

    可惜她算错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从来都不是黄雀而是被算计在圈套中的一只蝉,毫无还手之力。

    林默的步伐虚无,心底只剩自嘲。

    没人去扑灭这场人为的大火,一直烧的了夜色降临的前夕,微弱的夕阳撒在这处废墟时这火才堪堪燃尽。

    放眼望去就只剩下一片被烧的只剩黑炭的废墟,难以从中寻到曾经的分毫繁华之意,宫人本想打扫残局却也被突然围住的士兵给拦住,无人能去这废墟中探索或是给谁收殓尸身。

    废墟中最后一点火光熄灭,余热被寒冬给浇灭,一场来迟的大雪陡然落下,飘飘洒洒的雪花似要将这处废墟给掩埋,吞噬着这最后的痕迹。

    空中最后一抹夕阳逝去,灰蒙蒙的夜色笼罩着格外沉寂的皇城,无处不飘散着窒息的火烧后的气息,每个人的嘴都被捂住了。

    大抵是天色太晚又下了雪,废墟中的余温很快就消失殆尽,士兵听上面的指令开始在这处搜寻。

    宫殿虽多木制结构却也有砖石的部分,木头被烧完后这些砖石也没了支撑连同着瓦片一起坍塌,挡住了废墟的入口,士兵不便进去搜寻,无奈要先将这些砖石搬离,着实废了些时间跟力气,累的气喘吁吁的。

    大雪的颜色更好的形成一种遮掩,白猫趴在了宫墙的沿边,窝在了深深的积雪中一动不动隐藏着自己,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却很是凶狠的盯着那些人的动作,平日里干净雪白的皮毛上也染着着大片的黑火还有几块被烧伤的痕迹,它大抵也进过火场。

    伍壬意识到自己是被识破了甚至是被反将一军,匆忙往回赶,它到的时候就只瞧见曾熟悉的地方被烧成了一片废墟,那些人都不为所动,冷漠的旁观,林默也是如此。

    白猫的身形更加小巧,饶是这宫殿坍塌成了废墟,没关系,但凡是留有一条缝隙,在窄在小都没关系,它都能挤进去,可它什么都没找到,什么都没有,废墟下只有些被烧的不成样子的桌椅之类的,有些被彻底堵死的地方它进不去却也没察觉到晁怜的气息,它竟不知这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殿中被烧的只剩下焦炭,味道极为刺鼻,可它对晁怜的气息很是熟悉,饶是留有一丝它都会有所察觉,它在这废墟中嗅到了晁怜留下的血气可很淡很淡,几乎要完全消散,一阵风刮过便全然消散,它一时有些茫然,小主或许不在这。

    伍壬回来的匆忙,它回来就只瞧见这废墟更站在那无动于衷的林默,大抵也猜到是发生了些变故,奈何具体的它还不清楚,小主的去向也不得而知,它便只能先守在这,静观其变,它倒要看这些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白猫一直等到天黑,瞧见那些士兵开始在废墟中翻找,行为很是反常,印证了它心底的猜想,它的嗅觉不同于人,平时就要灵敏很多,它刚踏入这殿中时便闻到了火油的气味,扫到井上的巨石,结合这寝殿被烧的只剩废墟,不难猜想这些人的作为。

    有人刻意在晁怜的寝殿纵火,堵死了水井的口,意图将晁怜烧死在寝殿,大火熄灭后命人搜寻晁怜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伍人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的动作,瞧见人将这废墟给翻的七七八八也没搜寻到别的东西后,竖瞳微颤,不觉松了口气,小主应当是逃掉了。

    不过她闻到了血气,小主极有可能是受伤了,当务之急是寻到小主,可一时它也没头绪。

    伍壬在思绪间打了寒颤,金色的瞳孔微缩,细听了周遭的动静,猛地想起它把一个人忘了。

    精怪跟怨灵会有些许关联,伍壬也能瞧见飘散在四处的怨灵,随手抓了一只怨灵,问了些事,好看的眉头微蹙,不止是小主不见了,朝思暮也不在这宫中,那人把它拦住就是为了先一步回宫,她肯定会来寻小主。

    小主跟那人都不见了,眼下稍微好一些的结果就是小主被那人带走了,大抵算好消息又算不上好消息,它不知是该喜还是悲,毕竟那人的心思也算不上不干净。

    第86章 烟尘随风飘散,烧焦的味道算不上好闻,晁怜新来的……

    烟尘随风飘散,烧焦的味道算不上好闻,晁怜新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很呛的烟尘气,眉头紧促,不由得低声咳嗽,胸口似是吸入了太多烟尘,十分沉闷。

    晁怜咳的很厉害,消瘦的肩胛跟着颤抖,势有一种要将肺咳嗽般的感觉,嗓子也十分干涩刺痛,大抵是被烟呛的,尝试出声却哑的厉害,抬手摩挲着周遭的环境,身下的触感是毛茸茸的,柔软暖和,大抵是动物皮毛制成的毯子。

    目盲听力便会好很多,远处细微的声响,劈里啪啦的像是有火堆在燃烧,摩挲了着触及到一片冰凉,光滑坚硬,毛毯下应当是块巨石,空气中还带着一些潮湿的气息,她好似在山洞中。

    晁怜低垂的眼眸,黑鸦的睫毛遮住了大半的情绪,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冰凉的面庞,指尖有细微的颗粒触感,应当是沾染上的灰尘,紧张的情绪在静谧的环境下逐渐舒缓。

    脱离了那种窒息,卸下戒备后就感觉到从十指传来钻心的疼,恍惚中记起在密道尽头发生的事,不由得握拳却不小心触碰到伤口,十指连心,刺骨的疼顿时令人倒吸一口冷气,阵痛中仔细回想着后面发生的事。

    先是偏殿走水,她在跟朝思暮交谈,随后朝思暮出去了,主殿也起了火,她想通过密道走却发觉密道的尽头被人堵死,倘若真是这样的话,意图杀死她的那人绝对是对皇宫极为熟悉且手中权力很大,毕竟能在她的寝殿放火的人绝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自从有了先前的教训,她的寝殿外一直有重兵看守,巡逻不断,冬日里放火要浇火油,味道较为刺鼻,计量如此之大怎会无人察觉,大概率就是看守的侍卫自己浇的火油。

    走水后也没人救火,殿中的水井被人用巨石给堵死了,说明纵火的人计划了很久,提前有预谋的买通了殿中负责洒扫的侍女,不然水井被堵不会没人察觉,这些只是其一,印证她猜测的是被堵死的密道。

    密道虽启用过,可知晓的人多是前朝来的叛贼或暗卫,前朝叛贼并无潜入的可能,暗卫也早在先前的那战中相继被杀,密道虽有人知晓却也隐蔽,出口被人堵死也是早有准备,为的就是想万无一失的杀了她,生怕被她逃了,计划的天衣无缝可她命太硬了,逃了出来。

    晁怜想到这只觉苦涩,所有人都想让她死,可她偏偏命最硬,身边人死的死伤的人,无事之人却恨她入骨,几经蹉跎,她活的恍惚。

    无论是看守的侍卫,洒扫的侍女,堵死的密道,大多都是由林默来负责,她身子不便也无实权,大多数时候像依附着他人的菟丝子,倘若这场火是刻意对着她,那林默绝对算不上清白,一直到最后也未曾出现。

    晁怜苍白的手指陡然攥住了掌心下柔软的皮毛,血肉模糊的指尖被略微坚硬的皮毛刺入,刺骨的疼反而让人清醒了些,脑中的回忆断断续续,她记得在最后被人拉了起来,一直被人抱着跑,脸上有凉凉的水珠,好像是谁的眼泪。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此刻估计很狼狈,晁怜起身在周遭摩挲了一下,触及的都是岩壁,空间很大,唯一的东西就是她躺着的石床跟不知从哪来的兽皮。

    远处还有水滴落的声音,晁怜坐会石床上,虚无的望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忽地感觉这处很是熟悉,她若是没猜错便是那日来过的山洞,不过这脚边的动物尸骨都被清理掉了,至于是谁带她来的这处,不言而喻。

    她虽没亲眼看见外面的火势却不难从外面人的喊声跟飘进来的浓烟来判断,殿外的火势应当很大,旁人估计无法穿过被烧毁的寝殿,精准的寻到密道的入口,其次是从一堆人的监视中成功带她逃出去。

    晁怜一时哑然,嗓子吸入太多浓烟,说话时很是沙哑。

    “有人吗?”

    “朝思暮你在这吗?”

    晁怜低声喊了几声,良久无人应答,一颗心忽地沉了下去,山洞中烧着篝火,维持了一定的温度,不然以洞窟中阴冷潮湿的环境加上眼下正是寒冬,她估计早就冻死了,可这篝火烧的再旺也难以让这洞窟中暖起了。

    醒来以后那种刺骨的寒冷很是清晰,晁怜将兽皮卷在了身上,依靠着感觉坐在了火堆稍微近一些的地方,细听耳旁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缓缓垂下了头,蜷缩在膝盖上,呼吸声有些急促,应当是还没从方才的环境中彻底缓过神来又或是在想些什么。

    篝火的赤色虽着木柴的消耗殆尽,一点一点变得微弱,温度也不似方才般暖,洞窟中的阴冷更甚却不见有人来。

    洞窟的阴影处藏着一道身影,沉默的注视着篝火旁晁怜消瘦的背影,眸底的赤色涌动。

    朝思暮先一步找到了晁怜,可惜也没能撑住将人带出来,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让她暂时操控了主体,她本想一走了之后等晁怜死了再将魂魄困在身边,可不知为何她却还是将人带了回来,她不该这样做才对。

    篝火熄灭,洞窟中的温度一降再降,不久便低到了冰点,常人难以忍受的冰冷,晁怜也不例外,心魔凝望着快冻到失温的晁怜,眉头微蹙,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紧握,沉寂已久的心脏一阵抽疼,窒息的抽疼不同于被怨灵束缚的那种痛,好似是出自她本身的情绪。

    心魔终究是没眼看着晁怜被冻死,随手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一瞬赤色的火光便照亮整个昏暗的洞窟,不禁多了几分暖意。

    晁怜迷糊中感受到身旁的变化,下意识往一旁摸索,正巧抓住了心魔的衣角,原本想继续藏在暗处的心魔一怔,衣摆被人拽住了一角,垂眸往下只瞧见一直格外苍白纤瘦的手,指尖还染着血,应当是受伤了。

    心魔犹豫了一瞬,弯腰将那只手从自己的衣摆上移开,转身就要走,抬眸却对上一双含着朦胧水汽的眼睛,浅色的眼眸十分澄澈,氤氲着水汽又含着无尽的委屈。

    一时沉寂,心魔有些愣神,良久对着那双干净的眼睛,迟疑片刻却还是没有要留下的意思,她就算不亲手杀了人,应当也不该心软。

    四年前也是在这山林,朝思暮与这山中的怨灵做了交易,她也是在那时出现,提醒朝思暮做该做的事,晁怜的存在扰乱了这一切,朝思暮会受到反噬,她是朝思暮的心魔本就是一体,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朝思暮虽不会死却也受牵制,一切都好好的,她却偏要一意孤行,心魔扫过晁怜的脸庞,神色冷了下去。

    “别走好不好”

    “阿朝我需要你”

    低哑的声音很是微弱,好似是谁的呢喃,心魔闻言顿住了脚步,眼底含着笑意却冷的刺骨,久违的称呼,她有多久没听过了,上一次应是在那宫宴,唤她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晁怜拖着格外沉重的身子起身抱住了浑身散发着寒意的人,脑袋埋在了朝思暮的胸口,两人贴的及近,晁怜听不到面前人的心跳却不觉得怕,反而抱的更紧了些,低垂着眼睫,轻声喃喃道:“阿朝你别走好不好我想你了”

    心魔僵住的身子,眼前恍过一片黑雾,猛地被人扯出躯体,猩红的眼眸盯着在此刻回来的朝思暮,嘴角微微抽搐,声调冷的像是结了冰霜,字里行间都是嘲讽。

    “我怎不知自己在什么时候那么廉价。”

    “一句阿朝罢了。”

    “你就那么急着被骗,不对你不是被骗,你是心甘情愿。”

    朝思暮受到了很严重的反噬,暂时被心魔给压制,一直在方才挣脱束缚,眉间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之色,动作很轻的环抱住了怀中的人,轻轻拍了下晁怜轻颤的背脊,恍惚中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温度,一时有些怅然,低声回应了晁怜的呼唤。

    “殿下我在这”

    心魔在一旁冷眼瞧着两人,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不难看出嘲讽之意,倚靠着冰冷的石壁,略显沉闷道:“你当着要这么做?”

    分明是疑问,心魔却像是早就有了答案,不等朝思暮的回应便隐入了朝思暮的神识,试图控制这具身体,她不等回应也知她等不到。

    心魔随着反噬的加重,轻易的穿梭于朝思暮神识,她既不愿听劝,那便不由她。

    顷刻间的转换,心魔抬手钳住了晁怜的脖颈,纤细脆弱,赤色的眼眸含着暗光,手上的力气却微微加重,柔声道:“殿下你这次又想骗我什么呢?”

    心魔察觉到晁怜的僵硬,唇角染着几分笑意,嗓音愈加轻柔却又像含着冷霜,藏着幽深的情绪。

    “殿下又怎会笃定,我一定会上当?”

    晁怜染血的手攥住了朝思暮钳制着她颈间的那的手,艰涩的摇了摇头,冰凉的泪水落在那人的手背上却又显得如此炙热,好似烫伤了人。

    第87章 手背上的泪珠很是炙热却化不开朝思暮心底的寒霜,心魔……

    手背上的泪珠很是炙热却化不开朝思暮心底的寒霜,心魔不禁垂下眼眸,良久不曾出声,凝望着晁怜哭到泛红的眼眸,一瞬有些恍惚,手上的力气却愈加很厉,一直到身前的人无力挣扎或是对方从没想到要挣扎。

    胸腔中的最后一丝空气耗尽,晁怜被窒息笼罩,她却说不上痛苦,她早就习惯了才对,那么多人希望她死,那她究竟是为什么还活到了现在。

    晁怜松开了扯着朝思暮衣角的手,一点一点往下滑落,泪珠顺着往下瘫倒的弧度落在了地上,激不起什么动静却让心魔松开了手。

    心魔看了眼被命运折磨到现在的晁怜,眸底泛起一丝涟漪,半晌后将身影藏在暗处。

    朝思暮一瞬慌了神,俯身想要去拉却晚了,晁怜摔在冰冷的岩石上,唇角溢出一丝闷哼,几缕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沾染了本洁白的衣衫。

    冰凉的手背上触及到一抹温热,朝思暮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几滴泪珠,一时哑然,喉间好似含着一颗烧的通红的热炭,堵的她说不出话来,好似过了很久才将那抹痛意咽下,垂眸落在怀中人苍白的面色上,一瞬又被堵住。

    几乎是在一瞬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错过,其实在漫长的岁月中有很多事都变了,早已无法回到从前。

    朝思暮将人安置在深山中一处破旧的木屋,独自去处理一些她没处理干净的东西。

    林中嫌少有人居住,放眼望去一片荒芜,晁怜醒来就发觉自己躺在很熟悉的地方,破旧的木屋中都是熟悉的陈设。

    晁怜摸了摸身下用木板拼凑出的简陋小床,一时恍然,缓慢走到木屋的最中央,模糊的视线巡视过这里的物品,脚边不小心踢到个豁了口的破碗,思绪被拉回从前。

    这是她跟林默先前住过的木屋,她没想到过去了那么久,她还会回到这,捡起脚边的破碗,摩挲着碗上的豁口,鼻尖好似嗅到先前留下的清苦药味,不过一瞬被灰尘给掩盖。

    晁怜走出木屋,恍然发觉周遭的一切换了个景象,她记得她遇到林默的时候是个寒冬,林中的一切都被素白的积雪覆盖,无论走到那里都被后来的积雪扫去痕迹,好似她从未来过这一般。

    不知是换了季,时间扫去了她来过的痕迹,屋外的景色很是陌生,眼下积雪刚化,褪去了掩盖,无处不是露出来的泥泞,这场漫长的严寒席卷走了万物的颜色,时间也停留在了那场雪前的模样。

    晁怜凝望着远处的枯树,雪后连最后一片枯叶也被携走,光秃的枝干交错在这林间,一股别样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晁怜弯腰将一根枯枝捡起,余光却瞥见藏在枯叶中很隐秘的一抹嫩绿,那是一株新生的嫩芽,脆弱的根茎像是经不起风雨洗礼,两片颤颤巍巍的绿叶也好似随时会被这仍带着几分寒意的冷风吹折。

    绿芽将自己藏在这泥泞的暗处,无声的蛰伏在这等着属于它的季节,绿芽或许会在未来的某天长成一颗可以抵御暴雨狂风的大树,眼下它已经熬过了最为严寒的冬季。

    晁怜凝望着那颗绿芽出神,良久没能移开视线,驻足在那良久,眸底的珀色显得有些晦暗,深处好似藏着一抹幽暗的湖泊,静的久了汇聚成了渊,无法让人看透。

    光影被枯枝给遮住了大半,细碎的光亮落在了晁怜的眼中,耳边没了风声的嘈杂,她感到片刻的宁静。

    晁怜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凝望着上面的伤口,新擦出的细密小伤口遮盖着陈旧的伤痕,那些突兀的疤痕大抵不会在消失了,缓慢握紧了拳,好似抓住了什么东西般,逐渐用力到手背隐约浮起青筋。

    皇城内的气氛很是紧张,四处都是剑拔弩张,蔓延着一股无法消散的硝烟,遮住了人心。

    那场大火刚熄灭,烧出的余烬堆积在那没人来清扫,大抵是无人在意这处被烧成废墟的宫殿,人去楼空,焦黑的木炭被随意堆积在角落,废弃的砖瓦也散落一地。

    破碎的砖瓦很是扎人,林默走在这片废墟之上,连续几天没有合眼,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更是一片青黑,她在这处一个人找了很久很久,翻遍了这处坍塌的废墟,翻过了一块又一块碎掉的瓦片,她既庆幸又害怕,她在这处没有发觉到晁怜的身影,殿下人不在这处,没有让这场大火吞噬,应当是被人救走了,可她并不知晓晁怜眼下的踪迹。

    皇城中有许多用来逃生的暗道,林默在废墟中搜寻了许久,一直至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黑暗中摸索到一处石壁上的突起,陡然松了口气,回首往后看来确定身后无人监视。

    她本意并非如此,无奈受人胁迫,世事无常,她只愿殿下余生安康,不在受人摆布也不受疾苦折磨。

    林默的眉间被寒风刻下抹不去的愁意,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殿下应当是逃出了皇城,蒋斌也没什么反应,应当没追寻到殿下的痕迹又或是说眼下他也是自顾不暇。

    瞿朝在根上就烂掉了,维持在表象上的东西很容易被撕碎,蒋斌的举动无疑又是一次重创,他想要登上的位置,其他人也不会拱手相让,虎视眈眈的在暗处盯着,这水只会越搅越浑。

    蒋斌不会轻易得手,她也不会放过蒋斌,夜幕遮不住人的野心也遮掩不住林默眼底复杂的恨意。

    她从没奢求过任何事物,无非求这世间能多得几分太平可哪怕是这样也总会被丑陋的私欲给毁掉。

    林默将拳头攥的很紧,一直到指甲陷入皮肉,清晰的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痛意,脑中的思绪越加清醒,目前的形式来看,蒋斌其实并不占据优势。

    不过眨眼,一个暖春悄然逝去,木屋外的那颗绿芽也不知在何时突破了枯叶的遮掩,大抵是突破了禁锢,不再需要晦暗的藏在某处蛰伏。

    晁怜在木屋那修养了许久,这处在林子中很深的地方,鲜少有人来打扰,偶尔有几只无害的动物路过,不慎踢翻她搭载木架上的草药,其余时候这安静的有些吓人。

    腐朽的木门被敲响,晁怜被在盛粥的手一怔,怔愣片刻将瓷碗放回原处,漫步走到门前,搭在木栓上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其实在她修养的这段时间,朝思暮会定期来给她送些她需要服用的药跟食物,每次都会放在门口,不会做过多停留,长时间内她都未曾见到这人的身影。

    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隙,屋外的光亮在一瞬将黑暗侵占,晁怜有些不适应的微微眯起了眼,适应了一会才将门拉开,适应屋外的光亮。

    她的眼睛许是先前病的太重了,调理了那么久却还是没办法恢复的很好,她看东西时会模糊一些,无法长时间去看很明亮的光线,不然会很干涩止不住的流泪。

    眼睛的原因,木屋中的光线会很暗,哪怕是在白日也会将门窗紧闭,尽量不让过于刺眼的光亮刺入屋内,多数会点根昏黄的蜡烛来照明。

    晁怜在门外适应了很久,黑鸦的睫毛遮住了一小片光影,余光落在被整齐摆在木架上的东西,良久才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未曾来口有些嘶哑。

    “别躲了,我知道你没走,我想跟你说会话。”

    晁怜虽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她却能察觉出那人应当就在附近亦或是从未离开过这处,不过不知是出自何种原因,从未出现在她面前。

    这处毕竟是深林,野兽出没繁多,她先前住在这处的时候就总在晚上听到成群的狼嚎,不禁感到害怕,眼下她很长时间都不曾听过这种动静,大抵是被驱逐了。

    那么长的时间都不曾听到狼嚎也不曾察觉到野兽出没的痕迹,大抵是因为被驱逐了。

    晁怜将视线从木架上的东西上收回,转身进了屋,关上木门的那刻却像是被定住,背靠着木门,这处静的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跟过于沉重的心跳。

    昏黄的烛光倒映在晁怜过于平静的眸底,暗处却燃着一层幽暗的烈火,好似焚烧了一切。

    晁怜紧靠着木门,听着自己杂乱的心跳,良久才平息,一直到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时提起,唇角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弧度。

    木门被拉开,这次却不在是那刺眼的光亮而是被一道人影遮掩,鼻尖嗅到一抹熟悉的冷香其间参杂着几分血气。

    晁怜抬眸对上朝思暮赤色的眼眸,不曾躲闪,不过片刻那人却将头扭了过去,似乎是在躲开她的注视,逃避着些什么。

    “你为何不敢看我。”

    清冷的声音传入朝思暮的耳畔,喉间几经滚动,大抵是咽下了很多不曾说出口的话,良久才僵硬的将门彻底推开,小心翼翼的走到晁怜面前,高挑的身影在这处却有些无处可躲,不知在何时,她已然不知在已什么身份出现在晁怜面前。

    晁怜很轻的越过了朝思暮,抬手将木门合实,半晌后很轻很轻的谈,叹了口气,抬眸望着身前的人,黑鸦的眼睫遮住了大半的情绪。

    第88章 “你为何一直躲着我,我曾有愧于你,不过早已扯平,你现……

    “你为何一直躲着我,我曾有愧于你,不过早已扯平,你现在又是为何。”

    晁怜的声音很轻,好似含着一汪清泉,平静低缓听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却忽然搭在了朝思暮的肩上,指尖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意。

    一瞬僵硬在了原地,朝思暮在晁修养的期间想了很多事,无论是从前发生的还是前段时间的,她想了很久,梳理了很久,她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很自私。

    其实从再次遇到晁怜的那时起,她就在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不折手段,她只是想留住这个人,拴住晁怜,分明有那么多的疑点,那么多的机会让她去了解当年的来龙去脉,可她都忽略了。

    本质上是她的自私,她不愿意去听去看,或许她对晁怜的情感从来不算爱,一种极为畸形的占有,无关晁怜也无关心魔,她本身就是个戾气的载体。

    朝思暮愣在原地,一颗沉寂的心脏在此刻也有了几分悸动,薄唇微微煽动,吐出一个嗯字,不知该如何回答晁怜这一串的问题。

    晁怜似是察觉到了朝思暮的不自然,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注视着那人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笑意,轻声道:“往事如烟,我不想跟过往的事继续纠缠,所以你不必再去纠结,那些已经结束很久了。”

    火光摇曳,昏黄的光亮照在了晁怜平静的容颜上,一分一毫的描摹,无法从中探出一抹情绪的浮动,仿若真的将过往的一切抹去了般。

    朝思暮将晁怜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底却多了几分酸涩,可她能听见那暗涌的心音。

    朝思暮感受着从肩上传来的温度,唇角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压低了声音:“你最近还好吗?”

    干涩的话语在木屋中回响,晁怜眉间含着一丝笑意,扯住了朝思暮的衣角,动作很轻的将人往前带了带,一直走到木桌前,余光落在被暂时搁置在一旁的油纸包上,眼睫微颤。

    “你这次带的是什么?桂花酥还是枣糕?”

    朝思暮过了很久才回过神,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弯腰将一旁的油布包裹放在到了桌上,顺手拆开了一包桃花酥。

    晁怜瞧见被放在木桌上放着的糕点,一瞬有些错愕,回过神来时又恢复了方才的神情。

    “这是城西铺子家的糕点,你先前最爱吃的桃花酥。”

    朝思暮将桃花酥递给了晁怜,顺势坐在了木椅上,安静的望着晁怜,眼底满是眷恋,描绘着眼前人的容颜,一点一滴极为认真,彷如要将晁怜的模样刻画在心底的最深处。

    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晁怜会离她远去。

    入夜后朝思暮正准备离开,起身却被身后人扯住了衣袖,身后是晁怜略显低哑的喊声。

    “别走了,这处太静了。”

    晁怜想要将人留下,朝思暮只是僵硬了一瞬,扭过头很轻的将晁怜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拿开,站直了身形,眼神深邃的凝望着晁怜,眉间多了分笑意其间却掺杂着些许涩意。

    朝思暮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她不等晁怜将准备了许久的话说出口,顺势坐在了不甚宽敞的木塌上,凝望着还在原地站着的晁怜,轻声道:“夜深了,露深天寒,殿下站在那容易受凉。”

    木屋里的空间本就不大,东西堆积的又很多,收拾来收拾去,唯一能睡人的地方就只有着一张狭窄的木塌,平日里睡一个人刚好,两个人却有些拥挤了,眼下又不是冬季,天根本算不上冷。

    晁怜看了眼朝思暮又看了眼木塌,一瞬竟有些无措,她本意就是想让这人留下,不过没想到这人会答应的如此之快,她本来以这人的性格,大抵要纠结上一段时间,不曾想那么快便答了下来,她竟有些无措。

    朝思暮坐在木塌的一角,暗红色的眼眸被暖色的火光镀上一层柔意,脸上挂着副淡然的神情,轻声道:“我在这坐着就好,我睡不着。”

    轻柔的语气中满是诚恳的意味,晁怜有些动摇,忧郁了一瞬便也没再继续纠结,掀开锦被的一角,躺了进去。

    平日里宁静的环境跟温暖的床榻,晁怜总会因为疲惫而很快入眠可今夜却注定无眠。

    晁怜躺在那很安静,余光扫到坐在木塌角落,靠着墙闭目养神的朝思暮,思绪很是复杂,不知为何她计划中的一切都很顺利或是说过于顺利,眼前这人的反应是在她意料之外的顺从。

    长夜寂寥,晁怜的心很乱,顾虑又多了几层,她还需谨慎,她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无异于在冰面上移动,稍不留神便是被刺骨江水淹没。

    晁怜心事太沉,一直到深夜也不曾入睡,僵硬着身子躺在木塌上,她想动一下却又不想将在闭目养神的朝思暮惊动,不自在的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时间久了很是不舒服。

    一直闭着眼靠在墙上入定的朝思暮先晁怜一步动了下,缓缓睁开眼却没急着去看晁怜而是忽然盯着屋顶愣神,眼眸微转好似在思考着些什么。

    晁怜一直没睡,敏锐的察觉到了朝思暮的动作,偷偷扫了一眼角里的人,好似是在发呆,看了一眼厚又匆忙将眼闭上,生怕对上视线后会不知要如何解释。

    朝思暮一直待到晁怜收拾好情绪重新将思绪平静下来后才起身,附身靠近晁怜的脸颊。

    居高临下的凝望着晁怜的睡颜,无声勾起了唇角,动作很轻的帮晁怜把没盖好的被角掖了回去,思索片刻后附身贴的更近了一些,两人间不过隔着一指的距离,近到她能清晰的听到晁怜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朝思暮闻声不语,唇角的弧度却加深了几分,眼底的笑意更是不加掩饰,半晌后将晁怜散落在额间的几缕碎发笼在了而后,冰凉却柔软的唇擦过了晁怜的额角,很轻很轻就同蜻蜓点水般,生怕将人惊醒,哪怕是她知晓眼下这人根本无心睡眠。

    十分轻柔的动作,额间的那抹柔软与凉意也是转瞬即逝,晁怜却有些愕然本就僵硬的身子更是又僵了几分,肌肉紧绷的有些疼,一直到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大抵是衣物摩擦发出的声响。

    晁怜很想看她身旁人究竟在做一些什么却又不敢睁眼,生怕自己微小的动作将身旁人的视线所吸引,压下心底升起的好奇,眼睛闭的更紧了些。

    晁怜的僵硬没维持太久,朝思暮只是将自己的斗篷解了下来,盖在了锦被上随即便没了其他的动作,起身离开了木屋。

    晁怜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莫名松了口气,悄悄的动了下过于紧绷的身体,良久直到一声吱呀。

    陈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晁怜才彻底放下心,缓缓从木塌上坐起,掀开锦被朝木门的方向看去,可惜这屋内的光亮很暗油或是她的视力太差,看的不太清,不过门的确被关上了,一旁也不再瞧见那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忽然出去了。

    晁怜靠在木塌的一角,凝望着跳动的烛火,眸底的光亮也同这烛火般随着晚风而跳动着,忽明忽暗一时让人有些看不太清。

    晚风吹的很轻,柔和的风刮过片片绿叶也只留下一阵窸窣的声响,过于寂静的夜晚也不觉得太归于吵反倒是添了几分意境。

    朝思暮将木门从外面合的很是严实,生怕这没什么恶意的风偷偷溜了进去,打扰到本就忧愁的人。

    一直到最后一丝缝隙被合上,朝思暮再也看不见屋里的火光,暗红色的眼眸中多了一抹凌厉,抬头望向木屋的房顶。

    破旧的瓦片中掺杂着些不知在何时被扔上去的杂草,月色下显得格外荒凉破旧,空空如也的屋顶上什么也没有,朝思暮的深情却愈加凝重,盯着她所看的地方,衣袖下的指尖微颤,好似在摩挲着什么武器。

    这样的场景僵持了有一会,不知是在这山中待的实在是太久了,朝思暮静下来很多,饶有耐心的盯着那处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搓了搓指尖。

    摩挲着指尖,朝思暮的神情不似在小屋中的那般宁静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凌厉狠意。

    朝思暮随手扔了颗石子在屋顶,石子忽地径直滚落,一下又掉了朝思暮的脚边,大抵是在警告着些什么。

    月光惨白的照在房顶,一直被盯的感觉并不好受,一只白猫忽地从暗处跳到了朝思暮一直在盯着看的地方,明黄色的瞳孔收缩成了一条极细的菱形,极具攻击性的眼神,死死盯着在木屋下站着的朝思暮。

    瞧见是熟悉的白猫,朝思暮忍不住又捻了捻指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我可以听见你们的心声,无需隐藏。”

    白猫闻言只见那瞳孔缩的更加细长极其具有攻击性,朝思暮却根本没仔细去看更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自顾自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我知晓她想要做什么,我没什么意见也不想让她失望,你无需再躲着我跟她联络,最后这一次我会帮她的。”

    白猫闻言却依旧警惕的盯着在出神的朝思暮,大抵是不信的。

    第89章 长夜寂寥,白猫在房梁的一角,不远的一侧……

    长夜寂寥,白猫在房梁的一角,不远的一侧坐着在借酒消愁的朝思暮。

    月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惨白的光亮泛着层寒意。

    白猫变成了人,模样与从前有几分出入,细看却仍有几分相像,大抵是从哪刚找来的躯壳。

    伍壬一时不语,明黄色的竖瞳中带着打量,毫不遮掩的在朝思暮身上流连,一直至被陡然出现在怀中的酒壶打断。

    沉甸甸的酒壶,分量不少,伍壬的嗅觉很是灵敏,略微刺鼻的酒味,这酒的度数很高。

    伍壬犹豫片刻,扫视着朝思暮见对方根本没有在看自己,好似压根不在意,完全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

    酒气冲人,伍壬一口闷了些许,险些被呛到,咽下喉间的辛辣,望向朝思暮的眼中更是探究。

    她不知这人想要做什么,终归跟这人扯上关系的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房梁上的两人各怀心事,朝思暮随手将空掉的酒罐扔在伍壬的脚边,眼神很是空洞,良久开口道:“三日后会有人来接晁怜回宫,你们想激怒我让我去杀了皇城中的反贼对吗。”

    伍壬饮酒的动作一顿,拎着酒罐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知该作何反应,不禁抿唇,神情很是严肃,这人怎会知道这些。

    朝思暮又拎了一壶酒,余光扫到伍壬僵硬的动作,低声道:“我能听见你跟她的心声,我没有任何意义也无需再瞒着我,做戏也不必了。”

    清脆的声响是酒罐掉在了地上被摔碎,惊醒了愣神的伍壬也惊起了在屋内辗转反侧的晁怜。

    朝思暮望着皎洁的明月,干净纯粹,不似她一般晦暗。

    晁怜的一反常态是在试探她罢了,不过也是她自作自受。

    伍壬听完了朝思暮的话,金色的竖瞳微缩,犹豫片刻很是凝重的盯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朝思暮。

    “你既知晓又为何要继续,你有何所谋求。”

    朝思暮闻言,摇了摇头,月色下惨白的肌肤显得有些病态,轻声道:“无所求。”

    晨色微熙,晁怜一夜未眠,天色刚亮便从床榻上起身,大抵是焦虑,不停在木屋内踱步,良久推开门只闻见一股很浓的酒味,扫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人影,静的厉害。

    晁怜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四处查看却什么都没有,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正欲离开时却在角落的柴火垛里看了看一小撮白毛。

    林中鸟鸣回响,晁怜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柴火垛附近,这才发觉藏在柴火垛中熟睡的一只白猫。

    晁怜松了口气,下意识扶额,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那团毛茸茸的白色皮毛。

    指尖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跟规律的律动,晁怜没忍住又戳了几下,察觉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微微蹙眉,弯下腰往前更近了些,视线又更加清晰,这次看清白猫睡的很香,细听还能听见细微的呼噜声。

    晁怜蹙紧的眉头陡然舒展,眼底添了几分无奈。

    其实她在这木屋中休养的第三天就被白猫又或者说伍壬找到了。

    伍壬跟她解释了,她先前假死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之前本想藏匿在偏殿,休养一段时间后将她带离那个地方,不曾想期间出了很多意外,阴差阳错被困在了这林中。

    她从林子里往皇城中赶的时候嗅到了自己的气息,预感到不妙,果断一路寻到了这处。

    她跟伍壬在这木屋中休养了两日,大概了解了些她先去不曾知晓的事以及她被困的缘由。

    伍壬从林子去皇城的路上有遇到过蒋斌的人,跟踪了好一会这些人是在做什么,起先还没弄的很清楚,眼下见到殿下却很容易串联在一起。

    蒋斌手握部分兵权,不服林默管教也仇视晁怜,狼子野心,昭然若知。

    晁怜本想与林默来一个里应外合的计策,抓住这些藏着暗处的反贼,不曾想身边较为亲信的人会先一步按耐不住。

    蒋斌很是熟悉这皇城中的方位布局,不止如此他也很了解林默,知晓她的软肋在哪,十分轻易的便将林默要挟,作为己用,至于殿下在他眼中是一颗扎在肉里的钉子,他不缺兵力也不惧人言。

    蒋斌一心要将殿下杀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不觉得以殿下的情况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但畏惧有人借着殿下的名头来讨伐他。

    伍壬将这些事梳理清楚后讲给晁怜听,她本以为殿下听完会感到气愤会悲痛,可殿下只是点头应下,好似早就知晓这些般平静。

    晁怜并不知晓这些却对人性有所认知,她不意外自己会遭到背叛。

    浅珀色的眼眸同最初般澄澈,深处却多了层暗色。

    晁怜在木屋休养的这段时日里想了很多事,无论过去还有现在,她让伍壬回去打探皇城中的情况。

    兔死狗烹,那群人没能在废墟中找到她的尸体,意识到被她逃走了,一批人在城外搜寻她,不过更多的人都忙着内斗,她反而安全很多。

    至于宫中的势力大多分为两批,一是蒋斌为首的反贼,二是林默,不过林默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

    林默一直在派人寻找她,不过是想将她接回去,大抵是要护着她,可能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晁怜听了伍壬传来的消息,她心底大抵有了思量,眼下是正合适的时机,她可以借林默的手回去,她若回去的消息被知道,蒋斌想杀了她,一定会与林默起冲突。

    林默那么长时间都按兵不动的搜寻她,不与蒋斌起正面冲突,大抵是想保存实力,倘若寻到她便用她的身份来压蒋斌一头。

    蒋斌并不畏惧她,可除去这两股较大的势力,还有一部分零零散散的人是会依附于她的,毕竟她的存在会给这些人带来更多的便利。

    晁怜思愁了许久,这段时间里她的身子也恢复了很多,眼下或许是个好时机,她前些天便让伍壬去联系了林默,告知了她现在所处的位置。

    不出意外在这几日内便会有人来寻她。

    她除了告知了林默自己的位置,蒋斌那边也让伍壬去打探了一下,这俩人的冲突在所难免。

    这些虽可以暂时牵制这两人,短暂护自己周全,可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受人摆布,她需要一把可以为她杀人的利刃,一把锋利到弑主的利剑,她需要将那把利剑握在手中,为己所用,可必要的时候她也要能将那把用完的剑丢掉。

    晁怜瞧了眼林中的景色,脑中逐渐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旁人或许做不了利刃,那人却可以。

    思及先前的往事,晁怜对朝思暮的情绪很是复杂却又在这宁静的林中梳理的极为清晰,心下微沉。

    她能感受到那人对她有愧疚有恨,那是一种极为割裂的情感,她不清楚为什么是这样但她不在意,她现在需要用这人对她的愧疚来帮助自己。

    晁怜在这林子里的时候一直在探究朝思暮对她的愧疚有多深,愧疚到会做些什么。

    一连待了好久,她只能定时在门口收到那人送来的吃食跟药,不曾见那人露面,不过她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她可以肯定朝思暮一直在她身旁从未离开过,不过是不敢见她,大抵也是因为愧疚。

    晁怜有好奇过那人为何愧疚,思来想去,一直到最后也只剩自嘲,她们其实早就两不相欠,到底也是命运弄人,一直纠缠到了现在,往事也没了回忆的必要。

    一直等不到人主动出现在眼前,晁怜便决定先试探一下朝思暮对她的情感,不曾想会如此顺利。

    清晨的光亮较为温和,晁怜便不觉刺目,一直在原地站了良久,垂眸看着还在熟睡的白猫,唇角隐约浮起一抹弧度,沉沉的吐出口气,一瞬感觉轻松了许多。

    一直等了有一小会,晁怜见白猫终于有了些动静,不过却也还没彻底醒来便轻咳了一声,白猫瞬间从柴火垛中爬了起来,不过身形似是有些不稳。

    晁怜见此情景,眉梢微沉,眸底携着分关心,压低声,轻声询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白猫晃悠了一下身子,前爪挠了一下自己的胡须,一瞬打了个喷嚏,眨眼换成了人形。

    “没有的小主,大抵是昨晚没休息好,眼下有些疲倦。”

    晁怜将伍壬从柴火垛中扶了起来,拍了拍肩上的杂草。

    “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先回皇城那休息一段时间,近几日可能不太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操心我了。”

    最近这段时间里都是伍壬在林子与皇城中来回往返打探消息,的确很累了。

    晁怜说完很想摸一下伍壬的头,大抵是先前留下的习惯,可看了眼已经换了副样子的伍壬,微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它还是很喜欢毛茸茸的月饼。

    伍壬的反应有些迟缓,大抵还是没能从昨晚的酒劲中缓过神,揉了揉眼,垂头答应了下,心情却很是沉重,接下来的事,注定不会太平了。

    第90章 宁静的山林被惊扰,吵闹的马蹄声从远处往山林的……

    宁静的山林被惊扰,吵闹的马蹄声从远处往山林的深处蔓延。

    晁怜坐在木屋中很是平静,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嘈杂,眸底闪过一丝晦暗。

    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被推开,林默摩挲着上面的划痕,心脏上好似被压了块巨石,压的她喘不上气来,那种感觉在瞧见在屋中坐着的晁怜时,那种感觉更甚,好似被淹没在水底。

    晁怜闻声去看木门,四目相对,轻声道:“你来了。”

    林默有些回避晁怜的目光,不敢去看晁怜,她怕看到一些无法接受的。

    那场火那么大,晁怜本就体弱更不会一些求生之术,她是怎么逃掉的又会受什么样的伤。

    屋内点着火烛,微弱的光线不足以让林默将晁怜看的很清楚更别说她本就不敢去看。

    晁怜见林默的视线躲闪,举止不自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怎么了?”

    语气中带着困惑,晁怜不禁蹙眉。

    林默适应了一下,头却越来越低,良久才低着头,沉闷道:“臣有愧于陛下,臣未能救陛下于危难反而令陛下受伤。”

    晁怜闻言愣了一下,眉间不禁舒展,深情很是平静同先前那般,心底却不断咀嚼着那个称呼。

    陛下…她当真不是亡国君……

    林默正欲起身朝前走两步,后面却先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声。

    “将军!快走!蒋贼追上来了!”

    几乎是一瞬,林默也顾不上心底的愧疚,她的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拉住了晁怜的手就往外跑。

    正直晌午,屋外的光亮十分刺目,晁怜被晃的看不清,模糊中只瞧见有许多人在打斗,鼻尖嗅到很但的血腥味,耳旁也是铁器相撞的嗡鸣声。

    林默拉着晁怜就往马的方向一路跑,高挑的身影挡在晁怜的后背,一举将人抱上马,顾不得回头看,驾马狂奔,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晁怜饶是有所准备,快速整理好了情绪却也对现状有些茫然,一直在马上坐稳,不停的颠簸中扯住了林默的衣袖,稳住心神,深情凝重问道:“发生了什么,蒋斌的人?”

    追兵追的很死且源源不断,一路拦截,不过这山中的环境复杂,追兵对林中的环境并不熟悉,林中穿梭不如林默来的轻松。

    林默拉开了一段距离,回首看了眼身后的追兵,低声道:“陛下…臣这次定不会抛弃您。”

    “那天本要收网,我被蒋斌支开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用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来威胁我……”

    “我…我没办法…对不起……”

    晁怜在先前便已知晓,心底本没过多波动,可亲耳听到之时还是会有一瞬的失神。

    她被抛弃了那么多次,早该习惯了,或许是这样的。

    晁怜扯住林默衣袖的手,不受控制的用力,攥的很紧很紧,好似在跟自己置气。

    “那你又为何要回来,你即是想要这天下太平,机会就在你眼前。”

    “历朝历代,君武无数,明君又有多少,你即有此意向,眼下岂不是正合你意,你只需与蒋斌去争,你又为何要来寻我。”

    林默的身形一怔,手中的缰绳差点被奔驰的马匹给挣脱。

    “我从未那么想过……”

    “若你还信我的话……”

    一时无言,晁怜在匆忙间扫了眼身后跟的很死的追兵,数量极多,手里都持弓,倘若距离在拉近一些,林默带着她走不快,大抵会被射成刺猬。

    晁怜缓慢松开了拉着林默衣袖的手,低声道:“你当真不是怕背负千古骂名,挟持我是为了让我做傀儡皇帝。”

    林默这次未曾回应,晁怜愣了一下,抬眸的瞬间有一滴泪珠滑落在了她的脸颊,烫的吓人。

    晁怜抬手将自己脸颊上的泪珠擦去,神情有一瞬僵硬,浅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林默脸上的泪珠。

    “你……”

    “陛下…抓稳了。”

    “前面是断崖陛下…小心别……”

    话还未说完,呼啸的风声淹没,接踵而来的是一阵颠簸。

    晁怜下意识抓住了林默,这才没从被马匹上颠落。

    一道断崖,拦住了后面的追兵,两人一阵颠簸,脱离了追兵的尾随。

    马的速度一点一点慢了下来,晁怜也从方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想起一些事,正欲开口,掌心却触及到一阵黏腻的的湿热,一瞬有了不好的猜测。

    晁怜低下头去看掌心,入眼的鲜红很是刺目,藏色的衣袍被染成了深色。

    晁怜想按住伤口却有些无所适从,方才一直未曾有人近身,那箭应当是方才在越过山崖时射出的,全被林默挡住了。

    晁怜想要按住却怎么都按不住,声音含着颤音:“停下,快停下!”

    林默闻声却更快了,一路往前骑,一直到穿过树林才停了下来。

    林默靠在一颗枯树上,摸了下自己的伤口,掌心上沾染的全是血,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她已经快看不清了。

    “陛下…我安排了人接应……”

    “皇城内有人会扶持陛下,我就不送陛下去了……”

    “还有…其实我真的…从未…从未……”

    林默靠在枯树上低语,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听不见那微弱的声音。

    晁怜将林默翻了过来,望着她身后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上面的箭羽还未拔出,想去按住却怎么也止不住。

    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着晁怜,树丛却动了一下。

    几个乔装打扮过的士兵从树丛中钻出,拉住了晁怜就要跑。

    “陛下…那些人还在紧追不舍,我们不能留在这,不然将军做的一些都白费了。”

    士兵看了眼林默的伤势,伤的实在太重了,箭扎的很深,根本无法移动半分,动了会扎的更深,恐怕更撑不住,只能等大夫过来救治。

    其中一个士兵留在了原地,晁怜被拉走时只瞧见林默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晁怜抵达皇城之时已是傍晚,火光却照亮了这夜色。

    滚滚浓烟也随着这火光席卷着一切建筑,浓烟嘶吼跟哭喊如针扎般刺痛着晁怜的耳膜。

    晁怜被一队士兵围着往潜龙殿的方向移动,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野,期间她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朝思暮手里拎着染满鲜血的长剑,孤零零的站在殿外,脚下是堆积的死尸。

    晁怜瞳孔猛的一缩,愣神般的盯着朝思暮身上插着的长剑跟身上大大小小未曾愈合的伤口,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瞬碎裂。

    晁怜还想再多看两眼,士兵却挡住了她的视线,掩护着她往前走,阻断了她的视线。

    尸山血海,晁怜能感受到她脚下的每一步都带着恶心人的黏腻感,一直到她踩上那阶梯的那刻也是如此。

    潜龙殿的殿门紧闭,蒋斌的部下被突然创进来的一个疯子杀的七七八八,那人怎么杀都杀不死,怎么砍都没有用,仿若压根没有痛觉,动作很厉果断,一剑贯穿身体也依旧能继续行动,压根就是个怪物。

    林默把大多数兵力留在了皇城,独自吸引了蒋斌的注意力,不过两方的人有巨大差距,饶是这样晁怜的胜算也是很低,朝思暮却突然杀了过来,维持了一种平衡。

    蒋斌的人见这种鬼般的杀神,士气大减,不过一会便被逼至主殿,紧闭大门来拼死抵抗。

    晁怜注视着那到朱红色的宫门,扫过脚边的浮尸,她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这样的情景愿余生不再见。

    士兵在用木桩撞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在厚重的木门上,吱呀的声响很是刺耳。

    一直到最后,轰隆一声后这道门终究没能抗住,士兵手持长枪便往里冲,刹那间那哭喊又重新席卷在这的每一处。

    归于平静之时,晁怜的脸上也溅着他人黏腻的血液,素白的衣衫也染着赤色。

    蒋斌被人压在晁怜的面前,晁怜手里拎着她父皇开国时用的那把长剑,她只觉得格外的沉重。

    蒋斌恶狠狠的盯着晁怜的脸,红血丝满布的眼珠很是狠厉,眼神恨不得将晁怜千刀万剐般。

    晁怜摩挲着剑柄,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不知是本身雕刻的凹槽,还有被人砍出来的,那么硬的铁都能砍出槽来,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倘若没挡住别人的一砍,大抵掉的只会是头。

    缓慢提起来了剑,晁怜走近了蒋斌,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一瞬要砍下去。

    晁怜闭上了眼,剑却刚往下一些便被卡住。

    耳旁的声响再次变得嘈杂慌乱,晁怜睁开了眼,入眼的却是朝思暮粘满血的脸颊,剑砍在了她的肩膀上,刀刃深到了骨头。

    晁怜猛然松开了手,四目相对间她这才发现往日里那赤色的眼眸不知在何时变得灰暗,不同她先去见过的任何色彩,而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灰败之色

    视线往下落在了朝思暮被人从身后用长剑贯穿的心口,长剑直穿胸口,刀尖还在滴着血,哪怕离她的心口也不过一指距离。

    朝思暮很慢很慢的从晁怜的手中拿过长剑,摇晃着转身的瞬间砍掉了蒋斌的脑袋,连同着按着蒋斌的两个奸细。

    晁怜只瞧见朝思暮背后插着的剑柄,耳中此时一片嗡鸣,模糊中听见一阵低声呢喃。

    “我也把这些还给你了……”

    “不要…再想怎么丢掉我了……”

    “小晁……”

    晁怜看着朝思暮倒在身旁,眼神有些闪烁。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