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同伴啊,我将后方交付于你(三)
地球, 日本。
五条悟开着他的飞行器上天入地,从京都窜到大阪,再从大阪窜到横滨, 来来回回闪现瞬移好几趟,半个日本都跑了个遍,一路救下了不少人。
值得一提的是,东京作为全日本人口最多最密集的超大型城市,逗留在地上的民众居然是最少的。很大程度上还是由于上次的东京恐怖事件中极恶诅咒师团伙给东京市区造成的巨大破坏, 对于广大市民而言,即便肉体上的伤痕愈合了,心灵上的创伤却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恢复的。
因此,对恐怖袭击事件有了PTSD的市民们跑得比其他所有城市都要快, 省下了五条悟不少功夫。
他没有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和破洞者的正面对决上, 一个原因在于五条悟怕自己打着打着就丧失了理智, 另一个原因则是想收集敌人的情报。
托无下限的福,他把气息隐藏的很好,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渐渐发现这群墙外来的家伙不只是单纯擅长厮杀的野兽, 反而具备一定的思考能力, 能够执行团体战略, 好像有人在背后指示着它们的行动一样。
其中不乏一些极为强大的个体,轻飘飘的一剑下去就毁了十几座写字楼, 五条悟急匆匆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他自己没什么把握能拿下对方,只能先避其锋芒, 等盟友赶来一起把它给开团了。
只能说,不愧是【终末】, 要是没有外星友人的帮助,他都不知道地球人该怎么赢。
地表尚且一片刀山火海,难以想象直面破洞者大部队的黄泉和银枝在经历着什么。
唉,事已至此,先补充点甜份吧。
五条悟穿过一条小巷,心里惦记着两条街外的那家连锁甜品店。
虽然现在各大店铺都处于无人经营的状态,但他又不是不给钱,九井老板肯定会原谅他的。
刚迈出巷子,五条悟略一挑眉,缩回脚尖,快速躲到墙后,探出半个脑袋,望向不远处正在激烈搏斗的一人一怪物。
留着银色长发的高瘦男人的后背靠在水泥墙前,浑身肌肉紧绷,两只发颤的胳膊交叉抵住破洞者的胸口,阻拦破洞者的刀尖朝着他的脖颈更近一步。
“啧,麻烦……”
怪物身上飘出丝丝缕缕【毁灭】的黑气,将距离最近的人类皮肤腐蚀出一个个深色的黑点,一向不惧审讯的男人额头滴下密密麻麻的冷汗,显然在遭受着非人的痛苦。
黑泽阵的力气在逐渐散去,先前与这些怪物的一番搏杀已经令他受了不少伤,手脚冰凉,大脑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俨然一副失血过多的症状。
以纯人类的躯体想要战胜专精毁灭的军团,对他而言还是太勉强了,黑泽阵虽然利用东京市的复杂地形甩开了几个难缠的敌人,可最后还是被一只狡猾的怪物抓住,按在墙边,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迎来横死的命运。
见反抗无果,黑泽阵的眼底飞上一抹狠色,似是立下了某个无法反悔的决定。
五条悟正欲出手相助,猛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发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气温……降低了?”
银发的男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温的不正常,咬下自爆胶囊的动作一顿。
本来空无一物、鲜血淋漓的掌心在眨眼间凝聚出了一把冰刀,黑泽阵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的肌肉记忆已经让他下意识挥动冰霜匕首,直捅怪物的脑门!
破洞者连忙跳开后退,朝着他嘶吼了一声:“死……!”
它从那把冰刀上嗅到了隐约的威胁,眼前的这个地球人不再是任它搓圆捏扁的弱小虫子了。
黑泽阵新奇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直觉告诉他,自己能做到的……不仅如此。
“现在,该轮到我了。”
黑泽阵发出一声冷笑,他先是用冰块封住了身上几条渗血的伤口,随后操纵着尚不熟练的新力量冲了上去,和严阵以待的破洞者再次拼杀起来!
不消片刻,一条街就已经变成了冰天雪地。
五条悟有六眼,将黑泽阵的一招一式都看得十分清楚,他不禁惊叹道:“哇塞,真是不要命的打法,有我的几分风范,这就是【毁灭】吗,爱了爱了。”
“谁在那儿?!”
一颗破洞者的脑袋从冰光中飞了出来,紧随而至还有一把冲着五条悟要害来的冰箭。
五条悟用无下限拦下黑泽阵的攻击,嚷嚷道:“喂,都是地球人,用不着这么心狠手辣吧?”
解决掉外星敌人,黑泽阵扔下冰刀,啐出一口血沫,鹰隼般的视线死死注视着来人:“……是你?”
“我也记得你,咱们在飞机上遇到过,你的那把手枪被穹顺走了,他到现在都还没还你呢……来自黑衣组织的杀手,琴酒?”
将五条悟上下扫视一番,见他没有明显的敌意,黑泽阵便不再理会,低头捏了捏碎成布条的衣物,他也不含糊,挥手打碎了一家高档男装店的橱窗,当场取走了一件价值10W信用点的名牌大衣。
五条悟忍不住出声:“你也太没道德了吧?”
“哼,末世不需要道德。”
黑泽阵对这白毛小子也有点儿印象,是个相当麻烦的咒术师,这种时候敢在危险的大街上游荡,要么背后有人,要么就是有几分自保的实力,和他打起来并不明智。
有良心有道德的男大学生掏出一张存有10w信用点的银行卡,丢在男装店的收银台上,银发杀手撇了撇嘴角,转头视而不见。
“你怎么没去地下避难?”
在大街上闯了这么久,五条悟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活人,而且似乎还知道些内幕,黑泽阵衡量了一会儿利害关系,解释道:“我是杀手。”
作为一个多国记录在案的亡命徒,他对官方有着天然的不信任,也不想暴露在政府的势力范围中。
五条悟脑袋一转,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虽然但是,你认真的?地上可比地下危险多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天空上密密麻麻仿佛蝗虫过境的破洞者军团,简单科普了一下破洞者的来历。
“如果在一分钟前,我快要被杀死的时候,我也许会考虑你的建议,但是现在……”
黑泽阵伸出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指尖有寒冰从指缝里渗透出来。
这是一股他从未有过的陌生力量,超凡的力量,也是……【毁灭】命途的力量。
五条悟摸着下巴,眼中满是好奇:“对了,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了。大冰块儿,你是怎么踏上命途的?和我说说呗。”
“别这么叫我,那群家伙来了。”
黑泽阵望向不远处,周身的温度又陡然降下一度。
五条悟转过身,把拳头捏的咔吧咔吧响,“人都救的差不多了,我早就想大展身手了……诶,等等,它们最前面是不是还有个人?”
那人身形矫健宛如一只猎豹,一头凌乱的黑发迎风飘舞,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群张牙舞爪的破洞者,气势汹汹,不把男人撕碎就誓不罢休。
黑泽阵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眼皮子一抽。
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叉着腰哈哈大笑,点出了倒霉蛋的身份:“伏黑甚尔,你也有今天!被怪物狂热追求的感觉如何呀?”
伏黑甚尔在几米远的位置停住脚步,从后腰抽出了一条双截棍,朝着身后的二人挑衅的笑了笑:
“不怎么样,小鬼,琴酒兄弟,你们要不要也来感受一下?我负责把这群家伙的仇恨拉到最大值,你们负责在旁边补刀,如何?”
“什么鬼?你还是个嘲讽主C?怪不得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有点想打你!”
无辜被牵连的黑泽阵:“……”
至此,三个【毁灭】的命途行者齐聚一堂,面对数量是他们100多倍的小型军团,一时间,寒冰和激光共舞,残肢共血水一色。
三兄弟名为联手,实则各打各的。
因为不熟悉彼此的战斗方式,琴酒的头发差点被蓝色激光削掉一半,五条悟险些被路边的冰块给绊倒,伏黑甚尔叠了最厚的嘲讽,挨了最毒的打,不过他恢复速度快,一顿折腾下来,战斗素养极高的三人找到了节奏,将剩下的敌人尽数消灭。
退出了战斗状态的五条悟神志不清的晃了晃脑袋:“好险,还好没把我理智烧没了。”
“五条少爷,打个架还有这么多讲究?”
伏黑甚尔气喘吁吁的说。
“何止,我问过穹,他说【毁灭】的命途行者多多少少有点毛病,这就叫——毁灭敌人的同时,也毁灭自己。他说他见过烧自己血的,烧队友血的,换到我身上,就是烧我自己的理智了。”
“难怪你越打到后面越疯,我都有点儿跟不上你的节奏了。”
黑泽阵站在一边不说话恢复体力,力量使用过多,他现在感到浑身发冷,有些虚脱。
果然,任何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哎,伏黑甚尔,我问你,你怎么没有去地下避难?该不会也是和琴酒一样害怕官方政府?”
琴酒:“我没有怕……”
伏黑甚尔故作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事实正好相反,他可想去地下了,只是……行动出了点小纰漏。
虽说自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混蛋,去了地下不是去干苦力就是关禁闭,但怎么也好过在地上和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拼刺刀。
问题在于,刚听到警报的那会儿,他跟着人群下了楼,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前往地下,而是逆人流跑了十几公里外的幼儿园抽空看了一眼,发现校门有车辙,应该是警车把所有的小孩都转移走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这时的街上基本没了人,他独自又找不到地下的通道,就只好在路上这么晃悠着,然后就是如出一辙的遭遇——偶遇外星生物、拼尽全力无法战胜、展开生死决斗、千钧一发之际踏上命途。
又因为低估了自己的嘲讽能力,不幸招惹了一群自己无力解决的怪物。
“因为担心卖出去的儿子女儿所以耽误了逃命”什么的……这些话显然不能当着二人的面说出口。
也是他作为成年人最后的尊严。
五条悟的手机传来动静,电话那边,砂金对他建议说:“乱世出英雄,我很高兴看到地球在危难时机涌现出了这么多天赋之人。五条君,发挥你的口才,把他们也拉入伙怎么样?”
“你说的容易……我努力。”
地下。
夏油杰收到了群里的新消息,“悟多了两个帮手?挺好的,可以在他莽撞时拉他一把……希望如此。”
他看向不远处举着被单游行示威、大吵大闹的人群,长叹了一口气。
“前方的将士只需要全身心投入到战场,奋力杀敌就可以了,可是后方人员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第142章 末路啊,你奉的是哪尊神明(四)
夏油杰抱着观摩学习的心态, 跟随【家族】的兄妹二人的脚步离开安全的公司总部,来到了北美片区。
根据拉帝奥教授的数字估测模型,这个片区是最难管理的地方之一, 领先了其他地区好几个百分点。
他们顺着地道来到了北美片区总部,领导层的所在地,也就是纽约的地下。
大城市的地下一般是民众的主要避难点,动辄汇聚了成百上千万的人口,密匝匝挤在一个地方。交通运输管道连接了各大居民点, 主要用于派送物资,禁止民众流动。
不出所料,刚一到达目的地,生活区那边就乱哄哄的, 不知道在吵什么, 隐约还能听见枪声和尖叫。
夏油杰一眼看见了不少人举着被单当原材料、用五颜六色的笔写成的横幅, 颇具北美特色。
“看上去很不好惹啊……”
他一个新来的,也不敢多问, 三人在防爆警察的护送下顺利进入了人少稳定的管理区,在大门口, 一个小麦色皮肤的亚裔男人带领下属接待了他们。
夏油杰对他有点儿印象:“你是……赤井秀一?和七海打过帝垣琼玉的赤井秀一?青雀和我提过你, 你似乎是……FBI的探员来着?”
不过看这副面相, 怎么和远在大洋彼岸的降谷长官越来越像了……
都是劳碌命。
连续疯狂加班三天、眼底青黑的赤井秀一闻言挑起眉头,笑容中透露着些许苦涩:
“你好, 夏油君, 没想到你竟然认识我。只是我如今实在忙不过来,否则怎么说也得和青雀小姐的朋友摸一把帝垣琼玉才是。”
“不过, 我还得提醒你的是,现在没有FBI和CIA了, 所有特工机构都已改组,我们全部隶属于‘地球特别行动队’,你可以理解为全体地球人的FBI。”
星期日环视四周,在赤井秀一身后,几乎所有身穿制服的特工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憔悴,强行打起精神应付工作。
他继而惋惜道:“七日不得宁,按照地球人的用语习惯,也就是——‘007’?一周七天皆是工作日,会对人的身体和心灵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赤井先生,请提醒你和你的同伴,注意休息。”
赤井秀一受宠若惊:“谢谢您的提醒,星期日先生,难怪您叫这个名字……哈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片区的管理事务相当繁忙重要,我们还没到松懈的时候,也许等到风波平息,我们就能迎来我们自己的‘星期日’了。”
知更鸟按住胸口:“会有这么一天的,赤井先生,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决心。”
“谢谢您的祝福,知更鸟小姐,咳咳,请问您待会儿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我……”
银河巨星的兄长上前一步,言简意赅道:“请带路吧,知更鸟需要休息,有什么事可以稍后再谈。”
客套加寒暄,给足了盟友面子的赤井秀一不再多言,明显也很欣赏星期日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让开了路,挥手示意:“请吧,三位,我谨代表全体北美人民,欢迎你们的到来。”
管理区是活脱脱的军事基地翻版,两步一关卡,五步一哨口,沿途的士兵佩戴步枪火药,巡逻警戒,在内部高层人员的带领下,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
一边行走,赤井秀一为他们介绍着北美片区目前的管理困境。虽然在政府的极力号召之下,大多数民众都选择来到地下避难,但相对于其他片区,不愿服从政府号令的人是最多的。
“后来,我们接连感受到了地面的几次强烈震动,一些在地上逗留的人被护送了下来,有些进了医院,有的去了心理辅导室。即便特工们努力控制负面消息传出,但仍有一些人泄露了有关【破洞者】的存在。”
“一传十,十传百,恐慌就这样传开了。除了纽约之外,其他的城市,比如洛杉矶、华盛顿……也有相似的情况。我们总不可能把所有涉事人员人都抓起来关禁闭,所以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很多民众在游行示威,希望管理层能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但我们目前光是登记人口、分发物资和阻止暴乱,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力不从心。”
恐惧和焦虑酝酿发酵,谣言一个比一个离谱,各种社会矛盾在小小的地下空间得到前所未有的激化,赤井秀一昨天就处理了一起涉及300多人的大动乱案件,一口气关了50多人,同事也受伤了不少。
“也许这就是灾难片电影里上演的末世吧,”他苦中作乐道,“现实简直是最好的创作素材,我强烈建议所有导演都从中取材,全球票房一定大卖……如果还人类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夏油杰落后几人半步,若有所思,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圆珠笔停顿了一下,开始哗啦啦的写着什么。
几百米的路程很快走到了头,一座贴墙而建、连绵不绝的水泥楼房映入眼帘,这是管理层的居住区。
一排排房间朝走廊深处蔓延,护卫打开了其中两扇铁制门,这就是他们即将居住的地方,有床有桌椅,最里面有独立卫生间,放在地下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条件。
临走之前,赤井秀一递上了钥匙,面对气质沉稳的蓝发青年,故作轻松随性的表情变得正式了许多:
“星期日先生,星穹列车以及星际和平公司都向我们推荐了你,听闻您曾经身居高位,经验丰富。我们的工作能有您的加入,我对此深感荣幸。”
“不必多言,灾难在侧,【同谐】施以援手,以强援弱,乃是希佩信徒应有之义。”
星期日望向妹妹的眼神温柔而纵容,仿佛没有看到对方皮下那个一米八的灰发大傻个,语气带着一点宠溺的无可奈何:
“况且,就算我不同意,知更鸟也会独自前来,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战火无法遏制歌声的传递,硝烟亦无法掩埋不屈的灵魂。”
【一切献给琥珀王】
垃圾桶のking:@世界需要七休日,你的演技进步好快!(帕姆点赞)
知更鸟:(帕姆点赞)
世界需要七休日:谢谢,这还要多亏了几位的不吝指点
砂金:看不出来嘛,星期日,你还挺有有这方面的天赋的,要是我和教授再来一回,说不定可就骗不到你了
维里塔斯·拉帝奥:好学是获得一切学问的开始。
花斯卡小姐: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当初对我就是那个态度?花火大人帮了你那——么多!
花斯卡小姐:呜呜呜,花火真没面子!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赤井秀一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那桀骜不驯的妹妹,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又问道:
“对了,知更鸟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生病了?方才看您的状态就不太好,需不需要我为您叫来医生?”
知更鸟虚弱地笑了笑:“我没有生病,只是听到了太多的不和谐音律……”
“知更鸟作为一名歌者,听觉发达,能听见常人无法听见之物,”星期日代为解释:“我接下来会好好照顾她,不劳您费心了。”
赤井秀一体贴地带上了门,房间里只留下三人。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夏油杰也不强装镇定了,坐上椅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赤井长官说得对,如今完全就是一个死局。米国政府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解决的问题,凭我们三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彻底治愈呢?”
星期日帮上床安睡的妹妹折好被角,起身回答:
“夏油先生,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治愈,而是帮助和安慰。”
地球人的社会病,自然是留给地球人来解决。三人是来希佩主义援助的,而不是被扒着骨头吸血的。
短短几日,星期日看得很清楚,开拓者所扮演的马甲秉持的信条,并非一味牺牲自我、换取地球的未来,穹更像是一个同行者,一个观察者,在必要时候搭起一支诺亚的独木船,而地球人是否愿意登船、如何登船,全部交由他们自己选择。
“那么,您的想法是……”
星期日琢磨道:“首先,我们要做实地调研。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方案,往往事与愿违。”
知更鸟躺在床上,朝他们笑着说:“哥哥,还有夏油先生,你们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有什么想做的,就尽管去做吧。”
夏油杰和星期日换了身衣服,乔装打扮一番,然后才从管理区跑出来,溜进了民众大量聚集的生活区。
这里的生活条件显然比领导们的居住居住地的条件要差的许多。
一眼看去,四处都是人为丢弃的衣物、食物残渣和垃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像是各种臭味混杂在一起,不像是一处避难所,而像是难民聚集地。
很多人躺在床板上,眼里失去了高光,母亲和孩童相拥而泣,很少能看见精气焕发的面孔。
“这才短短不到三天,为什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食物水源以及基本的生活条件,明明都已经足够了……”夏油杰疑惑地连连摇头,“甚至对那些贫民而言,他们的生活条件反而变得更好了,可是……”
星期日沉声说:“很多时候,人的枯萎是自内向外,而不是自外向内的。”
“……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我明白政府的苦衷,【终末】的灾祸象征着99%的灭绝,和1%的胜率。倘若他们真的如实相告,普通人的反应恐怕会更加激烈。但若仅仅一味捂嘴,那猜疑的种子还会在别处发芽,吸干人体的养分。”
星期日看向不远处人群聚集、山呼海啸的场所:“那里似乎在进行宗教活动,我们去看看吧——人们在末路之际,究竟会选择供奉哪一尊神明。”
第143章 镜子啊,莫要取代你的主人(五)
简陋的高台之下, 无数双炽热的眼睛聚焦在台上那个优雅高贵的男人身上。
他面容英俊,曾经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屏幕上,与万人瞩目的银河巨星同台演出, 不知拨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而今,他身穿一袭白色西服,仪容整齐,漂亮的蓝色秀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灿金的眼睛里好似盛放着温柔的星星, 不管在何处都会引起无数痴迷的目光。
而在他脑后,那一双雪白的翅膀微微震颤,于众人的眼中,更是和上帝派来的天使无异。
男人的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对着台下的所有听众鞠躬致意, 用咏叹的语调, 抑扬顿挫地说道:
“虽然地下没有昼夜的概念,但请允许我仍祝各位——早上中午晚上好。”
有人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捂嘴惊呼:“天啦,居然是您?”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 他面不改色道:“想必大家都对我有些印象, 我来自盛会之星匹诺康尼, 是【家族】的著名歌者知更鸟的兄长,你们可以叫我——‘万维克’(one week)。”
“怪不得他们二人长得这么像……”
“我当时就猜到了, 他肯定跟知更鸟小姐有血缘关系!”
“既然万维克先生还在这里, 岂不是说,知更鸟小姐也没有离开地球……”
人群之外, 夏油杰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地鼠,瞪大的眼睛在台上的那个蓝发青年和身边的兜帽男人之间反复横跳, 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震撼。
夏油杰前脚刚想循着星期日的思路,探究末世之人会供奉哪尊神明,丰饶星神、琥珀王都想好了,结果没想到人们居然崇拜的是七休日之神。
“星期日先生,那人……为什么和您长得一模一样?”
本尊语气微妙:“我也并不知道实情。”
夏油杰前后复盘了自己前来北美片区的经过,确定身边之人应该没有被调包过:“所以那家伙是假冒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假冒您的身份?还起了一个如此拙劣的假名……”
one week,Sunday,同样都是“七天”,是个人都能听出两个名字之间的内在联系,更坐实了假冒的幕后之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星期日点了点手指,神情还算平静:“我们上前去吧,听听他的舌头还会吐出哪些诡辩的蜜语。”
于是,两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兜帽男鬼鬼祟祟挤进了人群之中。
而在台上,外表光鲜亮丽的万维克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急,但是请先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原因很简单——你们被迫待在拥挤的地下,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雨水,有的只是逼仄的环境,缺乏人性化的管理,无所作为的政府,以及,萎靡不振的你们。我对此感到痛心万分,心地善良的知更鸟亦然。”
他一字一句地描述着所有人的现实处境,仿佛真心实意与广大民众共情,听得不少人都暗暗抹了一两滴眼泪。
“你们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但是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所求的只是一个真相,有关世界的真实。所以,我愿意顶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做那个最后的‘揭幕人’。”
万维克握紧拳头,大义凛然道。
夏油杰按住头疼的脑袋,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吐槽:“他在说什么呀?星期日先生,要不要我上去阻止他?感觉您的名誉权和肖像权都受到了严重的侵犯……”
如果不是台上的万维克,他真的很难想象星期日的脸上会出现这种表情,人设已经完全崩坏了吧!
星期日拦住了他:“不,再等等。”
但民众们偏偏非常吃他这一套:“万维克先生,我们就知道您是大大的好人!”
“是啊,您简直就是天使前来救赎世人!”
“拜托了,万维克先生,请赐予我们真相吧!”
万维克双手下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请保持安静,安静。”
现场遵照他的旨意变得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轻了半分。
“我要说的故事,可能会颠覆你们的想象。”
他的声音猛然低沉下去:“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时,开拓的星神阿基维利尚且没有陨落。祂驾驶着列车在寰宇中驰骋,不断拓展着宇宙的边界。直到有一天,祂来到了奥卡斯特星系的最南端,也就是我们所处的太阳系。”
“凡人猜不到星神的意图,后人只知道阿基维利驾驶星穹列车,撞向了琥珀王所铸就的边界城墙,开拓的伟力使得坚固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于是,太阳系就暴露在了墙外的视线之中。”
夏油杰皱眉:“墙确实破了个洞不假,但他怎么知道就是列车撞的?也有可能是饕餮或者古兽,他这是在给开拓抹黑造谣吧?”
星期日默默补充道:“事实上,我听闻那位博学的教授已经有了初步结论,琥珀王的城墙,十有八九就是星穹列车撞的。”
“……啊?”
万维克走入台下,人群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太阳系没有任何宇宙文明到访。而在万界之癌兴起的年代,一颗星核悄然降落在了地球,彻底封锁了文明沟通的脚步,地球变成了一片独立发展的岛屿,咒灵和咒术师兴起。”
“直到数月之前,开拓的星穹列车再次来到地球,扫除了星核的阻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如你们所看见的,星际和平公司的市场开拓部沿着开拓的星轨,将地球拉入到宇宙商业市场之中。”
“原来如此……”
“没想到太阳系还有这么悠久的历史……”
“这么说来,博识学会在火星建立观测站点的动机也有了!”
“难以置信!”
可以想象的是,不需要多长时间,由知更鸟兄长亲口透露的太阳系真正“历史”就会传进每个普通人的耳朵里。
万维克轻叹:“政府不愿意透露这段历史,我一直很不理解。在这之后,地球的社会面貌日新月异。然而,阴霾重新降临了这颗璀璨升起的新兴文明。还记得你们看到的那场全息投影吗?政府百般掩盖的事实真相,就藏匿在其中。”
“此乃【终末】,一场无法避免的灭绝战争。”
他痛心疾首道:“然而,地球政府隐瞒了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他们将我无知的妹妹引诱过来,陷入了如今无法逃离的困境。知更鸟由于水土不服,重病缠身,难以下床行走。地上的怪物无穷无尽,我们兄妹二人困在此处,等不到光明的到来。”
民众各个群情激奋:
“万维克先生,您和知更鸟小姐的遭遇真是太惨了!”
“是啊,政府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把我们瞒得那么紧,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我们难道有错吗?”
“终末?我听过拉帝奥教授的网课,我们地球果然已经要没救了吗?呜呜呜,我还不想死……”
夏油杰气得浑身发抖:“九真一假,满口胡言!知更鸟小姐明明只是轻微的身体不适,被他这么一说出去……”
星期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夏油先生,该我们出场了。”
万维克慢悠悠地回到了高台之上,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和神明没有差别。
他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而后人群之中有一只手坚定地高举了起来,显得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哦?”万维克漫不经心地看向夏油杰,“这位朋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请尽管畅所欲言。”
他身边的同伴掀下宽大的兜帽,坦然露出真面目,激起周围一阵激烈的反应。
“他是……?”
面容同样英俊不凡的蓝发青年沉声道:“如果你是知更鸟的兄长,那么,我是谁?”
他和夏油杰缓缓走上高台,这下子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外表和样貌。
方才还笃定不移的民众们看迷糊了:“怎么有两个万维克先生?”
“他们难道是双胞胎?”
“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万维克扯了扯嘴角,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狡黠笑容转瞬即逝,他挥了挥手,亲切地问候道:
“哟,这不是老日(sunny)吗?”
夏油杰:“……星期日先生,您还有这个……亲民的绰号?”
星期日装作没听见开拓者对他的调侃,不留情面地点出了对方的身份:“请不要这么称呼我,【欢愉】的愚者,你的无聊玩笑到此为止了。”
“欢愉?!”
“这是什么意思?万维克先生是愚者假冒的?”
“之前就听说假面愚者喜欢捉弄人,我们是不是都被他给捉弄了?”
万维克丝毫不显慌乱:“老日,一上来就给人扣帽子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假的那一个?大家可别忘了,如果地球真的有愚者,他能假扮成任何一个人。你指责我是愚者假扮的,那么我同样可以指责你也是愚者假扮的。”
“说的也对,没人能证明这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万维克先生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吧?星期日先生的亲妹妹知更鸟小姐她就……”在这里。
夏油杰的话说到一半,被星期日微微摇头制止,后者朝他耳语道:“知更鸟身体抱恙,现在暂时不要透露她来到了北美片区,否则我们不能保证疯狂的民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我们该怎么揭穿这家伙的诡计?”
万维克似乎听到了二人的小声交谈,双手抱胸,体贴地说:“亲爱的,既然我们谁都说服不了对方,我提议,不如就来一场即兴对峙如何?毕竟愚者模仿的再精巧相似,总是比不过本人。”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我们二人中谁败了,那么,知更鸟的兄长本人就可以对假冒者实行必要的惩罚。因为我相信不管是谁看到有人顶着自己的脸出现在大庭广众的场合,都会很生气吧。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是我会认为你是在露怯……”
星期日打断他,回应道:“愚者,我问心无愧,自是接受你的挑战。”
第144章 门扉啊,请向敌人紧闭双目(六)
吃瓜群众们渐渐围了上来, 一场“真假星期日”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已经在开始押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台上的两位究竟谁才是知更鸟小姐的兄长?是压左边的万维克先生,还是压右边的星期日先生?”
“目前的赔率是——1:10, 哈哈哈,看来大部分人都认为万维克先生才是真的。”
有人嚷嚷道:“那个叫星期日的兜帽男,我看他在台下面躲了好长时间了。如果他真的是知更鸟小姐的兄长,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戳穿万维克先生的谎言?”
“对啊,我还是更喜欢一身正气的万维克先生, 如果不是他,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所以我压万维克!您才是我的神!”
更为理智的围观群众提出不同意见:“这倒不一定,往往一开始喧宾夺主的,大多都是冒牌货。万维克先生总给我一种奇怪浮夸的感觉, 相比之下, 星期日先生看上去就沉稳多了, 和他那时在演唱会上的表现十分相近……我认为,星期日先生才是真的, 至于另外一个,极有可能是愚者的伪装。”
也有人感慨:“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亦正亦邪的假面愚者!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到末日的地球究竟要干什么?不会就是想耍地球人玩吧?”
双方各执一词, 争得脸红脖子粗, 比台上的两位正主还要激动。
夏油杰关注着台下的动静, 腹诽道:看来大家憋久了,都很需要一点放松……
宗教是放松精神的一种途径, 赌博又何尝不是呢?
原本神圣的个人宣道会变成了一地鸡毛, 也挺符合愚者的乐子人心态……
“那么,在这一场划定是非的论辩开始之前, ”星期日盯住了万维克那双和他一般无二的灿金色眸子,说:“为了避免作弊, 我有必要采取一些温和无害的预防措施。”
万维克眉头一挑,摊手道:“你来真的?”
浑浊的空气中多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粘稠感,万人同调的齐声回音在众人的耳边一晃而过,时上时下的音律仿佛有了七彩的颜色,蜿蜒变幻,那声音跌入渊底,又升入璀璨的繁星,消弭无踪,快得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星期日周身的威压骤然一沉,旁人只听见他一字一句念诵道:
“……三重面相的灵魂啊,请你用热铁烙她的舌和手心,使她不能编造谎言,立定假誓。”
【同谐】的圣洗莅临人世,经受洗礼之人将尽数展现她对神明的忠诚。可如有背弃誓言,谎话连篇,神同样不吝于赐下神罚,使巧舌如簧者蒙受祸刑。
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如鸡。
“这就是命途行者的力量……”
经受一番圣洗的万维克也不好受,他甩了甩脑袋,扯出一个冷笑,“好心”提醒道:
“不行,只有你来提问,岂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私刑?这不公平。星期日,你是以什么姿态来审问我?别忘了,你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橡木家系家主,你现在的自由身份,还要多亏了你那妹妹给你苦苦争取呢。”
听上去,星期日的来历似乎颇有隐情……
夏油杰暗暗记在了心头。
身经百战的前家主大人并没有上当:“愚者,你大可不必使用激将法。我不屑于欺凌弱势,所以我的三问结束后,你同样可以对我施以三问。”
夏油杰不解:“这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星期日低声说:“夏油先生,你还尚未明白如今我们所处的局面。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在众人面前揭穿她的伪装,而是从愚者口中得到更多的有用情报。”
隐藏在愚者的恶言恶语下,正如她所明示的——他们所进行的不是一场不平等的“私刑”,而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闻言,单纯清澈的大学生恍然大悟——星期日和万维克都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二人恐怕在先前就有了接触,那个引导星期日来到地球的“假面愚者”,极大概率就是眼前之人。
正因如此,告发愚者、澄清谎言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弄清楚这位假面愚者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的动机和目的究竟为何。
一切准备就绪,在【同谐】的注视下,正主和冒牌的交锋正式开始。
星期日首先发难:
“试问:你对众人所言之事,可曾有过谎言?”
万维克高声说:“我从未撒谎,言语全部基于事实,太阳系的历史不假,地球的终末灾祸不假,而可怜的知更鸟,此时此刻就正躺在床上,长睡不醒。”
这也是愚者的狡猾之处,话语九真一假,只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夸大处理,让人抓不住她的狐狸尾巴。
站在万维克一方的观众情绪更加高亢:
“我就知道万维克先生不会骗我们!”
“我受够了政府官员们那该死的‘善意的谎言’了!”
“万维克先生,您一定会救我们的吧!一定会把我们从终末的厄运结局解救出来的吧!”
星期日不置可否:
“试问:你对地球是否抱有恶意?”
“当然没有,我怜爱这些可怜的地球人还来不及呢。”
万维克看向台下,悄声说:“难道他们在你眼中,不值得拯救吗?”
夏油杰插嘴道:“真正的得救是自救,而不是依靠外力。”
万维克终于舍得正眼瞧了瞧低调的怪刘海青年,遗憾道:“可惜,他们没有你这样高的觉悟,也没有你的能力。想把复杂的人心拧成一股绳,可没那么容易……”
他淡淡一笑:“除非,我来帮你们。”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
星期日拦住撸起袖子准备揍人的暴躁男大:“好了,夏油先生,如果不让她尝到恶果,愚者是不会好好说话的。”
“试问:你是否存有同伙?”
“没有,我为什么要带上几个拖后腿的家伙?”
孤身一人吗……
三问结束,星期日若有所思地低头,光亮的羽毛服服帖帖地垂在脑侧。
夏油杰忍不住问:“愚者,你当真只是为了看乐子?不是来搞事情的?”
“你猜。”
万维克兴奋不已:“我的回答可否让你满意?老日,该我问你了。”
星期日做好了应对刁难的万全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张口第一句便是:
“试问:你是否购买了知更鸟的最新专辑?”
始料未及的兄长大人:“……是。”
“试问:你是否曾经秘密前往知更鸟的‘人生如歌’演唱会现场?”
“……是。”
“试问:知更鸟的著名黑粉团体在丽特卡星系因为偷税漏税遭到逮捕之事,是否有你在背后指使?”
“……是。”
三个猝不及防的问题下来,即使兄长大人极力保持镇定,面皮薄的小白鸟仍快要变成一只红彤彤的熟鸟了。
夏油杰抹了一把脸,恨不得变成聋子,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但他听力正常,距离又最近,只能干笑一声:“星期日先生真的很爱令妹啊。”
观众议论纷纷:
“我现在好像有点儿反悔了,星期日先生也许才是真的知更鸟小姐的兄长。看看他为知更鸟小姐做的事情吧,他们的感情多好呀……”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支持万维克先生,就那些事儿,换成我的话,我也能为知更鸟小姐冲锋陷阵!”
“去你的吧,就凭你比头发还细的手腕,你能捣毁一个黑粉团体?”
“你们不觉得万维克先生如数家珍的样子也很符合知更鸟小姐兄长的作态吗?”
“这回是强强碰撞啊!”
“兄长本人和愚者都是知更鸟小姐的粉丝,更难区分了……”
万维克嘴角的笑意怎么遮也遮不住,摆明了是故意逗弄人。
星期日质问:“愚者,你的问题毫无意义。”
“谁说没有意义?起码让你放松了对我的精神控制,不是吗?”
“哈哈哈,你的操控欲还是一如既往的强,鸡翅膀男孩~”万维克似乎不想演了,两手一摊:“人家好歹也是提醒了你,不然你当时怎么可能找到地球来保护你家心爱的妹妹?结果你就拿出这个态度对待我,真让花火大人伤心!但你该不会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吧?”
说到最后,男人矜贵优雅的尾音莞尔上翘,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就像一个套着成年人壳子、却在吃蜜糖的小女孩。
夏油杰激起一阵恶寒,后退几米远,警惕道:“请你不要用星期日先生的嗓音说出这种违反人设的话!”
星期日借助兜帽掩去尚未褪去的绯红,冷声道:“装不下去了吗,愚者。如果你想终止这场游戏,我可以随时结束,然后以侵犯人身权利、危害公共秩序的名义抓捕你。”
台上变故生发,台下一片哗然。
“我赌输了?”
“可恶,万维克是愚者假扮的?”
“亏我那么真情实感为你投票,你居然是假的!”
“别急别急,这么有意思的游戏,怎么能喊停呢?”
万维克打了一个响指,同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地下片区,包括地球另一头的亚洲,非洲……上千万个漆黑的卫星电视屏幕上霎时一亮,突兀地出现了蓝发青年的高挑身影。
80多亿于地下避难的地球人探头望去。
电视重播着万维克声情并茂的讲述,太阳系和星穹列车的渊源,星核与咒术师,乃至于终末……政府所要隐瞒的一切,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普通人的视线范围里。
而命途行者所施展的【同谐】圣洗,更是为他言语的真实性做了最好的背书。
夏油杰恍然大悟:“我们被利用了!”
重播结束,回到直播,面对迷茫的群众,万维克郑重地向镜头鞠上一躬,仿佛一个华丽谢幕的舞者:
“地球总共有十二个地下片区,93147扇通道大门。”
“亲爱的地球人,你们的朋友,假面愚者花火,在此发出必定实现的预言——”
“于某个不可说的时刻,花火的炸弹滴答滴答,比钟表小子大电影还要迷倒众人,门外的毁灭之徒敲响了最坚固的大门,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游戏揭幕,伴随炸弹‘轰’的一声,怪物的铁骑将亿万万生命践踏,蜘蛛爬上墓碑,鸟儿奏唱哀歌。将死之人,将死之命……”
“嘻嘻,是哪一扇门呢,花火大人也不知道哦~”
第145章 希望啊,你的火花何日再燃(七)
花火大人一张嘴, 地球人民跑断腿。
这下好了,一些阴谋论分子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以为地球政府别有用心,想要囚禁所有人建立地下专制王国?
以为地球政府想要研究仿生人, 逐步取代全人类,建立赛博朋克社会?
以为地球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人类迫不得已只能迁居地下,再过上几千年就会退化成没有视觉器官的蚁族人?
No No No,花火大人直接放出来个大的——你们地球快要玩完啦!地球人也用不了多久就要种族灭绝啦!
哈哈哈, 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地球人:开心,开心死了。
如果说,【终末】是掐灭了人们对遥远未来的希望之火,那么花火放出来的“炸弹门事件”, 就是搅乱了所有人对于当下的确定性。
无论是心再大的人, 都止不住生出猜测:自己所处的安全区通往地上最近的门在哪里?炸弹会不会就在这一扇门上?到时候第一个与怪物祭天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或者自己的亲朋好友?
恐慌蔓延,人心浮动, 有如影兽,潜伏左右。
政府一个头两个大, 安保力量不得已加倍又加倍, 统管全局的领导人们也慌了。
谁知道假面愚者是玩笑还是来真的, 在乐子神的榜样号召下,这群亦正亦邪的乐子人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都不意外。
他们只好再次召开了一次大型的紧急会议, 以全息通信的方式, 把所有地下片区的管理人联系起来,共同商讨可能的对策。
“砂金先生, 利维坦先生,那位愚者所说的该不会……”70多岁的老人捂住脑袋, 哽咽道:“我们抵御了地上的怪物浪潮才不到三天啊,难道就要宣告拯救文明计划的失败了吗?”
“要是有一个片区宣告被破洞者占领,那么距离其他片区的沦陷也不远了……”
“陆地片区以管道相连,运输战略资源,互联互通……”
“更何况,按照您所说,破洞者具有一定的智慧,它们甚至存在一个最高首领。而各大片区基本采取同样的修建方式,假设掌握了对应规律,找到其他片区大门的藏身处也只是时间功夫……”
忧心忡忡的领导人做着最坏的打算,仿佛已经预见了全军覆没的前路。
有人的余光暗搓搓扫向公司的两位高管,可能实在是害怕极了,竟头脑一昏,急忙说道:
“砂金总监,利维坦大人,公司星舰位于太平洋海底,一直以来较为安全,未被发现。如果万不得已,我想请求你们,把人类的精英带走撤退吧,也算是为地球保留最后的火种了……”
他说的“精英”究竟指哪拨人,在场所有人皆心照不宣。
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扭头斥责道:“退?我们还能退到哪里去?公司从来不是无偿援助,假如地球没了,你觉得那一小拨地球人还能在哪个星球存活下来?他们承担得起战略投资部投资失败后的追债吗?”
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大实话。
中年男人收起怒气,沉声道:“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战——不胜利,毋宁死。”
其他人遭了他这么一吼,因恐惧而麻木不仁的头脑也渐渐活泛起来。
“说的也对,我们有星际和平公司,还有星穹列车,还有无数文明的支援……”
“我们的盟友们在地上英勇作战,现在还远没到投降求饶的时候。这么早就开始说丧气话,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了。”
砂金冷眼围观着各领导人之间的明波暗涌,在最后一笔揭过,总结说:“我很欣慰,各位已经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么,我们的会议继续吧。”
“我收到最新情报,与那位愚者正面交手的,是匹诺康尼曾经的主管话事人,也是知更鸟小姐的兄长,星期日。”
砂金开始了商业互吹:“我和他打过一番交道,这男人的心计和实力俱不简单。他对于【同谐】力量的掌握,在命途行者之中,应当算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那招【同谐】圣洗,神光之下,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我对此深有体会。”
“在下也恰巧认识那位假扮他的愚者,花火。她确实是个不可小觑的定时炸弹,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就是证明她本事的舞台。能吸引这位酒馆人才来到地球的,往往只有引神发笑的大乐子。”
所以这波是神仙聚首,凡人遭殃。
砂金轮流夸了两个自己人,刻意停顿了一下。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知道该自己出声了,心中默念三遍“我爱茨冈尼亚”“我爱埃维金人”,捏着鼻子当起了捧哏:
“砂金总监太谦虚了,公司内部人尽皆知——家族的匹诺康尼最后回到了公司的掌控下,足以证明,您才是谐乐大典的最大赢家。”
语气多少沾了点阴阳怪气,旁人没听出来,开拓者也不在意,权当奥斯瓦尔多是在嫉妒砂金有自己这个仗义的朋友、剧本日常欺负仇人为小孔雀出气。
开拓者听得神清气爽,砂金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态度:
“因此,我对他们的二人的秉性再熟悉不过。我不认为假面愚者没有在尖酸刻薄的表层话语下藏了待人深挖的谜语,也不认为她在星期日面前有撒谎的机会。花火既然承认自己没有对地球怀有恶意,我们不如换个角度,再想想她的预言吧。”
领导人们的思绪千回百转,却怎么也猜不出来这些外星疯子的真实意图。
莫说阴晴不定的假面愚者了,就连他们面前坐着的这位公司总监,平时的表现也不像是个正常人,他们从没猜透过对方的心思。
有人小心问道:“不知道砂金总监的想法是什么?”
砂金换了个坐姿,指出:“你们方才提到了一点,那就是破洞者确实有一定智慧。所以,通往地下片区的通道本来就隐藏不了多久。我猜,愚者不过是玩了一个拙劣的文字游戏。”
“她的预言并不明确。问题在于,地下的大门,真的是她的花火娃娃炸弹炸开的吗?还是说……”
国字脸中年男人接上了他的思路:
“是破洞者一方自己找到的。”
回到星期日视角。
花火用他的脸宣布完了噩耗后,蹦蹦跳跳地走下了台子,经过因过于惊愕而呆滞在原地的普通人们,不沾一片衣袖。
她突然扭头,掰开下眼皮,朝着星期日二人吐了吐舌头,语气讥诮,仿佛先前只是开了一个愚人节的小玩笑。
“到了花火大人该退场的时候啦!”
几乎所有人此时的第一反应是快点拦住她,不要让她跑了,说什么都要问出炸弹的下落!
“可恶的万维克,你赔我的真心!”
“还叫什么万维克,这家伙就是假的冒牌货!星期日先生,我们冤枉你了!”
“我和假面愚者不共戴天!”
愤怒的人群想要上手抓住她,但花火操纵着星期日的青年外表,却比一条鱼还要滑溜,三两下顺利逃脱了包围圈,晕三倒四的人们扑成一堆,哀嚎连连。
花火双手叉腰,站在一边哈哈大笑。
“鸡翅膀男孩,不来试试抓住我吗?如果是你的话,胜率也许会三七开哦,当然,是我七,你三。”
星期日立于高台,远远与她对视,眼神如刀锐利:
“哗众取宠的愚者,你觉得我真没有拿下你的办法?”
花火用相似的外表做出一个受惊吓的表情,夏油杰几次都想掏出手机拍个照,被他强大的意志硬生生按了下去。
“哎哟,我差点忘了,我们的小鸟也会用武力威胁人了呢。”花火大喊道:“你要是使出了那股隐藏的力量,我就直接原地投降!别惊讶,乐子人本来就没节操,但是……你会在这里用出来吗?”
隐藏的力量?
怎么莫名跟丹恒有点像……
“星期日先生,”夏油杰喊他的名字,“你要出手吗?”
星期日迟疑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以愚者的滑头性格,很难不牵扯到其他无辜群众。况且,我即使抓住了她,也不能改变炸弹已布置的现实。关于她的那一番言论,我已经有些公关思路了。”
“真不打算抓我?好吧好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既然如此,那就下一次再见了!”
万维克的手中突然变换出一只红白狐狸面具,他咧嘴一笑,将面具缓缓扣在脸上。
“拜拜啦,我玩得很开心,不管是纯美骑士,还是你……我希望这颗星球能耐玩一点,不要那么快就死完了哦,爱来自酒馆。”
随后,他整个人像是吹散的红色枫叶一样,眨眼间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众人上去只扑了个空。
而赤井秀一率领的士兵姗姗来迟,他愧疚的说:“刚才我们得知这边有发生大规模的动乱,二位,抱歉,我们来晚了。”
夏油杰刚想吐槽“你们这效率也未免太低了”,同行的星期日面色依旧沉稳,似乎早有预料。
他的心中快速闪过了一个想法:莫非,赤井秀一是故意来晚的?
也对,愚者伪装成星期日的模样,一看就不是简单货色,与其白费人手,不如交给他们两个专业对口的外来人解决。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这倒也是管理者在艰难环境下的必要手段,虽被利用了一番,他也生不出多少责怪的心思。
星期日先生如此聪慧,赤井秀一的这出明谋肯定瞒不过他,应该也是有意为之。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交流情报的场景,夏油杰心道,玩政治的,果然心都脏啊。
之后,赤井秀一的人迅速护送他们回到了安定的管理区。知更鸟已经睡醒,看见他们回来,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自责:“抱歉,哥哥,还有夏油先生,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一会儿,外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这和你没关系,知更鸟,坐下吧,你身体好些了吗?”
“没有大碍了。”
星期日露出一个许久未见的真心笑意:“那就好,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出面,澄清一些谣言。”
知更鸟颔首:“我明白了,请尽管交给我吧。”
不过一个小时,乱成一锅粥、就差趁热喝了的民众们得到了一连串最新消息:
“地球联合政府领导人为之前对广大民众的隐瞒表示深切的歉意。”
“炸弹的排除工作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请居住在通道大门附近的民众紧急转移。”
“知更鸟小姐本人安然无恙,并且承诺不日将会召开一场名为‘末日舞曲’的演唱会,线上播放,旨在鼓舞人们的战时信心。”
“地球人没有放弃自救,政府军队配备了由博识学会研发的针对性武器,在地上与敌人展开殊死较量。”
“地球本土的命途行者,以及其他派系的盟友们,同样在为地球的光明未来奔波着。经协商,一部分战士同意佩戴录制设备,画面将会同步在地下转播。”
“下面为您带来,巡海游侠波提欧的转播画面——”
“喵的,这玩意儿怎么安装?”
“一想到我打个架都还要被人围观,铁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熟悉的骂骂咧咧音从漆黑一片的卫星电视上传来,即便满口埋怨,但他仍然没有选择扔下摄像头。
不少人破涕而笑,脸上还挂着眼泪,和尘土混在一起,样子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无人问津的几处卫星电视前顿时坐了一堆人,有人举起手臂高呼道:
“波提欧大人,我就知道你没死!公司狗终于干了一件良心事!”
“加油啊,波提欧大人,征服那个摄像头!”
“我能看到咱们地球人自己的命途行者们吗!这也太酷了吧!”
“早说嘛,我还以为咱们地球人就要干坐着等死了。”
“我要看外星人暴打外星人!”
拉帝奥看着监控画面,对身边的下属说:
“堵不如疏,古往今来的道理。你说那些政治家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庸人只是蠢,但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懂。”
第146章 战士啊,赐予你长枪和刀刃(八)
电视画面还是一片漆黑, 汽车的引擎声、衣物的摩擦声和牛仔的谩骂声混杂在一起,观众们却一点也不急,反而情不自禁的发出感慨:
“爷的青春回来了!”
“宝贝的,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三月之期已到,恭迎牛仔归来!”
“好人有好报,波提欧大人真是福大命大,精神头还挺好的,应该没受到公司的虐待。”
无线摄像头那边, 笨手笨脚的牛仔似乎实在是拿摄像头没辙了,于是喊了一声:
“刃兄弟,帮我装一下呗。听说你之前是个工匠,这小宝贝对你来说应该是小意思吧。”
片刻之后, 他的身前传来了一声磁性浑厚的低叹:
“……多事。”
又是一番吱吱呀呀的动静, 画面很快变得明亮起来。
摄像头安装在波提欧的右肩膀处, 相当于第一人称视角,折射的光线透进镜头, 空气中漂浮的些许微小灰尘都清晰可见。
正因如此,翘首以盼的人们第一眼便直面了一位长发大帅哥放大了的艳丽面容。
“卧槽, 美颜暴击。”
“等等, 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何止是眼熟, 这两人的大头照都在公司官网的悬赏令上挂着呢。”
“星核猎手?不是,这不是宇宙高危通缉犯吗, 悬赏金好像是波提欧的几十几倍, 他们怎么成了好兄弟?”
“我原本对地球没什么信心的,但你把这两人搬出来, 我就瞬间感觉地球又行了。”
“管他是不是通缉犯,只要站在我们这边的, 就是地球人的好朋友。”
波提欧坐在后座,他称之为“刃”的男人则是坐在副驾驶,为了成功安上摄像头,波提欧不得不把身子往前挪,将肩膀的一头送到刃的手中,本来不大的汽车空间顿时被他占据了一半。
“谢了兄弟,”波提欧坐回后座,机械手指大力撸了两下摄像头,确定不会走着走着摔掉,然后比了个大拇指:“我就知道你手艺肯定不错!”
男人没有回应,神色不冷不淡,帮完人后就扭过头继续面朝前方,给屏幕外的观众留下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他坐姿端正,如怀中抱着的大剑一般笔直挺立,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身姿卓越的大美人。
星核猎手穿着一身做工精细、锦绣雕琢的黑红古服,一头隽秀如洗的长发披落在肩头,衬得人仿佛是画里走出来的仙舟公子,气息沉稳,甚至有些压抑温吞。
波提欧突然出声:“唉,我想起来个事儿,虽然大难当头,大伙都需要提振提振信心,我也不介意被人围观……但这不是把我们三儿的行踪泄露给了敌人了吗?”
刃回答:“银狼负责加密信息网络技术,以破洞者的水平,还攻破不了她的防火墙。”
“是那个朋克洛德的骇客小姑娘?哈哈哈,我很欣赏她的行事作风!刃兄弟,你改天帮我问问她,什么时候咱们能组团攻打一次庇尔波因特,我不求多的,就在奥斯瓦尔多的办公室门前留一个小可爱嘲讽涂鸦就够了!”
第3个人的声音传入设备,也是一道清润陌生的男音:“再加我一个,刃先生,帮我问问银狼,什么时候能回收留在我们公安信息库里的电子涂鸦?我们上司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这件事而发火了……”
刃没理会他们,或者说不想掺和这些幼稚无聊的话题。
“信息量好大……”
“波提欧恨公司狗人设不倒。”
“在开车的那个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
“听他说的,好像是个公安?是我们地球自己人吧,他难道就是政府提到的命途行者?”
“而且跟波提欧还挺熟……”
“我好像回忆起了一件往事,他难道就是那个举报巡海游侠的日本公安?但看他们关系这么好,那时不会是演的吧!”
“好家伙,难怪被公司抓捕的波提欧完好无损释放,因为人家是上赶着被抓的,当然留好了后手。”
“我当初真心实意骂了好久公安,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
主驾驶位上,小麦肤色的混血金发男人手握方向盘,穿梭在混凝土乱石间,一停一转,轻松写意,车技纯熟,宛如秋名山车神在世。
他穿着厚重的防弹衣和防护服,把防御拉到了极致,但给人的安全感却不及穿着单薄的星际牛仔和星核猎手半分。
大洋彼岸,赤井秀一盯着电视画面,喃喃道:“……波本啊波本,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吗?”
波提欧果然也提了一嘴:“降谷兄弟,把我们送到接应地之后,你就赶紧回去吧,地上也怪危险的,你一个普通人要是磕磕碰碰了,我们两个糙人可救不回来你。”
“我知道,我的后事都已经交代好了。库拉索代替我接任了零小组,日本地下片区的管理有我没我都是一个样子。最主要的是,我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既然你们需要一个指路向导和开车司机,我自然就当仁不让了。”
“刃兄弟说他也会开车来着……不过坐他的车,我老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交给你来开,我就安心多了。你既然把信任交托给了我们,那我俩肯定会保护好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上次的意外事故绝对不会再次发生,我以纯美骑士的名誉向你保证。”
降谷零笑出了声:“为什么是纯美骑士的名誉?”
“……不说这个了,银枝兄弟什么时候开飞船来接应我们?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被同伴嘀咕的星核猎手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你若一心求死,没人会阻拦你。”
画面随着波提欧的动作而一上一下摇晃,偏向窗外,地下避难的无知众人也得以看清楚了如今的地面是何等惨状。
高楼摇摇欲坠,碎石遍布,无人驾驶的汽车撞上路边建筑,冒着黑漆漆的浓烟,不知名敌人的尸骸静静躺在路边,印有当红明星的广告牌烧掉了大半,汽车的鸣笛和乌鸦的嘶哑响彻在孤独的钢铁墓碑之间,没有活人,没有生机,俨然一幅地级文明在种族毁灭前的残影画面。
前方一道黑影闪过,众人眼前一花,波提欧当机立断掏出手枪,伸出窗外,只听见一声枪响,试图偷袭的破洞者已经倒在了汽车边上,尖叫的身躯化为一阵灰烟。
“好强,不愧是波提欧大人!”
“我更想看旁边猎手兄弟的战斗方式,他怀里的那把大剑好帅……”
“哥们儿人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肯定非常赏心悦目吧,我想观摩观摩仙舟剑法!”
降谷零突兀地踩下刹车,看着前面的残垣断壁,扭头说:“这条路走不通了,我们得换一条路才能赶到市中心的那座停机坪大厦……”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震耳欲聋的破空声由远及近,直逼三人所乘坐的汽车!
坐在邻座的刃眼疾手快,掏出支离,帮司机拦下了致命一击。
“锃!”
势不可挡的重子冲击波在朱明工匠亲手打造的兵器上遇到了阻碍,原路反射,竟然直接刺穿了尚未反应过来的主人胸膛!
尽管偷袭者当场毙命,但伤痕累累的汽车快要撑不住了,泄露的汽油上闪出几朵火星,火药味瞬间充斥了三人的鼻腔。
“下车!”
刃当即拎起降谷零的衣领,一脚踹开车门跳了出去,下一秒,背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在混凝土地面蔓延开来,汽车宣告彻底报废。
降谷零躲进安全角落,急呼道:“你们没事吧?”
“……管好你自己,剧本没允许你在这里死掉。”
一片庞大的阴影转眼间遮挡了头顶的天空,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刃低低地笑了出来,刘海后的那双沉寂眼眸闪过一道凌冽的血光,急不可耐的男人抬起精壮的手臂,破碎的剑锋直指半空中的庞然大物。
“游侠,迎战。”
波提欧给手枪上好了六发致命的子弹,鲨鱼齿一咧,红色准星锁定了同一个方向:
“终于上点猛的了,我还以为你们破洞者没人了呢!”
而摄像头背后的众人,此刻已然捂嘴失声。
他们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了一只身形大到能覆盖十几座写字楼的龙形生物。
“我的琥珀王啊……”
它的四只爪子扒在楼房上,阴狠的眼神扫向地上的三道活人气息,而后猛地振首,张开血盆大口:
“吼——!”
庞大的巨龙,渺小的人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言的震撼笼罩了所有人的心灵。
地球人哀嚎:“这怎么打?拿头去打吗?”
宽大的肉膜翅膀扇动,卷起一阵巨大的风浪,吹断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瞬间砸倒路边的树木。
波提欧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灰尘,调侃道:
“哟,脾气还不小。”
龙形生物的翅膀上有几道狰狞的暗红色刀痕,一看就知道是哪位令使的杰作。
巨龙挨了这么多刀子,明显也不好受,但它硬生生凭借运气和巧劲闯进了地球的大气层之内,也是留给地球人的第1个小boss。
波提欧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降谷兄弟,保护好你自己,再去找辆车,我和刃兄弟去去就回!”
“明白,你们小心!”
武德充沛的巡海游侠也不藏着掖着,朝着敌人高声喊道:“小可爱,你下来啊!”
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回荡在钢铁森林之间,第一人称视角的观众们代入了巡海游侠,一个个心提了半截,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巨龙盯住了两个危险程度最高的人类,昏暗的大眼中跳跃着实质化的暴虐和残忍。
它怒吼一声,坚硬的大爪一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想要砸死大言不惭的弱小人类。
“砰!”
蔓延千里的烟尘像烟花一样炸开,正在逃跑的降谷零咳嗽不止,回头看去,在灰蒙蒙的灰尘之中,有两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顺着巨龙的手臂,飞奔直上!
第147章 敌人啊,已备好你的火葬礼(九)
如果从远处去看, 一只暗紫巨龙盘旋于高墙楼宇之间,仰天长啸,嘹亮的声浪仿佛能把天穹震碎。
它的真身是“末日兽”, 反物质军团的对星级兵器,以黄昏古兽的残片为基,于“战争熔炉”中所铸造而成的恐怖怪物,一只便可抵千军万马。
末日兽本身有六扇造翼,多只手臂, 携带毁灭力量的极致本源——“反物质引擎”,外表特征鲜明,在智库以及各大文明的高危级警戒名册上名列前茅。
但是在正式入侵前,所有军团成员都被欢愉星神不吝啬的改变了外表, 末日兽也不例外。
这时候的它在地球人眼中, 就是一只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巍峨巨龙, 身披暗紫鳞甲,胸口镶嵌着一颗菱形黑曜石, 散发着慑人电光,压迫感十足, 让人毫不怀疑它是会带来无尽死亡和尖叫的生物武器。
就是这样一只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型怪物, 在月球那位虚无令使的出云狩猎下, 也只有抱头逃命的份儿。
只不过这一只末日兽运气好,没有正面撞上虚无的刀芒, 然而, 仅仅是在翅膀上轻飘飘地割了几道口子,虚无之力的侵染就已经逼得它将近暴怒疯狂。
末日兽因此掉进了地球的大气层, 还没蹦跶多久,又被两个同样不好惹的家伙盯上了。
请挑选你的敌人:
1.令宇宙恶人闻风丧胆、负责多起与星际和平公司有关的重大罪案、追猎仇人不死不休的巡海游侠
2.赏金高达81亿、以身铸刃、拥有可怖的自愈能力、不老不死的星核猎手
末日兽两个都A上去了。
它的一只手臂上多出了两点鲜明的色块, 以常人难以匹敌的速度,朝着巨龙的脖颈头颅攀升前进,如履平地,恐怕是只有在超英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震撼场景。
电视后,地球人第一次身临其境体验到了在游戏之外飞檐走壁的感觉,激动得恨不得打上一套拳:
“我嘞个呜呜伯,波提欧大人和刃大人太强了!”
“这游戏的物理引擎也太真实了,星神在上,什么时候给我换个号也爽爽?”
“我本来以为他俩会一个近战一个远程,好家伙,全都是狂战士!”
末日兽对此感到十分恼怒,不耐烦的挥舞手臂,往一面大厦的墙上凶狠撞去,像是要杀死身上的两只虱子。
但它此次遇到的两个人类,显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虫子,而是实力强悍的屠龙者。
“飒——”
庞大体型带来的必定是笨拙的反应动作。
对于普通人而言,巨龙的速度仿佛陨石降临,能看得清楚轨迹,但就是躲不了,双腿像扎了根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头顶。
然而,这短短的一秒时间,对于体术强横、身经百战的巡海游侠和星核猎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刺耳的破空声在耳边炸起,身后就是钢筋混凝土墙面。
脚下一时悬空,波提欧一把抓住凹凸不平的鳞甲,嗤笑道:“太慢了!”
在距离队友几米远的位置处,刃晃了晃身子,面不改色,单手握紧支离剑,狠狠刺进皮肉之下,以此稳定身形。
在他的剑下,坚硬到足以抵抗陨石撞击的鳞片仿佛变成了一块嫩豆腐。
末日兽发出一声痛呼,撞击墙面的动作更加迅猛。
“死……!”
在长臂撞上混凝土的那一刹那,波提欧的后脚跟燃起一串机械火花,整个人宛如一只身手矫健的猫,弹射而起!
“哟吼——”
借着破碎四溅的碎石,牛仔几个轻跳,便轻松躲过了两面夹击,重新爬上了巨龙的躯干。
“想伤到我?你他宝贝的还差了点儿!”
他抓住即将飞走的牛仔帽,摆了个无懈可击的pose,自信一笑。
波提欧肩膀上的直播摄像头顽强地记录下了星际牛仔穿梭游闪的全过程,设备质量简直令人感动。
“好快!”
“有烟无伤,动画片诚不欺我。”
“唉唉唉,我怎么没看到刃?他是不是没来得及躲开?”
“不好!”
观众们慌忙地在画面中寻找着视线所及之处,只见高楼坍塌,烟尘四散,满目疮痍,唯独不见那抹持剑的高挑身影。
“等等……”
“你们快看!”
一缕耀眼的血光于迷雾中乍现,转眼间吞噬了所有物质。
锋利的剑气一寸寸划开虚空,震破尘埃,一节巨型手臂竟直直掉落在地,黑色的不明物质如血一般洒落,喷射四溢,发出腐蚀的滋滋声响。
【黎明的左手】,已斩杀。
划口平整,足以见得其人剑法上乘。
刃拖着大剑,毫发无伤地从血泊里走出来,抬眸,眼神分外森冷,比恶鬼还要瘆人几分。
波提欧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也没被吓着,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真够狠的,刃兄弟,不过更狠的还在后头呢!”
本就因虚无的侵蚀而变得暴躁,末日兽这下子更是被疼痛刺激得丧失了全部理智,双目赤红,满心仇恨都集中在了两只小虫子身上。
它把火力尽数对准了砍断它一只肢干的黑发人类,每一招都是冲着将人砸成肉泥的力道去的。
“轰!轰!轰!”
刃既不躲也不闪,呆呆矗在原地,和没反应过来似的,看得旁人捏了一把冷汗。
“小心……我去!”
星核猎手动了,双手撑起支离,横加格挡,以人类的血肉之躯,硬生生接下了怪物的数次野蛮攻击!
他轻轻道:“……妄图杀我?你还不配!”
眨眼间,又是一道道炽热的黑血漫天纷飞。
男人毫不在意身上的创口伤痕,咧开一个喋血的笑容,越打越兴奋,越打越起劲,爽朗的笑声响彻在战场上,悍不畏死、以伤换伤的打法震住了所有人。
“这,这就是仙舟剑法?”
“好疯……我好爱!”
“学不来,根本学不来,100条命都不够我折腾的。”
波提欧见自己被忽略,不爽的啧了一声:
“小可爱,别光盯着我兄弟啊,想不想吃几颗枪子儿?”
他几个箭步爬上巨龙的肩胛处,居高临下,手痒痒得很,迫不及待想来个大的。
生死威胁迫近,末日兽似乎有所察觉,稍稍分开了一丝注意力,疯狂震动身躯,想要把他抖下来。
体型太过庞大的不利之处一目了然。
波提欧一时不慎,差点没站稳。
“喵的……”
他猛然被什么晃了一下眼睛,偏头望去,就在末日兽身后的六只破碎飞翼之上,一片蓄势待发的毁灭之光占据了牛仔的全部视线。
观众惊呼:“不好,它要发大招了!”
波提欧挑起一边眉头,笑道:“上正菜了?来的正好!”
距离这么近,他没有穿刃的复活甲,也没有开拓者本体的星核护身,当然不可能脸接大招。
然而,经过了虚无的侵蚀,末日兽的羽翼残破不全,连带着激光数量也少了一半,零零散散,每一道光波之间空隙不小。
波提欧活动了一下四肢,瞄准了前方。
从末日兽的肩关节到脖颈,有一段将近百米远的崎岖路程。
伴随着一排排毁灭光波倾斜而出,仿佛是一声信号枪响,星际牛仔如同脱膛的子弹,飞驰前进!
“要玩就玩点刺激的!”
闪身,下腰,滑铲,跳跃,停顿——
摄像头后的观众爆出粗口:
“bro这是在玩跑酷?”
隔着几厘米与毁灭光波擦肩而过,巡海游侠于刀尖上起舞,乐不可支,好似变成了一位迪斯科舞者,优雅,华丽,驰骋在旁人看来胆战心惊的赛道上。
不过几秒,波提欧就已经跑到了末日兽的要害部位。
他咧嘴一笑:“宝贝,你要倒大霉了!”
末日兽见攻击迟迟不奏效,怒不可遏。
它很快就要死在虚无的侵蚀之下,但是毁灭的本能告诉野兽:就算是死,也要把敌人一同拉下地狱。
胸膛里的反物质引擎急速运转,末日兽榨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毁灭之力,势必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空气里的毁灭因子愈发浓郁,随时都会到达爆炸的临界点。
“这是……”
波提欧和地上的刃遥遥对视一眼,无声的默契流转在二人之间——必须阻止敌人自爆!
牛仔用枪掀起帽檐,叹息道:“好不容易跑到这里来了,还得下去一趟。”
嘴上这么说着,他毫不迟疑地往下跳去。
末日兽足有一栋写字楼之高,下坠的渺小人影如同一粒沙子,并不起眼。
鼓噪的风声在耳边汹涌响起,波提欧扭过身子,面朝着愤怒的末日兽挥了挥手告别。
“拜拜。”
他抬起手臂,对准了胸膛里的那颗反物质引擎,连发三枪,子弹镀上了一层紫色的锐利光芒,如同长了眼睛似的,迅速击穿了自爆前夕的黑宝石。
“吼——!”
核心碎开,末日兽失去全部力量,挣扎着想要飞起来,但虚无已吸走了它的所有力气,就像一只想要扑上枝头的大公鸡,折腾了两下子,只能不甘地倾倒在了地上,将数千平方米内的建筑物压成了粉碎。
地下的避难区的人们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一边看着电视上闪动了几下的画面,一边心有余悸:
“还好修得够牢固,不然我都不敢想,这里要是塌了,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啥都不说了,给博识学会和政府点个赞吧。”
波提欧几个翻滚顺利落地,苟延残喘的巨龙发出痛苦的哀嚎,还不愿就此死去。
刃站立在巨龙的不远处,那双闪着烛火的血色眸子依旧不见半点波澜。
男人将两指抵在刀尖上,置于胸前,支离剑的表面多出两缕赤红的血丝,顺着剑痕滴在地上。
转眼间,已死的草木如同被丰饶星神赐福过一般,生机勃发,盛开了一朵米粒大小的花。
但这生命的奇迹并没有维持太久,花蕊瞬间被星核猎手踩在脚下,碾碎成泥。
下一秒,数道暗色的刀芒在巨兽身上一寸寸绽开。
一朵浓郁滴血的彼岸花倏地于天地之间肆意生长,摧枯拉朽,如同生命的诞生与凋零,隆重而炽烈。
末日兽的残骸淹没在滔天血色里,戛然无踪。
星核猎手转而收剑,敛起眉眼,只余下只言片语消散在风中:
“……业障苦楚,送你一程。”
波提欧像是没看懂气氛,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刃没来得及躲开:“哈哈哈,兄弟,我俩配合得真不错!都是疯起来不要命的家伙!”
过了好几分钟,降谷零咳嗽着跑过来:“……你们没事吧?”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咱们战斗的余波可不小,还好刃兄弟收了点力气,不然地面都得震塌,我俩可就要成罪人了。”
“还好还好,”降谷零抹了一头热汗,指着一个方向,说:“多亏你们打架的动静大,隔着老远都能看清,银枝已经开着希世难得号找过来了。”
“哈哈哈,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波提欧又问:“待会儿我们的战场就要从地球转到太空了,你确定还要跟我们一起吗?”
“这是地球人的战役,怎么能缺了地球人的见证?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做下决定了。”
降谷零笑着说:“问问银枝,他的飞船还缺不缺一个人力司机?”
第148章 尸骸啊,我守望你回归故土(十)
与纯美骑士本人共享美誉的知名银河救护车, 【希世难得号】,作为一艘在每年太空竞逐大赛中名列前茅的中小型飞船,本身性能优秀, 用材讲究,还有骑士每天的精心打理照料,保证每个螺丝都是闪闪亮亮的。
这不是开拓者自夸,而是银枝本枝提供了飞船的设计图纸,朋克洛德的骇客用以太编辑加急赶工, 最后得到的一比一完美复刻品。几月前生得领域那惊天灭地的一撞,就已经充分检验了它的质量。
因此,即使在外太空横冲直撞了两三天,飞船外表仍没出现太大的破损情况。
远远看过去, 希世难得号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斑驳的痕迹, 但却让这一艘足以进入美术馆的精美艺术品染上了更多战争硝烟的风味。
观众们从鏖战巨龙的兴奋热血里缓过神来, 一个个激动得嗷嗷叫:
“我也想开飞船!”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宇宙飞船内部呢!”
“纯美骑士的飞船,一定会非常纯美吧……”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波提欧一只脚刚踩上楼梯,就把摄像头往下一按, 画面陷入一片漆黑, 只闻人声, 不见人影。
虽然没人在耳边问,波提欧也猜到了地球人的反应, 对直播设备那边大失所望的众人解释道:
“这是我哥们儿的隐私空间, 就不给你们看了啊。”
降谷零跟在他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波提欧外表看着豪放不羁, 其实也是个细心温柔的人啊。
地球人们嘴上哀嚎着“不要哇”,但他们绝大部分也有自知之明, 波提欧愿意出手相助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不然一个陌生小星球的死活,关自由自在的巡海游侠什么事情呢?
而波提欧甚至愿意安上摄像头,将自己的行踪言语袒露给众人,偶尔还会找大伙儿唠嗑两句、关心大家的感受,做到这种地步,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舱门关闭,外表不大的飞船内里别有洞天,降谷零惊叹连连,夸张的溢美之词像一串贱兮兮的羽毛,挠着无法亲眼参观的地球人心尖儿。
“哥们是故意的吧?”
“我一点也不嫉妒……”
“诸位,好久不见,我很荣幸希世难得号能给你们带来美的体验。”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忽地灌入摄像头,如同山间的澄澈清泉,沁人心脾。
地球人有充分的理由猜测:他应当就是飞船的主人,那位品行高洁的纯美骑士。
……光听声音就很高洁!
“波提欧兄弟,降谷先生,还有这位刃先生,能看到你们平安无恙,我内心的欣喜之情无以言语表达……”
刃绕过聒噪的骑士,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了下去,怀抱擦拭干净的大剑,闭目养神歇息,一副拒绝交流、只管干架的态度。
波提欧和银枝提了一下降谷零的诉求,后者先是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抿唇不语,长而卷的睫毛轻轻发颤,随后无奈一笑,主动让出了驾驶位。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我,纯美骑士银枝,将会誓死捍卫你金子般纯粹的理想信念,降谷先生。”
降谷零深呼一口气,握紧了操纵杆,郑重地感激道:“谢谢你,骑士。”
波提欧翘着二郎腿,提议道:“我们一直以来身处地面,不知道如今太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银枝兄弟,和我们简单说说呗。”
银枝颔首,换上了一副吟游诗人般抑扬顿挫的语调,娓娓叙述道:
“破洞者无穷无尽,有如蝗灾虫群,它们从宇宙的各个方位、各个角度,遵循一定的进攻和撤退指令,蜂拥而至,又一窝蜂撤离。好在,有黄泉女士一力挽狂澜、拉帝奥教授研发的新型武器进行定点打击爆破,我和星穹列车在旁辅助干扰,大体局势尚且还在掌控之中。”
他话音一转:“但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列车的姬子小姐和瓦尔|特先生经过调查发现,破洞者死后,它们的能量并不会彻底消散,而是会以灵体的形式回归到宇宙深处,实现循环往复。我们估测,那里应当就是破洞者的终极巢穴。这样无止境的消耗下去,最后败的必定是我们。”
地球人几乎吓成了一团。
“外星生物真恐怖啊,复制粘贴,不死不休……这不就是星际争霸游戏里的虫族天灾吗?”
“朋友,提醒一下,现实已经有了,详细请看繁育虫皇。”
“宇宙你好,宇宙再见。”
波提欧连忙问:“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银枝笑着点了点头:“请放心,我们已经初步攻克了此等难题。等离开地球的大气层,我再细细告知你们。”
降谷零一个漂移,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一帮敌人,如一只穿云之箭冲出破碎的云层。
“届时,黄泉女士会掩护我等,希世难得号送我们到达破洞者灵体重生之地。如果不出所料,它们的最高首领应该也躲藏在那里,我们之间将有一场恶战。”
闻言,波提欧瞥了瞥身侧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的星核猎手,悠悠然举起左轮手枪,吹了下枪口的一缕白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也就只有我们三个死不掉的家伙,才能做得出来这种疯狂的事了……唉,不对,是四个。”
波提欧烦恼地抓了抓长发,走到驾驶位的降谷零身边,尽量用轻柔的语气说:
“兄弟,你现在也听到了我们三个这一趟的目的,不久之后,我们就有一场他宝贝的硬仗要打。你下定了主意,我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就想多问一句,你带了什么武器?”
降谷零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两把对破洞者专属的高科技激光枪,几颗爆破手雷,最后竟然还有一支款式老旧的警察手枪。
波提欧对手枪很感兴趣,拿在手里查看:“这把枪的年代不短啊,起码有个十来年了吧,不过保养得还不错。”
“这是我当初刚成为警察时,收到的第一把真正的手枪,虽然大概率用不上,但我还是想把它带过来。对我来说,它的意义远大于实用。”
降谷零抚摸着手枪上的细小划痕,显出怀念又落寞的神情。
“我在‘坚守后方’和‘冲上前线’的两个选择里,一度犹豫了很久。但是,当我在收拾行囊、看见了我和他们的合照、看见了这把老旧的手枪……我就知道,在我犹豫的时候,我心里的答案就已经先预定了。”
他低声说:“人还年轻,就应当为了理想而光荣地死去。”
刃在一旁幽幽开口道:
“……但当人步入迟暮,他只能为了那个可望而不及的目标而丑陋地活着。”
降谷零轻笑,不置可否:“一旦牵扯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刃先生就会有很多话想说呢。”
波提欧沉思了一会儿,打开右肩的机械手臂,从里面掏出六颗与手枪型号一致的湛蓝子弹,其上萦绕着风驰电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他全部递给降谷零,一字一句地嘱托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就把这些防身的家伙事儿送给你,一共六颗,五颗送给敌人,至于最后一颗……”
“希望你不会有用到最后一颗子弹的机会。”
巡海游侠说完,眼神定定地望向大屏幕:
“咱们这场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谁也不知道在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好惹的大宝贝等着我们。不过嘛,仙舟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哈哈哈,刃兄弟,我这句话没说错吧?我就喜欢仙舟人的豪气!”
地球人大呼不妙:
“不要在这种时候立flag啊啊啊啊!”
“你们每个人都要好好活着回来……”
飞船离开地球进入外太空,波提欧终于舍得把摄像头打开,对准了窗外。
地下观战的地球人恨不得扒到天花板上的电视上,那绝对是他们一生难忘之景。
汹涌的黑色浪潮包围了这颗蓝色的孤独星球,举目皆敌,无处可逃,光是直视密密麻麻的恐怖军团,便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而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仍有不一样的色彩在坚守着。
真空不能传声,但此时无声胜过有声。
人们仿佛能听到野兽的怒吼,听到星穹列车的引擎声,听到抽刀的破空声,听到旷古的呢喃回声,诉说着英雄和凡人的故事。
本就坑坑洼洼的月球比起之前更甚,紫色的刀芒撕裂了表面,就像给地球的卫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怪物们犹豫着,踟蹰着,迟迟不敢上前,即使毁灭的本能教唆它撕碎一切活人,而本能却在强烈的向他们发出严厉的警告——靠近者,死。
“是那个令使?”降谷零问。
波提欧回答:“没错,就是那女人……宝贝的,她还是老样子,现在应该还没有使出全力,否则月球要是和火星一样被她给切开了,地球的生态环境就要遭大殃了。”
千里之外的地球人发出怪叫:
“什么?你告诉我火星是被人活活砍开的?”
“火星!你死的好惨啊!”
“一个月前我辱骂博识学会不干人事,一个月后我盛赞令使大人法力无边。”
“提前为月球默哀,碎了也没关系,卫星还可以有很多,但是地球母亲只有一个。”
而在月球的行驶轨道上,还如影随形的伴着一颗黑色的小球,看上去像是微缩型的黑洞,源源不断吸收着被切碎的灵体。
“那是什么?”
“是一位命途行者的能力。”银枝解释道:“正如我之前和你们提到的,破洞者作为战争兵器可以无限复活,但是黄泉女士及时想出了对策。”
“她邀请了一位同样行走在虚无命途上的女士,来自地球的莎朗小姐,用她的能力葬送那些死去的灵魂,守望冷寂的黑夜。目前成效已经初见。”
降谷零的语气有些微妙:“莎朗……贝尔摩德吗?原来她也……”
地球人警觉:“他们说的莎朗,是我们地球人自己的命途行者?”
“好厉害!我建议政府一定要给她颁个奖!”
“我只希望小姐姐能平安回来……”
听说自家人在战场上发挥了不小作用,全体地球人感到与荣共焉。
飞船的通讯设备传来黄泉的冷淡声音,她接连厮杀了这么多天,却听不出一点疲惫:
“各位,准备好了吗?”
另一道沙哑微喘的女音紧随其后:
“我觉得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对吧,波本?”
降谷零一把掰动驾驶杆,喉咙发紧:
“哼,当然。”
——————
日本,地下片区。
花火炸弹的排除工作在紧锣密鼓的筹备进行着,除去官方的组织势力外,民间也有许多人自发出动。
高中生魔术师黑羽快斗和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就是其中之二。
黑羽快斗絮絮叨:“该死的假面愚者,说好的欢愉了呢?这就是欢愉?大家都哭了,就她一个人笑?我们魔术师的风评都要被愚者搞臭了……”
工藤新一翻了个白眼,无语道:“等咱们找到花火炸弹,魔术师就又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你说得对。”
黑羽快斗看向不远处的钢铁大门,说:“工藤,上吧!使用线索追踪!”
“……你和银狼打宝O梦打傻了吧。”
第149章 天外的来信(夏目友人帐除夕番外)
今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天, 八原的天空万里无云,初雪未化,村庄银装素裹, 分外美丽。
一大清早,斜斜的阳光照射进窗纱,暖意渐浓。夏目贵志遵循生物钟睁开双眼,坐起身,打了个寒颤。
被子上一只还没睡醒的白色球形生物被这么一带, 咕噜咕噜滚下床铺,嘴里还发出吧唧吧唧的梦呓:“大宴会!……酒……嘿嘿……”
夏目贵志扶住额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叹息:“猫咪老师,昨天就不该让你和中级们一起喝那么多的酒……!”
斑惊醒:“什么!夏目, 马上就要过年了, 不喝酒庆祝怎么像话!”
楼下, 塔子阿姨穿得厚实,已经忙活了一段时间, 看见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下楼梯,忙招呼说:
“贵志, 刚刚门口的信箱里我发现了一封信, 不是我和滋的, 我猜应该是写给你的。”
迷迷糊糊的茶发少年一下子睡意全无,疑惑道:“是谁给我写的信?”
“不知道呀, 我没有打开, 上面也没有写收信人,寄信人叫什么……‘尾巴大爷的小跟班’?哈哈, 听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可爱孩子呢。”
塔子阿姨莞尔一笑,似乎是被小孩的童真活力给逗乐了, 把桌上的那封信递给不知所措的少年。
夏目贵志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这是……?”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隆重的信封,简直不像是一封信,而像是晚会的邀请函似的。
信封是浅绿色的,四角带有龙飞凤舞的金色镶边,鲜红的印戳封住信口,轻轻捏一捏,里面似乎不只有一张信纸,还有一个硬邦邦的圆片。
可能已经在潮湿的信箱里放了一段时间,但是上面没有一丝潮气,干爽洁净。
塔子阿姨给自家小孩留足私人空间,轻手轻脚去厨房做早饭了。
这时,招财猫外表的猫咪老师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爬上夏目贵志的膝盖,闻了闻信封,小声说:“夏目,我闻到了一股陌生而奇特的味道……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总之,寄信者肯定不是纯人类。”
它的语气满是嫌弃:“如果真是妖怪寄来的,把信封做成这副花里胡哨的样子给谁看呢!”
少年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果然……”
夏目贵志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从小身负强大的妖力,可以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也就是“妖怪”。
这份独特的能力非但没有给人类少年带来丝毫好处,反而使他麻烦缠身,常常被旁人视为“异类”。失去父母的少年常年寄宿于各个亲戚之间,也因此养成了敏感细腻的性格。
好在神明没有在少年身上倾泻所有的苦难,他被善良的藤原夫妇收养,住进了美丽的八原,结识了一群伙伴和朋友……
以及,从妖怪界大名鼎鼎的玲子外婆那里,继承了一本友人帐。
这本薄薄的友人帐之上,写着所有玲子打败的妖怪名字,而名字是最短的咒,拥有了它,就相当于将众多妖怪的生死掌握于手中。夏目贵志一直致力于将所有的名字归还给他们的主人,但因为妖怪们大多分不清人类的区别,所以经常将他错认为了外婆。
这封陌生的来信,说不定也是那个叫“尾巴大爷的小跟班”寄给夏目玲子的礼物。
猫咪老师眉头紧锁,坐在蒲团上指挥道:“打开看看吧,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也有可能是寄给你的呢。”
少年犹豫了一下,而后听话地打开信封,发现里面不只有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圆片。
他先把圆片放在一边,展开信封,细细读了起来。
猫咪老师没这个耐心,扒拉着人类的裤脚:“快说呀,夏目,那个小跟班写了什么?”
“写信的人是用毛笔写的,字体隽秀,很漂亮。”
他把信纸平铺好,斑跳上桌子,探头看去:
【亲爱的玲子:
我不知道你那边过了多少时间,但我仿佛已经好几百年都没有再见过你了。玲子,我和尾巴大爷都很想你!(“尾巴大爷”这几个字被涂黑了,旁批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老子才不想你呢!”)
当时离开的匆忙,你也不愿意和我们交换联系方式。我犹豫了好久,想给你写信,但一直没敢动笔。尾巴大爷比我还急,终于有一天,他把我按上桌子,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写完了这封信……可是说句实话,他虽然每天都骂我,但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如果不是尾巴,我也许始终鼓不起和你再次联系的勇气吧……(旁批:“你这胆小鬼,离了我可怎么活啊。”)
我把信写好之后,怎么寄给远在天边的你,又成了一个大难题。还是雪衣大人聪明绝顶,拜托了好多朋友,兜兜转转,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但他们向我保证,信一定会转交给你家房子信箱里,如果你还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信也一定会转交到你的手里……嘻嘻,总而言之,假如你能看到这封信,那真是太好了!】
夏目贵志看到这里,心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恐怕,那个写信的妖怪不知道的是,人类的寿命短暂而绚丽,如同转瞬即逝的烟花,她所心心念念的玲子,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玲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那时飞扑过来,挡在我的身前,吓跑了张牙舞爪的怪物,然后转身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那一刻,在我的眼里,你的身影简直比变身后的尾巴大爷还要伟岸!(旁批:“忘恩负义的狐人,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写什么?”)
……
不知不觉间就写了这么多,但是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说,比如裳裳,比如小桂子……捉鬼小队的大家都想和你再见上一面。
另外,尾巴大爷他比较害羞,把他想对你说的话都放在那张录音卡片里面了,请你一定要记得收听。(旁批:“爱听不听。”)
最后,当你打开红色信戳,我这边就会收到消息,然后尾巴大爷会追踪信封的位置来拜访你,我带了很多家乡的特产,希望不会太过唐突,不会麻烦你很久,真的,真的,不会的。
落款:思念你的,藿藿和尾巴】
信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一些日常的碎碎念,夏目贵志闭上眼,信封的淡雅檀香萦绕在鼻间,他仿佛能看见一个小女孩趴在桌子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虽然一脸生无可恋,但每一次落笔都万分认真。
她口中的“尾巴大爷”则是飘在一边,不时吐槽她的写信内容,还抢过笔去修改,在小姑娘的炸毛中哈哈大笑,最后大发慈悲地把信和笔还给了她。
夏目贵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把信纸认真折好,整整齐齐塞回了信封里。
他感慨:“这可真是……”
不可结缘,徒添伤感。
猫咪老师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扒拉着桌子上的小圆片,也不知按到了哪里,录音卡片突然启动,一个咋咋呼呼的大烟嗓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喂,玲子,你这丫头,我不信你没有作弊,要是这次真见着了,我还要再来一局!哼哼,你等着瞧吧!”
斑盘手冷笑:“又是一个玲子的手下败将。”
“等等,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
大嗓门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夏目贵志以为录音结束时,尾巴大爷又接着沉沉说道:
“藿藿是个粗心的小妞,从来记不住时间单位的换算。但我粗略估计,你那边应该至少过了五六十年了吧,以短生种的寿命,老子也不知道你现在还活没活着……”
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诧。
“如果你还活着,那最好,老子记恨了这么多年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如果没活着……按照咒术师的寻踪手段,拿到这封信的,大概率是你的后人或者血亲。”
“这些我都没告诉那傻丫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哎呀,我管你是谁,你们人类就是麻烦!自个儿考虑去,我一个岁阳,真是给你们的友谊操碎了心……”
他猛然提高了音量:“等你听到这份录音,我和藿藿应该也在路上了,备好大餐等着我们,玲子!”
录音戛然而止。
斑暗忖道:“居然和咒术师有关系,有意思。这个叫藿藿的……狐人?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妖怪种族,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有可能根本不是单纯的妖怪,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狐人也许是狐狸的意思?至于咒术师,我记得名取先生和我提到过。咒术师和除妖师本出同源,而咒力和妖力既有相似,也有不同,一个针对的是咒灵,一个针对的是妖怪。除妖师很少能看见咒灵,咒术师也很少能看见妖怪,但两家互有合作联系,并非独立隔绝。”
“你不就是吗?虽然妖力强大,但也没怎么看见过咒灵吧。”
“对啊,如果我能看见传闻中丑陋凶悍的咒灵,恐怕就不能安然活到这么大了。”
夏目贵志垂下眼睑,陷入了沉思,“猫咪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斑和他朝夕相处这么久,脑子都不用转,下意识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圆滚滚的招财猫一扭身子,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那个叫尾巴的家伙不是告诉你了吗?准备大餐,准备宴会!夏目,我要吃七辻屋的馒头!”
夏目贵志一愣,用力点头:“嗯!好的,猫咪老师!”
虽然外婆已经不在了,藿藿此行注定找不到她想见的那个人,但是作为夏目玲子的外孙,他也想为她们的友谊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
至少,至少……不能留下太过沉痛的遗憾。
塔子阿姨见他急匆匆的要出门,哎呀了一声:“贵志,怎么不吃早饭?外面虽然没下雪了,但还是很冷呢,多穿几件再出去吧。”
夏目贵志不好辜负了塔子的心意,回来加了几件衣服,三两下把早饭吃完,打了招呼,便和猫咪老师一左一右,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徒步前往几公里外的七辻屋和便利店。
“猫咪老师,你说狐狸一般喜欢吃什么?”
斑开始报菜名:“烤鸡,七彩团子,天妇罗,稠鱼烧,清酒……”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吧?”
路面上的积雪被清扫得差不多,堆在道路两边,还有调皮小孩做的雪人。
夏目贵志看得新奇,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你看,猫咪老师,那是不是你?”
“笨蛋夏目!那个雪人堆的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
“要不我们今天自己堆一个?昨天雪下的太大了,塔子阿姨没让我出去,今天趁着雪还没化完,我们也在院子里堆雪人吧,怎么样?”
斑哼哼唧唧,嘴上没拒绝。
他在七辻屋买了整整两大袋子,又把这个月的零花钱花的一分都不剩。
猫咪老师抱着一只团子就开始啃:“嚼嚼嚼……不用心疼……这些都是必要开支……嚼嚼嚼……”
“老师,你说的容易。”
夏目贵志挤了挤空空如也的钱包,叹了口气:“希望那位藿藿小姑娘的胃口不要太大,不然可能就得拜托塔子阿姨加餐了……”
日上三竿。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一边的草丛里传来异动,一人一猫早就练出了肌肉反射,几乎同一时间望去,夏目贵志问:“谁?”
下一秒,草丛里蹦出来了两只拿着扇子的妖怪,脸上还留着酒红,看见他之后眼前一亮。
文弱的高中生放松捏紧的拳头:“是你们啊,中级。”
两个中级手舞足蹈,急呼道:“夏目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晚上不是和斑大人去隔壁山头开了酒会吗?”中级小心翼翼的去瞅猫咪老师的脸色,“然后我们喝了很多酒,斑大人喝完后自己回去了,我们几个就躺在原地睡着了。”
“结果,就在刚刚,今天早上,我们两个正想爬起来继续喝,突然!有一朵绿色的鬼火从草丛外边闪了过去!”
“……鬼火?”
“没错,大白天见鬼,真是吓死妖了。”
“妖怪也怕鬼吗?”
“夏目大人,这不是重点!那朵鬼火的气息非常强大,简直跟斑大人不相上下!当然,我们两个当时不太清醒,感知的也不准确……”
“哦?”
无害猫咪外表的大妖来了兴趣。
“方圆几里的妖怪都被吓跑了,我们怀疑那家伙是不是来抢地盘的,所以我们当即火速溜回来通知大家!”
说到最后,中级愤愤道。
夏目贵志先是安慰了两只妖怪一番,又看镶肩头的斑:“既然如此,我和猫咪老师一起去看看情况。如果真的有危险的大家伙,那么一刻都不能多等。”
至于玲子外婆的朋友,可能得再稍晚一些再接待了。
他在心中抱歉道。
中级给他们指了一条山路,“我们要去通知其他的伙伴快点躲好,夏目大人,斑大人,我们就先离开了!”
“走吧,夏目,这条路我认识,跟在我后面。”
猫咪老师一声招呼,以不符合肥硕身形的敏捷跳上了山坡。
夏目贵志身形看着单薄,但他身负强大妖力,又因为和妖怪打交道,常年奔波在山间地头,体力和耐力自然不俗。即使手上还提着两包甜食跑了一段路,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
一人一猫很快就赶到了昨天的酒会现场,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还没有来得及收走,想来妖怪们走的也十分着急。
夏目贵志站在原地,扫视四周,倏地瞥见了树后的一道高瘦人影,心跳漏了一拍。
“……是你?的场先生?”
猫咪老师挡在他身前,一对可爱的圆形瞳孔已经变成了尖锐的兽瞳。
除妖师世家的场家的家主举着黑伞转过身来,远远地朝他微微一笑,“这不是夏目吗?真巧。”
夏目贵志定下心神:“的场先生,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夏目,你家离这里可有不远的距离。”
的场静司先是反问,随后坦然交代了自己的目的:
“除妖师,自然是为了除妖而来。”
夏目贵志反射性回想起了中级和他提到的:“是那一团鬼火?”
的场静司眯了眯眼睛,一抹狡黠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含糊其词道:“鬼火吗?你这么称呼他也可以。”
“他?他究竟是什么?”
除妖师先是思索了一会儿,诚实回答:“他实力强横,我行我素,而且来头不小,就连我的场家也不能轻易招惹。总之,你们不会想和他成为敌人的。”
他有意模糊了人称,但那一份忌惮之情溢于言表。
夏目贵志隐约感觉到的场静司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但他说出口的应是实话,“鬼火”的危险性肯定是真实存在的。
“猫咪老师,你能找得到他留下的痕迹吗?”
斑嗅了嗅:“有点困难,雪风吹散了空气里的气味,但我总觉得这股气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的场静司缓缓走过来,他穿的还是那一身家主和服,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男人笑眯眯的用伞柄扒开草丛,指着下山的一条道路,说:“不必那么繁琐,你们看。”
山坡上的积雪还未消融,小路上赫然出现了一长串脚印。
夏目贵志摸了摸通红的鼻尖,讪讪道:“竟然是用这种原始的追踪方式吗?”
“不过这更像是人留下来的脚印……”
“夏目,你觉得我在骗你?”
的场静司语气苦恼,平静的扔出一个炸弹:“实不相瞒,他的能力是可以附身在任何一个人类身上,而且没有条件限制,十分恐怖。”
夏目贵志浑身一震,他几乎能预料到这种妖怪流落到城市,会给人类社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情况紧急,心地单纯的少年也来不及思索的场静司口中的言语陷阱,“我们快去追!”
家主大人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裸露在外的一只狭长左眼盯上了他手里的袋子:
“哦,这是你给谁买的新年礼物?”
护食的猫咪瞬间警觉:“你想干什么?警告你,这可是本大爷的!”
夏目贵志却没有多做犹豫,拆开一袋饼干,转头递给了除妖师,提议道:“的场先生,你这么早就开始工作,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饭?要不先吃一下垫垫肚子,如果需要,我这里还有。”
只是打趣一句的的场静司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定定地注视了他半晌,接过了饼干,哑然失笑:“……谢谢,夏目。”
善良的少年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心道:在旧年的最后一天还要亲自出来工作,的场先生也怪可怜的。
正处假期的高中生踩上了雪面,在脚印边上留下了自己的脚印,这才发现原来的脚印有多小,大概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小孩。
是一个小孩被妖怪附身了?
夏目贵志心焦如焚,脚下的步子也快上了许多。
冬日高悬。
在脚印的指引下,他们很快走出了密集的丛林,前方是一块面积不小的山间平地。
他刚掀开碍事的树枝,一张漫天飞舞的黄纸就贴上了少年的脸。
“?!”
夏目贵志手忙脚乱的把写满符文的黄纸抓下来。
猫咪老师一跳三尺高,炸毛道:“夏目,小心!前面有除妖师布下的阵法!”
“的场家的,你在搞什么鬼?”
的场静司耸耸肩:“符纸并非我族的技法。”
夏目贵志凝神看去,中级提到的那朵绿色鬼火就漂浮在前方不远处!
此外,平地上还站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绿头发小姑娘,背对他们,一手举着一只小旗子,一手夹着一张黄符,对准了前方一只泥巴一样的漆黑妖怪,而那朵鬼火就漂浮在怪物附近,似乎在和女孩展开生死对抗。
女孩双腿打颤,哭着说:
“好,好恐怖……”
“咒灵……妖怪……下次再也不来了!”
鬼火发出恶棍的畅快大笑:“哈哈哈,真没用!活该被妖怪吃掉!”
“……闭,闭嘴!”
目睹恶妖欺凌弱小之景,的场静司双手抱胸,一副置身事外、漠不相关的态度,意味深长的说:
“那便是我在追捕的妖怪。它生性狡猾,害人无数,被我族封印上百年。前不久,族中有人利欲熏心,想要制作强大式神,于是打破封印,但没想到自己非但没能控制那只大妖,还让它跑了出去,为祸人间。”
“你们除妖师就是屁事多!”
斑听着鬼火的笑声有些耳熟,但它被阵法的气息压制,浑身难受,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只好喘息着交代道:“夏目,得靠你了!你把那妖怪引出来,我就能立马解决掉!”
夏目贵志早就有这个打算:“好!”
绿头发的姑娘显然也能看见妖怪,而且看那副打扮,难道也是一个除妖师?
高中生露出不赞同的眼神:“的场先生,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的场静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童工?”
不好意思,那位大人的年龄,比我和你加起来都大呢。
还没待他解释,救人心切的夏目贵志已经冲了过去,双臂伸开,挡在了绿发姑娘身前。
一头眼熟的茶发在太阳下反射出金子般的光芒,小除妖师一怔,眼中似有热泪溢出,小白旗啪的掉在了地上,喃喃道:
“你,你是……”
鬼火:“哈?哪来的愣头青小子,快滚快滚,这儿没你逞英雄的份儿!”
他定睛一瞧,和小除妖师的惊愕反应如出一辙:“不对,你竟然是……”
就在两人愣神的功夫,那只漆黑的泥巴妖怪像一条蛇,滑溜溜地朝着夏目贵志袭来,张开了尖锐的牙齿。
“呜……!”
夏目贵志大脑一片空白,而拳头已经下意识挥出。
曾令无数妖怪闻风丧胆的破颜拳重出江湖,一拳打飞了张牙舞爪的妖怪。
“砰!”
一声巨响,把小除妖师和鬼火都镇住了。
“好,好厉害,”小除妖师冒出了星星眼,“不愧是玲子的……”
夏目贵志回首,朝她露出安抚性的笑容。
他将近一米七的身高,能从上到下看清绿头发小姑娘的全身,因此,一眼便看见了小姑娘头顶那明显异于常人的狐狸耳朵。
“……?”
这次能轮到夏目贵志失神了。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藿藿?”
藿藿瘪着嘴,疯狂点头。
“那边的鬼火是……”
“他是尾巴大爷。”
夏目贵志这才意识到误会闹大了。
遭了一记友情破颜拳,泥巴妖怪仍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摇摇晃晃直起身子,要向人类发起第二次攻击。
尾巴也不干看戏了,飞过来夸赞道:“不错嘛,玲子的那啥,刚才那一拳很有力量,比这没用的小哭包好多了!”
……你们真是队友?
夏目贵志有些不敢置信。
先不提方才的场合有多诡异,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尾巴大爷是和妖怪一伙的,哪有那么损的家伙会嘲笑同伴呀?
尾巴围着他飘了一圈,说:“玲子的那啥,借你身体一用,让小哭包好好看看,战斗该怎么打!”
话音刚落,尾巴便化成一股青烟,迅速钻进了他的胸口,夏目贵志只感觉身体一轻,好像灵魂被逐出了体内,只能看着自己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动了起来。
少年的周身萦绕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绿色火焰,他看见自己不受控制地捏了捏拳头,熟悉的声线说出口的话是那么陌生:
“当年我想附身夏目玲子,结果那女人铁石心肠,愣是没让我找到时机,你就简单多了。藿藿,看好了,打击敌人,要快,准,狠!”
新鲜出炉的夏目贵志ver尾巴露出一个不符合人设的狞笑,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腾空而起,朝着妖怪就是一记飞拳,直把妖怪揍出了半米多远。
“嗷!”
战场之外,的场静司艰难地劝阻道:“请冷静……”
猫咪老师不知何时已变回了原形,气势压人,两只爪子疯狂地刨着防护罩,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化为实质喷出来:
“可恶,我什么时候允许他附身了!该死的脏东西,给我滚出夏目的身体!”
另一边,夏目贵志感觉自己的心神追随着尾巴的一招一式,有种大脑一空的畅快感。
原来……战斗这么爽?
被岁阳附身的过程中,他也隐隐约约触摸到了尾巴的记忆。
玲子外婆站在尾巴身前,嚣张的抬了抬下巴,一人一岁阳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而胆小的藿藿躲在一旁,不知道该劝哪个。
“比一场?”
比赛内容不同于以往的简单游戏,“尾巴在玲子身上附身五分钟不被踢出去,就算尾巴赢。”
显然,强大的岁阳最后失败了。
无论他找什么角度,都无法攻破夏目玲子的心防。
“你这个女人,真是比我都还怪物啊……”
“多谢夸奖啦,藿藿,假以时日你也能做到的。”
“真,真的吗?!”
“死心吧,这女人骗你的呢,你这辈子都逃不过尾巴大爷的手掌心,哈哈哈!”
在尾巴的放肆笑声中,夏目贵志很快回到了现实。
不过三招,妖怪就已经软塌塌的趴在地上,任由他们处置。
身后,藿藿的声音姗姗来迟:
“……驱邪缚魅,污秽尽除,急急如律令!”
漫天黄纸降落在妖怪的身躯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怪物瞬间化成了白色的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终于结束了。”
藿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身后猛然刮起一阵劲风,差点把她带出去:“哇!是什么?”
一只似犬似狐的巨型生物对着尾巴附身的夏目贵志龇牙咧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碎他。
斑低声威胁道:“喂,给我滚出去!”
尾巴啧了一声:“这么短的附身又没有副作用,你急什么?小狐狸。”
“你找死!”
斑顾及着夏目贵志的身体没有下死手,尾巴逗猫逗了半天也嫌累了,随即离开了夏目贵志的身体,一只绿色的狼头生物飘在空中,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斑也变回了猫咪,追着鬼火拳打脚踢。
“可恶,尝尝本大爷的猫猫拳!”
“哟哟哟,你够得着吗,小白猪~”
“啊啊啊气死我了!”
藿藿脸红的站在夏目贵志身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
夏目贵志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连忙摆手:“不,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但是有那位尾巴在,反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藿藿又嗫嚅道:“没有没有,我很感激……另外,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和玲子……是什么关系?”
“……我叫夏目贵志,玲子是我的外婆。”
“太好了,是玲子的后代!我就知道一定能送到!我和尾巴不久前才到的日本,今天早上我发现信被打开了,连忙赶到了这里,结果稀里糊涂的遇见了一只恐怖的大妖怪,我好不容易布下阵法把它囚禁在这里,不让它出去祸害别人,然后你们就过来了……真好!”
夏目贵志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将外婆的死讯说出口。
的场静司手一伸,把两包零食递到了他的怀里,夏目贵志心领神会,笑着说:“藿藿,天快要下雪了,我们先一起回家吧,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藿藿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礼物!天哪,是给我的吗?谢谢你!”
饿极了的小狐狸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袋子瞬间空了一半。
她感动的抽了抽鼻子,“我就知道,你刚才挡在我面前,和玲子当年一模一样……你们都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
的场静司识趣的说:“那么,藿藿大人,还有尾巴大人,的场就先告退了。”
“哎,你是?你为什么认识我?”
的场静司终于说出了真相:“因为您写的那封信,就是我亲自送到夏目家的信箱里。”
夏目贵志遭到了今天的第二次震撼:“……是的场先生亲自送过来的信?”
“没错,的场家和咒术界素来有合作。听闻是仙舟罗浮传来的消息,五条家派人在全国范围查了夏目这个姓氏,最后把范围锁定在了你,夏目贵志身上。五条家位于京都,就把信拜托给了刚好在八原附近的的场本家,于是,这件差事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正在和尾巴大爷干架的猫咪老师发现了盲点:“不对,你要是早就认识藿藿和尾巴,为什么一开始是那副态度?你框我们?”
的场静司淡然道:“我可从来没有撒谎,我确实是来除妖的,只不过除的是哪只妖,你们一直没有问过我。”
……又被的场先生摆了一道。
夏目贵志略一回忆,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他又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毕竟没有人因为这点小玩笑而受到伤害,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
他笑着向狐人女孩伸出手,笑颜灿烂:
“那么,藿藿,请跟我来。”
“嗯!”
因为猫咪老师的糟蹋,原本送给霍霍的礼物本就不多,夏目贵志只好腼着脸皮,对塔子阿姨说:他今晚想邀请一个新朋友来家里吃饭,希望能多添一双筷子。
塔子阿姨捂嘴一笑,“是今天早上收到的那封信吗?真好啊,贵志也有笔友了。”
于是当天晚上,狐人少女蒙住耳朵,在藤原夫妇家享受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身处乡下,大气纯洁干净,一抬头就能看见满目的繁星。
藿藿从开始吃饭到现在,一直没有过问过她心心念念的夏目玲子。
夏目贵志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和尾巴商量了一下,不忍心就此欺瞒下去,于是主动找到了正在趴在窗外看星空的藿藿。
“藿藿,其实我外婆她……”
“玲子已经离开了人世,对吧。”
藿藿突然说。
尾巴:“你,你都知道了?”
藿藿的声音闷闷的:“我还没有笨到那种地步,只是尾巴大爷一直把我当傻子……”
尾巴大爷辩解道:“我还不是考虑到你的心理承受能力……”
藿藿轻叹:“因为短生种和长生种间的宿命,就是如此啊,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告别了。”
“我知道,那个时间点总会到来……但是,玲子,对不起,我错过了你的告别……如果可以,这封信我应该早点寄出来的,都怪我……”
她终于忍不住,泪水像掉了线的小珍珠。
夏目贵志静静的坐在藿藿身边,不发一言,扮演一个倾听者。
“玲子,她教会了我什么是勇敢。我一直都在想,能遇到她是我来到地球最大的幸福之一……”
藿藿语无伦次地叙述道。
夏目贵志说:“我相信,玲子外婆也是这样想的。”
他翻出了那本友人帐,其中两页赫然写着藿藿和尾巴的名字,并且是夏目玲子亲手写的。
“这是……!”
即便狐人和岁阳都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妖怪,友人帐自然对他们无效,但是和对待前来索要名字的妖怪一样,夏目贵志选择将这两张珍贵的纸还给了他们。
藿藿抓着自己的那一张友人帐,激动不已:“玲子,我……你……呜呜呜……”
她抹干了眼泪,咬着下唇,认真的说:
“谢谢你,贵志。虽然这一次我错过了她,但好在……我没有错过你。”
这个时候,尾巴才突然发现自家的小傻妞竟然长大了。
她又说:“我明白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寄出的那封信,它都会收到最好的回信。”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藿藿和夏目贵志同时扭头望去。
零点将至,新的一年正在无数人的欢呼中冉冉升起。
烟花绚烂,虽然转瞬即逝,但当它停留在瞳孔的那一瞬间,就是最美的。
第150章 组一辈子的列车组吧!(新年番外)
穹猛然睁开了双眼,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第一反应是按住鼓胀发晕的太阳穴,低低地吃痛出声:“我……这是怎么了?”
身侧传来些许动静, 混着几句含糊的喃语梦呓,穹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偏头。
紧接着,纯洁单纯的小浣熊惊恐的发现——
他的左边,睡着一只面容平和的持明族小青龙;
他的右边, 睡着一只乖巧依人的天环族小鸟。
开拓者躺在最中间,左拥右抱,大有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做派。
……可是这对吗?!!
宇宙,小浣熊, 爆炸.jpg
穹连忙上下摸了一下完好的外套和裤子,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陷入了深思。
昨天晚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依稀记得,事情起源于杨叔最开始的提议。
星际人大多过的是星历或者琥珀纪, 星穹列车又常年在满银河当街溜子,他们几个年轻人对时间的变化并不敏感。
还是杨叔在翻报纸时发现昨天是他家乡的一个重要节日, 也就是辞旧迎新的翻篇节点——“除夕夜”。
因此, 在几个小孩儿的鼓吹下, 列车组迅速发动,分工协作, 三月七和开拓者是气氛加油组, 丹恒和星期日默默承担下了所有的活儿,不过半天功夫就将列车变了新模样, 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帕姆大厨师端起锅铲就是炒,做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大家在派对车厢开起了欢快的party……
然后,然后呢?
……他想起来了。
波提欧在几天前刚好给列车送来了一箱麦芽果汁,庆祝新年的穹高兴得忘乎所以,于是溜去厨房,不顾众人的阻拦,咕噜咕噜一瓶子灌下了肚。
但牛仔没和他说过,明明箱子上写的是麦芽果汁,为什么喝下去的是一股啤酒的味道啊!
开拓者吃了没文化的亏,从来滴酒未沾的他不出所料喝醉了。
他痛苦地抱住脑袋,不愿再回忆下去。
然后,然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第一次和大家庆祝除夕夜,有了能做一辈子朋友的人,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应当是和匹诺康尼的梦境一般幸福的时刻……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悔恨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丹恒扶着额头坐起身,眉头紧锁,清润的声线夹杂着初醒后的一丝沙哑。
不知怎么的,他也没是脱衣服就躺床上去了,这显然不符合冷面小青龙本人爱干净的习惯。
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丹恒老师,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丹恒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道:“你比我更清楚,原本一场好好的列车派对,最后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开拓者好奇的心痒痒:“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你不要说话只说一半呀!”
“……我不愿多说,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吧。”
小浣熊不解,小浣熊震惊,小浣熊决定自己调查事情真相。
他蹑手蹑脚,像个小偷一样爬下本属于自己的温暖大床,然后一把抓起蜷缩在床尾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给还在熟睡的星期日盖了上去,掖好了被角。
见小鸟没有被自己的动作惊醒,穹放下了心,顶着丹恒无语的目光,脚尖点地,四处张望。
在他房间的沙发上,三月七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披着樱花小毯子,睡得张大了嘴巴,不时发出嘿嘿的傻笑。
穹眼尖,注意到沙发上躺着三月的蓝色照相机。
丹恒老师不愿意说,他也回忆不起来,但可想而知,热爱拍照的三月一定在摄像机里保留了一些关键的证据。
他正准备喊醒三月七,站在房门前的丹恒却突然说:“穹,门打不开。”
“啊?我的门一般都不上锁的……”
而在这时,一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忽然响起:
“别白费力气了。”
这道冷艳的女音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顿时吵醒了另外两人。
三月七的彩虹鼻涕泡一下子破掉,一个扎猛子睁眼,和弯腰低头的穹撞了个正着,两颗脑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好听极了。
美少女疼得喷出泪花,“嗷!你的脑袋也太硬了吧!”
穹同样疼得昏三倒四:“你的也不赖……三月……”
“不是让你在这个时候商业互夸啊!”
大床上,被吵醒的星期日也几乎同一时间直起身子,表情懵懂,像是还没缓过劲来。
他局促不安地捏了两下垃圾桶图案的大棉被,瞬间意识到了所处的环境,俊秀的脸突兀地飞上两抹红晕,低着头自言自语:
“……我为什么又在穹的床上?”
槽多无口的三月七:“老日你……”
开拓者强势打断,大喊大叫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四个被关在这里了,可恶,谁能绕过姬子和杨叔,把我们四个毫无知觉的带走!阿哈,莫非又是你搞的鬼!”
神秘人:“这是我构建的数据房间,如果不完成我的条件,你们四个是出不去的。”
“哈?”
阅文无数的三月七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明亮的灯泡,一敲掌心,恍然大悟: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不OO(物理消音)就出不去的房间?”
“虽然不知道被物理消音的那几个字是什么,但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神秘人:“喂喂喂,别瞎猜了,是我,黑塔。”
穹生出一身牛劲儿没地儿使的迷茫:“黑塔,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敌袭……”
“不是吧,开拓者,这才过了一晚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啧,我帮你回忆回忆。昨天晚上,你说要过什么除夕节,还在群里面艾特了我们每个人,拉我们来车厢参加派对。”
穹回首,丹恒抱胸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要我说,节日简直是人类史上最没有意义的发明,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人们要在每年里挑出那么几天,去做一些无聊透顶的事情,还非得装作意义非凡的样子……”
黑塔喋喋不休地埋怨道,而后话音一转:“但是,你说只要我来车厢参与派对,就陪我在大年初一测试模拟宇宙新的DLC。我哪有拒绝的道理,这不,零点一过,我就准时把你们四个拉过来了。”
开拓者完全记不起来了,但看其他三人不虞的脸色,好像确实又觉得发生过。
他心虚的嘟囔了几句:“这也不能怪我呀,我当时喝醉了……不过你这次怎么搞这么狠,把他们三个也拉过来了?不是只有我一个测试者吗?”
“你不会想言而无信吧?”
黑塔不快的说。
穹正想反驳,丹恒从后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穹,既然你答应了黑塔女士,承诺需要遵守,我们三人都没有异议。不如先问问黑塔女士,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测试的。”
刚才还仿佛粘在墙上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黑塔很满意他们的顺从态度,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接下来我会给你们指示。”
“好吧好吧……”
开拓者把还楞在床上的星期日一把拉起来,拍了拍小鸟转不过来的脑袋,半开玩笑道:“就这么舍不得我的床?”
星期日“腾”的一下离开床:“抱歉,并非我有意……”
“不要动不动就抱歉啦,跟上来,别掉队了。”
他们四人排成一小队,穹走在最前面,先探头往外看了看,毛茸茸的脑袋缩回来,朝后招手:“一切安全,走吧。”
“偷感好重……”
“三月,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模拟宇宙的常客,你是不知道,黑塔的模拟宇宙越更新越鸡贼!之前一进房间,我就能直接瞥见两个怪物;结果最近的关卡,我一走进一个空房间,那怪物居然从门后袭击了我!可恶啊,真是太可恶了!黑塔老贼……”
在开拓者眼里,他就是鸡妈妈,列车组的其他三人就是初来乍到的小鸡仔。
深感重任在肩的穹一抹鼻子,露出热血漫少年男主的笑容:“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武力同样不俗的其他三人:“……大可不必。”
模拟宇宙尚未启动,一切都还处于静止状态,黑塔的讲述混杂在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里,显得有几分瘆人:
“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这一次新的模拟宇宙DLC,模拟的是【星穹列车·开拓纪年】。”
“星穹列车?”
“为了方便你们理解,我换个说法——是开拓星神阿基维利还在世时的【星穹列车】。”
所有人浑身一震,如同中了定身法,反应最剧烈的还要属穹,假设现在黑塔小人在他面前,开拓者恨不得把人偶举起来扔三圈:
“天啦黑塔,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黑塔不客气地发出嘲笑:“没见识。”
“这是万界之癌还没有兴起的年代,属于开拓的鼎盛时期,无名客追随的星神尚且在世,还经常会返回列车,和凡人一同开启跌宕起伏的冒险……是个很美好的时代,可惜了。”
“我所使用的数据,是由列车智库、博识学会和公司那边储存的情报信息融合而成。但是,模拟遇到了一些阻碍,螺丝咕姆检查发现,如果想要继续进行下去,就需要身负开拓祝福的无名客,来帮我完成后续的运算工作。也就是你们几个。”
星期日举手:“抱歉,黑塔女士,我并非无名客,只是一介搭车客……”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心不想被卷入到天才的实验之中。方才初醒的片刻失神已经令包袱极重的家主大人感到了些许尴尬,恨不得马上用羽毛遮住眼睛,迅速逃离三人的视线。
黑塔毫不在意:“人越多越好,姬子和杨先生需要看守列车,你们四个刚好闲着,我索性就把你们全都打包过来了。”
“说实话,有点像草台班子。”
黑塔气鼓鼓地反驳:“喂!我可是黑塔!你们现在所处的可是伟大的黑塔女士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实验项目!会不会说话,嗯?!”
她骂骂咧咧了两句,语调很快恢复平静:“你叫星期日对吧,因为你算不上正统的无名客,所以在模拟宇宙的环境里可能会有一丝割裂感,不影响,都是正常现象。”
三月七听明白了:“难怪老日刚醒的时候呆呆的……”
四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劝住了星期日,纷纷表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时机。
哪怕只是模拟,但是对他们这些后世的无名客来说,能回到阿基维利所处的时代,体验开拓鼎盛时期的无量风光,甚至有可能亲身参与到激昂热血的冒险,小年轻们各个面上不显,实则心潮澎湃,自然满口答应。
生性谨慎的丹恒又问道:“黑塔女士,敢问我们现在是处在哪个领航员时期?”
黑塔:“我也不知道,降落是随机的,你们自己去问呗。好了,模拟开始了,我会关闭联络通道,接下来的全靠你们了。等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数据,系统就会自动退出。”
她看出了几人的潜在忧虑,补充道:
“放心,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不会让你们大年初一闷在我的办公室里测一整天的。毕竟,新的一年还是要自己亲自找点乐子,不能老被别人指挥来指挥去,不是吗?”
不顾他们的反应,黑塔迅速下线了。
被抛下的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都聚焦在了对模拟宇宙最为熟悉的开拓者身上。
俨然成为列车组老大的穹下意识挺直了胸膛:“OK,包在我的身上!”
“我们先前往派对车厢……哦不,这个时候应该还不叫派对车厢,应该叫……会议车厢来着。”
当他们迈下楼梯,正式进入会议车厢,明显感觉到停滞的时间开始了流动。
三月七发出没见识的惊呼:“好多人啊!”
除了具有时代感的装饰装潢,车厢的面积高度几乎没有差别,最大的区别莫过于会议车厢里人来人往,与冷冷清清的后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塔女士仅凭借资料就能模拟出这么鲜活的现实,不愧是天才。”
来自不同文明、不同星系的人们齐聚一堂,在开拓的鼎盛年代,无名客浪迹宇宙,开拓未知,可不是字面上说说而已。
他们像木头一样伫在楼梯口观察,就在开拓者即将像离笼的兔子一样窜出去、开启他的银河大E人社交时,丹恒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衣领。
“先别冲动,再仔细观察一下情况。虽然这里是列车,但人和物都有很大变化,恐怕除了列车长之外,这里没有任何我们熟悉的存在。”
三月七试探着迈出的脚也缩了回去,严肃的说:“丹恒说的对,而且你们别忘了本姑娘的发现的真理——每当我们到一个新地方,遇见的第一个本地人,肯定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咱可千万要留心……”
“你们好啊,你们就是列车长提到的,刚上车的无名客吗?”
紧张兮兮的三月七吓了一跳:“哇,你是谁?”
戴着红色笑脸面具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又不知听他们聊天听了多久,他若无其事地理了一下袖子,对四人的警惕淡然置之,回答道:
“和你们一样,是个无名客。至于称呼,嗯……叫我红头罩好了。”
穹吐槽:“你这个绰号似乎颇不得了……”
红头罩:“你们呢?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报上真名了。
列车组四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主意。
开拓者指着自己,报上屡试不爽的绰号:“银河球棒侠。”
三月七举起相机,露出洁白的牙齿:“本姑娘叫赵相机。”
丹恒咳了一声,面不改色:“冷面小青龙。”
业务最不熟练的星期日:“……你好,你可以叫我工作日。”
红头罩显然也被他们的绰号逗乐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你们真有趣呀,我们列车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红头罩笑够了,支起身子,看向会议车厢里忙忙碌碌的众人。
“很好奇吗?今天是跨年节日,所以大家都在准备晚宴。”
穹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在会议车厢准备晚宴?那还不如直接改名叫派对车厢就好了。”
红头罩摸了摸下巴,好像在认真考虑灰发青年的无厘头提议:
“会议车厢改名为派对车厢吗?是个不错的建议。无名客人少的时候,大家其实很少用到这节车厢来开会;人多的时候就更不需要开会了,直接由领航员决定就可以了。所以改为‘派对车厢’倒是很合适。”
穹惊慌:“我只是随口一提……”
“哈哈,没关系,列车长为人包容,很愿意倾听大家的意见。既然你们刚上车,不如我带你们逛逛如何?”
说完,红头罩就停了下来,好似在等着他们的回复,模拟才能继续。
他有任务在身,又不能拒绝,只好回复道:“好啊,麻烦你了。”
“那么,请跟我来吧。”
红头罩做了一个蹩脚的绅士动作,走在最前面,尽职尽责当起了导游。
丹恒对他们三人隐晦的摇了摇头,用气音说:“和三月猜测的大差不差,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大家小心为上。”
星期日:“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假面愚者,应该只有愚者才喜欢戴那种遮盖气息和特征的面具。”
三月七的眼神瞬间的清澈起来:“话说回来,列车上最有名的假面愚者,应该就是那一位吧……”
星期日不解:“是哪一位?”
他们还不想吓到毫不知情的搭车客,于是三言两语带过:“就算真的是……这里是模拟宇宙,也伤不了咱们,放心好了。”
他们在后蛐蛐了好一会儿,红头罩也不疑惑也不烦躁,好脾气的等着他们过来。
虽然眼前之人80%的可能性是假面愚者的老大,但他们仍要摆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态度,避免露馅。
因此,演技最好的丹恒当仁不让,和红头罩并排行走吸引注意力,而剩下三人则是负责到处打转,收集情报。
丹恒问:“红头罩先生,我们初上列车,对无名客的近况不太熟悉,可否为我们介绍一下星穹列车的具体情况?”
“那你可算找对人了。”红头罩温和的说,“如你所见,列车现如今的领航员是鲍勃先生。”
“鸡窝头鲍勃?”
“鸡窝头?哈哈哈,这个绰号很适合他。他是个很不错的领航员,非常善于倾听和解答别人的问题。有他这样细心爽朗的人在,列车才得以壮大到如今的规模。除了无名客,还包括不少慕名前来的搭车客。”
红头罩坐上沙发,呈现一种放松的姿势:“不过他一开始是公司的通缉犯,用了假身份上车,后来被大伙识破了,他就被列车长押着当上了领航员,现在干的也挺好的。”
男人感慨道:“因为无名客都是一群不问过往,只问前路的人啊。”
丹恒沉眸,颔首表示认同。
红头罩给新朋友端来一杯闪着蓝光的饮料,示意道:“尝尝?”
丹恒犹豫了一瞬,但眼前之人并没有明显的恶意,他也并不觉得会有人在无名客的地盘下毒。
他端起高脚杯,凑上去细细闻了闻味道。
红头罩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好像等他喝完这一杯再开口。
丹恒想,为了黑塔女士需要的数据资料,早点收集完,早点结束。
这么想着,清冷矜贵的黑发青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寡淡的口感在舌尖上蔓延开来,丹恒放下高脚杯,一贯矜持的表情显出一丝裂痕:
“这是……凉水?”
“准确的说,是汤海的凉水。”
红头罩看着他难得迷蒙的双眼,忍不住笑了:“不用那么紧张,你看上去刚成年不久,我不会劝你喝酒的。”
“我废了老大功夫才搞到这么一点,水的味道怎么样,【不朽】的孩子?”
丹恒微微瞪大了眸子:“你……”
而在另一边,穹、三月七和星期日小队也有了不小的进展。
他们经过多方打听,确认了列车现在确实在过节。
跨年夜活动是鸡窝头鲍勃带头组织的,他虽然为人散漫,但在无名客群体中威望颇高,尤其是女性。
毕竟那是个异性缘很好的大帅哥。
三月七跃跃欲试:“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我长这么大,除了姬子之外,还没见过其他的领航员呢!”
“说的没错,如果能和那位领航员交流上两句,我们的任务进度肯定会噌噌上涨!”
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一只拿着锅铲的厨师帽垂耳兔冲进宴会厅,以不符合体型的巨大音量怒吼道:
“鲍勃,你人呢帕?马上就要轮到你主持了!你这个领航员竟然,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帕!”
整个车厢顿时安静的能听到针尖掉地的声音。
列车长的威压,恐怖如斯。
三月七缩了缩脖子:“阿维在上,帕姆居然这么……有活力吗?看上去随时都能给我一拳……”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头罩站了起来,好言安抚道:“别这么生气啊,列车长,既然鲍勃因为私人原因无法主持,这里有这么多无名客,挑一个擅长主持的人不就好了吗?”
帕姆看见红面具的男人,冲天的怒气霎时消了一半。
列车长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说的倒轻巧,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从哪儿找一个主持人?而且你这副打扮是干什么呀?丑死人了帕!”
“列车长,即便是你这么说我,我也会很伤心的。”
帕姆似乎和那个男人颇为熟识。
开拓者瞅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星期日,小声对他说:“老日,你要不要上去试试?你之前在匹诺康尼,应该经常会参加这种主持活动吧?”
“抱歉,我只主持过教堂的慈善活动……”
星期日顶着两个小朋友亮晶晶的视线,到嘴边的拒绝迟疑了:“不过,如果他们不嫌弃我并非无名客的身份,我愿意一试,这未尝不是一种新形式的开拓。”
前任家主大人毫无争议的顶上去了。
他外形优越,谈吐优雅,甚至远超原来的主持人鸡窝头,帕姆对他十分满意,器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主持活动就交给你了,列车长要回到厨房继续奋斗了帕。”
红头罩也说:“拜托你了,工作日先生。”
丹恒悄无声息的回到他们身边,面色凝重。
“怎么了,丹恒,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丹恒张了张唇,不知道该怎么把真相告诉他们。
“我现在脑子有些乱……”
“没事没事,你先缓缓再说。”
三月七给他端了一杯愚人果果汁,又按住了小灰毛蠢蠢欲动的手。
“你不能再喝了,要是再和昨天晚上一样不小心喝到了什么酒……噫!这场难得的宴会被搞砸了,咱们就要被赶下车了!”
小灰毛遗憾地收回手。
在星期日有条不紊的主持之下,宴会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无名客从来不是吝于夸赞之辈,他们的真诚和热情让星期日本来略显拘谨的笑容渐渐活泛了起来。
当然,最热情的还要数一个粉毛和一个灰毛。
“老日给我的感觉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呆了……”
“这是好现象啊!黑塔不是说,无名客在模拟宇宙的环境里才会比较舒适,这就说明……”
三月七和穹嘿嘿一笑,欢呼道:“老日,和我们组一辈子的列车组吧!”
丹恒:“你们别添乱了,星期日先生有自己未完成的业……不过,我也衷心希望,他在这段搭车的过程中能更信任我们一些。”
就在无名客即将融入到宴会的喜庆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而后就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几乎所有无名客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发生了什么?”
“是爆炸?”
“在第几节车厢?”
三人跟着人群跑动,穹兴奋地低语:“莫非这就是欢愉星神伪装成的无名客炸掉车厢的那一次?”
“十有八九,那我们就算见证历史了,这也太棒了吧!”
三月七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但红头罩不还在派对车厢吗?”
“祂不是关于欢愉星神阿哈,祂是……”
丹恒的未尽之语淹没在车厢外的烟花爆声中。
“轰!”
一朵接着一朵,五光十色,好似列车滚动的车轮,永不停息。
就在炸成碎片的车厢旁,失踪许久的领航员鸡窝头鲍勃先生捂着胸口,发出一声哀嚎:“忙活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阻止祂……帕姆会杀了我的……”
红头罩把他扶起来,用最温柔的语调安抚道:
“鲍勃先生,请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阿哈,不会让列车长迁怒于你的。”
“呜呜呜,阿维!”
在所有无名客的注视下,烟花缓缓组成了几个大字:
“来自阿哈的新年礼物~”
“骗你的,阿哈怎么可能把真实的故事展现给你们?”
“PS:本次虚构剧本全部由阿哈制作,欢迎小星核留下好评!”
开拓者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星核是在许多年之后才会出现的玩意儿,在这个年代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所以……这个阿哈不会又跳出了模拟宇宙的系统吧?
“可以这样理解,不过那个跳出系统的是我。因为写了这场剧本的阿哈,从始至终都不在剧本里,祂就在你们的现实中。”
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仿佛按下了时停。
红头罩摘下面具,面具之下是一片星空,看不清真实的面孔。
他看着警惕的四人,低笑了一声。
丹恒挡在了最前面:“你……您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把你们送回现实。”
阿基维利眉眼弯弯:“毕竟,新的一年还是要自己亲自找点乐子,不能老被别人指挥来指挥去,不是吗?”
似乎是为了回应祂的这句话,繁茂的群星背后,遥遥传来了一阵疯狂的尖笑。
“阿基维利……!”
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像是融入了一幅画,逐渐扭曲模糊了。
穹揉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面前是一片狼藉的派对车厢,仿佛和梦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他随手一摸,摸到了三月七的摄像机。
看着一张张精彩纷呈的照片,他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喝了麦芽果汁,发了酒疯,摇了一群朋友来开party,又唱又跳,成功把列车长惹怒,狐朋狗友一溜烟逃走,自己光荣牺牲,被迫留在车厢打扫卫生……
帕姆的风采不减当年啊。
打开手机,和黑塔的聊天还停留在穹发出邀请、人偶自动回复的阶段。
“所以那个黑塔……是阿哈假扮的?”
丹恒把他拉起来,“智库里对欢愉星神的记载又可以多一条了。”
三月七揉着眼睛站起身:“祂怎么这么无聊……我,丹恒和星期日,为了你,可是向列车长下了毒誓,要在第二天的12点之前把卫生打扫完的,这下好了,咱们一起都要赴死了……”
连累朋友的穹:“难怪丹恒老师不愿意向我透露细节……”
星期日不语,已经转头拿起了拖把。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并不想同伴们愁眉苦脸做上半年的值日,丹恒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我有一计。”
在哗啦啦的水声和两个活宝的欢呼声中,一个红面具慢悠悠地离开车窗玻璃,飞向了宇宙深处。
“节日简直是人类史上最没有意义的发明,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人们要在每年里挑出那么几天,去做一些无聊透顶的事情,还非得装作意义非凡的样子……但是,阿基维利,这不是也很有乐子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