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顶餐厅的半敞开式露台豪华奢靡,穿着一身服务生制服的诸伏景光拿着托盘,面带微笑地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来到了吧台处。
他将托盘上空了的高脚杯放在大理石台面上,面不改色地转过身,看向不远处正站在许多财阀负责人之间侃侃而谈的青年。
在狙击宫崎阳生的任务成功以后,他这边虽然暂时摆脱了卧底的嫌疑,但却似乎仍然没有完全得到组织的信任,一直只能执行一些边缘的任务。
直到今天,据说那位被派遣到国外执行长期任务的上级斯科特.布莱克已经回到日本,他才终于得到了这次帮对方出来与新加入组织的成员交接的机会。
据说这位刚刚进入组织的新成员接收了之前他们公安负责抓捕的复兴会的残党,不知与组织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才能够以其他组织的身份被纳入组织。但无论如何,依照复兴会这个教派之前的作为,诸伏景光都无法将这样危险的组织和人放之不管。
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诸伏景光再次确认了一眼时间,重新从酒保那里拿了酒,朝着男人的方向走去。
被各种会经常出现在一些财经报纸上的富商围绕在中间的青年微笑着推拒了又一杯递给来的酒,缓缓走出人群,目光像是无意间在迎面向他走来的诸伏景光身上掠过,随即转身来到了一旁足有四五米高的人马雕像喷泉旁。
大约两三分钟后,诸伏景光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绿川唯?”
青年抬手从诸伏景光手里拿走了酒杯,嘴边噙着淡淡地笑意开口说出了他的名字。
“初次见面,我是夏油。”
这位“教主”的外表和传闻中的差别实在有些太大,诸伏景光面色微动,按下隐约的诧异与惊奇,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看见夏油杰突然间向上抬起了头。
?!
随着他目光向上看过去的诸伏景光瞳孔微缩。
——上面有个人!
没等他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秒,只见一道人影摇摇晃晃的爬过露台的栏杆,以倒坠的形式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半空中透明的薄纱伴随着重力被扯断,落在厅中众人的头顶。在场不知是谁先惊呼了一声,诸伏景光飞快地从繁乱的纱帘中脱身,望向那个人落地的方向。
鲜红的血顺着人马雕像汩汩下流,不一会儿便染红了大片的池水,四肢随着重力朝下,只剩下被人马雕像贯穿的身体支撑于半空中。
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又像是恰到好处,就在诸伏景光还在愣怔的时候,身边的青年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
诸伏景光并没有去看夏油杰的表情,却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八九分的漫不经心。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该走了,绿川。”
……
“……刚才是夏油先生你做的吗?”
电梯径直到达了酒店的负一层,直到上了车,自从餐厅离开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诸伏景光这才缓缓开口。
夏油杰缓慢侧过头,车内的光线黯淡,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身边这位鸣海光口中的好友现在的表情。
他主动解释道:“刚才那位死者是组织这次的目标,他的集团与组织有过长达三年的合作,试图将组织所研制的药物私下流入市场独吞资金被发现了,所以才让我们来解决掉他。”
“你应该知道一点吧?”夏油杰的语气十分温和,“有关于接下来我和斯科特布莱克要负责的项目。”
药物。
诸伏景光并没有想到夏油杰会主动开口和他解释,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心中微微一沉,逐渐思考起来。
以他目前的级别当然不可能有人告诉他有关于那个药物项目的具体情报,但现在,他似乎因为zero的出走而被暂时调到了斯科特布莱克身边,也就是说,只要想办法,他是完全有可能进一步获得组织的机密情报的。
诸伏景光面不改色地点头:“夏油先生说笑了,以我现在的级别还不足以知道组织接下来的安排,我只是收到命令过来接您而已。”
“既然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需要我带您回去休息吗?”
“不。”夏油杰温和地摇了摇头,“直接去实验室。”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可是,我接到的命令是带您回组织安排的公寓休息,毕竟我的上司斯科特先生还并没有来东京报道……”
“绿川。”夏油杰突然间抬手打断了他,他微微笑着,冷不丁说。
“……是。”
诸伏景光下意识侧过头,与夏油杰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心中倏然间生出寒意。
尽管夏油杰在他们刚刚见面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掩饰的很好,以至于几乎完全颠覆了诸伏景光之前对此人得想象。但他此刻所展露出来的某些特质,却又突然间接近了传闻中的那个教主形象。
果断、残忍、深不可测。
组织里会杀人的人并不少见,但像夏油杰这样,让目标人物以这种堪称诡异华丽的方式众目睽睽死去的,诸伏景光还是第一次见。
和琴酒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是危险人物的家伙不同,夏油杰这样的人,更像是很有自知之明,故意披着人皮在阳光下行走的某种黑暗生物。
这种感觉,既让诸伏景光感到熟悉又格外的不舒服。
诸伏景光暗暗皱眉,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某个人的样子,他顿时恍然大悟,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夏油杰简直和斯科特.布莱克一模一样。
“我想,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所以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夏油杰整理了一下他这身非常符合教主身份的行头,缓慢地说着,“我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质疑我的决定。”
哪怕只是十八岁的夏油杰,也是从刀山火海中走过的特级咒术师,这一刻,他对着诸伏景光,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杀意。
他一字一顿,字字间看似轻飘却暗潮涌动。诸伏景光的额角不禁落下一滴冷汗。
“所以,现在,去实验室。”
哪怕心中早就已经惊涛骇浪,诸伏景光看起来仍旧无比镇定,他直接打了一圈方向,掉头朝着实验室的方向开。
夏油杰默默在心里为鸣海光的这位同期赞叹了一句,收敛起杀气,开始闭目养神。
朗姆“送给”夏油杰的实验室是完全属于组织之外的私人产物,大概是近些年boss与一直与他合作的那个背后之人在某些实验上的进程已经变得越来越偏激与不可控,导致这位组织名义上的2也逐渐有了危机感。
人总会恐惧于未知,哪怕已经半只脚迈入黄土的朗姆也不曾例外。
到了地方,夏油杰示意诸伏景光跟着他一起进入基地,看着那些不像是临时匆忙准备的实验仪器,脸上微微露出讽刺来。
可惜这个世界的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敢为了私欲而与怪物做交易。而朗姆在他看来则更加可笑一些,明明清楚这是与虎谋皮,却仍然恐惧于权利地位的丢失而选择把自己一起丢进这大染缸里养蛊。
夏油杰也只能感叹一句——不愧只是一群见不得阳光的乌鸦了。
但是事情仍旧得一步一步做,说起来他与鸣海光彼此之间未必有多深的友情,毕竟直到现在,值得夏油杰付出这种感情的家伙估计还在另一个世界生着闷气,——但又有什么关系?
有时候盟友间未必要有什么感
情,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与鸣海光之间确实打成了某些共识,哪怕目的不同,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所以——
“绿川。”
夏油杰走到生活区的某处房间前停了下来,对着身后的诸伏景光说: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之人的目光意味不明。
“记住我的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你暂时,不可以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福冈乡下。
海边售卖游泳装备的商店门前,正躺在沙滩椅上休息的老爷子听见金发青年的问题缓缓坐起身,微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你是想问住在山上的鸣海一家?”
化名为安室透的降谷零按了按帽子,他似乎不太适应就这么暴露在阳光下,一双灰紫色的眼睛看起来充满了疲惫。
他点了点头,说:“没错,我听说您在这里开店已经将近四十多年了,应该知道一些有关于那家人的消息吧?”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降谷零几眼,挥了挥手道:“我们这当地人基本上都知道些。山上那栋宅子的主人原来姓白石,就是后来鸣海夫人的母家,白石家以前时福冈赫赫有名的大族,后来不知为什么就都死光了,其他人都说,那是因为白石家献出了一副不该献出的画。”
降谷零的眸色微微一闪:“……什么画?”
“这我哪知道。”老爷子害了一声,“那段时间白石家确实突然间莫名其妙富裕了不少,连带着一家人在外做事都变得高调起来,可时间没多久,又突然家破人亡了,所以大家都这么猜猜罢了。”
“那,有关于鸣海家的儿子,您知道一些什么吗?”降谷零沉吟片刻,又问道。
“那个瘦瘦的男孩?”老爷子回忆了一下,“小时候见过几次,那孩子每次被鸣海夫人带出来时看起来都阴森森的,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后来呢?”
“……后来啊,似乎有次鸣海先生突然回来了,父子两没说几句话,前后脚小的就被送去国外留学了,后来……我记得也就鸣海夫人出事那天回来过一次吧。”
“鸣海议员死的时候,那个男孩甚至都没回来过,直到鸣海夫人举办那场道别会,我们才看到他。”
老爷子说到这里不太理解地撇了撇嘴。
“当时我们还讨论过,虽然鸣海夫人不怎么见人,但鸣海议员却是个非常好的官员,为福冈也做了不少事,按道理说,那样性格的人不该和儿子处不好关系才是。”
这倒是与他之前收集的情报无差,降谷零想。
hikaru与鸣海家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在警校时也从来没听他提过家里的事情。
老爷子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有关于鸣海家的见闻,绝大部分对于降谷零而言都是一些没什么太大作用的琐碎情报,但他仍然听的非常认真。
在知道好友的父母都与组织有关后,降谷零也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哪怕他已经为此不眠不休调查了很多天,这种怀疑依然没有消除。
他正在做着他并不想要面对的事情。
降谷零无比清楚这一点。
但对于鸣海一家的调查仍旧要继续,他不太确定组织那边是否已经盯上了hikaru,他必须要做好一旦hikaru真的是不知情者,要想办法让他远离组织的准备。
紫灰色的瞳孔微微晦暗下来,降谷零陷入了一些莫名久远却又无比怀念的回忆里,最后,他突然听见面前的老爷子犹如想起了什么般突然间抬高了声音。
却仿佛在降谷零耳边落下一道惊雷。
“对了,我记得,那个男孩,应该是八九岁的时候,被
鸣海家领养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