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岑康宁没有第一时间收到这笔钱。
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被群里消息叫走了。图书馆今天新进了一批新书,负责管理新书的老师在大群里叫人:
“@所有人书到了也分好了,让学生下来拿吧。”
不一会儿的功夫群里就纷纷响应。
岑康宁也有样学样,回了个马上到。
不过他没有打算让李明玉去,玉姐早上八卦完就看文献去了,说是过两天组会要发言。
岑康宁闲着没事儿。
就没跟李明玉打招呼,自己一个人下楼去领了。
领新书的流程也比较简单。
仓库那边儿都分好了,属于文艺馆的新书被成捆地扎好。
也不多,大概就五六捆。
图书馆上下都知道文艺馆来了个新老师,年轻帅气,听说是能一来就荣膺馆草的级别。但大家平时工作在不同的区域,所以一直没能有机会见面。
直到今天负责新书的老师一抬眼,看到一个仿佛大屏幕里才会出现的漂亮青年出现在眼前,神情不由自主,忽然间就恍惚了。
“你是?”
“我是三楼文艺馆的管理员,姓岑。”
“小岑老师!”
那负责人显然是知道岑康宁姓名的,一听这话大为震惊:“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一般这种活儿都是让学生干的。
老师们不需要费这个神儿。
所以刚刚还有现在来领书的大部分是学生兼职,负责人完全没意识到岑康宁会亲自来,还以为岑康宁是新来的学生兼职呢。
岑康宁说:“学生我正让她忙别的。”
负责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小岑老师你没拿小推车,这么多书恐怕一次拿不回去。”
岑康宁则看了眼他身后堆积成山的新书,问:“属于我们馆的有多少?”
负责人指着自己身后的地方:“就这些,这六捆都是你们的。”
岑康宁看了眼后道:“我能拿这边儿的箱子装一下吗?”
仓库有许多纸箱,是新书发过来的时候用的,纸箱很大,完全能装得下这次文艺馆的新书。
但负责人看着岑康宁纤细的腰杆有些迟疑:“能是能,但您抱不动吧?”
这些书加起来恐怕得有个四五十斤了。
要是二十斤他肯定不怀疑岑康宁。
可五十斤,负责人心想,万一把新来的馆草压坏了怎么办?一想到这一幕他就觉得有点儿心疼了。
“不行,还是……小岑老师?”
只见岑康宁却已经手脚麻利,将文艺馆的新书全部放进了纸箱里。
大纸箱里堆满了一本一本的新书。
看着就沉甸甸。
然而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岑老师,双手只是轻轻一抬,箱子便被轻松抱了起来。
负责人:“?”
岑康宁笑了笑,纸箱后露出半张嵌着梨涡的脸:“试了下,好像还行。那我就抱走了。”
负责人于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岑康宁就这么抱着快比他整个人还大的箱子步伐轻盈健步如飞地离开。
过了足足一分钟。
他才反应过来:
“等等,小岑老师你还没签字!”
岑康宁又返回来,签了字,清点完才又离开。
签字的过程中负责人对他的力气称赞有加,岑康宁却心想,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这些书拢共加起来不到五十斤。
还不如之前他在工地实习的时候搬运的水泥重。
是以岑康宁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全部新书抗回了馆里,而一进门,就撞见正准备拿推车的李明玉。
李明玉看到岑康宁身上的箱子惊呆了:“小岑老师,你这是买什么去了?”
岑康宁把箱子稳稳放下,打开:“新书,我领回来了。”
李明玉:“……”
“您怎么还偷偷干活呢!”
李明玉倒是没惊讶于岑康宁的力气,但对岑康宁偷偷干活不叫她的事很不爽。
她生气地睁圆了眼睛,本来眼睛就大,这么一睁就更大。
岑康宁被她眼神看的心虚,连忙转移话题。
“玉姐教我一下新书入库吧。”
新书到馆里都是要入库的。
具体的操作也很简单,把新书上刚贴好的条形码扫描一下,然后再给书里加个防盗条就行。
图书馆的工作大多这样。
简单,琐碎。
拿这回上新书来说,搬回来不费什么事儿,但扫码入库,加防盗条,然后再把新书按照编码放进书架里。这一套流程少不了要干两小时。
岑康宁第一次接触这个活,一开始难免干得不熟练。
好在他年轻反应也快,很快他就熟悉了一整个流程,然后就几乎是立刻把李明玉这个“师父”支开。
“行了玉姐,看你的文献去吧,接下来我来干。”
“不是……”
“明天要开组会吧?”
岑康宁笑了笑,说:“我也是学生过来的,我都明白。你去吧,这活儿我一会儿就能干完。”
李明玉平时大大咧咧地,爱玩爱闹的性格,这会儿终于不好意思起来,心虚地垂着脑袋,忸怩道:
“其实我昨天晚上就该看完的……”
“那你还挺厉害,我一般都是第二天早上临时看。”
“哈?”
岑康宁却已经自顾自埋头干起了活。
他已经不再穿那件第一天上班时显得整个人很成熟英俊的阿玛尼,时间一长就换成了最普通不过的短袖T恤。
李明玉观察过,基本都是基础款。
白色的黑色的蓝色的换着穿。
但再基础再普通的衣服穿在小岑老师的身上都好看,人好看跟穿什么其实没多大关系。
而直到今天李明玉才发现,原来比小岑老师更好看的,是认真工作时候的小岑老师。
人怎么能这么帅?
开始啃文献前,不由得便又咬牙切齿。这么帅的小岑老师,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师母呢?
靠——
绝对是老祁还不够努力。
明天组会就PUA他去!
—
岑康宁认真专注,一连干了整整两小时的活。
自打来了图书馆,他还是第一次度过这么充实的早上。辛苦谈不上,这活儿真不辛苦。
就是觉得,还挺奇妙的。
原来人懒久了以后,稍微干会儿活还真的会觉得很舒服啊。
以前他还不太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干活呢?
现在想来,除了祁钊那种变态,大部分人应该都跟他一样。忙久了以后就想休息,而休息久了,偶尔也想忙一忙。
就这样忙了两小时。
岑康宁把所有的新书都入库成功,并且放到书架上。
转眼就到了十二点,岑康宁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就乐了。得,干完活直奔食堂,终于不用盼星星盼月亮等时间过去。
而拿到手机以后。
自然,很快他发现了祁钊的转账。
又是一万块入账,让忙活了一上午的岑康宁惊讶不已。心说祁教授该不会真的是什么机器人吧,搁这儿玩儿监控呢,他早上才刚上了两小时班,转眼加班费就转过来了。
但很快他注意到“加班费”的时间。
十点十五分。
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事呢?
岑康宁一边往食堂的方向走一边打开微信,果不其然发现,对话框里十点半左右的时候,祁钊发来了一个新PDF合约。
“这是又想到补充条款了。”
岑康宁好笑地想。
祁钊这人也挺有意思的,一般人签合同签补充条款都是恨不得不停地替自己牟利,祁钊倒好,每回签,到岑康宁手里的钱就更多一点。
这回都不用再看。
卡里已经又多了一万。
谁敢信岑康宁现在一个月能从祁钊这里就到手三万,直接无痛飞升高收入群体。
饶是知道祁老板财大气粗。
岑康宁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笑眯眯打字:
“怎么?今天什么好日子啊,老板又发奖金?”
可惜。
“老板”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他消息。
说:“参考有关资料,我决定调整合同补偿金额,具体在第二页。”
又说:“下午有实验,不是故意晚回消息。”
岑康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冰箱里塞食材。
他晚上没事儿就去逛了一趟楼下超市,祁钊的食材大部分就是在楼下买了让送上来的。
结果不逛不知道,一逛吓一跳。
这超市是开发商开来专门坑这栋楼业主的吧?
买四个苹果一百多块钱,几颗祁钊平时爱吃的西蓝花也要大几十。岑康宁到底是当惯了穷人,越逛越血压飙升。
最后他匆匆买了些西蓝花跟鸡蛋就跑了回来。
还不舍得给自己吃,全塞祁教授的冰箱里。
塞鸡蛋的时候手机就震了一下,关冰箱门的时候又震了下。岑康宁感觉肯定是祁钊的消息,拿出来以后果然是。
他看了眼消息内容,想也不想回:“不用。我觉得现在的合同就挺好的。还有,上回我跟你开玩笑那一万也不用加了,我生气故意说的,钱已经给你打回去了。”
岑康宁当时正在气头上,所以故意也想让祁钊一块儿气。
哪料想这人死心眼,说打钱就打钱。
打钱速度快的让岑康宁甚至觉得,如果当时他狮子大开口,说个三万,祁钊说不定也会同意。
但岑康宁觉得吧。
人不能,也不应该这样。
“说句心里话吧祁教授,我觉得我从你这里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能够再接受这一万块钱。请您务必收下。”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一只粉红色的小猪双手合十,虔诚的在屏幕里鞠躬。
祁钊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发给岑康宁一个文献资料。
贴心将文献用软件翻译成中文版发过去的同时,附言道:“每个人都有捍卫自己正常需求得到补偿权利。”
岑康宁收到消息后反复地看了手机一会儿。
实在没明白这条消息是什么意思。
恰好今晚游戏也打完了,于是他靠在客厅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在灯光下开始聚精会神地看那份文献。
随后,他白皙的脸颊愈发变得火热,直至滚烫起来。
岑康宁就好像一只被烫到爪子肉垫的猫一样,再也矜持不下去。
“不是,这是做什么?!”
“为什么还会有研究这玩意的文献??”
“闲的蛋疼吧!”
岑康宁也觉得自己有些蛋疼了,但是是被气得,也有点儿是羞地。
不知道怎么回事。
祁钊忽然发了这么一个文献过来。
文献写的倒是挺通俗易懂的,连岑康宁这个圈外人都看一遍都看得看清楚,就是研究一个正常成年男人一礼拜该多少次XSH合理的。
这作者通过发问卷,做实验再加上观察自身等等方式得出结论:“一个二十岁以上的成年男人最好一周有一次XSH是合理的,对身心都好。”
岑康宁对他这个结论没什么意见。
对这篇文章本身也没什么意见。
他有意见的是:谁问你了?
没人问过,零人关心。
所以为什么要有这篇文章,为什么这篇文章会出现在他的手机?为什么还是翻译过的版本。
岑康宁面无表情地看着浴室镜子里面容冷硬的英俊男子。
心说:
这张脸上写着很需要XSH吗?
呵。
一个小时后。
指纹锁打开的同时,岑康宁最快速度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然后,在祁钊进门的一分钟内,他严正声明:
“祁教授,我觉得你想多了。”
“嗯?”
“这世界上的确有人需要XSH这种东西才能维持身心健康,但显然,这一类人中不包括我。”
岑康宁侃侃而谈,神情严肃,桃花眼里毫无半点平日里的戏谑:“祁教授肯定也清楚,在人类学领域,样本调查不代表个体特性。”
而听到这番话,祁钊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也许是觉得岑康宁这回跟他辩论起来的时候终于说了点儿人话,他很认可。
“对。”
祁钊赞许道。
岑康宁于是继续咕咕唧唧:“所以啊,你发我那文章好是好,但根本跟我没关系。而且他样本取的都是美国人,跟我肯定更不一样了。”
祁钊:“所以?”
岑康宁斩钉截铁:“所以我压根儿不需要每周一次的XSH,也根本不用你为此为此补偿。”
说这番话的时候,岑康宁自觉自己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表情是那样的认真。
他相信没有任何人在看到他的神态后会怀疑他。
因为他本来说的就是实话。
扪心自问超过二十岁也已经这么多年,岑康宁在这方面一次都没有乱想乱梦过。
没有想过去谈恋爱。
更不会想去跟谁约。
他的世界很简单。
只要有工作,有收入,有零食,还有个安安心心睡觉休息的地方。
仿佛就可以无限充盈。
所以岑康宁是真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两万,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真切切这么认为的。
可不知怎的,祁钊仍用一种“你放心说实话我不会嘲笑你”的眼神看着他,并试图引导他接受祁钊为他遗憾损失的XSH而买单。
岑康宁百思不得其解。
他耗尽口舌之力而毫无作用,以至于开始疑心自己是否在梦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于是这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战战兢兢半宿没睡着。
直到深夜,他刷出李明玉的朋友圈。
玉姐胆子大的出奇,竟然将下午给他做过的投票分享到了朋友圈里。
这还不算。
因为她很快发现自己没分好组删掉了这条。
下一条就是一个哭诉:
“啊啊啊要命了,上一条忘记屏蔽钊哥,在导师面前蛐蛐他没XSH被当场发现了怎么办?”
岑康宁:“哈哈哈。”
很快他笑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那条投票点进去以后,竟然可以看到好友投票结果。
再联系到祁钊的反应。
茅塞顿开。
也就是说……今天一整个白天祁钊异常的表现,可能都是因为祁钊看到了他的投票结果。
岑康宁:“…………”
#在假老公面前造谣他跟自己有XSH被发现了怎么办?#
在线等。
真的很急。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宁宁跟祁教授的Q版图我放到人设卡里啦,是小猫跟雪狼塑,超可爱[蓝心]
第32章
好消息是这则尴尬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到两人的正常生活。
他们还是像从前一样。
祁钊早出晚归,日夜兢兢业业为我国科研事业添砖加瓦,偶尔在健身房里挥洒汗水。
岑康宁则不赖到最后一分钟绝对不醒,八点钟上班,往往七点二十五分才开始刷牙洗脸。
然后随便地从衣柜里掏出一件清洗过的干净T恤,打折季采购回来的新牛仔裤,又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潦草出门赶地铁。
偶尔早上起来的早。
他会用空气炸锅热他的薯饼,也会喝一杯冰可乐。
大部分上班的时候时间来不及,岑康宁就在路上买个包子带着。
p大校门口包子铺白菜豆腐馅儿的包子很香,配上一杯清凉解暑的加糖冰豆浆,岑康宁一口气能吃三个。
那天那个开玩笑性质更多的小程序投票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悄无声息地在生活里冒头出现,又不留一丝痕迹地从生活里消失不见。
日子一天一天这样过去。
天气变得更加炎热,干燥。
然后某一天清晨,岑康宁十分后知后觉地,迎来了迟到已久的坏消息。
他告诉过祁钊:“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呢?
需要XSH维系身心健康的那种。
文献报告里参加调查的那种。
岑康宁一直认为自己是在说实话,因为人生中除了某段特殊时间外,他是真的没有过相关体验。
他觉得自己是一张干净到不能更干净的白纸。
可某一天早上起床,忽然的,白纸就被染上了墨色。
岑康宁看着有些狼藉的床单,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他好像是做梦了。
梦到很多小学同学。
已经很久不联系的小学同学忽然出现在他现在工作的图书馆里,跟他非常自如地打招呼。
岑康宁感到讶异。
然后他就被这个小学同学关进某间黑暗的小房间。
这时他想起来,完了,这小子不就是当年欺负他然后被他揍了一顿的那个吗?
过往的记忆已经很浅。
他忘了自己已经是个颇具行动能力的成年人。
被关在小黑屋里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有人打开门,忽然从天而降地出现,把他从小黑屋里解救出来。
那人背着他出去。
身上传来很好闻,很熟悉的味道。
岑康宁一闻到这股味道就安心了,安静地被他背着,脸贴在男人的后背上,感受着他的起伏呼吸。
再然后。
他被背进卧室。
后面的剧情就忽然变得有些少儿不宜。
岑康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胆子这么大,连祁钊如今都敢随便肖想了。
可无论知不知道,敢不敢。
事实上,他已经这么肖想。
床单皱地不像话,皮肤也有些微微潮湿,所有贴身衣物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这天早上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今天是周末,祁钊不在,而岑康宁不上班。
是以岑康宁有大把的时间把衣服床单全洗了,然后躲在祁钊不会出现的次卧套间里,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怎么会是祁钊呢?
他有点儿不能理解。
因为最近跟祁教授住在一起,晚上睡一张房间?还是因为单纯就是做梦胡思乱想,不是祁钊随便抓来一个男人也能胡思乱想?
毕竟是做梦,没什么逻辑。
岑康宁一整天都没想明白,以至于当天晚上有点儿故意躲着祁钊,窝在次卧里打了一晚上游戏。
祁钊当天照常十一点就睡了。
以为岑康宁会跟以往一样,顶多十一点半就回房。
结果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隔壁床还是平平整整地,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出了卧室。
因为隔音很好的缘故,整套房很安静。
岑康宁本身也不是打游戏喜欢乱喊乱叫的人,还会戴耳机,所以有那么一个瞬间祁钊以为岑康宁昨晚根本没在家。
但转眼瞥见厨房垃圾桶里多的泡面袋。
冷淡的脸上不由得多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
这事儿过后的第三天,岑康宁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了。
说穿了不就是一个春梦么?
谁还没做过几个春梦了?
虽然春梦的对象是祁教授,这点让岑康宁略有惊恐。可只要稍微分析分析就会知道,这事儿再正常不过。
首先岑康宁最近的社交圈很简单。
除了祁钊以外,岑康宁打招呼最多的成年男性是P大校门口那个保安。
保安大哥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拦住他后心有愧疚。
回回见面跟岑康宁打招呼,笑脸相迎。
岑康宁也对保安大哥笑,他不是祁钊,没那么吝啬自己的笑脸。
但笑归笑。
岑康宁绝对不会对保安大哥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同理对胡副馆长,也不会。
这么一排除,岑康宁近来社交圈里可供“挑选”的对象,就只剩下个祁钊了。
振哥有家有口完全不在考虑。
所以岑康宁会梦到祁钊。
属实是因为没人可选。
再说回梦的内容,其实也很非常好理解。
岑康宁这两天翻了各种文献资料,也是硬生生把自己给分析明白了。
总结一句话就是——闲的!
古语有云。
饱暖思淫/欲。
这话从前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道理,可放在岑康宁身上一想,简直太有道理。
岑康宁毕竟也是人。
是个身体健康,器官发育成熟的成年男人。
但因为过去的生活压力,也因为狭小压抑的生存空间。无论是宿舍也好,黄家也罢,岑康宁其实从未完全放松过。
他就像一根绷紧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哪还有心情想别的?
每天光是记账算账,都几乎要费了小半条命。
在煎饼果子五块,麻辣米线七块这样的生活中,人大概率是不会产生别的欲望。
现在却不一样了。
太不一样了,岑康宁想。
托祁教授的福,他现在可都是敢单买一根淀粉肠,叫外卖不用天天神卷的人。
可怕吧?
至于工作。
绝大多数时间岑康宁也毫无压力。
每天上班对岑康宁来说最难受的就是逼自己起床的那一两分钟,只要熬过去,岑康宁可以一整天笑嘻嘻。
这种环境下,岑康宁偶尔会产生一些那方面的想法,只能证明岑康宁是个正常男人。
再加上岑康宁想起来,嗯,做梦的前一天他忽然脑子抽抽去健身房学祁钊健身来着。
结果健身没学到多少。
肌肉跟身材倒是看了不少。
而祁钊的身材,这么说吧,只要是个喜欢男人的正常男人就不可能不动心。
但当然了,正常不代表放任。
作为一个优秀的乙方,偶尔的思想越界可以被理解,若一而再再而三,岑康宁就要开始鄙视自己。
岑康宁不想鄙视自己。
所以他打算把这事儿轻描淡写地放过去。
一天冷静不够就两天,两天不够就三天。
时间一长,总能过去。
好消息是第三天岑康宁就基本上想明白了,也不尴尬了,跟祁钊面对面也不会觉得羞愧难当。
坏消息,这两天祁教授好像对他有点儿误会。
第三天的时候送了他一套电脑主机。
“怎么想起换主机了?”
那天岑康宁一到家,就看到房间客厅里多了好几个箱子,其中一个箱子上的品牌logo是英伟达。
岑康宁就看了眼,结果发现是最新发售的5090。
当场给他好一阵儿羡慕。
但他没多想,以为是祁钊自己的,毕竟祁教授财大气粗,床都十几万,买最高配置的电脑很正常。
祁钊回来以后岑康宁就正常跟他聊天。
结果祁钊低头看了那箱子一眼,说:“给你的。”
岑康宁当场懵住:“啊?”
祁钊:“之前不知道你打游戏。”
岑康宁还是脑子拐了个弯儿才明白祁钊的脑回路。
苹果电脑打游戏不方便。
这公认的。
但岑康宁其实也没觉得有多不方便,他白吃白喝肯定不挑。所以后来就给那个苹果电脑装了套Windows系统,每天玩得也挺乐呵。
没想到祁钊竟然还管售后。
岑康宁不由得受宠若惊。
“不是,苹果也能玩儿啊,钊哥你真是的怎么这么客气。”
祁钊说:“这个玩得更舒服。”
岑康宁道:“那肯定啊。”
5090的显卡,其他配件肯定都是顶配,玩什么不舒服?
可是这一套下来挺贵的吧。
光是显卡就肯定不便宜。
岑康宁想了想,拒绝道:“真不用。我玩的游戏其实用不上这种配置,都是些垃圾网游而已。能退吗?”
祁钊说:“不能。”
说这话的时候祁教授还是顶着他一如既往的那张面瘫脸,是以岑康宁根本没想过他会撒谎。
也可以说祁钊这人跟撒谎两个字就完全扯不到一起。
对岑康宁来说,祁钊就是那种,说一天其实有25个小时,地球是方的岑康宁肯定也会信的人。
直到岑康宁开始拆快递。
越拆他脸上的笑容越明显。
唇角弧度都快咧到天上去的时候,祁钊忽然从房间里出来接水喝,默默看了他一眼后语出惊人:
“今晚可以不挠我脚心了吗?”
岑康宁:“???”
卧槽!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怎么那天不说出来!
岑康宁瞬间脚趾扣地,当时恨不得原地抠出个三室一厅出来。
但很快羞愧过后。
理智回笼。
岑康宁想,为什么祁钊会觉得自己要挠他脚心?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手挺欠的。
那几天他跟祁钊冷战不说话。
自己一个人快气爆炸了,结果对方毫无反应。
他憋啊憋的,于是就有点儿小变态。晚上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发现某人已经生物钟发作睡着了,开始心里打歪主意。
打着打着目光就落在隔壁因为睡姿不老实而暴露出来的脚掌上。
祁教授的脚说实话长得很规整。
足弓完美,没有扁平足,更没有任何死皮。
又因为此人极度洁癖,每天至少洗两回澡,换两回袜子。所以岑康宁对挠他脚心几乎是毫无负担。
于是不知怎的。
可能是深更半夜不睡觉脑子出问题了吧。
岑康宁就偷偷摸摸凑过去挠了一下。
就一下。
岑康宁发誓。
因为挠完以后他就后悔了,心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结果去挠别人的脚。
虽然普遍来说人的脚心都是笑点。
但祁钊这种不会笑的显然不是。
祁钊也不可能因为他轻飘飘挠的这一下就醒了,此人的睡眠质量岑康宁心中是有数的,简单来说就是比猪还猪。
所以岑康宁这个动作除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变态以外,完全没有第二个作用。
当晚岑康宁就金盆洗手了。
他发誓自己再也不熬夜——毕竟熬夜真的会让脑子出问题。
后来誓言没能坚持住,这又是后话。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岑康宁想,到底为什么祁钊会说出这句话?
他看着祁钊离开的方向。
又看向脚底下全新的电脑主机。
一开始没想明白,直到放在手边儿的柠檬水不太冰了,岑康宁站起身来去厨房拿冰块。
制冰机专心致志地工作着。
这时,眼前天光骤亮,豁然开朗。
制冰机跟5090。
看似完全不搭界的东西,却好像忽然有了关联。
祁教授也许是在以这种方式哄他,让他别继续生气,因为生气的岑康宁会在半夜偷偷挠他脚心。
然而问题又来了——
祁钊为什么会觉得他在生气呢?
他最近心情明明非常好。
直到那天晚上岑康宁将主机完全组装好,上手打了好几把游戏,他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不过虽然没想明白。
但那天晚上祁钊的行为却让岑康宁莫名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忽然因为某场意外出现在岑康宁生命中的神秘男人,岑康宁叫他Mr.mysterious。
Mr.mysterious年龄未知,长相不详。
岑康宁唯一知道的信息是他个子很高,力气极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抱起。
那是高二的下半学期,即将迎来高三的阶段。
因为一场意外,岑康宁眼睛受伤,暂时失去视力需要住院。但可想而知,娟姨和军叔都不会有时间陪护他。
于是岑康宁自己做主,托护士找了护工。
Mr.mysterious便是那位护工。
这位护工人如其名,很神秘。明明是护工这种服务行业,但性格相当的沉默寡言。
和岑康宁相处的时间里。
大部分都是岑康宁在说话,他只听,偶尔回几句。
此外Mr.mysterious还有一个非常让岑康宁印象深刻的特点,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当时病房里还住着其他暂时失明的未成年病人。
很多病人无法接受现实,会很喜欢哭。
但眼睛上的疾病其实不太允许他们多哭。于是他们的护工或者家人听到他们哭的时候,就会给他们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糖吃。
小孩子总是很好哄。
有糖过会儿就不哭了。
而Mr.mysterious却很奇怪,只有在岑康宁笑的时候给他买糖。
虽然岑康宁就哭过一次。
但哭的时候不买,笑的时候却买,也太奇怪了吧?
岑康宁当时思考了很久都没想明白Mr.mysterious的逻辑,就好像多年以后,他同样思考许久,也没能明白祁钊的逻辑。
不过,除了神秘又奇怪的性格。
总体上来说,Mr.mysterious把岑康宁照顾地很好。
和所有幸运的小朋友一样,岑康宁度过了一个不那么难熬的失明期。
后来痊愈出院。
岑康宁想要当面感谢他。
护士却告诉岑康宁Mr.mysterious已经不告而别。
岑康宁为此遗憾多年。
不久前玩游戏眼睛酸痛的时候还想起他。
想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医院给人当护工;又想他到底长什么样,为什么要在岑康宁笑的时候买糖。
想着想着又想起一些更有意思的小细节。
例如,在那段时间住院期结束以后。
他拒绝女孩子告白的理由再也不是“对不起,我现在想要专心学习”,而是忽然间一夜变成了“不好意思,我喜欢男生。”
作者有话说:
是谁我不说[猫爪][猫爪]
第33章
岑康宁没觉得自己也喜欢上祁钊了。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那年对Mr.mysterious的动心多少也带着些少年的莽撞与草率。
他单纯觉得祁教授跟Mr.mysterious有点儿像。
说不出什么原因,明明两人的专业和履历一点儿都不搭边,一个是护工,一个是教授,社会地位天差地别,但岑康宁总觉得很像。
仔细一想,好像连说话的习惯都有点儿像。
那时候Mr.mysterious也经常跟自己科普来着,很认真地用各种文献数据告诉岑康宁他的情况下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会彻底失明。
然后本来岑康宁还不怕。
听完科普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现在想想也挺好玩儿的,在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可能是最不会说话的护工。
但谢天谢地。
岑康宁并不属于那万分之一。
一周后他被医生掀开纱布,便重新见到光明。
再说回对祁钊的想法。
虽然作为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岑康宁“在所难免”对拥有腹肌人鱼线的祁教授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但总体来说。
这种想法仍在可控的范围内。
尤其是拿到了祁教授的“道歉”礼物后,岑康宁就更觉得于心有愧。
他怎么能肖想这么善良的祁教授呢?
那可是5090!
岑康宁当然不可能再继续放纵自己,破罐子破摔,把白纸彻底染黑;然而,也并没有自那以后又重新变回白纸。
染黑了就是染黑了。
就算重新漂白,也再也无法漂回原来的模样。
但感谢5090,新显卡带来的游戏体验无与伦比,使得岑康宁在那天以后的好几天里都重新沉迷上了游戏。
没日没夜的徜徉在游戏世界里。
自然也就没空对祁钊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肖想。
就这样度过了快一个星期,时间进入到七月中旬。
A市的天气依旧炎热,室外地表温度最高可以达到40左右。这么热的天气,除了呆在房间里吹空调,岑康宁几乎什么都不想做。
他倒也的确没什么好做的。
除了上班,岑康宁就一直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但肉眼可见地,祁钊却忙碌起来。
其实祁钊一直很忙,哪怕是在放暑假,但他似乎一刻也不会停,依旧是每天雷打不动五点钟起床。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祁钊的忙碌却跟平时的忙碌不太一样。
平时祁钊的忙碌是有条不紊的。
他会将自己的工作和休息安排地非常妥当,什么时候做实验,什么时候写论文,什么时候指导学生都是井然有序。
但最近一段时间,就连岑康宁也偶尔会发现,祁教授那张冰山扑克脸上竟然出现类似于“疲倦”“烦躁”的情绪。
岑康宁自己做贼心虚,心想:
不会吧,上回春梦的事情祁钊应该不知道。
因为春梦前他就以卧室监控反人权为理由,让祁钊把监控撤了。
祁钊对此没表示任何意见,只是又给他打了两万块钱补偿,然后又被岑康宁重新转了回去。
可不是春梦的事。
还能是什么呢?
岑康宁没想明白,终于在某天上班的时候忍不住跟李明玉打探。
“玉姐,最近你们课题组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吗?”
玉姐当时正在喝咖啡,听完这句话后很不解:“没有啊,小岑老师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岑康宁打马虎眼说:“没什么,就感觉你最近喝咖啡的频率变多了。”
李明玉:“好像是哦。”
她平时早上都不喜欢喝美式的,一般喝橙汁。结果这几天天天去领瑞幸的9.9优惠卷。
“怎么,口味变啦?”
岑康宁问。
李明玉却苦着一张脸,郁闷道:“哪有,还不是院里来的那个新院长,一天天的整幺蛾子。”
“啊?”
新院长?
岑康宁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得感到惊讶。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小岑老师你懂的。”
“嗯,我懂。”
“其实倒也不是多难,就是很琐碎的一些事情最近很烦。忽然间要整理过去十年的实验室材料啊,又要每个人都上交学习心得啊,一会儿又要安全演练。”
李明玉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再学术超人也扛不住这些事儿啊。”
岑康宁似乎有些懂了。
也许就是这些看起来不难的琐事困扰了祁钊。
新院长上任,想要在整个院里树立自己的威严很正常,以前岑康宁班里换个班长也会立新规矩。
但这位新院长看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连李明玉这个研究生都困成这样,可想而知祁钊作为教授会多烦。
祁钊又是那种秩序敏感型人类,连每天晚起一分钟都会不爽。新院长上任以后各种各样的琐事,肯定会打扰祁钊本来的工作计划安排,祁钊自然会觉得烦躁。
难怪这些天祁钊脸上表情愈发冷酷。
路过都要被冻成冰块。
岑康宁一下子想明白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些担心。
“新院长应该也很看好祁教授吧?”
李明玉又喝了一口美式,说:“那当然。钊哥可是新院长的主要拉拢对象,上任这才一礼拜,跑我们课题组都跑两三遍了。”
岑康宁听到这话才算放心,笑道:“也对,毕竟祁教授这么厉害。”
李明玉又神秘道:“而且吧,您知道钊哥的背景吗?”
“什么?”
岑康宁眉尾忽地一挑。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要即将得知一个关于祁钊的秘密。
虽然可能。
这个秘密除了他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但迄今为止岑康宁还不知道,所以它就仍是秘密。
不知怎的,岑康宁下意识想要拒绝。
他不是很想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有关祁钊的秘密。
然而显然,八卦上头的李明玉并无法得知岑康宁内心深处内点儿隐秘的期待。
因为事实上的确。
这件事对于许多人来说,都不算是秘密。
“就是钊哥的爷爷,新院长应该挺想巴结的。”李明玉说。
听她说起爷爷这两个字。
岑康宁其实也有些想起来了。
他想起刘海俐忽然到访,教育他的那回。
岑康宁没太在意她的话,所以很多话没仔细听。不过现在回忆起来,也能稍微回忆起来一些细节。
刘海俐说起过祁钊的爷爷。
大致的说法是祁钊的爷爷观念传统,一定要让孙辈三十岁前成家,所以她才必须要给祁钊相亲。
又说起祁钊的爸爸,刘海俐骂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会投胎而已,让岑康宁之后千万记得要离这人远点。
岑康宁听得稀里糊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光顾着想他那张被带走的床。
直到今天跟李明玉又说起这个话题,他才猛然回想起——
祁钊的爷爷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否则刘海俐怎么会都离婚了还要听他的话给祁钊相亲。
所以,他是谁呢?
“我觉得我就不说名字了吧小岑老师,毕竟祁不是什么大姓,人很好猜。基本上你想到的那人是谁,钊哥爷爷就是谁。”
岑康宁:“……”
说实话,他还真猜不到。
因为他是个臭学土木的,对生科领域实在不了解。
要说起姓祁,岑康宁的脑子里也没多少印象。可能唯一就知道一个人,不过是医学界的泰斗人物,今年估计已经八九十岁了。
岑康宁觉得应该不是。
因为这位泰斗的儿子也很有名。
是一家知名连锁私立医院的董事长,并不是刘海俐口中的只是会投胎而已。
岑康宁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因为当初他眼睛受伤,肇事方送他去医院急诊,去的就是这家医院。
虽然意外发生让岑康宁很惶恐。
但医院的整个就诊流程,还有医生护士的专业态度让岑康宁多少有些安心。
而且Mr.mysterious也是这家医院官方的护工。
岑康宁不由得对这家医院心生好感。
后来他搜了下,意外得知医院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祁老儿子在经营。
一开始他和所有人都一样,认为这位董事长只是借着父亲的名气;后来深入了解后得知,哪怕有着祁老儿子的光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将医院经营的好。
好比说医学界的另一位人物。
跟祁老算泰山北斗,平起平坐。
可那位儿子开的医院,没两三年就全部倒闭。而祁未言的医院,却越开口碑越好,分院越多。
而且说实话,岑康宁自己在这家医院诊疗过,自认为有发言权。
这家医院现在很有名气,并不是完全因为祁老。
至少后来不是。因为从头到尾,岑康宁没见过哪怕一处地方用祁老做宣传的。
还是岑康宁自己后来好奇去搜才搜到。
所以私以为,祁未言不是单纯会投胎。
就好像他哪怕知道了祁钊的家庭背景不一般,但仍然会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都不妨碍祁钊的优秀。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只是会让他发光的更快一点。
—
没猜出来。
岑康宁也正好就不猜了。
他跟李明玉又聊了聊新院长的其他事情,得知这位院长曾经也是科研圈的一员悍将,然而自打开始走入行政这条路,官僚主义愈发严重。
李明玉说:“我现在就期待他什么时候早点消停,苍天啊,我正写我的小论文呢。”
岑康宁一听这话,连忙将自己的座位拉开。
跟李明玉瞬间隔得老远。
李明玉:“?”
岑康宁:“我去那边儿玩手机,不能影响你。”
正想要好好摸会儿鱼说说八卦解压的李明玉:“……”
岑康宁不由分说包揽了这一天文艺馆的所有工作,除了接水上厕所,连屁股都没让李明玉抬一下。
而李明玉则被迫老老实实在座位上看了一天文献。
下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蛋白质分子结构,DNA表观遗传,疑似学傻。
岑康宁也下了班。
下午五点的A市阳光依旧火辣,岑康宁没打伞,也没涂防晒,全靠着一股回家吹空调的狠劲儿冲进人群里。
紫外线热烈地投射在他的身上。
白皙的皮肤隐隐约约热出了一层薄汗,很快在进入地铁后又消失不见。
地铁上人很多。
摩肩擦踵。
岑康宁绷着脸跟所有人保持距离。
就这么一直维持活人微死的状态。
直到回到家,洗过澡,感受着凉爽的中央空调和沁人心脾的冰可乐,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活了过来。
岑康宁本以为这天会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叫外卖,打游戏。
在游戏世界度过最朴实无华的一个夜晚,然后等到十点半左右,跟准时到家的祁钊说两句话,两人互道晚安,进入睡眠。
可本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却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
起先是岑康宁刚入坑的游戏今晚停服更新,岑康宁本来安排好了跟游戏搭子一起打副本,结果停服更新将所有的计划打乱。
他又不想玩其他游戏。
于是找了部恐怖电影,开始播放。
再然后是下午八点左右,祁钊回来了一趟。
当时岑康宁正在吃外卖,听到祁钊开门的声音很是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祁钊推门而进,脸上写着不易见的疲惫。
“回来换衣服,晚上院里聚餐。”
他说。
岑康宁看着他的表情,又想到白天李明玉口中的新院长,不由得心疼祁教授几分。
“不能不去吗?”
岑康宁问。
祁钊沉默着摇了摇头。
事实上已经拒绝过许多次,但这一次是新院长正式上任的聚餐,几乎院里所有老师都去。
祁钊不去会显得他过于特立独行。
虽然祁钊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也不介意其他人怎么看待他。
然而在国内的学术圈里,过于特立独行,尤其是在新领导上任的时候过于特立独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祁钊是个讲求效率的人。
为了自己的科研进程不被打乱,也为了手下的学生可以顺利毕业。
他并不介意偶尔去参加这样的聚餐以维持表面的和谐。
不过……
岑康宁看到祁钊在药箱里翻出一盒药来,看药盒的规格和颜色应该是头孢颗粒,难免震惊:“祁教授,你生病了?”
祁钊面无表情,将药放进包里:“没有。”
岑康宁不解:“那你这是?”
“避酒。”
祁钊道。
岑康宁:“……”
很好,不愧是祁教授。
他已经能想到酒桌上的画面。
所有人端起酒杯,怀着各式各样的目的试图用各种话术劝祁钊喝酒,最好能把祁钊灌醉,这些人心中可能才满意。
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刚一进包厢门。
祁教授就拿出一包头孢颗粒来,神态自若缓缓服下。
谁还敢劝?
这一招,真的是高!
比岑康宁拿鉴定报告说自己酒精过敏还有用。
不过……
“钊哥很急吗?”
岑康宁笑着问。
祁钊摇头说不急,但很疑惑地看着岑康宁。
岑康宁伸手问他要头孢颗粒,施施然道:“没生病喝药不太好,我这儿有封口器,也有酸梅汤。您不觉得酸梅汤冲泡以前看上去跟头孢颗粒简直一模一样吗?”
祁钊之前的确不觉得。
很快岑康宁拿出他的酸梅粉后,开始无比确信。
“马上就好,等等我。”岑康宁道。
他之前为了零食不会返潮,所以买了真空封口机,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方面派上用场。
能够帮上祁钊让岑康宁感到很高兴。
给酸梅粉做封口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浸在糖罐子里一样,一边干活一边哼着小曲。
“好了,你拿着,我拿袋子装着应该不会洒。”
祁钊接过“头孢”,发现已经被岑康宁用透明的收纳袋小心装好。
收纳袋内,由酸梅粉做成的头孢颗粒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至少在酒局那种环境下,不会有人发现。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祁钊也说不出来具体奇妙在那里,只是莫名觉得,挺好的。
无论是酸梅颗粒还是岑康宁。
都挺好的。
“我走了。”
祁钊将收纳袋重新放回包里。
岑康宁跟他挥手道别:“路上开车小心。”
祁钊最后看他一眼,说:“谢谢。”
岑康宁听完傻乐了好一会儿,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从祁教授嘴里听到这一句,封口机简直买的不要太值。
直到此刻他虽然觉得今天的各种计划都在被打乱。
但勉强来说,也是很美好的一天。
然而随着夜色渐深,黑暗逐渐笼罩整个城市,霓虹灯亮起。咯哒一声,大门的指纹锁被打开。
岑康宁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祁钊。
率先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
“您好,我是代驾。”
小哥说。
岑康宁一边看向代驾身边靠墙站着的祁钊,一边心想,不是喝头孢了,怎么还请代驾?
直到小哥把人交到他手里离开。
门又被关上。
像是支撑身体的某根线忽然断裂,祁钊异样的身体反应终于再也遮掩不住,清晰无比地出现在岑康宁眼前。
刚一进门。
他忽然紧紧拽住了岑康宁的胳膊,从手掌心里传来灼热烫人的温度。
岑康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祁钊。
在他眼中,祁教授总是冷静的,自信的。
他几乎无所不能,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迅速掌控一切。
可此时此刻,无所不能的祁教授呼吸急促,胸口衬衫纽扣被打开,额前碎发微湿。
岑康宁:“……”
“不要送我去医院。”
岑康宁:“…………”
忽然他有些紧张。
但不是因为担心祁钊的身体状况而紧张。
而是因为另一种可能,因为祁钊握住他胳膊的掌心薄汗,因为二人此时亲密无间的皮肤接触而紧张。
岑康宁的心跳开始变得很快,眼珠子也不知所措左右乱转起来。
“这,不好吧?”
他听到自己说。
祁钊此时还能勉强维持理智,虽然眼神已经不受控制地落在岑康宁色泽鲜艳,张张合合的嘴唇上。
但还是坚持说:“不用。只是一些催/情的成分,可能的话请帮我买一些醋酸环丙孕酮或非那雄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呼吸依然很沉重。
热气喷洒在岑康宁的脖颈上,有些烫,也有些痒。
岑康宁从未面临过如此状况,一时感到难以承受的同时,第一反应当然还是替祁钊买药,或者是把他拖到浴室里用冷水让祁钊冷静冷静。
可祁钊说话的速度实在太快。
况且,岑康宁又不学医,也不学生物。
自然他无法准确地重复祁钊方才口中的两类药物。
此外,在将人拖到浴室的过程中。
虽然岑康宁力气很大。
可祁钊毕竟是一个身高187.45,常年健身的高大强壮男人。
于是,岑康宁的力气只够将人拖到卧室,剩下的距离便再也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黄心][黄心]
第34章
一滴汗很轻地落在岑康宁的脸上,而后又迅速地消失不见。
喉结滚动。
呼吸热烈。
岑康宁现在终于可以不说谎,投出自己最真实的一票。与此同时,祁钊自然也可以。
两个魔法师同时跨越出了第一步。
将头顶上的魔法帽毫不留情摘掉。
然而岑康宁躺在那张曾经让两人吵过架又和好的大床上,眼睛困倦疲乏地盯着天花板,此刻的心情就是两个字:
后悔。
除了后悔。
还是后悔。
—
后悔之一,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也跟祁钊一起胡闹。
祁教授被人下了药。
岑康宁又没有。
虽然祁钊的力气很大,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但岑康宁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点头,不愿意,祁钊绝无可能做到最后一步。
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也许就是被色鬼附身了吧。
祁钊压过来的时候,岑康宁心跳急促,头脑发昏,全然忘记反抗。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很快让岑康宁想起那个戛然而止的梦境。
梦里的祁钊要比现实这个温柔很多,毕竟是做梦,而且岑康宁其实也不太懂具体的细节。
现实中的祁钊则多少有点儿破坏梦境中的唯美氛围。
又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
一开始现场可以说相当惨烈。
但谁都没说停,岑康宁没有,祁钊自然更没有。
岑康宁甚至还抽空叫了个外卖计生用品。
现在想起来也是不忍直视。
他都有空叫那玩意了,为啥不给祁钊叫点儿药?
后悔之二,为什么要选祁钊?
其实成年人有欲望很正常,岑康宁有就更正常。但是,选择了朝夕相处的祁钊,岑康宁清醒后才意识到自己脑子多少有点儿问题。
其他人也就算了。
成年人的一夜贪欢,点到即止。
岑康宁虽然一直不敢苟同这种生活方式,但真到这一天来临发生,发生也就发生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直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能解决。
虽然昨晚的行为出格了点儿。
但成年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
是的,经过昨晚,岑康宁现在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成年人的样子了。
但是,偏偏是祁钊。
两人签订了合同。
甚至还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
每天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至少合同维系期间的每个夜晚,两人都要躺在一个房间里互相说晚安。
而错误的选人造成的错误结果就是——
岑康宁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但他把自己整个人蒙在被窝里,一声都不敢吭。
房间很黑。
厚重的窗帘布阻隔了全部室外的光线。
被窝里更黑。
又黑又热。
热到岑康宁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岑康宁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就这样溺毙在无边无际,潮湿闷热的柠檬海盐里。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忽然不由分说,用一个很冰冷的探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轻点一下。
“滴——”
测温仪发出提示音。
沙哑中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
“三十八度五,你发烧了。”
岑康宁:“嗯……”
其实,他知道。
但可能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颜面来面对祁钊,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
结果体温越来越高。
岑康宁现在感觉在他的额头上打一颗鸡蛋。
鸡蛋多半能熟。
但岑康宁还是很倔强,依然把自己脑袋蒙在被子里,嗓音闷闷地说:“我也不想去医院。”
祁钊于是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岑康宁感觉到很微乎其微的脚步声响起。一分钟后,祁钊带着一杯温水跟一颗退烧药回来。
“喝药。”
祁钊道。
这种时候了岑康宁也不敢嘴硬,他是真怕自己耽误治疗烧成傻子。于是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飞速从被窝里钻出来,一口把药喝下去的同时,又最快速钻进被窝里。
“好了,谢谢。”
重新把头蒙在被窝里,岑康宁说。
祁钊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他就一直沉默地看着被窝里那个明显冒出头的小鼓包,好像在看着什么最新科学研究发现,还得是诺奖级。
但遗憾的是。
饶是他是祁钊,也无法从眼前的景象中发现什么更多的细节。
反复观察无果后,祁钊最终决定放弃。
他沉默地离开,正如他沉默地走来。
而被窝里的岑康宁事实上一直在紧张地等待着祁钊的下一步动向,神经崩地极紧,直到感觉到祁钊又一次离开,终于如释重负,把脑袋钻出来换气。
嗯,然后就对上又拿了热毛巾过来的祁钊。
岑康宁:“……”
双目对视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羞耻心猛然袭击了岑康宁。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羞耻,他的脸颊几乎红透了,整个人像刚从热水里泡过一样。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底气不足地开口。
全然忘了,这本来就是属于祁钊的房间。
祁钊倒还是老样子,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抬抬手,展示手中的毛巾,说:“我在网上搜教程,说要多擦汗。”
岑康宁说:“不用,我没汗。”
其实汗多的要命。
整个人已经变得湿漉漉,仿佛可以拧出水来。
但此时此刻,比起面对祁钊,岑康宁认为,还是出点儿汗可以好些。
祁钊又道:“那你要吃东西吗?”
岑康宁还是想说不用。
但祁钊这回竟然学会抢答。
他说:“要的。”
他于是把毛巾递给岑康宁的同时,低头拿出手机,开始叫外卖。
祁钊不是不会做饭。
但显然,祁钊做出来的饭完全不合岑康宁胃口。
因此祁钊也查了教程,网上说,像岑康宁这种情况,最好喝一些清淡的粥类。
此外,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很重要。
于是祁钊又购入了一批新鲜水果,以及牛奶鸡蛋等物品。
岑康宁眼睁睁地看他点外卖,心中那强烈的羞耻心终于在皮蛋瘦肉粥和虾饺皇的诱惑下降低不少。
便在用毛巾擦汗的同时,顺嘴点单道:
“再加一份奶黄流沙包吧?”
祁钊的回答是,加了一份奶黄流沙包的同时,又再加一份蒸排骨,蒸凤爪。
岑康宁脸颊涨红,小声地说:“多了。”
祁钊没说话,只伸手问他要毛巾。
“身体也要擦。”
祁钊说。
岑康宁摇摇头,这回真不是勉强了,而是实事求是:“感觉擦完有点发冷,我不想擦了。”
祁钊这才作罢。
他把这条反馈及时地写在了表格里,并要求岑康宁有什么不舒服及时通知自己。
岑康宁已经习惯了他事事记录的习惯。
故而没多问,一开始只是想,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不就是发烧了吗?
吃片儿退烧药就好了。
反正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还没退烧药吃,一个劲儿喝热水然后穿厚点儿闷被窝里烧也能退。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身体变矫情了。
还是昨晚的情况实在太激烈。
他吃过退烧药,躺在被窝里,感觉到身体温度逐渐下降的同时,身体另一处地方隐秘地疼痛起来。
一开始也许是因为发烧所以感受不到。
后来温度降了,疼痛感逐渐出现。
起先还能忍受,渐渐地愈发难熬,岑康宁感觉自己要被疼死了。于是愈发后悔起来——
谁让他作死选了祁钊。
那么大玩意儿塞自己身体里。
不疼才怪了。
但岑康宁还是不敢吭声,尤其是这方面的疼痛,根本难以启齿。
他想等祁钊走开,然后自己偷偷吃下一颗止痛药。可很快又想起——不对,刚刚吃下去的退烧药好像跟布洛芬起冲突。
而且该死的。
祁钊根本不会走开!
岑康宁在被窝里一边疼地龇牙咧嘴一边想,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昨晚那回事儿发生过以后,他都不会觉得尴尬吗?
不会觉得最好让两人隔绝一下彼此冷静冷静比较好吗?
好像还真不会。
岑康宁又疼了一阵子后郁闷。
呜呜,所以受苦受难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悲催地咬着嘴唇,反复承受着心理与身体上的双重煎熬,恨不得把嘴唇咬破的时候。
祁钊拍了拍他。
“外卖到了?”
岑康宁身体猛然僵住,问。
祁钊说:“没有。”
岑康宁还是不肯出来,就说:“哦,那我再睡一会儿,外卖到了以后再叫我。”
祁钊则看着面前不停乱动的小鼓包沉默不语。
半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岑康宁,你很难受吗?”
岑康宁说:“没有!”
哪里难受了。
他身体好得很呢。
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烧,呵呵。
半分钟后。
他冒出半颗脑袋,眼泪汪汪:“有止痛药吗?”
祁钊:“……哪里疼?”
岑康宁:“哪里都疼。”
尤其某处。
快疼死他了。
祁钊看到岑康宁苍白的脸色,于是迅速拿来止疼药。
岑康宁看了眼后嘟哝说:“我止疼药跟退烧药一起吃,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
祁钊在这方面很专业,语速飞快道:“起冲突的是对乙氨基酚成分,刚刚我给你吃的退烧药里没有。”
岑康宁这才放心,接过布洛芬就想要吞下去。
结果祁钊忽然捏着药不松手。
“?”
干嘛啊?
祁钊看着他,眼神认真:“到底什么地方疼?”
退烧药里一般都有镇痛成分。
虽然不多,但轻微的疼痛绝对可以解决。
但岑康宁的表现显然,那点儿镇痛成分完全失去了效果。祁钊不得不考虑多种情形发生的可能性。
岑康宁当然一开始还不太愿意说,就说:“你管我哪里疼呢,止疼药给我就行。”
还催促:“快给我我要疼死了!”
但祁钊在这方面相当坚持,且大有一种岑康宁如果再不坦白,他就一定要把岑康宁送去医院公开处刑的觉悟。
岑康宁反抗无果,只好投降。
“好吧,是那里痛。”
他脸朝下,把自己蒙在枕头里,羞耻地说。
“哪里?具体?”
岑康宁:“……”
他恼羞成怒,于是开始破罐子破摔:“昨晚被你用了好几次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
世界终于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祁钊的声音才又很低地响起。
他说:“抱歉,对不起。”
又说:“你先吃止疼药吧,我再买其他药。”
岑康宁终于吃上了梦寐以求的止痛药,整个人都精神许多。又因为丢脸的话反正已经完全说出口了,所以羞耻心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甚至敢吐槽祁钊。
“这件事祁教授你也有一些责任,后面我都说不要了,结果你还要。”
“理解你是第一次,但下次不要了。”
“因为真的好疼——”
岑康宁碎碎念着,祁钊也就一直那么默默地听,没有反驳。直到外卖叫来的药和饭全到了,岑康宁在奶黄包跟皮蛋瘦肉粥的温暖下终于短暂的忘记痛楚与不适,吃完后甚至还很好心情地冲祁钊笑了笑。
“好吃。”
岑康宁说。
说这话的时候祁钊正在研究手中刚到的外用药膏,岑康宁刚吃完,他就宣布:“可以用。”
岑康宁很迟缓地看了药膏一眼,说:“哦,那给我吧。”
祁钊却不给他,撸起袖子,语气很淡,却自带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我来。”
岑康宁惊讶地睁大桃花眼。
“我自己来!”
岑康宁总算又强硬了一回。
在这件事上他非常坚定。
哪怕祁钊说:“要送药到很深的地方。”岑康宁脸滚烫也要坚持:“那我也可以。”
没办法,祁钊只能由着他。
于是祁钊被不留情面赶走,临走前还带走了刚刚产生的饭后垃圾。
他人一走卧室瞬间安静下来。
岑康宁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开始专注地研究药膏,然后开始尝试替自己上药。
可岑康宁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勇气,也低估了上药的难度。二十分钟反复折磨纠结后,他只能垂头丧气,把祁钊又叫回来。
“你来吧。”
岑康宁蔫巴巴地说。
如果说平日里的岑康宁像一只活泼好动的小猫,那么此刻的岑康宁,就像一颗被霜打过的小白菜,每一片白菜叶子都写着丧气。
这一瞬间祁钊很想摸摸他的脑袋。
就像课题组那些学生摸那只流浪猫一样,也许摸完以后,小猫大大的眼睛就会舒服地眯起。
但最终祁钊忍住了。
他只是很沉默地带上手套,然后告诉岑康宁:“放心,我本科的时候上过解剖课,当时的成绩是满分。”
岑康宁:“……”
所以我是青蛙?
还是可怜的小老鼠,小兔子?又或者大体老师。
岑康宁没说话了,他开始平躺在床上,想象自己是一只青蛙。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呱呱呱(眼睛一闭,很快就能过去)。
而后岑康宁感到床头更明亮的大灯亮了起来。
尤其明亮的大灯下,他的睡裤被很轻地拨开。
岑康宁:“……”
两分钟后。
上药结束。
岑康宁最快速度穿好衣服,并对祁钊说:“我想睡觉了。”
祁钊当然不会阻止他休息。
“好。”
这是祁钊关上灯前离开卧室的最后一句话。
听不出任何异样。
似乎也不带任何情绪。
可岑康宁若是非要盘根问底地计较一下就会很轻松地发现,解刨课拿到满分,甚至创造院里最快速度通关的某位天才少年,解刨青蛙老师也只需要一分半钟。
但给岑康宁上药,竟然耗费了两分钟之久。
卧室门被关上。
很快健身房的门被打开。
岑康宁已经完全睡着的时候,洗完澡后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的祁钊坐在客厅里用电脑看本该昨晚就看完文献。
只是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
便打开另一个PDF窗口,神情严肃,开始认真编辑最新修订的结婚协议。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新协议增加了什么条款?
第35章
上过药的地方一开始有些酸胀,因为上药的缘故,异物感依然非常明显。
岑康宁不得不保持趴着睡的姿势。
很快,药效似乎开始起作用了,似乎是药物里添加了薄荷的成分,岑康宁感到冰冰凉凉的,终于有些舒适。
很奇妙的感觉。
无论是上药也好,还是此刻恢复的时候。
通通都很奇妙,是岑康宁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体验。
但岑康宁从没想过要重复这样的体验。
尤其是第二天,他休息了一整晚,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好多了。结果手机刚一开机,就看到祁钊发来新合同的时候。
好消息是退烧药跟外用药膏都挺管用,岑康宁当天晚上就不再发烧。
晚上睡觉前只是又让祁钊给自己上了一次外用药。
然后就一夜无梦,睡到第二天。
坏消息,第二天虽然感觉那地方已经好多了,但看到祁钊发来的最新协议补充条款后,他还是感到后方很脆弱的部位隐隐作痛。
“不行,我不签。”
岑康宁木着脸道。
他把新打印出来的合同拍在桌上,态度相当坚决。
祁钊问:“为什么?”
岑康宁:“因为你技术太差。”
祁钊:“……”
认识祁钊这么久,岑康宁第一次看见祁钊的脸上出现这种类似于惊愕,堪称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素来不苟言笑,跟机器人一样的祁教授来说,实在是相当罕见。
岑康宁其实挺想笑的,心想,原来祁教授也有今天?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
因为祁钊异样的表情难免又让岑康宁想起前天晚上,他在这张冷淡的脸上看到的其他情绪。
沉沦的,强势的,勾人的,甚至极具侵略性的。
“……”
岑康宁感到身体又开始发烫,前一天晚上的记忆再度回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DNA都在叫嚣。
扪心自问在这件事其实带给他的感受并非全然只有疼痛。
一开始因为俩人都没经验,而且硬件不匹配。
所以确实挺疼的。
但后来几次的时候配合比较好的时候,就没那么疼,甚至还有些舒服,否则岑康宁也不会逐渐沦陷。
然而岑康宁坚决不会承认这一点。
尤其在祁钊清醒状态下。
他不想让祁钊看来自己是什么很色的人。本来好像祁钊就对自己有一些不太对劲的误解,他不能让误解加深。
而且这份新协议写着:两人要在每周五的晚上发生一次关系。
岑康宁看完人都傻了。
啥意思?
这玩意也能走合同吗?
还好祁钊没有在条款里规定要因为这事儿再给他钱,否则他今天高低要发一次火,把这几张纸全给他撕了。
而短暂的沉默后,祁钊第一次在岑康宁明确拒绝签署最新协议后,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数据显示……”
岑康宁十分果决地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不需要,这辈子都不需要。您就当前天晚上是我发癫,一个意外而已,让我们都忘了它好吗?”
祁钊于是再度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岑康宁听到他说好字。
自前天夜里就悬起来的心口大石终于在听到这声“好”字以后落了地。
岑康宁想,一时半会儿肯定还过不去。
但就交给时间吧。
过两天,三天,更久,时间总会冲刷掉一切。
那天夜里的意外事故就好像飘向湖面的石头,砸出去的时候,的确在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乍一看上去惊心动魄。
然而很快,石头落了地。
湖面重新恢复平静,再也不会有任何一片涟漪因石头而起。
过一阵子水草会落在石头身上,翠绿的苔藓覆盖在石头表面,将石头的存在感彻底消磨不见。
不用太长时间。
几乎只要一个月。
那个砸出石头的人就会忘记这片石头。
反正岑康宁现在就是这样想的。他不去刻意提及,祁钊总会忘记。
毕竟祁教授总是很忙。
等祁钊又恢复正常规律的生活,开始做他重要的实验,徜徉在科学的海洋里,自然而然就会忘记那天晚上的意外。
然而,岑康宁不会想到的是,发生过就是发生过,砸出去了就是砸出去。
石头哪怕全身覆盖苔藓。
那也是石头。
更何况,扔石头的人记性很好,几乎算是过目不忘。
—
这天后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天。
某天早上,忽然,李明玉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告诉岑康宁。
“小岑老师,今天请你喝奶茶吧,我真的太开心了。”
岑康宁从一本书中抬起脸来,情绪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桃花眼里还带着几分懵:“啊?什么好事?你发文章被接收了?”
不成想李明玉表情立刻一变:“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请不要提这种扫兴的事情!”
岑康宁回过神来,赶紧道歉:“对不起,那还有什么好事?”
李明玉便川剧变脸,再度嘿嘿笑出声来:“特大喜讯,新院长请辞啦!”
岑康宁:“?”
不是刚来没多久?
李明玉语速飞快:“你也很惊讶对不对,我也是。但这两天圈子里快传疯了,新院长以前学术造假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捅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不止如此,他违规操作的事情也被人举报。总之就是负面消息实在太多了,所以他不得不被迫请辞。”
“原来是这样。”
岑康宁听完怔了会儿,没由来想起那天夜里的祁钊。
后来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是以岑康宁也没顾得上多问,到底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准备充分的祁钊也落得如此狼狈,失控至此。
而如今忽然听说新院长的现状。
猛不丢地。
岑康宁想到,等等,那天出门前祁钊不是说要去聚餐?
祁钊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应酬聚餐的人。
所以能够让他都无法拒绝出席的聚餐,一定是相当无法拒绝。
现在想来,多半就是这个新院长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竟然就烧在了祁钊身上。
岑康宁一边觉得,招惹祁钊,你有这个下场真是活该啊!
另一边,莫名地。
他竟然有些唇亡齿寒的感觉。
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呢?
就是他发现原来祁教授平日里看着淡淡的,好像是那种不会介意很多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的人设。
可没想到此人淡漠的面具下,竟然如此记仇。
连P大的院长这种级别都招架不住,被迅速拉下马,更何况岑康宁这种小卡拉米。
虽然岑康宁暂时是没感受到任何报复的迹象。
可估计新院长也没有。
否则的话,能混到P大院长这种级别,怎么可能不提前防范?
便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冷,决定这段时间最好安安静静,尽可能少的出现在祁钊面前,免得祁钊想起那天晚上的犯人还有个被落下的岑康宁。
—
岑康宁实在是太怂了。
越想越觉得心虚,所以这天晚上选择网吧包夜逃避。
他提前给祁钊发消息,用很轻松地,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语气:
“祁教授,今晚不回家啦,约了朋友在网吧打副本【大笑】【大笑】。”
这是周五的晚上。
周六周天岑康宁都不需要上班。
因而岑康宁以为,这样的理由足够充分,祁钊没理由拒绝。
事实上祁钊也的确没拒绝。
他只是回复:“1。”
然后又回复:“如果你想回来休息,不必顾虑我,随时都可以。”
岑康宁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去网吧的路上,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在网吧过一整晚,实在扛不住就去酒店。
但看到消息的时候,不知怎地,还是心情莫名的好。
于是暂时忘记担忧。
给祁钊发谢谢大佬。
又发开心,愉悦的表情包。
那只粉红色的卡通小猪在祁钊手机屏幕里足足跳动了好几次,终于在翻页后才堪堪消停。
而祁钊反复看了数次后。
终于转头,轻轻抓起办公桌下正在对他皮鞋下爪的橘白猫。
“坏猫。”
祁钊面无表情道。
被课题组学生们喂了快两个月的小猫已经胆子很大,颇具猫车雏形。被祁钊这样拽了起来,非但不想认错,还张牙舞爪地对祁钊哈气。
而祁钊仔细观察了它好一会儿后。
很快,他放下了猫,拿出手机。
半小时后,他用一个箱子,将正在自己皮椅上呼呼大睡的猫送进P大校外的一家宠物医院。
前台的护士看到祁钊后很惊讶。
因为认为祁钊不是那种会养猫的人。
后来箱子被打开后验证了她的猜测,祁钊的确不会养猫,但这只是流浪。
“是要做体检套餐吗?”
前台一边摸着毛发柔软干净的橘白猫一边问。
小橘白很舒服呼噜噜的时候,祁钊说:“体检,绝育。”
前台小姐姐捂嘴偷笑,说:“行。”
小橘白不懂,只一味的在医院里吃罐头,对前台小姐姐撒娇,卖萌。
岑康宁也不懂。
于是到了网吧后立刻开始打游戏。
祁钊给小橘白在医院里充值了一万,要医院给橘白做最高规格体检加绝育手术的时候,岑康宁副本才刚刚进去。
而等到岑康宁终于打完一个副本。
祁钊已经驱车离开医院。
夜幕开始降临,整座城市却仿佛刚刚苏醒。
市中心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到处堵塞。原本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祁钊却足足开了半小时。
他开车的时候总是很专注。
不紧不慢,不挤不抢。
然而整整半小时的堵塞,饶是祁钊,也难免感到一丝久违的烦躁。
也许是因为这趟出行的缓慢——祁钊精确计算每一个红绿灯时间,可路途中却总是出现各种意外状况导致拖延。
又也许是因为今晚安排的实验可能无法按照正常时间进行。
祁钊讨厌这种脱序。
还也许,理由很简单。
只是因为上周的周五晚上他还在与合作对象在卧室里躺在一张床是,可时隔仅仅一周的今天,合作对象表示,晚上他不回家了。
祁钊暂时无法判断这三种理由哪一种在他的情绪中占据主导作用,但可以非常肯定的判断出,使得自己心情由烦躁转为糟糕的节点发生在闵正祥出现以后。
这个人分明应该昨天就离开学校。
可在周五的晚上,却依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前。
祁钊冷冷地看他一眼,并没有想请他进门的意思。闵正祥却堵住门的入口,目光不善上下打量着祁钊。
“祁教授,很悠闲呐。”
闵正祥率先开了口。
这位前top大学院长的情绪管理能力堪称顶级,在刚刚被迫离任请辞的情形下,竟然还能笑出来。
虽说那笑意只是很虚假的浮在脸上,可没有撒泼打滚,着实让祁钊对此人“刮目相看”。
于是祁钊说:“不及您。”
“……”闵正祥的笑意当场僵在嘴角。
“你这张嘴,还真是不饶人。”
闵正祥僵了片刻后,倏而又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多少带着点自嘲的味道:“当初我刚刚接任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少跟你打交道。我没听,因为我觉得,来P大怎么能不跟祁教授打交道呢?既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限,又是祁老的孙子。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不说。
还落得如今这个荒唐的下场。
说到这里,闵正祥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阴狠起来。花白的发丝中,一双灰黑色精明的眼珠子放肆地盯着祁钊,宛如贪婪的鬣狗盯着自己腐烂的猎物,嗓音没由来就多了几分沙哑与威胁。
“祁老没告诉你,年轻人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吗?”
祁钊的反应却很平淡,至少比闵正祥想象中的要更平淡。
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说:“没有过。”随后又看了眼手表,很冷静地问闵正祥:“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一副自己很忙没时间接待闵正祥的态度。
闵正祥:“……”
“别给我装蒜了祁钊!臭小子——”闵正祥的面具终于被打破,反正也不在这里干了,他的态度相当猖狂。
“举报我是你干的吧?别想否认!”
祁钊:“没有不承认,我是实名举报。”
“你!”
闵正祥被气得差点吐血:“你跟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样整我!我没得罪过你,也没得罪过祁老吧?”
祁钊面无表情,垂着眼说:“没有。”
没有得罪。
这件事在祁钊这里算不上“得罪”两个字,单纯就是“恶心”。
祁钊愿意为了课题组的正常运转去参加闵正祥的宴席,然而被猝不及防恶心了一把。
他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
被人恶心了自然会恶心回去。
可惜时间还是不够,祁钊也不愿意为此人付出更多精力。否则的话闵正祥人不应该在这里,至少也该在警察局。
闵正祥却误解了祁钊的意思,真以为祁钊说自己没有得罪过他,不由得感到更为不解。
“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搞我?闲得慌?看我不顺眼?”
闵正祥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愈加的愤怒生气。
他也是寒窗苦读数年。
终于一路从小县城,奋斗成教授,再转道最高学府院长。
五十多岁的年纪终于迎来事业最高峰,正欲大干一把,没想到事到临头出了这么件事。
院长的职位丢了不说。
出了这些丑闻,以后他在高校圈几乎再也混不下去。
五十多岁都快退休了,想要转行去其他行业也更加不现实。
虽然这些年来多少积攒了些家底。
可常年在上层混迹的人,如何甘心一路向下?
别说今后的生活,只说这短短几天,闵正祥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他还在位的时候。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饭局。
对于参加谁的,不参加谁的,闵正祥每日至少花费两小时进行精密判断。
但事发以后,他打开预约的备忘录。
空空荡荡,令人触目惊心。
闵正祥有高血压冠心病的老毛病,此刻想起这些事来,已经有些高血压发作,整个人气得战战巍巍,指祁钊的鼻子都指不准。
“你这小子,太过分了,我自问这些年勤勤恳恳,在位谋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你就因为我博士论文毁了我?你到底知不知道,它根本不重要!”
祁钊本来是很无所谓的态度,不愿与这位情绪不稳定的前院长产生过多交流,可此刻闵正祥这么说,瞬间眉头紧蹙。
对于闵前院长的说法。
他相当不能赞同。
博士论文当然重要,而且非常重要。
否则的话,他的课题组里,那些个认真做实验,熬夜改文章的博士生们在为什么而努力?
并且,博士阶段的论文虽然通常来讲不会存在特别大的科研价值。
可那往往是一个人科研的第一步。
有了稳固的第一步,才有第二步,第三步。
连根基都错了。
怎么会有正确的导向?
但起初祁钊并不打算与闵正祥辩驳什么,因为祁钊很清楚,对闵正祥这样的人来说,辩驳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会浪费口腔中的黏蛋白与唾液淀粉酶。
然而不辩驳的后果却是。
闵正祥越说越激动。
“你自己也有家人,听说还刚刚结婚了,知不知道你这件事差点闹得我家破人亡,我儿子开车在路上差点儿出了车祸。都是因为你,你给我等着,你那个老婆在……”
激动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直以来保持沉默的祁钊不知怎的忽然有了反应。
他抓住了闵正祥正指着自己的手指,抓地很紧,像是要直接拽断一般的力气,与此同时,眼镜框下那双黑漆漆的眼十分冷静却又隐约透着些许生气。
“别提他。”
“……”
不知为何,闵正祥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分明是三伏天,却好像忽然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合同还是会签的,不过不是立刻[狗头]
第36章
闵正祥始终没能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初来乍到,他拉拢祁钊,错了吗?
没错吧。
祁钊那么有冲劲,站在圈内最顶端,以惊人的速度发文章,拿项目。
人非常年轻,拥有着无限的将来。
他拉拢他,想要祁钊站在自己的身后,再正确不过。
更何况,还有个祁老在身后保驾护航。
虽说二者专业不同,但生科与医学关联算是相对紧密,不少生物学家的研究成果落实都在医院。
也因此祁老的人脉在生科圈子里很有用。
这是公认的事实。
那又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难不成是他给祁钊找的那个小网红找错了?
不至于。
闵正祥认为真不至于。
小网红属于是主动请缨,而他也乐得顺水推舟,送祁钊一个人情。
虽然祁钊平日里看上去正儿八经的模样。
可男人么,无论外表看上去如何,内里其实都一个样。
怎么可能有不好色的?
虽然祁钊也有了家庭。
但……
不知怎的,闵正祥步伐缓慢艰难地走在P大校园宽阔的大路上,蓦地想起祁钊最后那个表情。
他从未在祁钊身上见到过这样的情绪。
那样淡漠的祁教授,竟然也会有被惹怒的一天。
所以……问题的关键难道是家庭?
是祁钊那个老婆?
他惧内?
想到这里闵正祥不由得紧蹙起眉心。
“哼,以为你多厉害呢。”
闵正祥冷哼一声,开始以对祁钊嗤之以鼻。
显然他认为,像祁钊这种怕老婆的人,就算现在春风得意,以后也多半没什么大出息。
—
没什么大出息的男人正在给老婆打电话。
打了一个,老婆没接。
第二个,老婆依然没接。
祁钊的规矩是电话不打第三个,于是放下手机,开始给岑康宁发微信。
“你在什么地方打游戏?有重要的事情,方便的话请发定位,我工作完去找你。”
理所当然微信也没有收到回信。
这时候来了个学生实验出现问题,祁钊便换好衣服,洗手消毒,直接去实验室了。
岑康宁看到微信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他刚刚打完一个酣畅淋漓的副本,正在麦里跟团里的伙伴们聊天打屁,恋恋不舍回忆方才副本中自己的操作细节。
说着说着感到有些饿了。
于是放下耳机,打算去网吧外面的商圈吃点东西。
给炒面老板付款的时候,终于他看到祁钊的微信和两个未接。
“啊?”
重要的事?
祁钊找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岑康宁起初百思不得其解。
但无论如何,能让祁钊说出这样的话,岑康宁不敢掉以轻心。
他选择立刻给祁钊回电话。
可偏偏这个时候祁钊也没接。
岑康宁有点儿着急,担心祁钊是不是又遇到什么意外。各种各样糟糕的猜测开始不受控制浮现在他的脑海。
别无他选,岑康宁行动先理智一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网吧,选择了下机。
下机后岑康宁就开始往P大赶。
幸好他图方便,网吧选的跟P大很近。
也就一两个街区的距离,岑康宁跑都能跑回去。不过不巧的是这时刚好开始下雨,夏天的雨不会太大,但来的很急。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岑康宁头顶,很快将他的头发打湿。
岑康宁顾不上自己的头发问题。
就那么提着自己的炒面一路闷头往学校里跑。
天色已经很黑了,又在下雨,这个点儿的学校终于冷清下来。石子铺就的小路上,只能听到岑康宁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滴答滴答,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
岑康宁一边跑,一边自然还不忘看手机,想要最快速度得到祁钊的回复。
但聊天框里放眼望去一片小绿条。
全是他自己刚刚发过去的。
咸鱼:“怎么了?”
咸鱼:“我刚刚在打副本,没顾得上看消息,发生什么事了?”
咸鱼:“你在哪儿?【惊恐】【惊恐】”
咸鱼:“忽然有点担心你,你在学校吗?我现在去找你。”
很长一段时间里岑康宁没有得到回复,就好像不久前,祁钊也没有得到岑康宁的回复。
两人忙碌的时间刚好错开了。
这在生活中是常有的事情。
等祁钊忙完,有功夫再看到手机的时候,岑康宁最后一条消息发过来也已经是十五分钟前。
祁钊看到消息后惊讶了半秒。
正要打字,“不用。”
咸鱼的ID忽然变成了正在输入状态。
“我到你们院儿楼下了,你在学校吗?”
没有丝毫犹豫,祁钊果断脱掉身上的实验服,开始往楼下走。
他对学生说:“有事,我出去一趟。”
学生惊愕无比。
有什么事竟然能让祁教授放下手头的实验。
诺贝尔奖今晚颁发吗?
然而不等他多问,高大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不见。
祁钊下了电梯,没顾上穿外套。
其实本来也不会冷,八月初的A市温度很高,哪怕是夜晚也有二十八度以上。
可祁钊才刚一走出教学楼,立马意识到自己判断错误。
下雨了。
冷空气夹杂着潮湿的雨水,让温度直降。
祁钊穿了一件衬衫,也感觉到冷。更何况某个自诩年轻身体好的人这些天只会穿一件短袖,薄的要命。
那个某人正站在生科大楼的入口处,双手抱胸,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的头发被打湿了。
显得很可怜。
身上的短袖自然也湿了,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愈加可怜。
直到看到祁钊以后,可怜兮兮的人终于眼神里绽放出光彩,小狗一样朝祁钊跑了过来。
“钊哥,你没事啊。”
很开心的语气。
全然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祁钊却看着他湿透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唇线绷紧,变成一条很平的直线。
岑康宁没有发现祁钊异样的情绪,还维持着高兴,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你刚刚发消息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又出什么意外了呢,赶紧就跑了过来。没想到路上还下雨了,哈哈,热了这么多天,总算能凉快凉快。”
祁钊:“凉快?”
岑康宁不明就里,眨眨眼,连眼睫毛都湿了,变成一缕一缕:“是啊,不凉快吗?”
说完下意识看祁钊身上的衬衫。
不由得咋舌,心想,穿这件啊,那确实不凉快。
无论什么时候祁钊身上都穿的很规矩。衬衫长裤,纽扣扣到最上面,严丝合缝,像是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一般,构成最严密的防线。
但大夏天穿衬衫,这得多有毅力?
反正要是岑康宁,不用半天,一个小时他就受不了了。
岑康宁嘻嘻哈哈说:“你穿这个是不凉快。”
祁钊面无表情,冷冰冰地开口:“跟我上楼。”
“上楼?”
岑康宁一怔,眼睛瞳孔倏地睁大。
湿漉漉本来就看起来很呆的他此刻看起来更呆了。
“是有什么大事吗?如果有大事的话,能不能现在给我透个底儿?”
岑康宁战战兢兢道。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猜测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有关二者婚姻协议的。
有关岑康宁工作的。
岑康宁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讨厌意外与变故,只因为他不愿意接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被打乱。
而祁钊回答:“有,感冒。”
岑康宁:“……”
“感冒算什么大事!而且我身体好得很,抵抗力特别强,淋这么点儿小雨根本就不会——阿嚏!”
开放着冷气的电梯里。
岑康宁华丽丽地打了个打喷嚏。
幸好此刻电梯里空无一人,否则就凭岑康宁方才的豪言壮语,铁定会引起群嘲。
岑康宁一下子老实了。
很快电梯抵达16层,门被打开。岑康宁好奇地跟在祁钊身后,打量着四周,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瑟瑟发抖。
“祁教授你平时就在这里办公?”
“嗯。”
祁钊道。
岑康宁其实还想再多看几眼走廊,多问几句。但祁钊已经最快速度用卡打开办公室大门。
没办法,岑康宁只好收起好奇心,先进去。
虽然,对祁钊的办公室,他更好奇。
“好大。”
岑康宁一进门就先感慨。
不由得有些羡慕,P大就是待遇好,尤其是对像祁钊这样的教授。
整个办公室看上去像是间两室一厅。
除了办公以外,还有单独的卫生间,休息室。
怪不得祁钊每天晚上十点半才回家,合着在学校也能完全满足休息需求。
不过床肯定没家里那张舒服。
十多万呢。
岑康宁这样想着,然后手里就被递了一条很大的干毛巾。
“擦头发。”
祁钊说。
“哦。”岑康宁很顺手的接过,没有过多抗拒,直接就揉着脑袋擦了起来。
那是很干燥,柔软的毛巾。
不一会儿就吸走了岑康宁头发上约莫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水分,让湿漉漉的岑康宁很快变得清爽。
岑康宁擦完以后果然觉得舒服多了。
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感冒。
但这时祁钊却已经又从柜子里给他拿出备用的衣服,让他换上。
备用衣服不出所料还是衬衫。
连牌子都一模一样。
岑康宁看着崭新的阿玛尼衬衫,想到那天专卖店里的价格,不由得就有些迟疑。
“要不还是……”
“自己穿还是我帮你?”
“……谢谢不必我还是自己来吧。”于是二话不说接过衬衫,也没想太多,直接就开始脱身上的短袖。
纯棉的短袖湿透以后变得很重。
脱下来的瞬间岑康宁感觉身体猛然一轻,他心说果然还是换了比较好。
不过哪怕是脱掉短袖,身上也还是有些湿哒哒的感觉。
岑康宁就转头想问祁钊还有没有新毛巾,擦擦身体,别把新衬衫也弄湿了。
然而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祁钊也转头。
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不自在的感觉扑面迎来。
岑康宁愣了下忽然就笑了,唇角很缓慢地勾起,瞳孔也微微地眯成一道缝隙。
没想到。
祁教授竟然也会害羞。
他本来想着都是男生,所以在哪里换衣服都无所谓呢,真是的。
“需要什么?”
祁钊的声音适时响起。
岑康宁回过神来,说:“哦,还有没有干毛巾?我想擦擦身上。”
祁钊这次却答应的比较犹豫:“还有一条。不过是我平时会用的。”
岑康宁没想太多:“都可以啊,只要是干的。”
祁钊就说:“好。”
然后转身去给他拿毛巾。
很快一条与方才那个毛巾一模一样,却明显不那么新的毛巾被递到岑康宁手里。
岑康宁等毛巾已经很久了,很快速地接过,然后开始擦身体。
他没想太多。
可此时的情形却不由得祁钊不想。
被使用过许多次的毛巾,很柔软地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反复擦过,吸走水分的同时,留下不太明显的印记。
祁钊忽然就觉得很渴。
嗓子眼莫名地干燥。
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很长路途的旅人,忽然见到了一片干净迷人的湖泊。
湖泊呈现雪白色。
有如缎带一般的质地。
可旅人知道,只要自己走近,用手捧起湖水,雪白色就会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红。
暧昧的。
诱人的红。
祁钊感觉到自己很轻地呼了一口气,于是不再去看湖,而是很有理智地转身去接水。
他接了一杯凉水。
然后被烫到。
—
岑康宁终于换好了衣服,重新恢复清清爽爽的状态,整个人也轻松不少。
他把用过的毛巾跟自己湿透的短袖放在一起,找了个袋子装好,准备今晚带回家去洗。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吗?”
岑康宁问。
祁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示意他坐下,然后说:“可以。”
岑康宁心情再度开始忐忑起来。
祁钊说:“还记得一周前的今天吗?”
岑康宁:“啊?”
他其实是不太记日子的那种性格,尤其是结婚以后,日子过得更加浑浑噩噩。
不过祁钊这么一提。
他忽然想到,哦,上周的今天他在做什么来着?
今天是周五,上周也是周五。
周六不上班,所以周五的晚上他……
很后知后觉的,一些画面开始浮现,岑康宁意识到什么,身体温度猛然开始上升。
“你是说那天。”
他明白了。
难怪说是重要的事情。
岑康宁脸色略有窘迫,不自在地偏过头去看窗户外面。
夜色已经很深了。
窗外一片漆黑,干净的玻璃上映出一张很年轻的,正在慢慢发烫的脸。
祁钊说:“对,我想要告诉你的是,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故意陷害。”
“……”
祁钊其实不大想提起上周五发生的一切。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穿越回去,将那天晚上的一切全部扼杀在源头。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这世界上也并没有时间机器,否则祁钊一早就会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因何获得诺贝尔奖,不至于现在还困惑为什么自己仍未能拿到。
祁钊说:“具体的经过很复杂,你只需要知道,是有一个人在故意陷害我。然后我举报了那个人,他今晚来找我,威胁我可能会报复回去。”
岑康宁反应了一会儿,揣摩着这番话的含义:“院长?”
“是他。”
祁钊道。
岑康宁心下了然,心说,果然是这个老登!
他就说好端端的,怎么祁钊出门聚个餐,回来就成了那样。而且像P大这种院校,人员的认命和离职一般都非常谨慎,不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不可能会让一个院长这么快速的走人。
这也就算了。
毕竟某院长恶有恶报,走人是他应得的。
可他竟然还敢回来威胁祁钊?
怎么敢的呀。
岑康宁颇有些替祁钊打抱不平,一时也忘记了尴尬,板着脸撸起袖子,说:“你想让我保护你是吧,没问题,这事儿就交给我。”
祁钊:“?”
“怎么,不是吗?”
岑康宁看到祁钊惊讶的眼神,感到莫名其妙。
祁钊:“当然不是。”
祁钊把闵正祥用岑康宁来威胁自己的话大概转述了一遍,程度控制在不会让岑康宁感到非常惶恐不安,但却足够让他产生警惕的地步。
岑康宁听完就沉默了:“不是,他有病吧?”
用他来威胁祁钊有个鸟用?
且不提两人只是协议关系。
就算两人是真夫妻,这种威胁也很有病。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他难不成还找人打我?”岑康宁嚷嚷:“或者绑架?好歹是一个大学教授呢,要点脸吧。”
祁钊却道:“总之要警惕。”
岑康宁想了想:“你说的也对,而且万一他不打我不绑架我,但给我下药呢?就像那天对你一样。”
祁钊:“……”
岑康宁:“如果我真的被下药了……”
岑康宁顿了顿。
忽然,他看向祁钊,桃花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很认真地语气:
“祁教授也会帮我吧?”
作者有话说:
某种意义上老登有句话没说错,是男人就好色[黄心][黄心]
第37章
祁钊回去继续帮学生做实验了。
岑康宁留在办公室等他下班一起回去。
办公室里很安静,于是岑康宁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方才祁钊说那句话时的表情。
那是很淡定,看上去非常冷静的一个表情。
好像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一般。
然而祁钊没有说:“会。”而是说:“行。”
岑康宁揣摩着这两个字的区别,温度再度上涌,皮肤逐渐变得绯红,从耳根子,一直红到了眼底。
他开始嘀嘀咕咕,碎碎念:“什么叫行?”
“说行好像是我们已经约好了一样,明明我只是问会不会,没问行不行。”
“不行当然也可以。”
转而又忽然想到一件事。
是关于上回被自己拒绝的新合同。
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周了,岑康宁拒绝过以后就没多想,可今天忽然这么一个“行”字却让岑康宁猛然想到:
会不会,其实祁钊一直还没放弃?
岑康宁想到这个可能,呼吸一下子停滞般。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很快速地跳动,带来一阵接一阵的心悸。
那是冲动。
也是某种讯息。
—
十点二十分。
祁钊总算按时下班。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结果竟然还能跟平时一样准时下班,祁钊把它归功于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等待自己的岑康宁。
虽然,等祁钊回办公室的时候。
他已经东倒西歪,躺倒在沙发上。
“怎么不去床上睡?”
祁钊刚一回来,岑康宁就醒了,打着哈欠从沙发上爬起来,整张脸上都写着困倦。
岑康宁揉揉眼睛,说:“我就想简单眯一会儿,躺床上万一睡着了怎么办?”
“睡着了就睡。”
祁钊道。
又补充说明:“我这里有被子,也有枕头。”
岑康宁摇头拒绝:“不要,我想回去。”
且不说学校里的床睡着肯定不舒服,岑康宁一想到明天一大早自己要从祁钊办公室里衣冠不整的走出去就觉得尴尬。
虽然两人算合法夫妻。
可那帮子学生的八卦精神他最清楚不过。
要是真被学生尤其是李明玉遇见,以后他真没脸在P大出现。
祁钊对此倒是一无所知,只当岑康宁是觉得睡这里不舒服。倒也的确没有家里那么舒服,而且,很奇怪地,祁钊开始习惯跟岑康宁躺在一个房间里睡觉的感觉,就算不睡在同一张床上。
祁钊道:“走吧,回家。”
岑康宁点点头:“嗯。”
这时他注意到祁钊手中的袋子,白色的手提袋上印着苹果经典的logo,里头明显装了不止一个盒子。
他没多想,以为祁钊是自己想换手机了。
结果上车后祁钊就把袋子递给他。
“啊?”
“我写了一个小程序。”
祁钊一边踩下电门,一边道:“在手表上,如果你遇到危险,按一下,就会立刻将即时坐标发送给我,我可以立刻赶到。如果我没办法及时赶到,按三下,它也会自动报警。”
岑康宁打开袋子一看,果然在袋子里发现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手表。
而众所周知。
苹果手表必须链接苹果手机。
所以另一个盒子就是最新款的手机。
至于耳机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可能只是顺手一买。
岑康宁眨了下眼,不知为何,心里的感觉有些奇妙。分明只是因为安全的缘故才有了这部手机,不是因为哄他,更不算礼物。
可不知不觉。
他忽然意识到,好像不知道从哪一个时刻起开始,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画上祁钊的记号。
衬衫,祁钊买的。
新电脑,祁钊买的。
空气炸锅制冰机,还有眼前的手表手机耳机,同样是祁钊买的。
岑康宁想,如果跟一个半月以前的自己见面,他一定会非常惊讶。
眼前这个死装哥是谁?
竟然如此冤大头,买苹果全系列。
想到这个画面,岑康宁不由得有些想笑。祁钊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又忽然地响起。
“打开看看。”
“行啊。”
岑康宁笑着说。
他把盒子从袋子里掏出来,撕开封条,一款全新的智能手表和手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手表耳机暂且不提,只说新手机。
岑康宁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见到手机屏幕完好无损的样子,看到新手机的瞬间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唉,这个摄像头,好像是Pro吧?”
“对。”
祁钊一边开车一边解释:“没有买max版,因为你的手小。”
岑康宁:“……”
他下意识想反驳,心说,我手里哪里小了!别看我的个子比你低,我的手大着呢!
然而很忽然地。
他想起某段刻意被自己抛至脑后的记忆。
“用手帮你行不行?”
“岑康宁,你的手有点小。”
“……”
岑康宁的脸快红透了,他拿着新手机,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幸好车里的环境很昏暗,他的羞涩和不好意思全都藏进更深的夜色里,下车前勉强褪去。
—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
岑康宁的手的确不大。
Pro的大小就刚刚好适合他,如果再大一点,岑康宁疑心自己拿手机的时候会抓不全。
现在这个大小就刚刚好,和旧手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大小,拿在手里很舒服。
但区别是。
屏幕是完好无损的,不再有裂缝。
摄像头是高清的,无论是拍P大的小猫还是食堂的饭菜全都清晰无比。
此外,岑康宁终于不再需要有内存焦虑。
王者荣耀和刺激战场这两个巨无霸APP竟然能出现在一个手机里,就非常神奇。
新手机1T的内存带给岑康宁很大的安全感。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下各种APP,毫不客气地拍摄,保存各式各样的图片,然后完全不担心手机会出现内存不够的提示。
甚至疑心这款手机就算用上十年也不会有这样的提示出现。
于是开始喜欢上拍照。
拍P大校园里会随时出现的可爱小猫,拍食堂里上新的菜品,拍公寓楼下繁华漂亮的夜景。
很偶尔的时候,也会拍一拍祁教授的健身器械。
喜欢拍照的人也大多喜欢分享,岑康宁其实也不例外。但他实在不知道这样毫无意义的照片该给谁分享。
于是七月的最后一天,很罕见地,岑康宁发了一条朋友圈:
再见,七月。
朋友圈里有他的一整个七月。
阳光,食堂,小猫。
游戏。
还有莫名其妙出现,显得跟其他八张图格格不入的健身器械。
不出所料,这条朋友圈发出去以后很快得到了很多人的点赞回复。
316的舍友们看到以后纷纷羡慕惨了。
老大评论说:“靠宁宁,我在非洲闹麻了,结果你在这儿岁月静好?”
曹帅点赞道:“看着好香啊图三,改明我去P大带我去吃呗?”
岑康宁一一回复大家的点赞和调侃。
并允诺了好几个哥们,带他们进P大食堂参观赏味。
曹帅还私聊他,问他现在怎么开始健身了?
岑康宁没好意思说健身器材是祁钊的,就说自己没事儿闲得慌瞎练。
曹帅给他又发了好几个点赞的表情。
岑康宁也发给他好几个加油的表情包互相打气。
两人正聊天的时候,忽然有电话打了过来,岑康宁看到来电显示的姓名,略微有些怔忪。
晓玲姐。
怎么会是她?
黄晓玲是黄家的大女儿,比所有的孩子都大。
她很早的嫁了出去,生了一对儿龙凤胎。是以黄晓玲的生活很忙碌,几乎不会出现在岑康宁的眼前。
忽然猝不及防地收到黄晓玲电话。
岑康宁一开始有些意外。
但很快电话接通,一切变得不那么意外。
“小宁,你换手机啦?”
黄晓玲说。
岑康宁愣了下,不明白黄晓玲是怎么知道的,他并没有把新手机跟手表发在朋友圈里。
黄晓玲又笑着说:“别不承认啊,我都看见你朋友圈live图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岑康宁恍然大悟。
他想了想,回答道:“嗯,是的,因为旧手机用了四年,上周彻底坏掉不能用了。”
黄晓玲道:“唉,不能用了?我还想说你换新手机,旧手机能不能给我用用呢。”
岑康宁推辞说:“不好意思啊晓玲姐,你也知道我那个手机的,本来屏幕就碎了,现在主板烧了,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唉,这样……”
黄晓玲的声音里不无遗憾,她叹了口气,但也没纠结太久,说:“那就算了吧,毕竟也好几年了。”
“嗯。”
岑康宁道:“晓玲姐还有其他事吗?”
黄晓玲:“有的呢。”
岑康宁:“什么?”
“下个月月初妈生日,你还记得吧?”黄晓玲说。
“记得,八月五号。”
岑康宁下意识道。
那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每年的八月五号,娟姨的生日。这一天从早上开始起,一家子就开始忙碌。
而他往往会开始忙碌的更早。
有时需要一整个月。
黄晓玲道:“你现在也工作了,要记得孝顺妈妈。”
岑康宁垂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黄晓玲又说:“妈最近很喜欢黄金,要不你到时候送她一个金镯子吧?我看好了款式,发你。”
岑康宁微微蹙起了眉心,说:“不用。”
黄晓玲惊讶地道:“什么不用。”
岑康宁说:“不用你发我,我自己会看。”
黄晓玲还想说什么,但电话那头龙凤胎开始闹了,两个孩子一起哭闹的动静实在太大。
黄晓玲被闹得不行,岑康宁则借机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儿的功夫,终于打开购物软件,搜索黄金手镯。
最近金价很贵,一个手镯基本上要大几千,如果克重更大一些,更是要上万。
岑康宁的卡里其实并不是没有那么多钱。
他有工资。
还有祁钊每个月打给自己的精神损失费。
此外不需要自己更换手机,也省下一笔预算。
但岑康宁还想提前还助学贷款。
而且私心不想花自己几乎一个月的工资给娟姨买礼物。
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不太像话。
但岑康宁想,他彩礼的那笔钱,足足二十万,娟姨可是一分都没想过给他,提都没提。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
岑康宁向李明玉征求建议。
“玉姐,送女性长辈生日礼物的话,买什么比较好呢?”
李明玉问:“妈妈,婆婆?”
岑康宁说:“都不是,阿姨,但关系比较亲近。”
李明玉了然道:“那好办啊!阿姨多大?不过不管多大送护肤品,还有镯子那些肯定都行。”
“如果我预算有限呢?”
“预算多少?”
岑康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地说:“三千。”
“三千不少了。”
李明玉道:“不过买镯子金项链那些是有些欠,但如果不买饰品,或者饰品买珍珠的,买点儿护肤品啊,营养品啊可以买好多呢。”
岑康宁想了想:“行,那我就多买几样。”
李明玉说:“要我推荐吗?”
岑康宁说好,李明玉就飞快地在微信上推了好几个自己曾经买过的牌子发过去。
有大牌的护肤品礼盒。
也有漂亮的珍珠耳钉,还有一些营养品,保健品。
岑康宁在链接里挑挑拣拣,一共挑了三样,花了快三千七百多块钱。
他打算再定一个大蛋糕,应该就足够完全应付这一次的宴席。
礼物后来陆陆续续发货了。
到货以后被公寓管家全部送到门口的快递柜里。
岑康宁本来是打算等全部都到了再一次性拿进去,结果祁钊应该是也买了东西,就帮他把快递也拿了进来。
“你要送礼?”
祁钊很罕见地有时间跟他闲聊。
岑康宁说:“是,娟姨马上过生日。”
祁钊哦了一声,对于岑康宁的家庭状况,他知道的不多,但也不是全然不知道。
“需要我帮忙吗?”
祁钊道。
岑康宁赶忙摇头:“不不不,你千万别掺和进来。”
说实话。
岑康宁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会跟黄家牵扯不清。
但祁钊不一样,祁钊本来是可以一辈子都不跟黄家打任何交道的。
所以出于私心也好,出乎保护也罢。
岑康宁想要尽可能的自己面对黄家。
“我去就好,你不用管。”
岑康宁说。
祁钊却低头看着他买回来的礼物,半晌不打算离开:“不是打算去的意思。”
“那是?”
祁钊把岑康宁带到健身房后面的一个小房间,这里应该是类似于仓库的地方,除了柜子还是柜子。
而当着岑康宁的面,祁钊打开了一个柜子。
“这是……”
岑康宁承认,自己狠狠吃了一惊。
万万没想到祁钊的家里还有这些东西,茅台酒,中华烟,还有各种一看就很昂贵的山珍海味礼盒,茶叶。
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慢慢形成了一个圆。
“祁教授,你收礼?!”
“没有。”
祁钊冷冷地道。
“那你送礼?”
祁钊:“准确的说,是我母亲想送礼。”
刚回国的时候,刘海俐认为祁钊必须要跟学校的领导们打好关系,于是很擅自的刷了祁钊的卡,买了这些礼品。
当然,被祁钊知道以后,这些礼品全部都没送出去。
但没送出去也无法退掉,于是就这么堆积在房间里,逐渐成为祁钊的负担。
在看到岑康宁购买礼品的时候。
祁钊认为,是时候让这些负担减轻一些了。
“随便拿吧,以后有类似的需求,都可以拿。至于你刚刚签收的这些,应该还来得及退掉。”
祁钊摆出一副恨不得要让岑康宁现在就全部拿走的模样,很头疼的模样。
在祁教授身上这样的情绪真得很难得一见。
如果是放在平时,岑康宁估计早就一口答应,并很快就会因为自己可以替祁教授排忧解难而感到高兴。
然而今天,岑康宁却在原地震惊数秒后果断选择拒绝。
“不要。”
“为什么?”
“不要就是不要,没有为什么。”
“岑康宁,你可以不必有任何价格上的顾虑,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只会成为占地方的垃圾。”祁钊强调。
岑康宁:“……你管这些东西叫垃圾?”
就不说其他岑康宁不认识的东西了,只说那些茅台酒,绝对是硬通货,总之绝非垃圾。
可祁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嗯。”
岑康宁:“我不!”
他很倔强地抗拒着,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每回回家连个肉都不炒,只有青菜大米,我才不要给他们送鲍鱼。”
祁钊听完以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走上前,忽然把柜子里的一个干鲍鱼礼盒拆开了。
“?干嘛?”
祁钊:“不送他们,送你。”
作者有话说:
很爱吃鱼的一款小猫[亲亲][亲亲]
第38章
第二天晚上岑康宁看着自己泡面碗里个头超大,快顶的上一个成年人拳头那么大的鲍鱼心想:
要是这只鲍鱼知道自己最后的命运是出现在泡面里。
它估计都不想出生了。
也太埋汰了,怎么能配泡面呢?
还是那种三块钱一袋,最普通不过的康师傅麻辣牛肉面。
但岑康宁也很无奈。
他是真不会吃鲍鱼。
昨天晚上祁钊拆了一盒后岑康宁立刻就后悔了,他赶紧上前阻止祁教授,想说自己并不是想吃这玩意的意思。
但祁钊的手速显然比岑康宁阻止的速度要快。
岑康宁上前阻止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留情,拆开了一箱干鲍礼盒,并大有继续拆第二盒的意思。
岑康宁:“……”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祁钊倒挺有兴致,看上去还心情挺好的,研究了一番盒子上的干鲍鱼成分表。
当发现成分表里只有鲍鱼的时候,问:
“还能吃吗?”
“能,复水后就能。”
岑康宁下意识说。
其实岑康宁的想法很简单,因为感觉祁钊很想要将这些鲍鱼全部扔掉,于是告诉他,不要扔,这玩意是好东西。
可没想到祁钊立马顺水推舟:“你果然会做。”
岑康宁:“……”
嗯,会做的下场就是把鲍鱼复水了整整一天后,直接扔进泡面里。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岑康宁一边这么吐槽自己一边吃得很香。
说来他的确是第一次吃鲍鱼,尤其是这种足足有一个成年人巴掌那么大的干鲍,是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人生中的食物。
于是很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咬。
鲜香的口感逐渐在口腔里蔓延开,带着微微的咸甜,随之而来的则是唇角的弧度越来越难以抑制。
他很好心情地拿出手机。
将咬到一半的鲍鱼拍下来,发给某人。
结果过了会儿,祁钊给他回复:“咸鱼吃咸鱼。”
岑康宁:“……靠!”
姓祁的什么时候会玩冷幽默了?
但别说,还挺贴切。
岑康宁这样想着,又狠狠咬了一口浸泡在泡面汤汁里很入味的鲍鱼,漂亮的眉眼旋即眯成一道缝隙。
—
八月五号正好是个周六。
不需要请假。
一大早,岑康宁就开始清点自己要带过去的礼品,以及确认蛋糕会在中午准时抵达。
而同样的,一大早。
黄家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大群里极度热闹。
以黄晓玲为首,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在群里祝李宝娟生日快乐。
黄军看起来很高兴,很罕见地发了一个大红包。
岑康宁没忍住点了一下,领到五块钱。
九点的时候黄晓玲就开始给岑康宁打电话,问岑康宁打算怎么过去。
因为今年是李宝娟五十岁生日的缘故。
破天荒的,黄军在一家餐馆里包了个包厢给她过生日。
黄家上下,黄晓玲家,还有琴姨都会去。
黄晓玲问岑康宁怎么去,其实就是想问岑康宁能不能过去接她,带着她跟她家孩子一起过去。
但黄晓玲自己家里其实是有车的。
她丈夫的工作就是跑滴滴。
岑康宁以前从Q大过去她家还算勉强顺路,如今搬来市中心就不太顺路了。
况且岑康宁这回去拿的行李也多。
想了想就告诉黄晓玲,说不方便。
没想到黄晓玲在电话里哎呀了一声,很惊讶:“你老公不过来啊?”
岑康宁也有点惊讶,不懂为什么她会觉得祁钊也要过来,说:“不过来。”
黄晓玲立马有些不高兴,语气严肃起来:“小宁,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新女婿都结婚领证了,没婚礼也就算了,结果还一次都不往回领,太不像话了。”
岑康宁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心。
“娟姨生日,跟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他是我们家的女婿。”
“那姐夫去不去?”
“去。”
黄晓玲说:“你姐夫早上上完班,中午吃饭的时候肯定过去。”
岑康宁想了想:“既然他去,我老公就不去了。反正都是女婿。”
“你这孩子……”
“我在外头,信号不好我挂断啦,晓玲姐待会儿见。”岑康宁打马虎眼儿挂断了电话。
黄晓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
岑康宁带上耳机,用躁动的摇滚乐将她隔绝。
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岑康宁带着他的生日礼物抵达饭店门口。
这是一家老饭店了。
装修破旧,门口的停车场还是露天。
在岑康宁的记忆中,黄家至少有三次“大事儿”都在这里庆祝。
第一次是黄晓玲结婚。
第二次是黄晓媛考上大学。
第三次则是黄光远考上高中光耀门楣。
三回每一回都在同一个包厢房间,是以岑康宁轻车熟路,无需问路便径直走进饭店。
而果然,还没进门,从包厢里便传来琴姨熟悉的大嗓门。
“姐你看你儿子多孝顺啊,还知道给你送项链!”
紧接着是娟姨的声音,她的音色其实跟妹妹很像,不过语气更沉稳一点。
她欣慰地说:“小远终于长大了。”
不出意外黄光远就此话疯狂抗议:“我早就长大了!说八百年了老子今年17!”
包厢里便因此言论而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你这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
“哎呦,虚岁17了,是不是来年就能谈女朋友了?”
岑康宁就在这种热闹非凡的时刻,很不恰当地走进了包厢。他进门以后,十分明显地,包厢里氛围僵硬了片刻。
直到黄光远瞅见他手里的礼物盒,这才打破了僵局。
“宁哥来了!让我瞧瞧你这回拿了什么礼!”
说着黄光远站起身来,一溜烟儿窜到岑康宁面前。包厢里的其他人也都很在意岑康宁手里的礼物,眼神或多或少盯着岑康宁。
李宝琴得意洋洋道:“你宁哥这回肯定送了好东西,他婆家可有钱。”
黄晓媛嗑着瓜子说:“能有多有钱?有钱不办婚礼?”
李宝琴瞪了黄晓媛一眼,仿佛黄晓媛贬低岑康宁的婆家就像是在贬低自己一样。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李宝琴说:“刘太太家可是住别墅的。”
这时黄光远已经把岑康宁的礼物全部翻了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
但这小胖子只是看了一眼就顿觉无趣。
“无聊,怎么都是这些玩意儿。”
黄光远很失望。
他本来以为岑康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会给他带游戏机的。他同学的大姐嫁出去以后,回来就送他了一个Switch。
黄光远馋坏了。
时常做梦都在梦到岑康宁给他带回来Switch。
可惜岑康宁的确是回来了,但回来以后带来的东西他一个都看不上眼。
“兰蔻,阿胶,珍珠耳钉……”这都什么东西呀!黄光远越看越生气。
他气呼呼地看向岑康宁:“宁哥你不会连蛋糕都没定吧?”
岑康宁说:“定了,待会儿送到。”
黄光远的脸色这才有些好看,勉强说:“行吧,要是动物奶油的巧克力蛋糕,我就原谅你。”
这时黄晓媛却忽然有了反应,凑过来很好奇地看着那三样礼品:“兰蔻,岑康宁你买的兰蔻什么东西?”
结果凑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兰蔻的护肤礼盒套装。
里头有精华水面霜乳液等一系列的东西,可全都是抗衰老的产品。
黄晓媛顿时失望了:“这玩意有什么用,妈用不上的。”
李宝琴又开始数落黄晓媛:“你妈怎么用不上,她辛辛苦苦为你们付出这么多年,把你们一个个拉扯大,现在也是时候享福了。我看小宁送的这个化妆品就挺好的,让你妈也漂亮漂亮。”
“这个年纪了还漂亮什么?”
黄晓媛嘀咕着。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到底是不敢嘀咕的太明显,只好将目光又转移到另一个礼盒上。
这回她的眼神忽然就亮了起来。
因为那个礼盒是一对儿珍珠耳钉。
珍珠品质一看就不算差,白日的光线下也显得十分莹润漂亮。黄晓媛的眼神里开始出现不加掩饰的渴望。
她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父亲黄军的眼神里明显带着责怪,认为她不该这么不懂事,当着岑康宁的面就要把岑康宁带来的礼物拆开。
李宝娟的表情却很淡定,她一眼看出了女儿的想法,说:“拆吧,给你。我有小远送我的项链。”
黄光远送给李宝娟的项链此刻正带在李宝娟的脖子上。
银色的金属链条上挂了一颗大红色的宝石,乍一看上去十分漂亮贵气。
要是岑康宁没在包厢门口看到它的包装袋就好了。
这样的话岑康宁至少会觉得它值一百块钱。
但无所谓,就算是十块和十万块的区别,想必娟姨还是更喜欢十块。
毕竟是亲儿子送的。
自然比岑康宁这个拖油瓶送的看上去和蔼可亲。
—
“娟姨,生日快乐。”
岑康宁笑着道。
虽然他带来的礼物此刻已经被拆成面目全非的模样,可岑康宁还是按照原定计划,送出了自己的生日祝福。
黄军也跟着笑:“客气什么小宁,都是自家人,快坐下。”
五十岁生日。
李宝娟的表情总算也松快几分,少了些平日里的苦大仇深,慈眉善目对岑康宁说:“坐吧。”
李宝琴连忙招呼岑康宁:“来来,小宁坐琴姨这里。”
岑康宁也没拒绝。
他在黄家一向是这样,不怎么拒绝。
而且他巴不得和其他人坐远点,这样一来,就可以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制到最低,平安无事的度过今天。
然而岑康宁的想法一向美妙。
现实则往往背道而驰。
短暂的宁静因为黄晓玲一家的到来再度被打破。
黄晓玲带着自己的一对儿龙凤胎儿女,大包小包地进了包厢。
一进来,两个小孩儿就异口同声对着李宝娟说:
“外婆,生日快乐!”
刚满三岁的小孩儿正是讨喜可爱的年纪。
李宝娟再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是外人,也没办法对一对儿水灵灵的外孙外孙女露出什么不好的脸色,便喜气洋洋的笑起来,露出眼角的鱼尾纹:“唉,谢谢佳佳壮壮。”
佳佳壮壮欢呼一声,立刻开始在整个包厢里撒欢。
这时黄晓玲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把身上的大包小包全部放下,抱怨道:“路上堵车,累死了。”
李宝娟问她:“怎么过来的?”
黄晓玲不高兴地说:“公交过来的,还能怎么过来。”
“小许呢?”
黄军问。
黄晓玲说:“我老公早上还要拉活呢,现在生意不太好,他半天都停不了。不过我跟他说好了,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肯定过来。”
李宝娟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那就等小许来了一起动筷。”
“不急,这不是菜都没上?”
“都十一点半,差不多该上凉菜了。”
李宝琴撺掇道:“给小许打电话,催一催。”
黄晓玲看了眼时间,说:“也行。”
正在这时从包厢门口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许邦国的嗓门大老远就传了进来。
“爸,妈,我来了!”
话音落下俩龙凤胎高兴极了,一边叫着“爸爸”“爸爸”一边朝门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过许邦国的手上还带着礼物。
所以没办法把俩小孩儿抱起来。
俩小孩儿很不满意,黄军却很高兴。
“你来就来,拿礼干什么?!”
许邦国把手里的水果和礼盒放下,语气很豪迈地说:“我妈今天五十岁生日,怎么不得让她高兴高兴。”
包厢里便顿时响起一阵夸赞。
李宝娟夸许邦国有心。
黄军夸许邦国会来事儿。
李宝琴也夸许邦国:“瞧瞧,拿的这葡萄多新鲜。”
黄晓玲眉眼间很得意地说:“专门叮嘱他买好的,我妈过生日,可不能吃那种劣质水果。”
黄光远听到这话,自然已经不请自来,对着葡萄就开始下手。
可他的魔爪才刚碰到葡萄上,忽然,他惊呼:“唉,姐夫跟宁哥买了一样的东西!”
“什么什么?姐夫也买珍珠了?”
黄晓媛问。
黄光远摇摇脑袋,说:“不是,是那个阿胶。”
众人的目光便不由得落在许邦国带来的阿胶礼盒上。
跟岑康宁的礼盒对比,不难看出,许邦国的礼盒看起来更大,几乎要是岑康宁的二倍大。
此外,岑康宁带来的礼盒包装相对比较低调简约。
而许邦国的则非常“华丽”。
由此许邦国得出结论:“小宁你是不是被骗了,买到假冒伪劣产品了,我这一盒可花了二百多块钱。”
岑康宁:“……”
他花了七百。
不过没关系,许邦国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岑康宁没有反驳,只是淡淡一笑,说:“可能吧。”
许邦国却忽然来了劲儿,准备开始好好教育一番岑康宁:“小宁你年纪还小,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以后买东西记得要去大超市买,知道吗?现在大超市里有假一赔十的保证的,假如你今天是在大超市买,我们现在就可以让他赔钱去。”
岑康宁:“嗯嗯,邦国哥说的对。”
他懒得解释。
也不愿意解释。
反正顺着许邦国就完事儿了,省得他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但没想到,就算岑康宁不解释,房间里的黄家众人也纷纷七嘴八舌,说起了岑康宁可能被骗的这个话题。
黄晓媛脸色难看说:“我靠,那不会我这个珍珠也是假的吧?”
李宝琴道:“不会吧,看着很漂亮啊。”
“琴姨你不懂,现在假货才做的更漂亮。”黄晓媛说着就开始有些嫌弃耳朵上的珍珠耳钉,可一边嫌弃一边又舍不得摘下来,于是把火撒在岑康宁身上。
“岑康宁你也真是的,买东西的时候不会多看着点儿吗?”
黄晓玲幸灾乐祸道:“没事儿晓媛,假的也能带,假的更大呢。”
黄晓媛自然还有些不太乐意,撇着嘴一个劲儿地看向岑康宁所在的方向,嘟哝着抱怨:
“真是的,妈生日送个假珍珠,你就算了,你老公也这么不懂事儿吗?”
话音未落,咔嚓——
不知是谁的玻璃杯忽然碎了一地。
包厢陡然变安静的同时,岑康宁的声音响起:“他是什么人,用不着你来评价。”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宁宁钊钊祝大家新年好,新的一年要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哦
(今年年三十,加更一章,会一起发出来,大家直接向后翻就行)
第39章
岑康宁不该开口的。
他知道。
在这个家里的时候,他永远应该成为一个哑巴。
因为他是罪人,是忽然之间改变了黄家所有人生活的元凶。
因为他的缘故,黄光远不能够拥有一整个房间;因为他的缘故,每个月娟姨要去超市多买好几斤米。
因为他的缘故就连家里的洗衣液消耗都大了一些。
所以岑康宁应该乖乖成为不说话的哑巴。
对黄家人所有的指责全部都逆来顺受,一切不幸福不开心的原因,都可以来责怪他。
可是,这又跟祁钊有什么关系呢?
岑康宁不想听到有人指责祁钊。
首先,自然是因为祁钊没有对不起在座的任何人;
其次,因为祁钊是岑康宁活到这么大,对岑康宁最好的一个人。
祁钊给岑康宁买了新衬衫。
给岑康宁换了新手机。
还给岑康宁买了新电脑,制冰机,空气炸锅,等等的一切。
岑康宁知道,这些东西对于祁钊本人来说,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给予。
可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却构成了岑康宁如今所拥有的所有。
黄晓媛凭什么来指责他?她又对他了解多少?
所以,岑康宁不后悔开了口。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看着桌上因为自己第一次反抗而感到讶异的所有人,一字一顿地说:
“他跟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请不要随便评价他。”
说罢转身,暂时离开了这个包厢。
身后响起各种声音,指责的,气愤的。
岑康宁却已经全然无暇顾及。
他自顾自地走出包厢,走到走廊的尽头处,推开门,感受着室外灼热的空气。
正午的太阳强烈地灼烧着他。
岑康宁感到自己正在成为一根蜡烛,要被烧化了。
然而被燃烧殆尽的前夕,很忽然地,岑康宁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前在公寓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是周六的早上。
所以祁钊也在家。
祁教授一如既往地吃着他的健康早餐,顺带对岑康宁的早餐进行日常点评。
“蛋白质跟脂肪都超标。”
岑康宁很轻的哼了一声,一边啃着自己的隔夜大鸡腿一边说:“你懂什么,这叫高蛋白饮食。”
祁钊不懂,只是顺势推销自己的茶叶。
“也许你会希望喝一杯碧螺春解腻。”
祁钊道。
岑康宁一听,立刻心头警铃大作:“不要,我不喝茶,你不许去仓库里拆茶叶。”
祁钊:“……唉。”
很微不可闻地。
祁教授叹了口气。
岑康宁觉得好笑,看来小仓库里的那些东西真成了祁钊的心腹大患。无所不能的祁教授,在这时候也吃了瘪。
不过岑康宁很好奇:“钊哥,你不能把茶叶带去你的办公室吗?谁去办公室找你的时候,就给他们倒一杯茶,不是很容易就消耗掉了?”
然而祁钊在短暂思索后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不行。”
祁钊认真道:“我不能让人在我的办公室停留超过两分钟。”
岑康宁不由得讶异:“啊,两分钟够做什么呀?”
祁钊:“够做很多事情,指出他们的论文错误,制定下一步的实验顺序,以及拒绝他们的闲聊邀请。”
岑康宁:“……”
还真是,够做好多事情。
但他还是有点好奇:“钊哥你不爱闲聊吗?”
祁钊:“嗯。”
岑康宁:“那你现在跟我闲聊是什么感觉?”
祁钊看了眼手表:“两分钟到了。”
岑康宁:“?”
岑康宁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祁钊已经把自己面前的早餐全部解决干净,并且解开了自己的手表扣。
通常这个举动意味着。
祁钊要换上运动手环,开始健身了。
自然,跟岑康宁的闲聊就到此为止,两分钟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岑康宁登时有些郁闷,戳着盘子里吃到一半的鸡腿,说:“不能再多聊一分钟吗?”
祁钊:“可以。”
岑康宁还没来得及高兴,祁钊说:“作为交换,你要再吃一次鲍鱼。”
岑康宁:“……”
后来岑康宁让祁钊滚蛋了。
宁肯跟祁钊一整天都不说话,也不打算去拆他可能要上万块钱一盒的茶叶,或者是吃上千块钱的干鲍鱼。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只是很小的事情,日常生活中最普通不过的无聊小插曲。
甚至细究起来的话。
好像双方也在隐隐做着对抗,某种较量。
但为什么不会觉得心情不好呢?
甚至此时此刻回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好轻松,好想笑。唇颊两侧的肌肉似乎变得不再受控制一般,微微的扬起。
被烧尽的蜡烛也仿佛有了第二次生命一般。
甚至岑康宁想。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好像真的宁可跟祁教授在早餐桌上吵一辈子这样的架,也不愿意回到包厢里,跟黄家人吃只需要两小时的宴席。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无法两全其美。
岑康宁既然已经额外的品尝到了巴掌那么大,很鲜口感很醇厚的鲍鱼。
那么作为代价。
命运让他接着去打扫宴席上的边角料蔬菜,也不是全无道理。
—
包厢内。
黄家人的话题只是停滞了一瞬间,瞬间后,又重新燃起。
对于岑康宁忽如其来的反抗,反应最大的自然是被正面直怼的黄晓媛。
“岑康宁疯了吧?”
黄晓媛感到不可思议:“他才嫁出去多久,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黄晓玲听到这句话觉得不太高兴,因为认为黄晓媛可能是在对自己含沙射影。
不过,比起黄晓媛,黄晓玲显然对岑康宁有更大的怨气。
“我看他多半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黄晓玲提起早上的事情,愤愤道:“我让他过来接我们,他现在理都不理。”
许邦德一听这话很是心疼:“那你们怎么过来的?”
黄晓玲说:“公交车啊,还能怎么过来?”
许邦德顿时义愤填膺:“太不像话了,待会儿等小宁回来,我得好好说说他。怎么能让你们母子三人挤公交车过来,孩子还这么小,万一摔了怎么办!”
黄晓玲深以为然,说:“是该说说他了,不能嫁出去了就忘本。当年要不是我们家人好,谁愿意养他,一个父母全死了的小拖油瓶。”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一家之主黄军总是很沉默。
如果细究的话,还会发现那种沉默里似乎还隐藏着一些类似于愧疚、懦弱的难言情绪。
但因为他总是沉默,总是垂着脑袋,所以不会被人发现任何异样。
而这种时候,一般也是李宝娟出来打圆场,告诉孩子们:“行了,都少说两句。”
黄晓媛不怎么乐意,噘着嘴巴说:“说说他怎么了,就说是不是我们家把他养大的吧?”
李宝娟眉心紧皱。
正要说什么,李宝琴替岑康宁说了句公道话。
“行了,都别说了,好歹小宁这回嫁人,也带回来了点儿彩礼。”
许邦国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彩礼怎么了,我当年也给了。”
李宝琴说:“你那点儿怎么能跟小宁的女婿比?小宁女婿可是……”
“行了宝琴。”
李宝娟严厉地看了一眼妹妹,说:“孩子都在,别说这件事儿。”
李宝琴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许邦国于是说的更为起兴,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小宁的女婿多半也没啥钱,穷装样子,看看他让小宁带过来的礼品就知道了。”
黄晓玲附和:“就是,而且面都不肯露,是有多拿不出手?”
黄光远一听这话放下手中的葡萄,抬起脑袋问:“宁哥嫁了个丑八怪吗?”
“多半是。”
黄晓媛很轻蔑地说。
黄光远于是很震惊地睁大了瞳孔,嚷嚷:“不是吧!那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宁哥好惨啊!”
黄晓媛:“你说谁是鲜花?”
黄光远说:“宁哥啊,你看不出来吗?上回宁哥给我开了一回家长会,我们全班都沸腾了,男孩儿女孩儿全围过来问我宁哥是谁,谈不谈恋爱。”
说这话的时候黄光远表情里不无炫耀与得意。
毕竟对他来说,自己在班级里成为风云人物的次数着实不多。
唯一的一次,就是因为岑康宁。
甚至就连他那位平素凶地跟邪神一样的班主任,也十分罕见地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和蔼可亲的问他:“你哥多大?结没结婚?”
黄光远至今想起这件事来还是一阵暗爽。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宁哥嫁给我班主任呢。”黄光远抱怨说:“嫁给我班主任我就不用写暑假作业了。”
李宝娟瞪了他一眼:“他嫁给谁你都得给我好好写作业。”
黄光远:“切——没劲!”
黄晓媛不太开心,因为在黄光远夸奖岑康宁长相的时候,一家人竟然没一个人开口反驳。
的确,岑康宁长的是有几分姿色。
但也没这么夸张吧?
黄晓媛总觉得自己也不差,只是缺少收拾和打扮,如果给她多一些生活费,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总是灰头土脸。
但没人给她增加生活费。
正如也没人夸赞她。
不过又想到岑康宁这么好看也只是嫁了一个丑八怪。
她心里又多少觉得平衡。
好看又怎么样?
美貌得不到变现,那不就跟没有一样。
而且岑康宁的老公不仅丑,还穷酸。一想到这里,黄晓媛多少还有些同情岑康宁。
于是等到岑康宁再度回到座位上的时候。
包厢里的氛围十分微妙地转变了方向。
“宁哥,你吃牛肉吧,这个牛肉很香。”
黄光远道。
岑康宁觉得莫名其妙,这小胖子什么时候转性了,竟然给他让肉吃,肉里没毒吧?
“不,不用。”
岑康宁说:“我最近有点儿上火,不爱吃肉。”
结果刚推辞完,许邦国又殷勤道:“那你多吃点儿这个,我刚买的葡萄,下火。”
岑康宁:“……”
对丈夫的殷勤,黄晓玲很罕见没有生气。
虽然她仍然无法原谅岑康宁今天早上没来接她,但此刻想到岑康宁年纪轻轻嫁给一个又丑又穷的对象,不由得也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
正所谓物伤其类。
黄晓玲也就不太想跟岑康宁计较了。
“别客气啊小宁,都是一家人,随便吃。”
黄晓玲也劝岑康宁。
甚至黄晓媛也默许了这句话,帮他转了一下桌子,让葡萄往岑康宁的方向转了过去。
岑康宁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猜在他出门的十分钟里,这个包厢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否则的话不会短短十分钟的功夫。
一家人忽然态度大变。
所以,发生了什么呢?
事实上,那十分钟内。
包厢里也并不是全都是对岑康宁的指责与同情。
至少李宝琴还在试图替祁钊洗白,毕竟人是她介绍的。
如果祁钊条件太差。
李宝琴也会丢脸。
所以李宝琴不遗余力地替祁钊洗白。
一会儿说:“小宁女婿不穷的,虽然是单亲家庭,但家里面很有钱。”
但因为李宝琴的话实在没什么可信度与分量。
所以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成了——
“哦,原来还是单亲家庭。”
“那可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听说单亲婆婆更难相处。”
李宝琴不肯认输,又说:“人家是大学教授呢,工作可体面。”
黄晓媛扑哧一声笑出来:“琴姨,这你也信啊,以后你老了我一定卖你保健品。”
李宝琴的脸色难看起来,有些着急地声明:“是真的!”
黄晓媛:“行行行,真的。”
许邦国也笑得很开心,开着玩笑:“哪个大学啊?家里蹲大学?”
黄光远被姐夫逗得哈哈大笑,说:“那我也要去上。”
李宝娟听完拧了黄光远脸一下:“你给我闭嘴。”
黄光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两个龙凤胎小孩儿听到有人哭,也跟着一起哭闹。
包厢里瞬间吵闹异常。
哭闹声与哄孩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太吵太乱了,所以没人听到李宝琴委屈的辩驳,自然,更没有人会在意事情的真假究竟如何。
于是,等岑康宁再度回到包厢里的时候,所有人对他充满诡异的同情。
“岑康宁,能不能告诉我对着丑男你是怎么亲下去的。我是真的不行,我颜控。”
“啊?”
“单亲家庭的婆婆很难处吧?唉我跟你说,我们小区里也有个宝妈是这样的,那婆婆别提有多烦了。”
“??”
“宁哥,不然你考虑跟你的丑八怪老公离婚,跟我们班主任结婚怎么样?”
“……”
岑康宁人已经完全懵了,根本不知道黄家这几个人在说什么鬼话。
这时幸好,服务员进来上菜的时候问:“是你们定的蛋糕吗?”
岑康宁回过神来,连忙看向手机,才发现原来两分钟前外卖小哥就给他打过电话,手机上好多个未接。但他因为正忙于应付饭桌上的“关心”而没有感觉到。
“是我们的。”
岑康宁说。
服务员道:“行那我让人送进来吧,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儿了。”
“行。”
服务员说罢转身离开,很快,“外卖小哥”拎着蛋糕出现。
“……”
岑康宁感到血液上涌,直冲天灵盖。
“你怎么来了?”/“我去,送蛋糕的长这么帅?!”
岑康宁的声音跟黄晓媛的声音同时响起。
下一秒。
所有人看到岑康宁异样的表情,逐渐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是?”
李宝娟微微蹙眉,问。
岑康宁还陷入在震惊的情绪里,手脚发麻,喉咙发紧,站在原地一时完全说不出话来。
而其他人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此时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从未想过会出现的存在。
得体的西装外套,合身的裤子,以及被擦得锃亮,不带有一丁点儿灰尘的高级皮鞋。
这人的着装打扮实在是跟这个破旧的饭店包厢过于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只优雅的天鹅忽然掉进了鸡圈一样。
虽然这个比喻过于粗俗,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中竟然都是这样想的。
更不要提,这个人的长相竟然如此英俊。
鼻梁英挺,眉眼深邃。
身材也高大极了,站在那里好像商品橱窗里走出来的模特,腿长仿佛有两米。
所以是谁?
送蛋糕的外卖小哥?这不可能。
外卖小哥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更何况外卖小哥只要送一单外卖,鞋子就会瞬间被土沾上。
那又是谁?
难不成还是岑康宁的老公?
更不可能了。
岑康宁的老公又老又丑,出身单身家庭,且十分贫穷,连一盒正版的东阿阿胶都送不起。
不可能是岑康宁的老公。
但除了岑康宁的老公,又有谁可以让岑康宁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
鸦雀无声的包厢里。
数张相似的脸庞面面相觑。
唯独李宝琴的声音十分喜庆:
“哎呀找到了找到了,这个是小宁女婿的照片,跟本人一模一样,是个大帅哥!”
作者有话说:
琴姨的MVP结算画面[让我康康][狗头]
第40章
“快坐快坐——”
李宝琴喜气洋洋的声音充斥整个包厢,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看上去人都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一般的模样。
“哎呀你这孩子,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打个电话让小宁去接你啊。”
“还带了这么大一个蛋糕过来,真是太辛苦了。快来坐过来,坐到小宁身边儿。服务员儿,再拿一个椅子,一套餐具!”
新椅子被拿过来,强行放置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那股很淡的柠檬海盐的味道一下子飘了过来,使得岑康宁脑袋里充斥的血液逐渐下沉。
肢体开始恢复知觉。
语言能力似乎也恢复了。
他甚至可以很低声地对身旁的祁钊说:“坐我近点。”
然而,那种因为祁钊出现而产生的莫名恐惧,却始终如影随形,有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使得岑康宁不得不绷紧了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
包厢内。
经过了漫长的寂静与沉默后。
终于,话题被重新开启。
很充满探究意味的一个眼神后,黄晓玲率先开了口。
“小宁,你都不跟大家介绍一下吗?”
言语间带着一些指责,自然,还带着一些恼羞成怒。本以为岑康宁嫁了个又丑又穷的老公,那么黄晓玲勉强能够同情他。
可如今一看,这老公哪里丑了?
五官英俊,身材高大,看上去像电影明星一样。
穷不穷的暂且不说。
只看这一身考究又干净的西服,黄晓玲断定,他一定是开车来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来接她?
想到早晨公交车上自己辛苦的带着孩子和包,黄晓玲的表情略有扭曲。
岑康宁也开了口,他的语调十分平静:“琴姨已经介绍过了,我就不用再介绍。”
李宝琴很殷勤地陪着笑:“对对,大家都知道的。”
黄晓玲却不满意,很深地皱着眉心:“怎么能这样给家人介绍?他叫啥?在哪里工作,这些都不跟我们说说吗?本来你们就没办婚礼,现在还这样,让我们怎么放心。”
许邦国这时也终于在老婆的声音中找回了些许理智,附和道:“对对,介绍一下嘛。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出门在外也有个好照应。不然我先来——”
说着许邦国站起身来,伸出自己的手,笑嘻嘻地想要和祁钊握手。但还不等祁钊有任何反应,祁钊的身边,岑康宁先一步挡住了许邦国的手。
“不用了。”
“怎么不用?”
许邦国脸色不好看。
岑康宁说:“他不习惯这一套。”
“什么这一套那一套,意思是不想认识我们呗!”许邦国的脸色更臭了,嘴巴嗫嚅几下,大有在饭桌上小发雷霆的意思。
岑康宁见惯了这种场景。
正打算冷硬地怼回去,这时,祁钊道:“不,恰恰相反,我非常荣幸可以认识大家。”
许邦国:“哈?”
岑康宁:“……”
祁钊:“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如此简单地跟大家介绍自己。”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所有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没人知道这个跟周遭格格不入的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偏偏祁钊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又严肃,根本不可能让任何人产生也许此人正在说谎的错觉。
但当然,祁钊也的确没有说谎。
因为说完以后,祁钊便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A4打印纸。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他。
就连岑康宁也有些搞不懂。
但岑康宁下意识地想要维护祁钊,所以他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不用,我来……”
话没说完,祁钊却已经将手中的A4纸抄送给每个人。
于是包厢里,除了岑康宁外,所有人手中人手一张A4纸。A4纸上密密麻麻,白纸黑字打印了一整页。
“这里是我的一份简历,简单记录了我最近十年的情况。至于十年以前,碍于篇幅原因,加之那时还过于年轻,我认为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所以在此份简历中便不再赘述。”
祁钊说完包厢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然而沉默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祁钊这份简历有多么的震撼人心,单纯因为,这竟然是一份全英文的简历。
李宝娟姐妹俩都没怎么念过书。
黄军也是只有初中文化水平。
至于黄晓玲,中专毕业;黄晓媛倒是勉强念了个三本,可惜英文实在太差,一份简历里根本认不得几个单词。更遑论这些单词成群结队连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发晕。
于是乎,看懂这份简历的重任便理所当然落在黄家的“小耀祖”身上。
顶着一家人迫切希望的黄光远攥紧拳头,眯起眼睛,努力在纸上辨认了许久,终于发现一个自己认识的单词——
“Doctor!你是医生!”
话音落下众人反应不一。
黄晓玲的眼神里闪过惊讶,黄晓媛则有一闪而过的生气。
许邦国看上去像是终于放心了一样,不屑道:“医生就医生呗,还用英文写。”
岑康宁:“……不是医生。”
黄光远振振有词地反驳:“Doctor就是医生,你个文盲,还大学生呢,不信你查字典。”
岑康宁根本不需要查字典。
但没有字典无法说服黄光远,于是岑康宁打开手机自带的英文字典。
“喏,你看,有两个意思。”
黄光远呆愣住:“啊?不是医生,还有博士的意思。宁哥你老公是博士啊?”
岑康宁:“嗯。”
黄晓媛:“等等……为什么这张纸里写了两个doctor?”
岑康宁:“因为他有两个博士学位。”
黄晓媛:“……”
包厢再度寂静下来。
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
显然,两个博士学位这种人设,已经完全超乎了黄家人的理解范畴。
因为通常来说读完一个博士都已经是人群中学历天花板的级别。
两个博士,那得多厉害?
唯独两个龙凤胎小朋友天真无邪地看向祁钊的方向,说:“哥哥你好厉害呀!”
许邦国脸色窘迫,白一片红一片,顿时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
黄军搓着手掌,哂笑着看向祁钊:“两个博士啊,确实厉害。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这个洋文的简历,我们没文化,也看不懂。”
李宝琴终于得了空,插嘴道:“姐夫你真是的,我说了八百遍了,小宁女婿在大学工作!一看你们都没好好听。”
“大学?哪个大学?”
黄晓媛不甘心地追问。
岑康宁说:“简历上不是都写着么?你搜一下就知道。”
黄光远已经拿着手机将翻译搜了出来,震惊地无与伦比:“P大,宁哥你老公是P大的吗!”
“嗯是。”
岑康宁道。
黄光远的眼神已经彻底改变,看向祁钊时,已经从一开始的困惑不解,变成了崇拜、仰望。
对于黄光远来说。
P大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都市传说。
从小到大,他所遇到的大人,无论是父母也好,老师也罢,都将考上P大作为一个遥不可及的宏伟目标。
给他一种错觉,只要考上P大的话,他一切的任性要求都会得以满足。
然而,这么多年了。
黄光远身边来来回回也遇到过那么多人,从没有一个人跟P大扯得上关系。
宁哥倒是挺聪明的。
几乎是黄光远认识的人中最聪明,成绩最好的一位。
可他也没考上P大。
黄光远甚至曾经觉得,也许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一所学校,就算有也不会有人考得上。
可如今那个人忽然出现了。
而且就坐在岑康宁的身边。
“姐,哦不……哥夫,我能问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吗?”
黄光远茫然地问。
祁钊道:“如果你是问国内的高考,我没有直接参加。”
他走的是刚满16岁直接被斯坦福录取的那种路径,虽然,12岁的时候已经有大学对他伸出橄榄枝。
但因为年龄太小。
后来被监护人全票否决。
黄光远听完便更茫然了,小小的眼睛里全是困惑不解:“不高考也能上大学?”
岑康宁道:“当然可以。”
黄光远于是猛然睁大眼睛,惊喜若狂:“那我也要!”
“你不行。”
岑康宁不客气地说。
“凭什么!”黄光远就此说法提出严重抗议,他不明白,为什么祁钊就可以不高考进P大,而自己不可以。
黄光远其实是非常想去缠着祁钊问个明白的。
但祁钊到底是个陌生人,再者,祁钊的气质十分生人勿进,让黄光远莫名有些害怕。
于是他就只能纠缠着岑康宁,一直嚷嚷着让岑康宁也帮帮自己。
岑康宁不甚烦忧时。
祁钊替他开口:“先做一个智商测试吧。”
李宝娟问:“智商超过多少可以不需要高考?”
祁钊答:“普通人一百六以上差不多够用。”
黄光远说:“那我要做!”
李宝娟:“……”
李宝娟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小时候黄光远成绩不好,李宝娟曾经带他去医院,医院里给黄光远测过智商,只有九十一。
九十一离一百六不能说远。
只能说遥不可及。
“算了,我们还是参加高考吧。”李宝娟回过神来安慰儿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闹。
可黄光远一听说还有不用高考就能上大学的法子哪里肯如此善罢甘休。
当即就在饭桌上闹了起来。
他一闹,俩小孩儿也跟着闹。
俩小孩儿闹了,自然做爸妈的许邦国跟黄晓玲要哄。
一时间包厢里吵吵闹闹,聒噪非常。
而就在这一派吵闹中,黄晓媛终于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用眼尾的余光肆意打量着祁钊。
黄晓媛承认,自己始终就看不太惯岑康宁。
也许是三个孩子里就她跟岑康宁的年龄最接近。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默默地跟岑康宁对比。
长相,学习,人缘……没有一个方向黄晓媛没在暗中比较,当然,等长大以后,对比的方向更多了一个,异性缘。
黄晓媛从没觉得自己差在哪里。
直到她高一的时候,岑康宁高二。
岑康宁当时在最好的高中,而她在他的对面。
那时候黄晓媛有一个暗恋的高三学长,长得又高又帅,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
不少黄晓媛的同学都暗恋这位学长。
自然也包括黄晓媛。
黄晓媛曾经尝试过给学长写信,也曾经幻想过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和学长忽然偶遇,产生一些湾湾偶像剧里会有的浪漫情节。
但这些后来都没有发生。
唯一发生的事是,她在某天遇到学长一脸忐忑地站在对面高中门口,等某个人放学。
学长的手里拿着费列罗巧克力,信封。
那天下雨,还带着一把新伞。
这一幕如果被他们学校的女生看到,恐怕不少人要心碎了。事实上黄晓媛也有些心碎,很不是滋味地躲在角落里看着学长,想要知道能让学长这么体贴的女孩子到底是谁,是不是比所有人都优秀。
再后来,人出来了。
不是女孩子,是岑康宁。
很难形容那一刻黄晓媛扭曲的心情,非要形容的话,就跟此刻差不多吧。
差不多的嫉妒。
差不多的生气。
尤其是,后来黄晓媛没忍住,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岑康宁。
岑康宁看上去很惊讶,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学长的存在,对于岑康宁来说,黄晓媛心心念念的学长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
黄晓媛便不由得从嫉妒转化为生气。
生气他竟然这样对学长。
可岑康宁的反应……很奇怪。
他没有因为黄晓媛的生气而感到诧异,更没有因为黄晓媛骂他而愤怒。
他只是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可能是我昨晚熬夜做题没睡好,所以才忘记了。”
“等明天这个时候,我一定能想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黄晓媛便更烦躁了。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岑康宁是不是有毛病?
“你是在炫耀你有很多男生追吗?”
“……没有。”
“那就闭嘴吧。”
“……”
记忆到此为止中断,后来黄晓媛跟岑康宁的关系就变得很僵,单方面的。
因为岑康宁见到她,还是会跟她打招呼。
发了兼职工资,也经常会在微信里给她发红包。
但黄晓媛一边控制不住地领了红包,另一边,却始终没办法再以正常的目光看待岑康宁。
内心深处。
黄晓媛始终有个见不得光的想法。
那就是岑康宁找到了一个远远不如学长的对象,而她,牵着学长从他的面前走过。
虽然后来黄晓媛已经再也没见过学长了。
可希望岑康宁找一个不如学长的对象,却成了她心中根深蒂固的执念。
所以在二十分钟前。
黄晓媛其实是很开心的。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幻想成了真,长大以后,岑康宁真的找了一个又老又丑的对象,跟学长一个天一个地。
结果现在告诉她,是假的。
那男人不丑,也不老。
非但如此,还英俊有型,有两个博士学位,在最高学府任教,比当年的学长还要更上好几个档次。
黄晓媛承认,自己的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猛不丢她就想起之前李宝琴在家里炫耀这位相亲对象时说过的那些话。
原来那些话都是真的。
原来真的有人条件这么好还出来相亲。
不由得便又有些恼羞成怒,不是滋味地想,为什么又是岑康宁,而不是自己?
现在懊悔这个却也已经晚了,谁让她当初不信任琴姨。
不过,黄晓媛摸着耳朵上的珍珠耳钉,转念又想:
就算岑康宁嫁给这样一个人又怎样?
婚礼都没办,又是相亲闪婚,肯定没有多爱,迟早是离婚的下场。
想到这里黄晓媛总算有些心情愉悦。
于是趁着黄光远短暂停歇的功夫,黄晓媛看好戏般故意戏谑地开口:
“哥夫,你既然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多给岑康宁一点儿生活费?”
此话一出可谓是正中许邦国靶心。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强压祁钊一头的方向,还抱着孩子哄呢,都要插一句嘴:“就是,工资那么高,结果买假阿胶,假珍珠!”
房间里因为这句话迎来许久不见的安静。
连黄光远都不闹了,好奇地看着岑康宁。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岑康宁身上。
眼神如芒刺背。
岑康宁早知道这一幕会发生,所以祁钊进门的时候才会那么警惕。但奇怪的是,如今真的发生了,他反倒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是我……”
他试图解释。
“什么是假的?”
祁钊打断了他的话。
许邦国指着不远处包厢桌子上的东阿阿胶道:“就这个,东阿阿胶,我买的正品,小宁提了个假货过来。”
祁钊先是很低地“哦”了一声。
随后,他轻抬一下眼镜,用十分冷静且严谨的语气纠正道:
“准确来说,您买的是东珂阿胶。”
许邦国:“……”
黄晓玲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但黄光远已经先一步:“我看看……唉,还真是,姐夫,东珂的比较好吗?”
许邦国的脸色已经青一片白一片。
作者有话说:
钊哥替老婆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