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无焉有很多事情要做。
毕竟养一个纸片人老婆还是很烧钱的,如果他整日不务正业,连买谷的钱都付不起,更不用说和大道唯我的游戏公司开展项目合作。
因此,即便今早他颇有些“从此不早朝”的冲动,但还是来公司处理事情了。
然后秘书就惊悚地发现,老板今天上午一闲下来,就坐立不安,眼睛盯着空气中虚浮的某点,似乎在回想些什么,时不时嘴角还会勾起一点笑容。
闻人无焉抽空给齐鸢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寒暄几句后,直切主题。
“你们没有做什么好感度系统么?到达几百好感可以触摸某些部位之类的……我是说,比如握手。”
你最好想的是握手!
“……”项目负责人顿了一下,“因为这次的设计理念是力求去游戏化的真实互动,所以多余的东西全部没有设计,希望能达到沉浸式体验。”
是这样吗?
闻人无焉轻轻地转了下老板椅。
他虽然没有涉猎太多游戏相关的领域,但也知道,像他家里的那个“齐鸢”,寻常人是根本养不起的。
他自己就是资本家,清楚游戏公司开发一个项目不会是为了做慈善,而是要赚钱。
那么,大道唯我为什么要开发一个根本不可能全面推广的项目?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闻人无焉得出了一个结论。
跟他没关系,不想了。
反正老婆在他家里就行。
闻人无焉又道:“场景只有西溪小院么?不能整天让他坐在家里吧。还有衣服配饰这些东西,都是一成不变的?”
“您说的这些我们都有考虑到,”项目负责人道,“现在只是在测试阶段,您可以看到我们现在的画面精度,进一步扩展是个很大的工作量……”
“我有钱。”闻人无焉打断了他。
“……”项目负责人再一次感到无语,“好的,闻人先生。”
闻人无焉轻描淡写道:“不管用多少人力物力,你们放手去做就是了。”
“我买单。”
挂掉电话后,闻人无焉看向旁边的秘书。
秘书已经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他八百遍:有这个钱给员工涨点工资不好吗?
闻人无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让他侧脸看起来冷峻而严酷,他若有所思道:“你叫技术部的人上来,我有些事情要问。”
……
齐鸢在石床上打坐。
但是因为追随者走后,他心思不专,因此只好百无聊赖地坐着。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若是他终生都无法打开这个结界,那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想起男人看他时那种炽热的眼神,无论修仙者还是凡人,他们的情感都不是永恒的,就好比齐鸢曾经以为师父师兄会永远爱护他,可不过数十年,一切就都面目全非。
朝夕相处的人尚且如此,异世之人的情感岂不是更如烟火,转瞬即逝?
脑子里的这种想法,像是冰冷的海水慢慢没过他的身体,直至压迫着他的脖颈,叫齐鸢仿佛感受到一种如影随形的恐惧,随时都会陷入窒息。
……
在处理好上午堆积如山的事情之后,闻人无焉中午又跟合伙伙伴吃了顿饭,就打道回府了。
他进门,便看到齐鸢抱着膝盖坐在石床上,是个极缺安全感的姿势。
他的眸光不自觉深沉起来,像是要化为实质,穿透屏幕到齐鸢身上。
国王终于拥有了心心念念的那只漂亮夜莺,而夜莺却不愿意为他歌唱。
许是因为面前的人太过生动,让他不自觉地去探究对方的想法——齐鸢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想他师兄?
仅仅是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一股暴虐的风雪便似从脑海深处刮了起来。
他靠近,看似不经意地出声:“在想什么?”
齐鸢回过神来。
他抬头望过去,男人仍旧是穿了昨天那身奇怪的装束,将身形勾勒得很挺拔,对方专注而沉静地望着自己,因此冲淡了几分原本面容的冷峻。
齐鸢说:“没什么。”
他没有说他觉得男人似乎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他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也见到过被这样关起来,器具一样供旁人观赏的人。
斩月谷中有人养炉鼎,那些男男女女便是被这样关着,等待着被哪个修士挑中使用,失去利用价值后,再被毫不留情地扔回来。
齐鸢觉得,自己的处境现在和那些炉鼎很像。
他摒弃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带着点小心思开口:“你不是说还有其他人……喜欢我么,我能不能见见他们?”
他只是觉得男人透着古怪,因此想见到更多的人。
闻人无焉压下眼底刚酝酿的风暴,不动声色地道:“但我们这里不能御剑飞行,叫他们过来需要一点时间。”
齐鸢有点失望:“哦。”
同时对男人的怀疑,更加浓重起来。
闻人无焉说:“不过我可以给你读他们想对你说的话。”
闻言,齐鸢稍稍来了些兴趣。他想,应该就是之前他在修仙界莫名其妙看到的文字。
齐鸢道:“那麻烦你了,老公。”
像是发痒一般,闻人无焉捻了捻自己的指尖,道:“不麻烦。”
他掏出手机,念得很认真,不带什么感情,就像是单纯给齐鸢复述:“呜,呜,呜,鸢宝又受伤了,我们小女孩哪里能去做这么危险的任务。”
听到后半句,齐鸢的眉毛微微拧了起来。
他发自内心地疑问道:“这是在说我吗?可我并非女修,而是男修。”
闻人无焉认真地看着他道:“是在说你。”
齐鸢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闻人无焉:“因为在我们这里,男人大多留短发,像你这样长发及腰的都是女孩儿。”
齐鸢偏头看了看自己的黑发,感觉自己稍微接受了这个解释。
闻人无焉:“还有一点,因为你长得漂亮,真的很漂亮。”
齐鸢耳根红了,装作没听到这种直白的夸赞,道:“我明白了。”
闻人无焉问:“你可以接受吗?”
齐鸢抬眼:“接受什么?”
闻人无焉:“接受有人将你看作一个女孩儿?”
齐鸢想了想,道:“无妨。”
若是那些见他貌美而出言调戏的人,齐鸢自然是无法忍受,可事情要分情况。
现在明明是在夸他,他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齐鸢心想,看来此界的人风俗和修仙界差异巨大,如此看来,“老公”的古怪也能够解释。
他从凡界初入修真界的时候,也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
能接受被当成女孩儿,不就等于接受被他当成老婆?
闻人无焉收回目光,继续念道:“鸢宝真的太萌了,当妈粉稳稳的幸福。”
齐鸢更听不明白了。
等闻人无焉给他解释完,齐鸢在经历刚才的洗礼之后,很快接受了有人想做他娘亲的事情。
他想,许是因为那女子善良,怜他从小无父无母,才会这样想吧。
齐鸢十分感动。
闻人无焉又挑着给他读了几条,齐鸢听得意犹未尽,末了忍不住问:“你呢?”
闻人无焉凝视着他:“我?”
齐鸢:“未曾相见之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其实更想问,难不成面前的男人也将他视为女孩儿,又或者是想做他的……父亲,这样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我,”闻人无焉笑了笑,“你想听?”
那些没有道德,没有底线的……甚至有时候透着肮脏的、疯狂的幻想。
会把眼前的人吓到吧。
齐鸢迟疑片刻:“你不愿说就算了。”
为了避免尴尬,齐鸢转移话题:“结界的事,你有头绪了吗?”
闻人无焉道:“还没有,你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齐鸢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修真界中不是没有魂体出窍的说法,可起码是化神期的修士才能做到,他一个小小的筑基,若真是魂魄离体了这么长时间,恐怕这时候斩月谷已经给他办好葬礼了。
又或许,根本没人愿意给他办葬礼。
陆岐舟亲手杀了他,总要替他埋一下尸吧。不对,他被一剑穿心的时候变幻了容貌,说不定被当成个无名散修,被扔在草地里了。
他正出着神,倏尔听男人说:“是不是我哪里冒犯了你?”
齐鸢看向他:“……没有。”
闻人无焉道:“你问起别人,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他说这话时垂着眼睛,一副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模样。
齐鸢想起他一介凡人,昨晚一夜未眠守着自己,不免心中愧疚:“没有。只是……只是从前我不知道,有这么多人不嫌弃我。”
闻人无焉靠近他:“你方才问我,有什么话想对你说,我现在说可以吗?”
齐鸢点了点头。
闻人无焉道:“把手伸给我。”
齐鸢迟疑着,将自己的手伸出去,递到结界边缘,指尖甲床是淡红色的,甲型优美,像是花瓣一般。
他看见男人单膝跪下,缓缓低下头,随后手指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热意也传了过来,叫他忍不住轻微一缩。
男人仰头看向他,眼底又流动着那种让齐鸢读不懂的情感。
“不是不嫌弃,是喜欢你,只喜欢你,永远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