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杀人灭口 蛇蝎毒夫！
以李如珩的武功, 客栈中的方敏自然不是对手。
当李庄侍卫出现在客栈顶上之时，方敏就已经察觉到了动静，发现她不知怎的暴露了踪迹, 被李如珩带人找到了这里。
这让她顿时想到了今日那封略有些古怪的书信。
当时方敏拿到信件, 发现暗语有些不太连贯，但字迹无甚变化, 她便没有多想。
然而现在想来, 可能当时那封信就不是倾颜所写, 而是她人伪造……她被李庄的人发现了。
方敏瞬间清醒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立刻蒙上了脸，跳窗逃跑。
李如珩追上了她，一剑削断了方敏的手臂。但方敏拼着断臂也不回头, 硬扛着挨下了这剑，咬牙跑掉了。
“……”
事后李如珩回想着方敏的身影，心中不知为何, 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由于蒙面人逃掉了, 并没有留下证据, 因此李庄侍卫封锁了消息, 对外只说是为了抓捕悬赏的飞贼。
无论是漱雪还是李如珩，都将此事压在了心里，面上毫无显露。
李如珩虽然表面对待林倾颜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这几日她却没有再教林倾颜剑法。
林倾颜多聪慧的人, 没多久就察觉到了不对。可是他这几日受到了山庄中侍卫各种明里暗里的盯梢, 无法联络方敏和手下，自然也不知道方敏身上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日夜里，山庄守卫松懈了一些, 方敏终于找到机会溜进李庄。
“倾颜，快同我来，我们离开这里！”方敏一见到林倾颜，来不及多说，拉着他就想将他带出李庄。
“方少侠，你的手臂怎么了……”
林倾颜却注意到了她没了的左臂，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手臂……被李如珩那厮砍掉了！”方敏羞于谈及，本不愿意提起，奈何林倾颜此刻问到，她只得咬牙切齿地念出李如珩的名字。
“怎会如此？”林倾颜一听，顿时知道这几日李如珩对他态度的变化是从何而来的了。
恐怕是那日漱雪从碧竹那里问出了她们联络的方法。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寻觅到了方敏的身上。
方敏这蠢物轻易上当也就罢了，还险些被人捉住连累于他，白白浪费了一身武力，简直无用至极！
林倾颜心底说不出的厌弃，但嘴上却还在安抚方敏。
“方少侠，都怪我，害你失了一只手臂……”林倾颜的眼泪说来就来，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落，仿佛在为方敏伤心，显得异常自责。
方敏心中本来有怨，但见到美人为自己落泪的模样，原本的恼恨就全都转移到了李如珩身上。
“不怪你，倾颜……是李如珩这厮太狡猾了，我一时大意，被她找到了地方偷袭于我，这才受了伤。”方敏安慰他道。
“你看有此一遭，那李如珩定然也怀疑上了你，林盟主交代的事情指定是完不成了……不若倾颜你就这样同我离开这里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若倾颜愿意，我们可以偷偷拜堂成亲。待你娘知道我们成亲的事情后，也没法再反对了……何必再为了得到你娘的应允，费力去偷什么剑法呢？”
方敏此时还做着美梦，想诱骗林倾颜与她私奔。当初林倾颜哄她为自己做事的时候，用的就是林江天要将他嫁与李如珩换取剑法，林倾颜自己不愿的借口。
方敏先前想从林江天手里光明正大地迎娶林倾颜。抱得美人归的同时，得到未来岳母的扶助，因此同意帮林倾颜偷取剑法。
但现在眼见李如珩实在不好对付，偷取剑法的做法已然无望……方敏退缩了，决定说动林倾颜私奔。
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后，林江天再怎么生气，到底林倾颜还是她亲儿子，想必也不会不管。过了几年气消，结果不还是一样？
然而，她却忽略了林倾颜一直在疏离地喊她方少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喜欢她的事实。
“倾颜你就同我走吧！那李如珩断我手臂，此仇不共戴天，待她日我武功大成，定要让她好看……”
方敏还在幻想着将来报仇雪恨的日子。林倾颜听到这里，却突然开口了。
“方少侠，那日李如珩追来时，可有看到你的脸？”他注视方敏的眼睛，冷不丁地问道。
“自然没有……倾颜，你问这个干什么。”方敏有些诧异，还是顺着林倾颜的话回答了出来。
“干什么？”
然而刚刚还楚楚流泪的林倾颜，此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冷冷抬起眼来。
下一刻，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方敏心口。
方敏捂着心口，望着执剑的人，脸上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当然是杀了你。”林倾颜语气平平地说道。
“为、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方敏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林倾颜这一剑刺得很深，让她当即倒在了地上，摆明了是铁了心要她的命而来的。
方敏万万没有想到，美丽柔弱大家公子的林倾颜竟会武功。且在自己为他鞍前马后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丢掉了一条手臂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杀掉自己！
“因为你已经被人发现了，而我还没有。”林倾颜避开倒地的方敏企图拉向他的手，擦拭起了自己的剑。
“就……因为……这个？”方敏瞪大了双眼，眼里满是愕然。
“她们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了……抓不抓到我又有什么区别……”她只觉可笑，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你不懂，这当然不一样。”林倾颜垂下眼睫，看起来好似真的有几分伤心，只是这伤心却不是对着方敏的。
他喃喃道：“没有证据她还可能会原谅我，若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或许就再也不会理我了。”
林倾颜根本就是个疯子！还有这个她又是谁？
难道是……李如珩？
方敏从他的话语中读出了什么，一时间先前脑海中那些原本怀疑过的地方，瞬间都串连起来，让她了然了！
林倾颜——你竟然真的喜欢上了李如珩！
方敏想哈哈大笑，但她此刻奄奄一息，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来我也可以放你走的，但谁让你怀恨在心，想要伤害娘子呢……为了断绝这种可能，我只好亲手送你一程了。”林倾颜淡淡地说道。
此时的他彻底在方敏面前摘下了面具，真正的林倾颜记仇、狠毒、冷漠无情……像是一朵开在烂泥里的腐艳之花。
若是方敏早知道这个美貌倾城的男子其实是这样的人，肯定会有多远跑多远。
“你个……蛇……蝎……毒夫。”
不知是什么支撑着方敏，带着滔天的怨恨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若是……李……如珩……知道……”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而方敏的这句话却没能说完，林倾颜又在她身上同样的位置补了一剑，彻底断送了方敏的性命。
“是了，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知道的。”林倾颜对着方敏的尸体说出了他的答案。
化骨水一洒，方敏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就消失了。
“林公子，你还醒着吗？”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李如珩的声音。
她轻轻叩着门，向里面询问道。
听出李如珩的声音，林倾颜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一瞬。
“娘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尽管方敏的尸体已经消失，但屋内还是有一股明显的气味没有散去。
林倾颜没有开门，只轻声细语地对着门外说道。
“方才有一贼人闯进了山庄，侍卫正在搜查她的下落，不知林公子这里有没有什么发现。”李如珩询问道。
“竟有贼人进来了？”
“何处来的贼人……娘子可有受伤？”林倾颜表现得十足惊讶，听上去甚至还有些微微的害怕。
李如珩告诉他无事。
只听林倾颜缓了缓神才回道: “并无，我和侍男都没有听到动静……还请娘子且稍待片刻，待倾颜梳妆整齐便来。”
“不必了。”
李如珩也不知信了未信，闻言只道: “今夜山庄里可能会有些乱，林公子还是先好好歇息吧。”
待李如珩走后，林倾颜来到外间，将被方敏打晕的碧竹弄醒。
碧竹醒来后，浑然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眼看见面前将他唤醒的林倾颜，有些慌张， “公子恕罪……虜才不是有意睡着的。”
“罢了，许是你白日太过辛劳，今日便换别个下人来守着吧。”林倾颜道。
碧竹自是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而林倾颜独自对着窗外明月，心中怅然。
尽管心中不愿，但不论是何原因，刚刚他又欺骗了一次娘子。
方敏那头露于人前，娘子此刻心底必然对他有所怀疑，这几日对他的疏远想来便是源自于此。
林江天那边本就对他迟迟没能将剑法秘籍带回而不满。得知消息，也一定不会再让他留下。
如此一来，他与娘子之间的缘分，也许便要就此断了……
不，绝对不行。
林倾颜光是想到这样的画面，就觉得胸口一窒。
娘子平日里最是心软。若是他与娘子好好认错，兴许还有挽回的机会。林倾颜心中酸涩。
然而，事情真能像他想的那样顺利吗？
翌日，李如珩正在亭前练剑，林倾颜孤身一人走到了近前。
“娘子，这几日你都没有教我习剑，可是在躲倾颜？”他说这话时神情惴惴，眼角微红，像是哭过，看上去很是可怜。
李如珩自然不会承认，“并非如此，实是山庄事务繁忙难以分身，公子多心了。”
第42章 雨中苦等 因情而病
“那为何娘子一直唤我公子, 不肯再叫倾颜名字了呢？”林倾颜鼓着勇气追问道。
看样子他今日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公子毕竟是未嫁之身。此前的行为多有不妥，让林公子误会是我的错。若是她人听闻，恐于公子声名有碍, 故不敢再有逾越。”李如珩转开目光, 不再看他。
“娘子，你就非要这么与我说话吗？”林倾颜听着李如珩有意拉开距离的话语, 只觉得一颗心如受刀绞。
“我知娘子是因为我当初有意接近之事, 以及一些隐瞒, 与我生了罅隙。”林倾颜知道碧竹背叛了他, 想必李如珩此时已经知晓了他的设计。
因此林倾颜语出惊人，心知当初所为之事无法瞒过，竟直接坦白了自己与李如珩那时的相遇并非偶然。
“但倾颜此举并非己愿，实有不得不为的苦衷……我知娘子此时定然无法信我, 但仍是希望娘子能给我一点时间。”
“待我解决了其中之事，定会回来亲自向娘子告罪，坦诚我知道的一切。”林倾颜追寻着李如珩的双眼, 双眸含泪, 恳切地说道。
果真, 林倾颜当初的接近别有用心, 二人相处时所说的话也不知掺杂了多少谎言。他一个内宅公子哪来的联络之人，背着李庄密信相通又是所图为何。听林倾颜的话，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是有人指使……
李如珩从碧竹等人口中听闻的话得到了证实, 心情很是复杂。她自是听得出来林倾颜这一刻所言皆出自真心。
在此之前, 李如珩因为林倾颜的聪慧体贴, 在剑之一道上的勤勉和天赋，对他有欣赏，也有些微的好感, 但这些如果都是林倾颜接近她的手段呢？
得知这些后，李如珩很难再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他了。
更别说直到此时林倾颜都没有吐露真相，这让她怎么再敢相信他。
李如珩没有因此心软，“莫要再说了林公子。我已去信令母，想必林盟主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公子回去了。届时有何要说的话，林公子向令母解释便可。”
此言非假。李如珩前几日便已向林盟主写了书信，言及自身不便，请林江天把林倾颜接回。
林江天看完信后也很爽快。她本就嫌林倾颜窃取秘籍的动作太慢，且越发不听话，有脱离掌控的迹象，早有将他召回的想法。
再加上近日她的寿宴将至，江湖各大门派之人都会前来相贺，届时李如珩也会到场。林江天已经想到其她办法，如果顺利，无需通过林倾颜也能取得秘籍。
于是她谢过了李如珩对林倾颜这些时日的照顾，派了盟主府的下人随送信之人一道前往李庄，来接林倾颜回府。
这期间林倾颜一直想要再次求见李如珩，但下人们明显是受到了她人的叮嘱，不肯放他进入主院。
林倾颜在雨中苦等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就病了，然而这次却没有人再来看望他。
碧竹还不知自己背主的事情早已暴露了，仍然装作一副为林倾颜打抱不平的模样，“公子，你客居在此都病成这样了，这李庄上下怎么也没个人来问一声。于情于理，李庄主作为主人家都应当来看看你呀。”
“咳咳……不怨她人，都是我自己犯的错，庄主不愿再见我也是应当的。”林倾颜被他这一说顿时勾起了伤心事。
他病中本就脸色苍白，此刻听到话语更是掩唇轻咳，眼睫轻垂，神色寂寥。
是啊，娘子原本待他那样温柔。如今会疏远他，怨不得旁人，全都是他自作自受。
碧竹闻言，心知林倾颜此番境遇的转变是他告密的缘故，不禁有些心虚。
但他更急的是，眼看公子谋划失败，但那漱雪公子却并没有履行承诺请庄主将他从公子身边要走。若是日后公子知道是他告的密，他焉能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等得心焦也无用，眼下的碧竹没了利用价值，别说掌家的漱雪公子了，连普通的院中主事他都见不到，只能干着急。
*
数日后，盟主府的人到了。
“倾颜自知此举卑劣，伤害了娘子，不求娘子原谅……唯愿娘子保重身体。待来日再见之时，倾颜定会给娘子一个答案。”
林倾颜没有理由留下，也知道此时他手无证据，口说无凭，不是揭穿林江天的时机。临别之际，他终于再次见到了李如珩，来不及多说，避着下人给她留下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坐上了盟主府来接他的马车。
赵如意得知后，很是高兴。虽然不知那林公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但心中依然轻快了不少。
府中下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侍男道:“这林公子一个未嫁公子厚着脸皮在李庄住了这么久，这下终于走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借故待在李庄，还以为能仗着一副狐媚样貌引诱李庄主。也不想想李庄主堂堂大侠，品性高洁，身边又有郡君这样身份尊贵的好男子相伴，又怎么会瞧得上他。”
“说得好，赏你了。”
“多谢主子！”
“来人，摆上宴席，今日我便要去找姐姐好好庆贺一番。”
赵如意被他奉承到了心坎里，当即随手丢了把金瓜子赏给侍男。高声唤下人备上酒席，想要宴请李如珩。
而漱雪那头，和李如珩一同送走了林倾颜，心底的巨石移走了大半。
那林倾颜接近珩娘不知是何居心。旁的倒也罢了，就怕他对珩娘不利。
如今总算让珩娘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将人送回了盟主府，让漱雪心中的担忧冲淡了许多。
当时发现林倾颜别有所图后，漱雪只插手了抓人之事，其他的便没有再问。他相信珩娘心中自有分寸，余下的部分都由珩娘自己解决了。她和林倾颜之间的事情就此了断，珩娘不说，他也只当不知道。
漱雪道:“盟主府送来了林盟主生辰宴的请帖，我已命人备好贺礼。珩娘你看何日出发，我去准备行装。”
李如珩还未回答，正巧赵如意来找李如珩，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李姐姐，什么行装，什么宴席……你要去哪啊。”两人的对话他只听到一半，闻言好奇地问道。
“只是有些江湖上的往来，需要前往余杭几日，郡君不必担心。”李如珩说道。
“那我岂不是好几日都要见不到姐姐了。”赵如意一听，登时急了起来，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反正我在这里也是无事，姐姐要不带上我一起吧？”他灵机一动，想到这个办法，脱口而出道。
“郡君此言差矣，庄主此行又不是去玩的，怎能随意带人。郡君即使去了，也无法参宴，又何必跑此一趟呢。”漱雪反驳道。
“这有什么要紧的。姐姐做姐姐的事情，我跟在姐姐身边，又不搅扰姐姐。宴席不让进便不进好了……怎么就不行了呢？”
赵如意听见他的话语，这才想起李如珩身边还有一个讨人厌的漱雪。不耐烦和他多说，赵如意拉着李如珩的衣角，开始撒娇央求。
“李姐姐，我还没有去过余杭呢……姐姐若是带上我，路上我一定乖乖听话，绝不生事，你叫我往东就绝不往西……姐姐你行行好，就依了我吧！”赵如意装乖卖巧，对着李如珩说个不停，她不答应就一直缠着不放。
李如珩被他缠得没了脾气，知道赵如意想做的事拦不住，只得勉强应允下来。为了隔绝赵如意这一路的烦扰，李如珩把漱雪也带了同去。
马车内，漱雪欲言又止了几次才道。
“娘子，不知为何我心里始终有种隐隐的担心，林公子与何人暗通书信还未得知，也不知林盟主是否知晓此事，此去盟主府恐怕要多留一个心眼了。”
“阿雪此言有理。放心，我会多加留意的。”李如珩道。
她说这话时，莫名想起了林倾颜那时告诉她的身世，林江天抛弃发夫幼子，品行或许并不像世人眼中那样光正伟岸。还有林倾颜临别时的那些隐晦含糊的话语，似乎都在说明有人在暗中对付李庄。
这些人是谁，也许是武林盟中人，又也许就是李如珩身边之人，不得不防。
李如珩虽是一心练剑，但江湖上的一些纷扰争斗，她也不是不晓，心中早已有了准备。
漱雪听她这么回答，一颗心才安稳了下来。
“阿雪，这些时日你一直在为我操心，太过辛劳，这次出来便好好歇息吧。”李如珩温声安抚他。
漱雪闻言，不由地轻嗔道:“珩娘说的轻松，我哪能放心歇息，光是后面马车上的那位就够让人喝上一壶了。”
漱雪会说此话是有缘由的。
赵如意先前求李如珩时，说是不会给她添乱。但他得知此行是要为林倾颜的母亲祝寿后，光是侍从仆人就带了许多，浩浩荡荡拉了几辆马车，摆足了郡君架子。
上马车前，赵如意更是缠着李如珩，要与她同坐一辆马车。好在李如珩没有理会，让他不愿意坐后面的马车就离开。赵如意怕惹得李如珩不高兴这才放弃。总算是保住了她的一丝清净。
“希望他路上能安分些吧。”李如珩无奈道。
……
再说林江天，派人将林倾颜接回后，二话不说令他罚跪在祠堂。
“不知倾颜犯了什么错误，惹得娘如此生气，要这般责罚倾颜。”
林倾颜因李如珩那日与他说的话，郁结于胸，心中忧思，淋雨后的病一直没好全。
此刻他脸色微微苍白，身姿柔弱如柳，病中更显楚楚之态，愈发惹人怜惜。
第43章 嫁子 执巾奉箕
“怎么, 做了这么多事，你还说没错？”林江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一眯眼, 在仆从的服侍下坐了下来。
“那你便解释解释, 为何只传回了几招剑法，余下的剑招迟迟不肯让人带回。”她俯视着林倾颜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
“母亲误会了, 倾颜也想早日带回剑招, 助母亲武功再上一层楼, 然而那李如珩并非传闻中那般无私，只教了倾颜几招自悟剑法，其余的便都是寻常剑招。”
“儿子有心想再哄得她多教几招，然而那李如珩将剑法视为传家之秘, 再多的便不肯透露了。”
“我也是无法，想要就此放弃又有些不甘，因而待在李庄另寻她机。” 林倾颜为自己辩解道。
林江天闻言, 心中其实信了几分。只因她自己就是虚伪之人, 明面是武林之中乐于提携人才的前辈大侠, 实则暗地里对卓有天赋的后辈百般提防, 生怕自己的武林盟主之位为人取代。
推己及人之下，林江天自是不会相信有人能够将绝世剑法毫无保留地授与她人。心中早已认定李如珩同她一样，也是做着表面功夫的沽名钓誉之辈。
然而, 林江天这个老狐狸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见林倾颜解释了前面的问题, 又提出了新的质疑，“既是如此，那在我命人与你里应外合偷取秘籍之际, 你为何百般推脱不愿配合？”
“母亲不知，那李如珩庄中侍卫众多，武艺高强，她人虽不在山庄，但训仆有方，侍卫巡护依旧不曾懈怠……我没能打探到秘籍的消息，又实在找不到下手之机，怕身份暴露坏了母亲托付之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林倾颜故作委屈，朝林江天一拜，“倾颜此番赴险都是为了母亲，并无她心，还望母亲明察。”
“这么说的话，颜儿还是我盟主府的功臣了。”
林江天有意停顿了许久，审视着林倾颜面上的神情。久到林倾颜跪在地上的腿都没了知觉，这才缓缓道，“起来吧。”
林江天看着林倾颜的表现，觉得他应当是没有这个胆量说谎的。于是亲自下座，将林倾颜扶起。
“若真如此，倾颜你做的没错……看来是为娘错怪你了。”
林倾颜陪她演完了这场母慈子孝的戏码，“倾颜不敢，定是有人看不惯倾颜受到母亲信重，在背地里多有挑拨，还好母亲没有相信……多谢母亲体谅。”
林江天颔首。
“此番你既是回来了，便好好歇息吧。妹妹还小，你作为盟主府的大公子，几日后的生辰宴上还得你来领着弟弟们贺寿，给为娘撑一撑场面。”林江天为了安抚林倾颜，自以为大方地给了他在生辰宴上露脸的机会。
林江天人到不惑之年，这么多年不论是娶的正夫还是纳的诸房小侍，都没能生下女嗣，一个接一个地往府中添着哥儿。使得她在女嗣之事上一直抬不起头，平日里没少求神拜佛，求送女观音娘娘赐下女嗣保佑林家香火不要断绝。
直到新纳的小侍在年初给她添了个小姐，林江天这才扬眉吐气起来，连带着小侍也父凭女贵得了青眼，成了府中的新宠。
作为千盼万盼许久才盼来的独苗苗，这个女儿在盟主府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林江天对她可以说是视若珍宝，百般疼爱，将这株独苗苗视为上天对她的恩赐。
若非女儿还在襁褓之中，这次生辰宴上带头贺寿的人，也不可能会是林倾颜。
林倾颜心中对此不屑一顾，面上却假作高兴，“多谢娘亲，将如此重任托付于我，倾颜定会精心准备的。”
林江天见他一如往日般顺从，心中的怀疑这才打消了些。
林倾颜将母亲应付了过去，转身离开时，心中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李如珩。
娘子，生辰宴上我们便要再见了，不知你现下可好……
*
很快到了寿宴那日，盟主府上下都为此做足了准备。各方豪侠英杰无不到场庆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林江天看着前来献礼庆贺的各派掌门弟子，笑容满面，倍感光耀。
李如珩入府时，林江天刚听到门人唱名，便匆匆赶来，亲自相迎，在人前表现得对她异常看重。
“李庄主，你终于来了。久闻李庄主侠名，我想见见你这位武林英侠已经许久了。”
“前些日子盟中事务繁多，让人分身乏术，无暇她顾。多亏了李庄主照顾我那小男，为我省却后顾之忧……此中感激，非三言两语所能道尽。”
林江天在人前表现得很能放下身段，将一位大方率直的武林大侠演绎得淋漓尽致。一路说着，甚至亲自引李如珩入座。
“林盟主言重了，救下令公子只是举手之劳，在下不敢居功。”李如珩说道。
“哎，李庄主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两人一来一回寒暄了许久。
林江天此举落入她人眼中，就是她格外欣赏李如珩的表现，让一些有心人为之思量起来。
“这下一届武林盟主大选就要到了，看样子林盟主莫非属意于李大侠，想让她在此之后接任武林盟主之位？”
“林盟主年纪大了，武艺渐不如前。几个弟子都不争气，唯一的女儿又还在襁褓之中……唉，可怜一代大侠后继无人哪！眼看着盟主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当然得提前为自己打算。”
……
一些宾客悄声交谈起来。
终于，寿宴开席了。
宾朋满座，笙歌鼎沸，美酒佳肴无数，武林英雌齐聚一堂。
先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依次向林江天贺寿，接着由府中诸位公子行拜寿礼。
就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姐也被下人抱了出来，由下人代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光是看着女儿那张小脸就让林江天挺直了腰板，下人的举动更是哄得她心花怒放，面上生光。
宴间，林倾颜一直在远远望着宾客席上的李如珩，想知道他不在身边这几日，李如珩有没有消点气。
娘子还是那样气宇不凡。在这一众宾客之中，有鹤立鸡群之感。引得男席上不少公子偷偷打量，就连林倾颜的几个庶弟也不例外。
娘子……
只是几日未见，他却有种恍若隔年的感觉。
然而，酒宴正酣间，林江天却突然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向李如珩遥遥举杯。
“李庄主，你武艺高强，人品贵重，为盟中之事尽心竭力，她人有难皆是鼎力相助……有古之侠者风范，实乃当世之英侠。”
“林某甚是钦佩。正好膝下数子皆未嫁人，有意与李庄主结这姻亲之好……不知李庄主可有婚配？”她洋洋洒洒夸赞不迭，话锋一转，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嘭……”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林倾颜的酒杯摔落了。
“阿兄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吃个酒怎么还把酒洒了。”三公子玩笑道。
“无事，只是一时不小心罢了。”林倾颜垂下眼睫，看着仆从将酒杯捡起。他的面上看不出端倪，但袖中微微打颤的指尖却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再说席上。
林江天此话一出，登时让在座的宾客都惊讶不已，纷纷看向李如珩，等待她的回答。
林江天是武林盟主，前辈高人，她当众说出这话，无疑是将李如珩抬高到了极点。
之后再说起结亲之事，若是李如珩没有正由便当众拒绝，其她宾客都会觉得她不识抬举，狂妄自大，丝毫不给武林前辈面子。
李如珩只是来贺宴的，万万没想带一个男子回去，见状有心推拒，便道:“多谢盟主看重，对在下未免赞誉过盛。”
“在下确实尚未娶夫，然生性散漫不喜拘束，暂时没有成家打算。”
有宾客笑道: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李庄主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不知有多少男子倾慕，怎么能不娶夫呢！这不是教无数男子徒然伤心落泪吗。”
“哎，莫要推辞……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连个贴心人也没有，所以不知道男子的好处。还是得娶一房贤夫回去，替你打理家业，绵延女嗣才是。”
林江天一副为李如珩打算的过来人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
随后就见她介绍起了自家二公子，“我家二子年方二八，相貌清秀，颇善针绣……若是李庄主不嫌弃，便收下小儿，让其侍奉在侧，便是做个执巾奉箕的小侍也好。”
林江天这话自谦太过，甚至说要将二公子送给李如珩做侍，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如珩再不答应，连其她宾客都要看不下去了。
“林盟主一片好心，李庄主就不要再推拒了吧！”
“正是，李庄主这下该拜见岳母了……”有人起哄道。
而林倾颜那头，在林江天说出要将二子林云容嫁与李如珩时，他的心便彻底坠落了下来。
为什么是二弟而不是他……如果要嫁人的话，明明他年纪最长，相貌最姝，是结亲最为合适的人选。为何林江天那老贼偏偏有意略过了他，选择了二弟林云容——
二公子听闻娘亲要将他许配给李庄主，一张玉脸早满是羞意，遍布红霞。
这般侨羞模样落在林倾颜眼中，简直刺眼无比，让他一颗心顿时如遭蚁噬。
好个不知羞耻的男儿，思春之心全都写在脸上，和李如珩间的亲事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会儿便侨羞上了。
林倾颜的指尖深深刺入了掌心，浑然不知痛觉般，掐出了一个泛白的月牙儿印。
第44章 非君不嫁 如蚁噬心
三公子性子最是活泼, 见林云容满脸羞红，打趣道：“恭喜啊二哥哥！娘亲果然还是最疼爱你，为你千挑万选, 觅得这么一个万里挑一的人中凰凤做妻主, 真真叫人羡慕……”
“正是正是，娘刚刚说那李庄主武功盖世, 济危救困, 声名远扬……比话本子上的侠女还要英武潇洒, 是个大英雌呢！能够嫁给这样的当世英雌做夫郎, 二哥哥你可真是好福气！”
其他几位公子也都来凑热闹了，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说得二公子林云容的头都恨不得低到了地下。
他声如蚊蚋, 羞怯道：“李，李庄主确实很好，云容也很钦佩她……”
“呵呵, 都马上是定亲妻夫了, 哥哥还在叫李庄主未免也太生疏了吧！这种时候就别再讲什么礼节这些个了, 那些都是给外人瞧的, 过些日子就该叫妻主啦……”三公子看着有趣，还在追着林云容说笑。
一众公子不论羡慕还是男疾男户，这会儿都忙着围着二公子一人说话。
他们这边欢欢喜喜的热闹和边上林倾颜的冷清相比, 就衬得他一人愈发孤寂。
再加上李如珩自入席以来, 连一眼也没往林倾颜这个方向望过, 更是让他一颗心坠了又坠，直接跌入了深渊。
林倾颜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压抑的男户火让他几乎丧失了往日的所有理智, 冷不丁地在旁说道：“二弟，莫要高兴得太早……听闻李庄主侠者心肠，救人无数，得过圣上御赞，就连康王郡君都倾慕于她。那郡君虽然貌美却十足刁蛮，每日追在李庄主身后，早已将庄主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这门亲事想必是没那么容易成的。”
“……郡，郡君？”他的一番话，顿时将这群公子吓了一跳。
五公子惊诧道：“这郡君如此大胆，没有丝毫男儿家的矜持，难道不怕康王责罚吗？”
“郡君是康王爱子，家中宠溺，自然任性妄为。那康王对他一向是有求必应，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这次看上李庄主想必也是如此。”林倾颜说道。
“啊，那二哥哥这亲事……”五公子一听，顿时欲言又止地望向林云容。
这李庄主确实哪哪都好，是个十全十美的良妻。但是娘亲这个武林盟主的名头即便再响，也只是个江湖中人，哪里比得上朝廷郡君尊贵。
二哥哥又素来性子绵软，这要是嫁过去，哪里争得过郡君哪……五公子不禁替二兄担心起来。
林云容闻言，眼中的喜色微微降下了些，但还是鼓起勇气争辩道：“我虽不如郡君貌美，也不如其身份尊贵，但我若能有幸嫁给李娘子，定会一心一意敬她爱她的。”
“等我与李娘子结了亲后，那郡君便是再不要脸面地追在女子后面，也总不能强嫁于人吧……”
这样难得硬气大胆的话，出自二公子之口，让在场的一众公子都有些惊讶。
原来，林云容在方才席间第一眼看到李如珩时，便被她清逸不凡的模样所吸引，一颗芳心怦然跳动，暗生倾慕。
后来听闻李如珩就是他所钦佩的李庄主，是江湖传闻中屡屡助人，锄奸惩恶的李大侠，林云容往日里没少听她的故事，心中的爱慕就更深了。
本以为这种悸动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实现，谁知今日娘竟然在席上当众说要把他许给李庄主，这让林云容恍然有一种姻缘天定的宿命之感，更加坚定了要嫁给李庄主的念头。
莫要说赵如意只是个郡君了，此刻就算天上当真掉下个皇子与他争抢李如珩，他怕是也不会松手的。林云容心中坚定。
林倾颜看着林云容这副俨然已经嫁定了李如珩的笃定模样，又见一众宾客还在劝说李如珩娶夫，心如油煎，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起身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就先下去了。”
他这般突兀离席，叫弟弟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位年纪稍小的公子道：“兄长这是怎么了，筵席还没有结束就离开了，娘亲要是知道又得不高兴了。”
三公子：“六弟小点声，大哥哥年长未嫁，娘却将这门亲事给了二哥哥没给他，怕不是大哥哥心中男疾男户，这才待不下去了……”
林云容犹豫：“大哥哥不至若此吧……”
“怎么不至于，你看他都十七了，那么大的年纪还没找到妻主，都快成老公子了。男儿家越老越不值钱，不知道娘怎么想的，怎么还不把他嫁出去。我可不想以后被人说有个嫁不出去的老阿兄，说出去难听死了！”
“我看他就是男疾男户你找了个那么好的妻主，故意说那么多来给你添堵的……”三公子娇声抱怨道。
三公子是林江天现在的正夫王氏所出，在一众公子之中，最得林江天喜爱，因此养成了说话口无遮拦的习惯。平日里他最看不上林倾颜那般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姿态，因此这会儿嘴上讽刺更是毫不留情。
殊不知他随口抱怨的话语，在某点上正好戳中了真相。
……
却说李如珩那头，还在与林江天说话。
然而她尚未娶夫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又娘爹皆丧，没有理由推拒，面对林江天和一众宾客，不免有些力不从心。
林江天却在此时截住了话头，“好了，我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就不说了。”
“不过今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各位武林豪侠都还看着呢……李庄主，你再这么拒绝就是不给我这个武林盟主面子了。”
她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李如珩只能道，“在下不敢。但娶夫乃人生大事，不可草率决定，还望林盟主原谅。”
按理说推拒到此，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然而等筵席结束，李如珩想要同其他宾客一道离开之时，却被下人拦住了。
“李庄主，我们盟主请你去后院接着一叙。”
李如珩被下人请到了一处院落，本以为是林江天有话要与她说，谁知到了屋内却不见其人。
屋内一道大屏风，屏风上有人影晃动，李如珩见状刚想退出去，屏风后却传来男子的羞怯声音。
“李娘子请留步。”
“我是林家二郎，平素听闻娘子行侠仗义之事，倾慕于心……今日听闻娘想要将我说与娘子，二郎心中其实甚是欢喜。”他的声音羞涩中带着一丝喜悦，将一片少男心思显露无疑。
李如珩本以为这林二公子只是因为母亲之命来与她相看，与他说清楚自己无心成家便可。
却没想到听闻这话，二公子自己似乎也对她有意，这下就有些难办了。
“多谢二公子垂爱。但某一心修习剑道，无意于女男之事，暂无成家打算，实非良配……”李如珩委婉道。
“娘子不必担心，我并非不识大体的男子。大女子生于世上自当有所作为，娘子专于武道是好事，我又怎会反对。”
谁知林云容一点儿也没被吓退，反而鼓起勇气道，“二郎若是有幸嫁与娘子，日后必会打理好内宅，全心全意照顾娘子，为娘子分担俗务。好叫娘子全心练剑，再无后顾之虑。”
李如珩见他一副柔顺听话的模样，心知与林云容商量无用。若不想身上多出一门亲事，还是得与林盟主说清楚才是。
……
而那厢里林云容回到闺房后，见到等在那里的爹爹。
吴氏一见林云容面带羞意的模样，就知自家男儿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不禁感叹道，“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看你那样子，莫非是对李庄主有意？”
林云容低下了头，羞涩不语。
吴氏见状登时明白了，“你娘冷落我们父子这么多年，总算做了件好事。”
“爹爹已经为你打听过了，那李如珩一表人才，家财不薄。又上无娘爹长姐，下无妹弟，家中人丁单薄，没有公爹为难，是门难得的好亲事……最为可贵的，是她身边并无小侍，家宅清静。你嫁过去就是正房夫郎，不用整治小侍男虜之流，日子再舒心不过了。”
“可以说，你爹爹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李庄主更强的女子。”
然而说到这里，吴氏却有些犹疑，“就是不知这样好的亲事，你娘为何会留给我们，而不是给你大哥三弟。”
“爹，这有什么好想的，三弟还小，娘自然得先为我考虑。”林云容却不愿多想，笑着说道。
“但是你大哥那里……”
林云容不高兴了，“爹爹！这是我的亲事，没事提他们做什么。”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容儿自个儿欢喜便好。待你娘将亲事议定，这嫁衣就可以开始绣起来了……”吴氏说道。
再说林倾颜筵席中途回屋后，便让侍男们都退了下去，自己待在屋中。
今日宴席上，李如珩一眼也没看他，而林倾颜却担心林江天设计于她，一直在关注着李如珩那边的情况。
他现在满心都是林云容要嫁给李如珩的事情。一闭眼仿佛就能看见李如珩疏离的神情，和林云容身穿嫁衣的模样，交替展现在眼前。一颗心仿佛被苦水浸泡，痛苦万分。
心中越来越后悔那日为了玄铁令，应下林江天的要求，带着目的接近李如珩，使得她们之间的相遇一开始就源于欺骗。
这一切都错了，错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回到答应林江天的那天，阻止自己拿娘子做交易。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仙丹可吃，一切都是妄念。
“娘子，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呢……”林倾颜目光涩然，喃喃自语。
第45章 醋海滔天 一厢情愿
林倾颜的痛苦无法言说。
然而想到林江天此举是为了算计李如珩, 背后还不知准备了什么圈套，不愿让李如珩因此受到伤害，他只得强行压下纷乱的心绪, 匆匆前来探听林江天的打算。
“母亲我不明白, 你只是想要得到李如珩的剑法，为何一定要将二弟嫁与她。”
林江天不屑道：“你男儿家家的懂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和绝世剑法相比, 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你没能将完整的秘籍带回, 我又何必将你弟弟嫁出去。”
“容儿嫁与那李如珩后, 我就是她岳母了, 有一千一万种方法从李如珩身上得到秘籍……她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你且瞧着吧。”林江天老谋深算，即使在林倾颜面前也不肯透露计策。
林倾颜一副为林江天考虑的模样，“可二弟为人单纯, 不懂遮掩，又一心倾慕李如珩。若是他不小心说错话……不知会不会坏了母亲好计。”
“哈哈——你以为你这么多兄弟里面，容儿不是容貌最美的, 也不是最聪慧的, 你娘我为什么偏偏要把容儿嫁给李如珩？自然要的就是他这份单纯无知！”
谁料林江天闻言没有思量, 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放心, 有关秘籍的事情，容儿那边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他的，就让他欢欢喜喜嫁给心上人吧！那李如珩娶了容儿, 也算我林江天的半女了。得到秘籍之后, 我自会留她一命的。”
嫁给心上人……
这些话如同针刺一般, 扎入林倾颜耳中，令他袖中的手不由攥紧。
林江天这个老狐狸打得一手好算盘，为了一份剑法秘籍, 把几个儿子全都算计进去了。只可惜事关娘子，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
却说李如珩这边。
从林云容那里出来后，她本想求见林江天，与林盟主私下说清不愿娶夫的事情。
然而林江天借寿宴之机当众提出亲事，本就是想让李如珩没有办法拒绝，此刻当然不会见她。于是令下人随意找了个借口，自己避而不见。
李如珩见事情得不到解决，只得在余杭赁宅暂住下来，准备后日再寻林江天。
只是，消息比她想象中传得还要快。
寿宴之上本就人多口杂，事情传着传着，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李如珩与林盟主家二公子当众定了亲。
赵如意自是不信，从李如珩口中问到事情的始末后，不由大怒。
“好啊，这武林盟主家的公子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的，没人要了，要这样塞给李姐姐……不行，宝莲宝珠宝佩，你们随我一同去找那武林盟主，看看是何人这般无耻，敢逼着姐姐娶夫！”
几名武虜不管其它，只听从赵如意一人的命令，闻言齐声应道:“诺！”
“郡君。”漱雪听闻消息，匆匆赶来，制止了赵如意的举动，“郡君留步，这是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准备砸了那武林盟主府！走了一个林大公子还不够，现在又想把林二公子塞进山庄了，何其无耻！”
“只要有我赵如意在，这些个林大林二林三想都不要想！”赵如意说起林家，就又想起了那侨侨柔柔的林倾颜，顿时恨得牙痒痒，在气头上更添一份恼火。
“郡君且慢，先听我一言。”漱雪虽然对于此事也同样生气，但他思虑得毕竟更周全，顾及到李如珩的声名，若真让赵如意这般动手了，恐怕第二天武林之中就全是各种几人的流言蜚语了。
赵如意狐疑道:“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劝郡君莫急。这毕竟是庄主与林盟主之间的事情，郡君若是插手，是以什么名义来管呢？”漱雪问道。
“自然是……”姐姐未来的正夫。
赵如意想也不想，就准备张口回答。
结果他刚起了个头，就被自己卡住了。
赵如意想说母王心底已经同意他嫁给李姐姐了，在他心里，李如珩迟早是他的未来妻主。
但赵如意再任性也知道，此时李姐姐对他还并无女男之情，更没有要娶他的想法。光是母王私下里应允他来找李如珩的事情，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此刻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和李如珩无关的外人，还是个未嫁的男子。他若是贸然插手了，恐怕世人只会笑他康王府的男子没有教养。
然而若是让李姐姐就这样娶了那个林二公子，赵如意也是绝对不肯的。
要不然，还是他带人去砸了武林盟主府吧……名声不好听就不好听，大不了回去后让母王骂上两句也就罢了。
反正他这辈子只会嫁给李姐姐，别人怎么看他，赵如意丝毫不在乎。
漱雪刚以为将赵如意劝住了，谁知这个混不吝的郡君只皱眉想了想，就又嚷了起来。
“本郡君改变主意了，宝莲你去把跟过来的侍卫全都叫上……”
“郡君不可——”
漱雪见他明明认识到了不妥，还是这般我行我素的模样，秀眉深深蹙起。
在赵如意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纨绔面前，漱雪这个聪明人难得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好在这时李如珩这个事主终于来了，漱雪一见她，顿时松了口气。
“珩娘，你快来看看吧，郡君方才说要带人砸了武林盟主府。”
李如珩闻言，当即看向赵如意。
“这……不瞒姐姐，我确实打算这么做的，谁让那武林盟主仗着身份非要把自家公子送来的，这不是有意为难姐姐嘛！”赵如意一见李如珩望向他的目光，顿时心虚了，为自己争辩道。
李如珩知道赵如意脾气执拗，性烈如火，做事向来想做就做了，从不考虑后果。
因此李如珩并没有同他说理，只轻轻叹了一句，“郡君，这毕竟是我和林盟主之间的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郡君不必担心，我会找林盟主把此事处理妥当的。”
她温和平静的声音仿佛一汪清泉，浇灭了赵如意心头的火气。
赵如意平日里便最是喜欢李如珩温声说话的模样。
此刻李如珩难得对他态度温和，赵如意见状哪里还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看着她的眼睛，脸上微微一热，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下来，乖乖说道：“知道了……我都听姐姐的。”
……
武林盟主府。
李如珩终于见到了林江天，寒暄数语后，进入正题，“林盟主，那日我宴上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在下确实无意娶夫，不想耽误二公子。”
“李庄主。”林江天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语，“你可知两家结亲之事已经传开，现如今全江湖都知你是我儿未来的妻主，若是此时你不想结亲的消息传出，你让她人怎么看待我儿。”
李如珩冷静道，“当时宴席之上我并未应下亲事，不知结亲传闻从何而来——”
然而，她此时的话语还未说完，屋内屏风后却传来一声重响。
两人停下交谈，随声望去，就见林云容脸色苍白，双眼含泪，推开侍男跑了出去。
“公子……公子！”侍男在后面追赶不及，慌张不已。
林江天见状，心知林云容是刚刚听到她们的谈话，得知李如珩执意不愿娶他，一时无法接受，所以跑了出去。
殊不知此举正中林江天下怀。
“李庄主见笑了。”她道。
“小儿一心倾慕李庄主，想必是刚刚得知庄主拒绝结亲之事，心中难过，以致有此失礼之举。李庄主莫怪。”
林江天这个做娘的不当一回事。然而李如珩却想着林二公子刚刚那面色苍白的模样，有些放心不下，转而请求道。
“林盟主，不知可否让我与令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
李如珩找到林云容时，他已经擦去了眼泪。
“林二公子。”
闻声转头看见李如珩，林云容微微一怔，勉强露出一点笑容。
“李庄主，刚刚是云容不好，偷听了你与母亲的谈话。”
“在此之前，云容本以为能够嫁与庄主。庄主那日与我说话之时，云容也光顾着欣喜并未深思，直到今日一听，回想起来方知庄主从头到尾都没有结亲之愿，原是云容一厢情愿的误会罢了。”林云容说着说着，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蓄满了眼眶。
李如珩有些不忍，但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还是说了出来，“林公子，结亲之事确实是场误会，那日我与你说的都是心中之话。林二公子温婉淑雅，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妻主。”
可那些人再好，也不是李娘子了。
林云容心中苦涩无比，眼下当面听着李如珩说出拒绝他的话语，更教他熄灭了最后那点希望。
“李庄主，现今江湖上人人都知我要嫁与你了。在母亲澄清结亲传闻之前，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林云容知道，因为女方不愿结亲这事对男儿家的名声伤害不小，此时是李如珩对他最愧疚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他向李如珩提出了一个请求。
希望李如珩能陪他在园中走一走，说一说话，也算是了却了他心底的一个绮梦。
……
“你说什么？”林倾颜听闻侍男的话语，神色难看地站起了身。
“公子，小虜仔细瞧了又瞧，同行的确实是二公子和李庄主二人，她们在园子里走了好一会儿，举止亲密，二公子还拿出帕子为李庄主擦了擦汗呢！看来府中之人说得没错，李庄主和二公子确实是好事将近了……”
侍男梅香叽叽喳喳地说道。
这个侍男是林倾颜在处理了背主的碧竹后，新换的下人。
第46章 中药 冤家孽缘
梅香性子活泼, 不够沉稳，但有着一手打听消息的好本领，因此林倾颜将他破例留了下来, 放在身边当个一等侍男。
此刻梅香的这番话听在林倾颜耳里, 顿时让他捏紧了手中之物，只觉得刺耳无比。
擦汗？
他这二弟还没有名分就对女子做出这般亲密之举, 当真是一点儿男儿家的规矩也没有。
都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嫁给娘子呢, 这般轻浮狂浪的模样做给谁看。
然而, 这些碎语到底是进入了他的心底, 让林倾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再度乱了起来。
娘子同林云容一同游园，还让二弟给她擦汗，难道是真的打算娶他了吗……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这么问他。
林倾颜再也坐不住了, 屏退侍男后，召来手下，“让你们查的那件事如何了。”
“回主子的话, 我等找到了一二关键之人, 已经查出些眉目了。”手下道。
“那好, 其他事情可暂且一放。此事当下最为要紧, 务必全力追查，越快越好。”林倾颜果决道。
追查这件事，林倾颜去往李庄之前就在做了。
那时他刚得到一些线索, 知晓了林江天昔年做下的一件隐秘丑事。敏锐察觉到其中必有文章, 林倾颜立刻差人着手去查, 结果越挖越深。
……此事牵涉甚大，若能查清揭发出来，那林江天这个武林盟主也算是当到头了。
原本林倾颜是打算一步步让林江天身败名裂, 好好尝一尝一无所有的滋味，以此为生父报仇。
但眼下他迫切想要查清事情的真相，却是为了揭穿林江天的真面目，不再让她有机会祸害娘子。
……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林倾颜想象中那样发展。
原是林江天给李如珩下了请帖，言明自己将在几日后的宴席上，澄清结亲传闻，邀请李如珩前来赴宴。
亲信不解，“盟主，这坊间传闻不就是我们放出去的吗，为何还要反过来帮那李如珩澄清？”
“澄清什么，谁说要为她澄清了。”林江天一点也不着急，冷冷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宴席我不仅不会澄清传闻，还会让李如珩直接做实名头。”
亲信吃了一惊，“盟主，你的意思是……”
“你去取些烈药，掺进李如珩的酒里，引她去容儿那里。事成之后我自会带人前来，当场拿住，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届时局势转变，我便要她主动拿秘籍来偿了。”
亲信还在担心，踌躇道，“可是这样一来，二公子的名节也……”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真能成事，容儿一个男子的名节算什么，能为盟主府献力是他的荣幸。”林江天毫不在乎道。
“……是。”亲信应了下来。
她们自以为此事商议得隐秘，但架不住有心人时刻盯防。转头，这个消息便被林倾颜安插在盟主府的人探听到了，禀报给了林倾颜。
手下知道李如珩对林倾颜的重要性，小心道， “主子，我们要不要去阻止她们暗害李庄主……”
林倾颜闻言本想下令，但是心中突然有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占据了他整颗心。
娘子自从上次发现欺骗之事后，就一直在疏远他。
这几日以来，林倾颜也曾去找过李如珩，在她暂住的府宅外等候许久，但娘子却始终对他避而不见。
如果不能打破眼前的局面，想必娘子一直都不会愿意原谅他了吧。
林倾颜想到这里，内心不禁深深涌现出一股无力之感，与之同时浮现的，还有一丝仿佛将要失去娘子的恐慌。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必阻止，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安排。”鼓噪的心跳声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
*
宴席当天。
李如珩如约来到了盟主府参宴。
然而酒过三巡，她还没有等到林江天澄清的时刻。一向酒量过人的她，却慢慢感受到了一阵晕眩，身上逐渐出了一层汗。
刚刚这酒有这么烈吗？李如珩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起来。
一个伺候在侧的侍男及时扶起了她，“李庄主，您醉了，我扶您下去歇息一会儿吧。”
说罢不等李如珩答应，侍男便轻手轻脚将她扶去了一间院落，随后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李如珩只觉身体越来越热，见屋内有张架子床便想上去歇息片刻，结果一拉开床幔，就看见上面赫然躺着一昏睡男子！
她此时的视线已经越来越不清晰了，依稀辨认出那男子似乎正是她见过的二公子林云容。
此时此景，再结合身上越来越热的感受，李如珩若是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设计了，就算白闯荡这些年的江湖了。
酒宴上哪来的脏药，又是何人将林二公子迷晕在此处……将她们关在屋里，是希望两人发生点什么，好达到怎样的目的……
李如珩已然思考不下去了，为了与身体内的那股痒意做斗争，她狠狠一咬舌尖，趁着疼痛换得清醒的一瞬间，奋力破窗而出。
一路跌跌撞撞，她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倒在了地上。
倒下之时，她的耳边模模糊糊，似乎听见一道叹息的声音。
“娘子，我找了你许久……你中了药身体难受，是怎么撑着身子一直跑到这里的……”
林倾颜的声音似心疼，似怜爱，他轻轻拥起李如珩，将她带至一处屋子。
期间，李如珩靠在他身上，意识不清，脸庞发烫，身体却自己在动。
她一双手摸到林倾颜的衣口，直接穿了进去，一路向内摸去，贴到微凉的肌肤，这才仿佛如淋清泉一般，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喟叹。
“娘子，莫要着急，且再等等，想要的都会给你的……”林倾颜被她摸到胸前某个位置，掐痛了，不由嘤咛一声，羞意爬满了脸颊。
但他却没有生气，而是将那双在他身前作乱的手拿了出来，像哄孩子待会吃糖一般，温柔地连声安抚起来。
但此时中药的李如珩完全不像平时那般稳重成熟。她像变成了一个最为顽劣的孩童一般，得不到想要的，就一直闹腾不休。
林倾颜光是将她稳住，就出了一身汗。
这个时候的娘子一点儿也不像娘子了，但此时此刻他却诡异地感到了一丝满足。
“真是冤家，上辈子就欠了你的……”林倾颜轻嗔道。
……
李如珩清醒后，坐在屋内许久没有说话。
刚刚后半段，药力消散，她的意识就已经逐渐恢复了。
“娘……子，啊，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林公子。”
“不，不是……”林倾颜的眼角沁出一滴泪珠，嘴巴微张，像一条搁浅在岸的鱼，可怜地喘不上气，但在这一点上格外坚持，非要听李如珩说出正确答案才肯罢休。
“你是倾颜。好倾颜，好颜儿……乖一点，放松。”李如珩还记得自己意识半清醒半模糊间，是怎么柔声哄人的，现下回忆起来，不禁有些难以接受，她在床上居然是这样的人。
林倾颜被她压着，一次又一次地被动承受，之后终于难以支撑地晕了过去。
然而这样等着毕竟不是办法。她为人设计中了药，下药的人一定还在找她。
李如珩望向昏睡的林倾颜，将他衣衫整理整齐，抱在怀里，御起轻功飞了出去。
……
却说宴席之上。
林江天见李如珩被侍男带走许久，时机应当差不多了，于是召来手下，让她去屋内先行确认一番。
然而，等手下回来，在林江天耳边密语数句后，林江天带笑的面色却陡然一变。
“怎么会没有人？好好的人去哪里了，她中了烈药定然跑不远，快带人去找。”
手下连忙应下，刚转身准备去找，结果一回身，两人就就看见了走回席上的李如珩。
林江天顿时知道这次计策失败了，气急败坏地训斥手下，“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废物！”
说完林江天眯眼望向李如珩，发现她面色如常，毫无异状。心里不禁有些拿不准，李如珩到底有没有中药。
那杯酒是她看着李如珩喝下去的，除非她有特殊内功护体，不然不可能无事。若说李如珩中了药，却没碰林云容，那这药又是谁替她解的呢……林江天思来想去，从李如珩面上看不出端倪，心中犹疑难定，只好放弃先前的计划。
而此刻的李如珩，自然也在思索这次中药之事。
她能在宴席上被下药，无论如何都与盟主府的人脱不了关系。不知为何，此时她突然想起先前林倾颜被盟主府的人接走前所说的话。
当时林倾颜哭着说他是为人所迫，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是谁能够指使林倾颜接近于她，又是谁有本事在武林盟主的宴席上下药？
李如珩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答案，但她却无法相信这个推测结果，抬眸望向了主位的方向。
林江天见李如珩无事回来，此刻又望向了她，心中尽管不愿，但也知道此时还不能引起李如珩的怀疑。于是她端起酒盏站起身来，准备依言澄清结亲传闻。
“林盟主。”
而李如珩见她这副架势，也猜到了林江天打算说什么，立刻随之起身，打断了林江天即将出口的话语。
若是先前没有参宴之时，林江天说清楚两家没有结亲打算自然是件好事。但眼下刚发生了那件事情后，李如珩心中尽管有所疑虑，但她夺走了林倾颜的清白之身也是事实。
她是顶天立地的女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哪怕并非自己所愿，也不会丢下林倾颜一个弱男子不管。
第47章 下聘成亲 众男心碎
在刚刚清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里, 李如珩就已经打算对林倾颜负责了。眼下若让林江天澄清了结亲传闻，反倒会阻碍她求娶林倾颜。
林江天见李如珩突然起身，停下问道, “李庄主, 你有何事？”
“林盟主这些日子对在下多有照顾，在下甚是感激, 敬林盟主一杯。”
李如珩为了打断林江天即将出口的话语, 举起酒盏, 率先一饮而尽。
“李庄主太客气了。”林江天不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哈哈笑着回敬了一杯酒。
当林江天还准备再说什么之时，底下其他宾客也跟着开始敬酒恭维，话头一时被转移开来, 林江天准备宣布的事情便没能说出口。
……
从武林盟主府回来后，李如珩的神情与寻常有些不同。
这微微的异状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但像漱雪这样将全部心神都放在李如珩身上的人, 却是很快就发现了。
“珩娘, 你怎么了, 是宴席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关切地询问道。
宴会上的那件事涉及到林倾颜的名节, 难以对她人言明。
李如珩面对漱雪的关心，却不能像往常一样直言，只道：“……无事, 只是宴饮归来, 有些疲累了。”
“那珩娘快去歇息吧。”漱雪说着, 帮李如珩更换了衣袍，仔细整理好衣袖。
但不知是不是漱雪的错觉，他似乎从李如珩换下的衣袍中, 嗅到了淡淡的清香。
此香淡雅清幽，一闻就是男子身上的香气。
娘子不是去赴盟主府的宴吗，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香味……漱雪心间滑过淡淡的疑惑。
但他知道李如珩素来不近男色，不可能会主动让男子近身的。这衣裳上的香气许是在哪里不小心蹭到了吧。
漱雪想着，出于对李如珩的了解，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见李如珩神色疲惫，他命人送上安神热茶，守着李如珩歇下，才轻轻合上院门离开。
漱雪走了之后，李如珩却并没有歇息。
今日发生之事，令她心中混乱。
下药之事究竟是何人为之，如果真是林江天，算计亲生儿子和她，所图为何？
还有林倾颜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附近，恰好在那个时刻以身做药替她解了困局。
此事发生之后，她又该如何对待林倾颜呢……
李如珩心中有许多疑问，都还没有想清楚。
但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怎样，今日之事都是林倾颜舍身救了她，她是一定要对林倾颜负责的。
林倾颜现在如何了……他一个未嫁男子失了清白，此时难免惊惶不安。
若是放他一人待在屋中，不知其会不会胡思乱想，藏起来独自抹泪。
李如珩想到这里，良心难安，实在坐不下去了。待天色一黑，她便换了身衣裳，摸黑进了盟主府。
林倾颜闺房没有点灯。
黑暗中，他与李如珩想象中惊惶不安的模样完全不同。
“娘子，娘子……”
一想到今日娘子对他不断索求的画面，林倾颜心中就自然涌现出一股甜意。
他眼下浑身酸痛，几乎一动就会扯得身上发疼，但林倾颜却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如同浸泡在蜜里一般，满心欢喜。
林倾颜把侍男都遣走了，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嘴里轻轻唤着娘子，独自回味着那时的感觉。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紧接着便是李如珩的声音响起。
“倾颜，是我，开一下窗户。”
林倾颜对李如珩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闻声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他还是忍着不适，挣扎着起身下去推开了窗。
“娘子？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看见窗外李如珩的那一刻，林倾颜的双眸几乎是立刻焕发出了亮丽的光采，一颗心飞快跳动，只觉得自己有如在做梦一般。
这还是那日过后娘子头一回主动来寻他。如果是梦的话，这一定是最让人不想醒来的美梦。
“今日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实在放心不下。你的身子还有没有不适，可需要去娘中那里看一看？”李如珩自知自己中药时动作粗鲁，恐怕伤到了林倾颜，有些歉意地问道。
林倾颜一听，这种闺房之事还要找娘中，顿时羞红了脸，“不……不用了。”
“娘子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疲乏，很快就会好的。”他说这话时，支支吾吾，脸色越来越红，像个刚嫁人的小夫郎一般，看上去侨怯到了极点。
“倾颜，今日之事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有一事不明，想问询于你。”李如珩看着他含羞的神色，有些不知该不该在此时开口。
但心中的疑惑如同长刺一般扎在那里不可不除，李如珩一向是有事直言的性子，见状微微犹豫几息后还是说出了口。
“……娘子你说。”林倾颜从李如珩的神色中感受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他脸上的羞红缓缓褪去，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李如珩思忖着开口：“倾颜，今日我中药时，你为何会恰好在那附近。”
“你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下药之事……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她头脑清楚，直接点出了心中最关键的几个疑问。
“我……”林倾颜没想到李如珩会问得这么明了，张口欲答，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情是何人所为不难回答。
先前不敢告诉娘子林江天所谋之事，是因为林江天在世人眼中是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林倾颜无凭无据，怕娘子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所以不敢坦白。
但眼下娘子既然有此疑问，便说明经过林江天这几日的连番算计，她心中恐怕已经对林江天有所怀疑。
若他此刻借机招认先前接近娘子的缘由，将这些事情全部推在林江天身上，或许娘子并不会因此生气。
但前两个问题，林倾颜却不敢回答了。若说他事先就知道有人要给娘子下药却不阻止，那岂不是说明今日之事全都是他有意为之？
若说不知，那他又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会正好出现在那偏僻院落附近。
林倾颜不愿再骗她，又害怕被李如珩知道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心中的矛盾和畏怯让他一时失去了声音，面色黯淡下来。
好半晌，他才艰涩道:“娘子，我……”
林倾颜只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近乎祈求地望着李如珩的双眼，咬着唇瓣，眸中泛起一丝晶莹的水光。
这么说，那就是事先知晓的。
李如珩看着他的神色，又见林倾颜难以回答的模样，心底便差不多有了答案，不由地划过一丝失望。
她沉默下来，屋内的一片寂静让人难熬。
“既是林公子说不上来，那便不说了吧。”
半晌，李如珩将心中的那股失望压了下去，神色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温和但疏离的模样。
“林公子，无论如何是你救了我，我不是不懂感恩之人，心里终究是感激的……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妻夫之实，还请林公子能给我一个机会，对你负责。”李如珩缓缓说道。
这一刻，林倾颜终于得到了他梦中最想要的结果，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看着李如珩此刻说话时的神情，林倾颜的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闷得他喘不上气。
面对这个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结果，他心中苦涩，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眼底的泪不由流得更多了。
“事已至此。”
而李如珩那边还在继续说话，“林公子，再过两日我便去向你母亲提亲，你看可好。”
向林江天提亲？不，前几日娘子还不愿娶夫，现在却突然转变想法，向林江天求娶他。
林江天这么精明的人，肯定能察觉到其中古怪，顺着联想到今日下药之事上，定会对他生出怀疑。
想到这里，林倾颜无暇顾及其她，仓促止住泪水，摇头阻止道， “娘子不可。”
“此事还希望娘子能让我先与母亲商议，待有了结果，再与娘子细谈。”他面上犹有泪痕，眼睫沾泪，轻声说道。
闻言，李如珩心中的异样之感越来越重。今日之事本就是她做下的，作为女子自当一力承担，而不是让林倾颜一个柔弱男儿孤身面对。
但林倾颜不知为何却一心坚持，让她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李如珩安静下来，不知该如何面对林倾颜了。她想了想将自己贴身的一块玉解下，放在林倾颜面前。
“林公子，这是我爹留下的传家宝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随身佩戴。今日我便将此玉留给你，林公子往后若要见我，便将此玉交给李庄中人，我见到之后自会来寻你。”李如珩将玉推了过去。
娘子竟然将李家的传家宝玉留给了他？
林倾颜本来因为李如珩对他重归疏离的称呼，手脚冰凉，一颗心都在颤抖。
但此刻看到李如珩从身上取下的传家宝玉，他眼睛微微睁大，眼底尽是一片不敢相信的神色。就连冰凉的手脚，也慢慢恢复了一丝温度。
如此珍贵之物，娘子能够放心地交予他……说明在娘子心中，还是有他的位置在的。事情也许还有转圜的可能，他还有机会向娘子解释清楚这一切。
就这样一块玉，便让林倾颜安抚好了自己。
“娘子，你给我的玉，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林倾颜双手微颤，捧起宝玉，将尚有余温的玉贴在了自己的胸前，眼神无比柔和。
*
“你说你要代替二弟嫁给李如珩？”林江天停下了的动作，回首看向林倾颜。
“不，不是我要代替二弟，而是我可以让李如珩娶我。”林倾颜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比二弟更美，更懂女子心。母亲不是还未澄清结亲传闻吗？大可以将结亲人选由二弟换为我。在李庄的这些日子李如珩对我与她人不同，想来她不会拒绝。”
“哦？”林江天打量了林倾颜一番，她这长子貌美勾人，难有女子拒绝林江天是知道的。
先前不想将林倾颜嫁给李如珩，是因为他的美貌更有价值，林江天留着他还有它用。
另外也是因为知道林倾颜心机颇深，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嫁出去的男儿犹如泼出去的水。若是将他嫁与李如珩，恐怕林倾颜未必会心向盟主府，若是反过来帮着李如珩出谋划策，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眼下李如珩拒绝亲事之意坚定，在容儿不得用的情形之下，令林倾颜一试或许也未尝不可……林江天心里衡量起来。
然而林江天毕竟是只老狐狸，有所意动却没有立即答应。
只见她状若不经意地问道，“那颜儿为何愿意嫁给李如珩呢？”
林倾颜的眼光有多高她是知道的，爱慕他的武林才杰也不少，但林倾颜却一个都看不上。为何此刻偏偏愿意嫁于李如珩……其中会不会存在什么猫腻？
不得不说，林江天还是了解林倾颜的，只是因为林倾颜一贯留给她的重利无情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了，才让林江天一时没有往女男情爱方面考虑。
“倾颜愿意自请嫁给那李如珩。一来是因为李如珩乃一庄之主，相貌堂堂，又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位，是个不错的妻主人选。”
“二来，那李如珩虽然对外人多有防备，但据我观察此人耳根子软，又对自己人很是信任。若我成功嫁过去，不仅能驱使她办事，还能帮娘得到剑法秘籍。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林倾颜微笑道。
“只是母亲上次说的玄铁令，若是倾颜这次能将秘籍献上，还望母亲兑现诺言，将之予我一用。”
林倾颜其实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先前的想法，不再迫切需要玄铁令了。但为了消除林江天的疑心，让她觉得自己有所图谋，才故意提起了它。
果不其然，听林倾颜这么一说，林江天终于放下了大半戒心，心中掂量思忖起来。
林倾颜此言在理。对盟主府来说，更是有利无害。在找不到李如珩身上突破点的当下，或许可以一试。
“……罢了，既是你自己坚持，那为娘便让你一试吧。”林江天被他说动，却还不忘假惺惺地说道。
“母亲放心，没人比我更懂女子的心。您或许很快便能听到倾颜的好消息了。”林倾颜说道。
于是当日林倾颜便给李如珩递去了口信，告诉她可以来武林盟主府提亲了。
“阿雪，这几日便让人尽快准备一份聘礼，送到林盟主府上吧。”李如珩转而吩咐道。
“聘礼？”漱雪动作一顿，“珩娘莫不是说错了，聘礼是结亲才用的，珩娘要娶何人，我怎么不知？”
漱雪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几乎是疑心自己听错了，试探地再问李如珩，然而珩娘的神情却不似在开玩笑。
“此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武林盟主长子，林倾颜。”李如珩道。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漱雪头脑嗡的一声炸响，仿佛遭受重击，一阵天旋地转。
他猛然攥住了身旁的桌角，才勉强稳住身体，“这……珩娘你年纪到了，要娶夫生女绵延女嗣也是常理之事，但为何会是林倾颜？”
“此人在山庄时与外人通信，另有所图，接近你便是不怀好意……这些事情，珩娘你难道都忘了吗？”漱雪的声音在颤抖，他心底最害怕的事情在此刻突然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令他几乎是在怀疑自己在做噩梦，向李如珩问道。
“自然没有，我娶他是有其它缘由。”李如珩知道漱雪是担心自己，却不知该如何与他说。
“什么原因？”漱雪微怔。
“……”李如珩没有开口，世人对男子多有苛责，她毁了林倾颜清白之事，又怎好叫她人知晓。
在此之前，珩娘从未有事瞒过于他。现在却因为林倾颜，开始对他避而不答。
漱雪见她不说话，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珩娘，你要娶谁，我本无资格多言，但唯独只有那林倾颜绝对不可。此人乃心机深沉之辈，倘若包藏祸心，娘子恐为他所害。”
“这世上好男子那么多，娘子这等善良积德之人，足以配得上任何品貌端正的大家闺秀，又何必与那林倾颜纠缠在一起……”漱雪说到此处，一双眼里已经闪烁起了泪花。
“是我不好，让漱雪担心了。”然而，李如珩沉默了片息，却并没有答应漱雪远离林倾颜，而是仍然坚持要娶他为夫。
“……娘子决定的事情，我是劝不动了。”漱雪听到这样的回答，一颗心犹如针刺。
“别的都可以，但这给林府的聘礼我是绝对不会为他操办的。”他毅然说着，站起身来，含泪离开了。
“……”
漱雪会这样强硬反对，是李如珩没有料到的。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伴这么多年，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弟。漱雪自从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与她拌过嘴，更别说这样激烈的争吵了。
这使得她的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情绪，笼罩住了心田。
漱雪不肯操办聘礼之事，李如珩便只好叫下人去采买。
她为林倾颜准备的聘礼十分丰厚。
当赵如意踏入府中之时，就看到一地的箱笼，上面还扎着红绸缎，看上去格外喜庆吉祥。
“李姐姐，你看她们烦不烦，外面都在传姐姐你要和林家长子结亲了。一会儿大公子，一会儿二公子，这传闻也是越来越离奇了……”赵如意嘴上还说着话。
这会儿他看见满地的箱笼，突然怔住了。
“姐姐……这些是什么东西？”
漱雪在一旁冷言道:“这些是庄主给武林盟主府的聘礼。”
“什么礼……聘礼？”赵如意一双圆圆的杏眼，此刻瞪到了最大。
“你再说一次，是谁要结亲送聘礼？”
“自然是我们庄主。”漱雪心中带气，一字一句咬得格外清晰。
“姐姐，你前几日不是说要与那武林盟主说清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吗，怎么现在又说要与那林大成亲？”赵如意在他的重复中终于反应过来，此刻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如珩，一副遭受重击的模样。
李如珩：“是我食言没有做到。”
“怎么可能！”赵如意一点也不信。
李如珩是怎样的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说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现在李姐姐食言，只有可能是武林盟主府那里出了状况。
赵如意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此刻当着李如珩的面他没有爆发出来，但心底却将怒气全都转移到了武林盟主府的人身上。
“是不是那个什么武林盟主逼你的，这事好办，我让人去抄了她的家，看她还怎么为难姐姐……”他恼恨地嚷嚷起来。
“并非如此。”
“郡君，结亲之事是我心甘情愿之举，还望郡君不要妄加干涉。若郡君愿意，可来日到李庄吃个喜宴，在下自当恭迎。”李如珩拱手行礼道。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想我……那这些日子我追在姐姐身后又算什么呢？”
赵如意听到妄加干涉一词时，心底某个最隐秘的角落被狠狠捶打了一下，眼睛瞬间红了。
什么叫妄加干涉，如果他不是倾心于李如珩的话，又何必舍弃男儿家的颜面，千里迢迢赶来，一路追在李如珩身后……现在李如珩此语，无疑是将他的一片赤诚心意尽皆否定了。
“我乃江湖中人，与郡君身份悬殊，不过萍水相逢，又有何关系可言。”李如珩心知若是不让赵如意死心，恐怕他还要大闹武林盟主府，只得压住心中的一丝不忍，说下重话。
“好，都是我没脸没皮自作多情追在姐姐身后，不知羞臊……”
“既然李庄主今日说了，那我以后便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了！”赵如意咬着唇，恨恨地看着李如珩，死命压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大喊一声，丢下一众侍从转身跑走了。
“郡君！”
王府侍从大惊，来不及说什么，连忙追了上去。
漱雪旁观了全程，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由叹气，“珩娘，这又是何必呢？”
尽管他心中对刁蛮的赵如意也并无好感，巴不得珩娘将他赶走。
但如今珩娘不顾她人反对坚决娶夫，他心底难得与那赵如意站在了一处。看着赵如意此时伤心欲绝的样子，漱雪仿佛照镜子一般，心中也被勾起了几分痛意，别过脸去，不肯再看李如珩。
“郡君本就是小儿心性，一时兴起跟了过来。现在打消他的念头，让其回到王府未尝不是件好事。”李如珩有意断绝赵如意的念想，干脆将话说得绝情，垂眸说道。
*
聘礼送到武林盟主府，满地的箱笼很是壮观，没一会儿，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几位公子也都跑来一观。
“这是哪家送来的聘礼，谁要结亲了，我们怎么没有听闻？”三公子好奇地问道。
下人道:“这是李庄主送给……大公子的聘礼。”
这下几位公子都是面面相觑，看着脸色一下煞白的林云容，纷纷不再作声。
“母亲前些日子不是想把二哥哥嫁与李庄主吗，怎么现在要嫁人的成了大哥哥……”六公子年纪小，没有察觉到几人神情的变化，还在天真地说话。
是啊，李庄主之前与他说无意娶夫，他还傻傻地相信了。结果现在才知，人家不是无意娶夫，而是无意娶他。
林云容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勉强与几位弟弟说了一句身子不适，便转身向后院走去。
身后远远传来三公子的声音，“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有人见不得你二哥好，把你二哥看上的妻主抢走了呗……”
这句话深深地刺入了林云容的心底，让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后院都没有发现。
“大哥。”
回过神来，林云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林倾颜的面前。
“李庄主乃人中凰凤，你也看上了李庄主我能理解……但你为何要一边看着我为嫁人而喜悦，一边暗地里从我这里将李庄主抢走。”
林云容回想着林倾颜当时在宴席上所说的话，那时一众弟弟都在为他感到高兴，只有林倾颜一人泼他凉水。现在想来，或许那时林倾颜便男疾男户上他了。
林云容此时双目通红，对着林倾颜指责道，“见我如今这般伤心，你心底一定万分得意是吧！”
“容弟弟，我与李庄主结识在先，你所谓的口上定亲在后，先后都没有弄清楚，又何来的抢夺之说？”
林倾颜从头到尾就没把林云容这个对手放的眼里，见他如此伤心，也只是回眸瞥了一眼。轻巧开口，便将他讽刺了回去。
然而，林倾颜先前借住李庄的那些日子，林江天为了不落人口舌，对外都称林倾颜是去府外养病了。
林云容闻言自是不信，眼底流露出一丝恨意，“好，众兄弟里就你容貌最美，手段最高明，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我林云容这次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但我倒要看看抢来的妻主，你能留住多久，待李庄主发现你的真面目，你以为她还会这样对你……林倾颜，鸦雀怎可与凰鸟为配，我等着瞧你的好下场。”
他前面的话，林倾颜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但唯独听到发现真面目那句，让林倾颜的心犹如被蛰一般，陡然一刺。
但他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这一点，是我和妻主之间日后的事情，就不劳二弟操心了。”
林云容听到妻主一词，心中又是一揪痛，再也忍受不住了，掩面哭着离开了。
而林江天在知道此事后，把林倾颜叫了过去。
“你二弟找你吵闹一事我已知晓，方才我已经责罚过他了。”
“母亲放心。二弟不过是些男儿心思，没什么坏心，我还不至于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林倾颜说道。
“你做哥哥的能包容弟弟，如此甚好。”林江天看他大度，点了点头。
“今日李庄已遣人前来下聘，那边择定的成亲日子就在最近的吉日……看来那李如珩是迫不及待要娶你过门了。我已经应了她们，颜儿这事办的不错，算是给为娘长脸了。”林江天见林倾颜当真拿下了李如珩，对此甚为满意。
“这些日子你便在府中安心备嫁，其余之事都不必再做了。”
“多谢母亲。”林倾颜道。
在等待成亲的这些日子里，林倾颜当真学起了那些大家淑秀，在闺房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文文静静地备嫁起来。
他这般乖顺，与往日时常出府的行径大不相同。几个弟弟看在眼里，都觉得林倾颜仿佛转了性子一般，难不成这成亲之事真的能让男子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若林倾颜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只会觉得好笑。不是成亲让他转了性子，而是将要嫁给心上人的事情改变了他。
这种幸福让林倾颜觉得从下聘那日至今，仿佛都在做梦一般，生怕哪日醒来，美梦就要消散。
林倾颜这几日反复自省，他与娘子之间的欺瞒既是起源于江湖之事，那便就此收手，再也不碰。他已经决定嫁给娘子之后，将林江天之事尽快处理干净，断绝后患。
从此便安居内宅，了断前尘，不再接触江湖之事。为娘子打理内宅，洗手作羹汤，与她和和美美地相伴到老。
……
由于两家都有意早日结亲，这门亲事谈得格外顺利。
敲定亲事后，李如珩当即命人将现在落脚的宅院买了下来，更名李府，准备就从这里出发迎亲。
到了娶夫那日，李如珩骑在马上，身后乐师轿夫从人浩浩荡荡，抬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乐声不断。
府门前，林家一众公子准备了拦门之礼，想与李如珩这个新娘官开个玩笑。
尤其是三公子，原本准备了一些颇难的小考题，但今日李如珩一身红衣，丰神女夋朗，竟是将他看呆了，那些拦门考题自然就没了用武之地，就这样让李如珩顺利进了门。
倒是林江天那里没有为难李如珩，说了些热闹的场面话，叮嘱林倾颜去了李家要柔顺恭谦，好好侍奉娘子，为李家繁衍女嗣，便放他与李如珩同去了。
待林倾颜坐上花轿，一路听着喜庆乐声和祝词，心里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今日，他真的就要嫁给娘子了吗？
踏过火盆，走过红毡，在赞礼声中行了拜堂礼。
由于李如珩娘爹都已过世，因此林倾颜跪拜的是李如珩娘爹的牌位。
期间林倾颜因为盖着红盖头，不便视物，脚下不慎被门槛绊了一下。
旁边登时有一双温暖的手托住了他，李如恒和缓的声音传来。
“郎君小心。”
林倾颜听着她的声音，想象着娘子今日女夋逸的模样，脸不知不觉发烫了起来。
之后还有挑盖、合卺……和李如珩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林倾颜心中有股难言的甜意。
盖头挑开后，在场男客见到林倾颜那张闭月羞花的面容，有人不禁感叹道:“这李家的新郎子可真美啊！”
诸多繁琐的礼仪一一行完，一直到坐在新房的喜床上，林倾颜的心才仿佛终于落到了实处，踏踏实实地安定下来。
从今日起，他就是明媒正娶的李家夫郎了。
林倾颜端坐在新房内，等着李如珩应完前面的宾客回来。
“郎君，妻主过来了。”候在外面的梅香远远看见李如珩，便回身进来提醒他。
林倾颜上前扶住了李如珩。
“娘子。”他轻轻唤了一声，从李如珩身上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前面的宾客估计没少给她灌酒。
但李如珩酒量一向不差，此时人还是清醒的。
“你们都下去吧。”她被林倾颜轻轻扶着，对房中侍候的侍男说道。
“是。”侍男们去的时候，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这下房中就只有李如珩和林倾颜两人了。
李如珩看向林倾颜，他今日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白玉般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胭脂，一双眼眸水润含羞，睫毛长而浓密，微微带翘。
在李如恒看过来之时，那漂亮的眼睫宛若蝶翼一般，羞涩地颤动，无声地道尽了男儿家的羞涩。
洞房花烛夜，美娇郎在侧。
望着林倾颜侨羞的面容，李如珩的内心并非没有触动。然而想起林倾颜先前几次对她的隐瞒，她的心底到底还是有了一层隐隐的隔阂。
或许曾经的她待林倾颜确实有些不同。但这些许的不同，在发现林倾颜从一开始就是在有意接近欺骗于她后便消失殆尽。
今日她娶林倾颜过门只是为了责任，而非实现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的愿望。
想到这里，李如珩的心再度沉寂下来。
娘子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林倾颜微微垂首，不敢正眼瞧她，心中有着些许忐忑和期待，柔顺地等着李如珩接下来的动作。
谁知李如珩没有和他说话，望着他的脸庞沉默了片刻，径直走向了一旁的喜烛。
她将屋内的灯烛大部分都熄灭了，只留下一点微光，朦朦胧胧地照着屋内。
“时候不早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安歇吧。”李如珩温声对他说着，便坐上了床，准备躺下歇息。
而林倾颜早在李如珩熄烛说话时，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见她没有洞房的意思时，心底更是涌现出一股淡淡的恐慌。
“娘子，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难道娘子今夜不准备碰他吗？
林倾颜意识到李如珩的想法，刚刚还红润的面色顿时变得发白。
“林公子，那日院中发生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所以今日我以正夫之礼娶你过门，日后你便是我的夫郎。”李如珩说到这里之时停顿了稍许。
“但我知道，林公子当初接近我便并非己愿。妻夫之间若无真情，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又何必肌肤相亲。”
“今后我们便做一对名义妻夫，李家之中若有林公子需要之物，林公子可以自行取用。若是日后林公子有心慕之人，亦可和离再嫁，我不会因此阻挠分毫。”
李如珩所说的这些话，这几日已经在心里想了许久，因此这会儿对林倾颜说出之时，毫无停滞。
而林倾颜听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那从李如珩口中吐出的和离一词，更是击碎了他的美梦，深深地刺痛了林倾颜的心。
怎么会这样……他不惜设计自己，哄骗林江天，好不容易嫁了进来。娘子就这么讨厌他，想让他离开李家吗？
于是他不等李如珩说完，便连连摇头， “娘子，不，不是的！”
“我心中并非没有娘子。早在山庄之时，倾颜便对娘子上了心，等之后发现心中的情感时，已然情根深种，再难割舍了……求娘子不要赶颜儿走……”
林倾颜这一次的哭泣完全是真心实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将面上的妆粉冲花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被他哭得红红的，微微肿起，看起来与往日完美的姿态不同，少见的十分狼狈。
……林倾颜是真心倾慕于她？
李如珩听见他的这般剖白，眼底浮现出一丝讶然。
林倾颜何等敏锐之人，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当即跪了下去。像是怕李如珩赶他出去一样，挨在李如珩的膝上，抱着她的双腿哀哀哭泣起来。
“娘子，你还记得上次山庄分别时，我与你说过的话吗？”
“那日因时机未到，且有他人在场，我不便直言。但我与娘子约定过，若是下次再见，我定会将当初接近欺瞒娘子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娘子。”
林倾颜说着，抬起一双湿漉漉的微红眼眸，可怜地仰视着李如珩。
李如珩被他这样看着，心不自觉地微微动摇起来，只得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那你便说说看吧。”
“我与娘子初识那日，我带着侍男特意等在娘子回庄的必经之路上，扮作被贼人掳掠的模样，确实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林倾颜说到此处，略微一顿，而后抛下一颗惊雷。
“——只因有人命我进入李庄接近娘子，窃取娘子自悟的绝世剑法。”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苦涩。
当初杀方敏时，林倾颜本想将偷取秘籍之事隐瞒到底。但没想到他失败之后，林江天还是没打算放过娘子。
为了坦白真相，获得娘子的原谅，也为了让娘子能够认清林江天的真面目，不要被人设计谋害，这个秘密最终还是由他亲口说出来了。林倾颜心中有种天道轮回的宿命之感。
只是将此事据实说出后，不知娘子又会怎样看他，是否会认为他满嘴谎言，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林倾颜以往从不在乎她人是如何看待于他，然而现如今面对心中最在意之人的目光，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起，亦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是何人指使的林倾颜？
李如珩听到此处，心中已然有一个隐隐的想法呼之欲出。但这个答案太过离奇，让她几次想到都不敢全然肯定。
林倾颜看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娘子你想一想，倾颜一闺阁男子，并无卷涉江湖之事。又有何人能差使倾颜，不顾自身名节安危，做出这般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轻咬嘴唇，眼里有无助也有痛苦，就这么眼中含泪地望着李如珩，让人的心不禁为之一颤。
林倾颜此刻说的这些内容自然都是真话。但他害怕自己在李如珩心中的形象变得丑恶，将事情的缘由全都推到了林江天身上，隐去了自己与林江天做的交易。
第48章 祈求原谅 坦白真相
“我知道,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逼迫林公子做出这等违心之事。”
李如珩当然也听懂了。林倾颜这番话让她想起了之前他所说的身世故事，那时林倾颜就曾隐晦地告诉过她，林江天此人恐怕并不像江湖中人眼里那般光明磊落。
再加上后面林江天非要当众和她结亲, 以及盟主府宴席上出现的下药之事, 都让李如珩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古怪，这份怀疑就更深了。
“——那便是林公子的母亲, 林盟主。”李如珩在林倾颜一步步的推动下, 终于说出了她怀疑已久的那个人名。
“娘子终于知晓了。”
“这就是我先前为何不敢告诉娘子真相的原因。若是让母亲察觉, 届时恐怕不仅是倾颜会为此丢了性命, 娘子亦将为其所害。”林倾颜说道。
林江天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谋夺她人剑法也就罢了，为了防止泄密，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吗？
李如珩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得知林倾颜也是为人所迫后, 她的心情一时有些矛盾。一方面觉得林倾颜为虎作伥毕竟是做下了恶事；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他别无选择，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做工具也十分可悲。
“……”李如珩静默了一会儿。
屋内让人窒息的安静，令林倾颜呼吸微微加快起来。
在李如珩没有出声的这段时间里, 林倾颜的心中冒出了无数种想法, 已经将最坏的结果全想了一遍。
他已经坦诚至此, 若此番娘子还是不愿意原谅他的话也没有办法了……与其这样一辈子被娘子厌恶, 活在痛苦之中，倒不如就此死去，或许还能够得到娘子的原谅……
林倾颜心中越来越绝望, 甚至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像是等待最终裁决的犯人一般, 仰着白皙的脖颈, 柔顺凄惶地望着李如珩，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祈求。又如同在猎人面前跪地的小鹿，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李如珩看着林倾颜眼底隐隐生出的绝望, 到底还是心底的怜悯占了上风，微微叹了口气。
“你起来吧，女子之间的江湖争斗与男子无关。这件事既然不是你本意所为，我也无意怪你。”李如珩道。
“不，虽然此事并非倾颜所愿，但倾颜也确确实实对娘子做出了欺瞒伤害，娘子先前与我所说的话都是对的。”
“回到盟主府的这些日子，我辗转难眠，良心备受谴责。我是真心想做娘子夫郎，与娘子白头到老的，希望娘子能打我骂我一顿也好，就是不要不理倾颜……”
林倾颜听出李如珩态度的松动，心中骤然间如枯树逢春，起死回生，一双眼睛亮堂起来，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但他仍是不肯起身，轻轻捧起李如珩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似乎当真想让她来打自己出出气。仰头注视着她微微哽咽，长睫上的泪滴欲落不落，看上去煞是可怜。
李如珩看他哭泣不止的模样，再想到林倾颜的凄楚身世，心中对他有同情，也有怜意。就算先前确实有气，现在也消去了不少。
“大女子一言九鼎，我既然今日说了不会怪你，日后就不会再提。”
“还抓着我的手做什么。”李如珩从林倾颜双手间将自己的手拿了出来，手臂微微使力，不容拒绝地将他扶了起来，拭去了林倾颜脸上的泪痕。
“地上凉对男子身体不好，你不要再跪了。都已经嫁为人夫了，还不懂得好好爱惜自己吗？”
李如珩的动作很温柔，林倾颜没想到她会给他擦泪，感受着自己脸上的温度，一时间竟然看着她的手指，呆呆地愣住了，“娘子，你……你真的愿意原谅颜儿？”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本性不坏，如果不是生在林家的话，也不至于有此遭遇。如今你已嫁入李家，不再是林家人，只要今后不再犯错，我自然不会将林江天的罪责算在你头上。”
李如珩说着，看着林倾颜因为抽噎，肩膀还在微微颤抖，轻轻抚了抚他乌黑的长发，语气更是放软了一些。
娘子的手是那样的暖和，透过后背传来温热的暖意。
那如水般包容的话语，听在林倾颜耳内却仿佛要将他烫伤。
林倾颜感受着李如珩轻柔的安抚，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大哭起来，整个人扑进了李如珩的怀里。
“娘子，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对颜儿这么好，颜儿太坏了不值得……”他这些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李如珩却莫名听懂了他的意思。
“好了，莫要再哭了，洞房花烛夜哭成这样，叫侍男下人们听见就不好了。”她说着，将怀中的林倾颜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林倾颜终于从刚刚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但他仍然依恋地抱着李如珩不肯松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娘子……”
他那双泛着水光的乌黑眸子仿佛会说话，似乎在问李如珩为什么不愿意躺下来，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李如珩看懂了，为了不让林倾颜多想，只能顺着他的力躺了下来，任由林倾颜将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贴在了她的手臂上。
两人躺在一处，轻声说着话。
“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剑法的事情……倾颜，那林江天至今掌握多少剑法了？”李如珩问道。
“只有开头几式。”林倾颜忐忑地回答，一边偷偷瞧着李如珩的神情，害怕她会因此生气。
她明明教了林倾颜许多，为何只有前几式被林江天学去了？
李如珩闻言，微微一怔，心中不解，于是问了出来。
“自颜儿进入山庄以来，娘子一直对我很好。颜儿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娘子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底，因此不愿意为了母亲伤害娘子……若是遇上母亲催要剑法秘籍，颜儿都是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下去了才交出一两式，以作应付。”
“娘子惊才绝艳，自创剑法更是精妙绝伦。母亲从我这里只得了几式剑招，便已感受到了其中精妙，于是更加迫切地想要得到整部秘籍。”
“为此，母亲不惜将念头再次动到我与弟弟们的身上……上次令人散播娘子与二弟结亲传闻，又给娘子下药的，其实就是母亲，为的便是借结亲之机从中谋划设计，从娘子身上取得剑法。”林倾颜说道。
因为林江天背地里的这些小人行径，他心中羞惭，不敢看李如珩的神情，将头低了下去。
李如珩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信息，不由想到了两人那日的纠缠，“所以酒宴那日，你是知道了林江天的密谋，所以才会特地赶来救我……？”
林倾颜到底不敢将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幽暗心思说出口，“我不想让娘子被人算计，更不想看娘子和二弟在一起。心知阻止不了母亲，便只好想出了这个笨办法。想着如果换做是我嫁过来的话，或许就能够保护娘子，不让母亲有机会伤害到你了……”
李如珩没想到林倾颜竟然是这么想的，心底不由地生出了些许触动，“你怎么这么傻，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颜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去了清白之躯，你娘又不肯将你嫁我。届时你待要怎么办，岂不是因我害了你一生吗？这让我又该如何再面对你呢。”她循循劝道。
“不是的，颜儿是自愿献身的，和娘子没有关系。那日颜儿仿佛做梦一般，终于成为了娘子的人，心里其实特别欢喜。为了娘子，我怎样都没有关系……”林倾颜将脸依恋地靠在她的肩窝上，将心底深藏已久的男儿家的羞涩和情感，全都倾诉了出来。
“下次不要再这样冒险了。颜儿，我是你的妻主，妻夫一体，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放心地告诉我，我会全都解决的。”李如珩知道林倾颜被林江天忽视利用了这么多年，想法和常人不同，摸着他顺滑的长发，耐心地教他。
“嗯，我都听娘子的。”林倾颜乖乖地说道。
他此时乖顺至极的模样若是让那些手下见到了，一定会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她们那个冷血狠辣的主子，竟然变成这样以妻为天的模样了。
李如珩的这番话让林倾颜心底一暖，不自觉地想要再多依靠她一些。
“还有一事颜儿须得告诉娘子。”
“那日我在书房外面，不小心听到母亲与她人谈话，依稀听到了‘青城派’、‘逃走’、‘灭门’等话……颜儿心中惊疑不定，但害怕听到秘闻之事被人得知性命难保，所以一直不敢声张。”
“不知此事与母亲是否有关。若真是如颜儿所想的那样的话，娘子或许可以从这件事入手，查一查母亲以前的事情。倘若母亲当年真的做下了错事，娘子便可拿出凭据，在江湖众派面前揭露母亲的真面目，阻止母亲一错再错。”林倾颜说道。
“青城派，我记得这个门派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李如珩思考起来。
“若是和林江天有关的话，那至少也得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
她与林倾颜又说了许多话，直到林倾颜的脸上微微露出疲乏之色。
李如珩看见了，帮他将被子拉了拉，说道，“时候已经很晚了，剩下的明日再说，颜儿快睡吧。”
林倾颜乖乖地答应了，闭上了眼睛。但等李如珩睡着后，他却还未睡着，又把眼睛睁了开来，将脸正对着她，用目光一遍遍地描摹李如珩的五官，眼里满是依恋满足。
第49章 正夫姿态 郡君大闹
他终于嫁给娘子了, 娘子还原谅了他，说要成为他的依靠……林倾颜想着想着，脸逐渐红透了, 心里泛起浓浓的甜意。
这一切美好的仿佛是在做梦, 他生怕自己此刻睡去，这些如梦般的场景就会突然消失, 因此不敢闭眼。
林倾颜近乎贪婪地看着自己身边安睡的李如珩, 将自己缩在她的怀里, 就这么看了李如珩一夜。
……
第二日晨起, 早有侍男端着巾帕，等着侍候两位主子起身。
李如珩醒来时，林倾颜正靠在她的怀里，双手轻轻抱着她的身体。李如珩见他还在安睡, 便没准备叫醒林倾颜，自己微微坐起身来。
然而，似乎是李如珩起身的动作吵醒了他, 林倾颜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子……”他好似还在睡梦中一般, 看着近在眼前的李如珩, 迷迷蒙蒙, 声音软软地叫了一声娘子。
李如珩被他这声娘子叫得耳朵微红。
发现林倾颜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猜测应当是他昨晚耗费太多心神，睡得不安稳, 眼看林倾颜要同她一道起来, 李如珩轻轻按住了他。
“颜儿, 看你有些疲累，是不是昨夜没有歇息好，不必急着起来, 再多睡一会儿吧。”
娘子心细如发，只看了他一眼，就发现了他精神不济的模样。若是得知他之所以会这样疲累，是因为昨夜舍不得入睡看了她一夜，娘子心中会如何想呢……林倾颜的脸也跟着红了。
听着李如珩让他再多睡一会儿的话语，林倾颜心中有暖意弥漫开来，但仍是摇了摇头。
夫郎服侍妻主天经地义。娘子这般爱护体贴于他，他又岂可恃宠而骄，更是应当尽到夫郎的本分。
“不，不用了……娘子我已经睡足了，让我来服侍你更衣吧。”林倾颜从被褥中起身，接过侍男手中的衣物，动作轻柔地替李如珩穿上。
“……”
这妻夫恩爱的一幕落入踏入屋内的漱雪眼中，顿时犹如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了他的心上，让漱雪呼吸一滞。
昨夜除了林倾颜以外，漱雪也是一夜未眠。
早在李如珩迎亲时，他便害怕自己失态，刻意避了开来。到了夜里新人入洞房的时刻，他明知是折磨，却仍然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想象，新房内珩娘会如何疼爱那林倾颜。
一想到珩娘或许正在抚摸着林倾颜的身体，亲吻他的肌肤，同林倾颜做着妻夫间最亲密的事情。漱雪就心如刀割，一阵绞痛之感涌上心头。
但他心底仍抱有一丝隐秘的幻想，想着珩娘娶林倾颜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会不会两人并未圆房……
直到现在亲眼看见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晨起恩爱的样子，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然而这时，李如珩已经回首看见了他，“阿雪，今日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漱雪怕她看出自己的异样，连忙垂下眼睫。将眼底的那丝泪意强压了下去。
“娘子，我是来询问回庄时日的。”他岔开话头道。
李如珩娶林倾颜是在余杭办的亲事。等林倾颜回门后，就要带他回李庄了。因此漱雪这次来就是为了问清楚回山庄的日子，好安排下人收拾东西。
“不急，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在这里办完，暂时不准备回去。”李如珩却是想到了林倾颜昨夜对她说的青城派之事，准备留下来追查线索。
漱雪不知珩娘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但见林倾颜在此也不好多问，只得忍着满心痛楚下去了。
“颜儿，今日我要出门一趟，可能会很晚回来，你在府中歇息不必等我。”李如珩对林倾颜道。
林倾颜知道她是要带人去查青城派旧事，担心若是被林江天得知会有危险，一边依依不舍地送李如珩出了门，叮嘱她娘子小心，一边让自己的手下也跟了过去，暗中协助李如珩，必要之时可以现身，即使暴露了也在所不惜。
“娘子虽然武艺高超，剑法无双，偌大武林难有敌手。但心地仁善，不识诡诈手段，容易受人蒙骗……如遇危险，你们定要好好保护娘子。”
在林倾颜心里，李如珩武功天下第一，但心地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若是碰上像他当初一样不怀好意接近的人，恐怕会受到暗害，因此对手下的人下了死令。
……
而在送走李如珩以后，林倾颜却是转头对一旁的侍男道：“你去把府中所有下人都唤来，就说郎君要见她们。”
侍男听命，很快便把府中下人都叫到了一起，“郎君让每个人说说，自己有什么本领，在山庄内做什么事。”
林倾颜令侍男传话，自己则是坐在上首听着。
下人们面对新主夫的问询，挨个上前回话。
这些下人是李如珩从李庄带来的，基本都是庄内老人了，对李庄内的大小之事很是熟悉，询问她们能够更快地掌握李庄的情况。
作为当家郎君，管家本就是林倾颜的分内之事。
先前他假意接近李如珩时从来不在意这些，但现在既然他真心实意地想要成为李如珩的夫郎，那林倾颜就必须得打理好山庄事务，才能够坐稳正夫之位。
林倾颜此番弄出的动静不小，漱雪那边一早就得知了消息。
一个侍男说道：“公子，你看郎君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想要从您手里夺走掌家之权了？”
“主夫进门，本就该打理府内之事。林倾颜想接手便让他去吧，看看没有她人相助，他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漱雪现在的心情极为矛盾，他明知为了内宅稳定，应当将掌家之权转交给林倾颜。但只要一想到林倾颜不知用何手段抢走了珩娘，他就打心底地抵触这一想法。
更何况，漱雪到现在也不知道，珩娘为什么会在明知林倾颜另有图谋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娶他。以及林倾颜这般嫁与珩娘，背后是否仍然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
在无法确定林倾颜居心前，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管家之权交出，让林倾颜有机会伤害到珩娘的。
……
不过，与漱雪预想之中不同的是，林倾颜此刻却没有急着管事。而是从这些下人口中，细细地问起了李如珩平日里的衣食是谁在负责，娘子有没有什么喜好。
尽管在李庄居住的那段日子，林倾颜也私下打听了不少李如珩的喜好，但还是比不上这些下人了解得细致。
下人们见郎君找她们问话是想要讨好妻主，而不是来立威掌家的，也松了口气，自然是知无不答。
娘子喜食味咸之物，喜欢用云纹装饰的衣物，最喜青蓝之色……
听完下人们的回答，林倾颜不禁感觉离娘子又更近了一些。叫人赏了这些下人，默默将这些话在心中尽数记下。
“快点开门……林倾颜你给我出来！”
正在这时，一道霸道含怒的声音在府外骤然响起。
“郡君不可啊，您这样闹着，外面人都听见了，都在瞧您呢……”下人慌张劝阻。
“看就看，爱看就让他们多看一些——我看这些人有几只眼睛敢瞧我康王府郡君的热闹！”赵如意闻言一点也不买账，怒气冲冲的声音丝毫不减，反而又放大了几分。
他这么一吓，门前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四散开来，就连李府的看门下人也不敢再拦，竟然硬生生地让赵如意带人闯进了府中。
府中下人看着赵如意手中甩动的长鞭，纷纷露出了畏怯的神情。她们知道以赵如意的脾气，若是有人敢惹他生气，这根鞭子是真的会打下去的！
“你们先下去吧。”
一片混乱之中，林倾颜镇定自若地站了出来，让李府下人们全都退下去。
他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孤身面对暴跳如雷的赵如意，神情依旧。
“郡君，你带着这么多王府侍从闯入我李府之中，不知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林倾颜，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最清楚！”赵如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男愚钝，不知郡君所说的是何事，还请郡君明示。”林倾颜不卑不亢。
赵如意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提起鞭子，指着他逼问道: “我问你，你耍了什么花招才逼着姐姐娶你的？”
“郡君，你都说了是娘子去林府求娶的我，怎么可能是我逼娘子求娶呢？倾颜不过一区区弱男子，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强按着娘子做事。”林倾颜拒不承认。
“笑话——李姐姐又不喜欢你，你若不使些卑鄙手段的话，姐姐又怎会突然愿意娶你！”
赵如意只要一想到明明先前姐姐对他的态度已经缓和了，结果却被林倾颜横插一脚，占去了李如珩的正夫之位，导致他和姐姐之间再无可能，就气得牙痒痒。
本来林倾颜并没有将赵如意这个纨绔放在眼里，但此时赵如意的这句话却正好刺中了他心底埋藏最深的忧惧之处，令林倾颜心头一颤。
这句话赵如意说的没错，他和娘子之间，一直是他在使手段。如果那日他不献身解药的话，娘子还会娶他吗？林倾颜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心中苦涩。
然而是这是一场事关娘子的战争，即使被赵如意说中了，林倾颜也不可能就这样认输。
“郡君说这话就不对了，追求倾慕之人怎能叫做卑鄙。”
“如果说郡君非要问娘子为什么要娶我，那自然是因为娘子心中也有我，想与我携手到老。”说到这里，他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羞赧，看得赵如意心头鬼火直冒，再也按捺不住了。
“胡言乱语、虚伪至极……李姐姐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赵如意被激怒了，长鞭一甩，朝着林倾颜那张让他最恨的脸抽了过去。
第50章 青城遗址 深夜抚慰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 面对破空的凌厉长鞭，林倾颜竟然抽身躲开了。
“还敢躲？”赵如意先是一愣，随后更加生气了, 脸涨得通红, 抬手便准备再来一鞭。
下人见状，知道小郡君毛病又犯了, 害怕惹出大祸, 心中叫苦不迭, 连忙好声相劝。
“郡君消消气, 这是在李府，若是让李庄主回来看到了，岂不是会更加误会于您，还是算了吧！为了他人与李庄主生了罅隙不值当。”
姐姐先前就不喜他责打下人, 时常劝阻。现在若是知道他打林倾颜，一定会不高兴的吧？
不知下人的哪句话说动了赵如意，竟然叫他犹豫了片刻。
手中的长鞭已经甩了出去, 但赵如意愤愤咬牙, 硬是中途一改方向, 狠狠地抽向了地面, 激起一地碎石尘土。
小郡君今日居然听劝了？
看着赵如意真的停手了，就连说话的下人也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又有一群王府侍卫进入了李府。
“郡君, 您在这里！可算让小的们找到了。”为首的侍卫赵良正是当初将赵如意托付给李如珩的那位, 此刻她伤势已经痊愈, 见到赵如意立刻上前行礼。
“赵侍卫，你不是还在王府休养的吗？突然来这里做什么。”赵如意看见赵良，心中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赵良一板一眼地答道：“回小主子的话, 是康王主子派小的前来，带郡君回王府见她。”
“不可能！”
“母王不是答应让我留在李庄主身边的吗？怎么会现在让你把我带走。”赵如意急了，不顾林倾颜还在场，质问赵良道。
哦，康王要将赵如意弄回王府？这倒是个好消息。
林倾颜心里巴不得让赵如意快走，离他和娘子越远越好，闻言也不说话了，冷眼看戏起来。
“这……”
赵良踌躇了一息，“前些日子主子听说了李大侠结亲之事，便有意将您召回。但您收到信后却置之不理……康王担心您不愿回来，这才派属下带人前来护送您回府。”
赵如意一听，顿时哑了声。
其实王府催他回去的信，赵如意前几日便收到了。但他当时还在和李如珩赌气，不相信李如珩会真的抛下他突然结亲，所以赖着不走，把王府的信扔在一旁也不回信，便全当没有看到。
康王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一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清楚赵如意心中不甘，想着或许只有让他亲眼看见李如珩成亲，赵如意才能死心，便也默许他留下多待几日。
然而，康王一片为赵如意考量的慈母心肠，却败在了赵如意自己不争气上。
没想到李大侠如今都已经娶了正夫了，郡君也还是放不下她，看样子还有得要闹。
赵良不禁在心里暗暗地捏了把汗。
“不，不行。”赵如意闻言心虚了一阵后，到底还是舍不下李如珩，坚决摇头，“我不回去。”
姐姐已经成亲，以他的尊贵身份，母王绝不会允许他嫁给一个娶了正夫的女子。若是他这次被抓回去，母王定然不会轻易放他出来，那时他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你去和母王说，我再待一段时日再回去。”赵如意面对赵良的催促，一时也想不到法子，只能含糊地拖延道。
赵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奈何这次来之前康王是下了死命令让她们一定要将赵如意带回，因此她也没办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对着赵如意低头说道。
“对不住了小主子，主子让我们务必将您带回……您若不愿，我们就只能动手了。”
说罢，赵良眼神示意，王府的一众侍卫不知何时将李府包围起来，赵如意在其中插翅难飞。
是把郡君打晕了带走，还是点穴后塞进马车里？绑起来的话太委屈郡君了，但是不绑的话又怕郡君路上逃走……赵良盯着赵如意的脑袋，纠结不已。
“住手。”看着赵良等侍卫当真有对他动手的意思，赵如意的脸登时黑了，喝止住了她们。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跟你们走，不许动手。”
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是王府侍卫们的对手，逃不过去。又不想被林倾颜这个情敌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赵如意毫无选择之下，只得答应下来。
他挺直腰背，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对面的林倾颜。
“在走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和林公子说。”
“你们都退到后面去，不许偷听。”他眯起眼睛。
“是。”虽不知道赵如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赵良见郡君肯走了，还是让人后退了几步。
只见赵如意走到林倾颜跟前。
“现在我要离开了，你一定很得意吧。”他冷笑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愤懑。
“自然不会，郡君和娘子之间并无瓜葛。郡君离不离开这里，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林倾颜浅笑着说道。
“听着。”
赵如意闻言，突然朝他走近了一些，压低的声音传入林倾颜的耳中，“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耍了什么手段才让娘子娶你，但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话中有愤恨，也有希望，语气斩钉截铁。像极了赵如意这个人，如烈焰般燃烧不休。
赵如意放话道：“你且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娘子是我的，永远只会爱我一个。”林倾颜没有丝毫害怕，说出的话反而比赵如意还要气人，“郡君要来，我一定奉陪到底。”
……
赵如意被康王府的人带走了。
按理说事情已经解决，赵如意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机会靠近李如珩，但林倾颜却还是心头蒙上了一片阴霾。
只因赵如意说的那句，如果他不使手段的话，娘子又怎会娶他，让林倾颜心中那根忧惧的细线不由地绷紧了。
但他并没有将心底的想法在李如珩面前表现出来。
当李如珩归府时，林倾颜表现得和往常无异，面上带着恬淡柔和的微笑。见李如珩回来，他立刻就迎了上去，“娘子，你回来了。”
李如珩关心他道：“颜儿今日在府中做了些什么？”
林倾颜将今日所做的零零碎碎的事情，挑拣有趣的说了一遍，没有提赵如意上门的事情。听得李如珩放心了不少，轻轻地笑了，“看来颜儿在府中适应得不错。”
“不过我听说郡君方才来过了，他有没有为难于你？”李如珩问道。
她虽是刚刚回来，但府中有漱雪在，发生的重要事情都会被他告诉李如珩。
李如珩清楚赵如意的性子，见她娶了林倾颜，此次前来肯定要大闹一场。有些后悔出府前没有将身边的侍卫留几个给林倾颜，牵累到了他，心中有些愧疚。
林倾颜看见了她眼底的关切之色，心中一暖，“没有，郡君只是来找颜儿说了几句话，没多久就被王府的人带走了。”
“倒是娘子，这次前去探查青城派之事，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他不愿妻夫之间的叙话提到赵如意这等不相关的人，转而询问起了李如珩今日的探查结果。
“我去青城派遗址上走了一回，发现这个门派建在山上。当年导致灭派的一场大火，将整个门派烧得干干净净，现在去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李如珩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断壁残垣，语气低沉下来。
“不过有一点让我感到有些奇怪……虽说山中树木较多，火势蔓延迅疾，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至于等火烧到眼前了才能发现。”
“且青城派的轻功当年也算小有名气。弟子们轻功在身，来不及救火的话，最不济也能逃命。为何青城派上至掌门，下至普通弟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这场大火中生还？”李如珩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倾颜没想到李如珩只是去遗址上走了一遭，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有些线索甚至他的手下查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发现……娘子的敏锐聪慧之处可见一斑。
他看着李如珩专心思考的模样，不知不觉入了神，心跳又微微加快了不少。
不论是怜贫惜弱的娘子，还是勇武不凡的娘子……娘子的每一面他都好喜欢。越是和娘子相处，就越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美好之处，林倾颜每日都感到自己比前一日更爱李如珩，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李如珩突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
“颜儿你待会先去歇息吧，我晚些再回来。”她匆匆向外，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林倾颜早些休息。
“娘子去吧，小心一点。”林倾颜乖巧地答应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林倾颜心中依旧有股淡淡的失落。
夜间独自躺下时，他辗转难眠。摸着床上李如珩躺过的位置，想象着她像昨日一样，用温暖的手轻轻地抱着他，抚摸他那散开的长发，温声安慰着他，林倾颜的嘴里溢出了一两声含糊不清的喟叹。
“娘子……啊，娘子……”
他像一只被主人遗忘的小狗，孤独地躺在窝里，嗅着主人留下的残存气味，才能勉强按下心中躁动的情绪。
但李如珩不在，不管怎样，林倾颜的心里始终都有一块缺了角的空虚之处，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填满。
林倾颜安慰自己。今日娘子应当只是太忙，急于查清事情的真相，所以同昨日一样……没有碰他。
兴许明日就会好了。
这个晚上等到亥时，李如珩才从外归来，看到林倾颜已经躺在床上了，怕打搅他睡觉，便放轻了脚步，转而向塌走去。
“娘子。”谁知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闭目装睡的林倾颜误以为她真的要走，当即睁开眼眸，轻轻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