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十分,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范正林的两名侍卫站在县衙后巷的大树边,卖力地深挖着泥土。
片刻后,二人擦了擦脸上成流滴淌的汗水,叹了口气,将铁锹扔到了一旁,而后快速进入了县衙的后门之内。
“报!”
侍卫刚一进门,便边跑边喊道。
范正林满怀期待地朝这两名侍卫看去。
“报……启禀大人……”
侍卫气喘吁吁地来到公堂之上。
“我二人已将后巷的大树下挖了个遍,都没找到毕文、毕武两兄弟所说的那些纸条。”
范正林闻言一怔,半天没说出话来。
什锦也是十分惊诧。
县衙内有高德望的内应一事,最直接有力的证据,便是毕文、毕武两兄弟所说的那些纸条。
若没了这些物证,这知府范大人顶多能认定他二人杀人未遂,却无法将他二人的暗杀彻底与高德望联系起来。
再看看单捕头,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现在没有笔迹的核对,更无法直指单捕头就是暗中捣鬼之人。
什锦正焦虑着,就见单捕头不经意地看向师爷。
师爷依旧是那副死水不惊的样子,表面上一片祥和,但心中如何所想,却不得而知。
此时,趴跪在地上的县令露出得意神情,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范正林道
“范大人啊,我看这毕文、毕武就是真凶同党,故意编造个谎言混淆视听,栽赃本官!”
他说着,便想站起身,回到座位上。
范正林阴着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县令瞧着范正林的脸色,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再次跪好,等候处置。
就在这时,正院门外传来嘈杂之声,紧接着,一群带刀侍卫直闯而入。
“启禀大人!有重大发现!”
范正林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有何发现?快讲!”
为首的侍卫大步上前,走到范正林的桌案前,双手递上一个被方巾包着的东西。
范正林接过后,赶紧打开,仔细看去。
只见方巾内包着的,竟是一个样式古旧,但成色十足的金镯子。
“启禀大人,我们之前在高德望院司办连通的密室里,发现了女红学院的张氏的尸体。但搜查之下,发现她手腕处似乎少了个首饰。因为她手腕处的皮肤明显是两种肤色,较白皙的部分呈现出一个镯子的形状。”
单捕头听到此处,脸色大变,双目紧盯着范正林手中的金镯。
“刚刚我们搜查单良的住处时,发现他柜中有个包袱,包袱里放着一只女人的老旧金镯子,大小、粗细刚好与张氏手腕处的白色皮肤相吻合!”
侍卫继续说道。
“你胡说!那镯子是我的!怎么会和张氏扯上关系?!”
单捕头刚听到此处,便大声辩解道。
什锦闻言第一时间看向师爷。
就见那原本静若泰山的师爷此时看向单捕头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冰冷萧杀之意。
“范大人,你的侍卫不过是在我的包袱里翻到个女人的东西,难道就不能是我给我的心上人准备的定情信物么?!”
范正林看了看手中的金镯子,又看了看单捕头,冷笑道
“这金镯子的女主人长期不加保养,手腕又太过肥胖,所以导致镯子被撑得变了形,又有多处磨损痕迹。请问单捕头平日里难道是带着这个金镯子去抓差办案的么?还是说,这个金镯子已经送给了你的心上人,她戴在手上用了多年后又还给你了?”
“这……”
单捕头一时语塞。
正在这时,就见范正林身后的杜婉蓉突然开了口
“启禀大人,民女有线索要告知大人。”
范正林回头看了看杜婉蓉,点了点头。
杜婉蓉便走到堂前,站在了什锦的身旁。
“启禀大人,我曾见过女红学院的张妈妈戴着这个金手镯。”
她话音刚落,就见单捕头立刻红了眼,大声道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你一直跟在范大人身后,显然是刚刚来到同安县,你又几时见过张氏?少在这胡言乱语、诬陷好人!”
杜婉蓉并不理会单捕头,而是看向范正林,继续道
“大人,我的来历,已经向您说明了,我的话是否可信,大人也自会判断。”
范正林点点头,似是了然于心的样子。
可跪在堂下的单捕头却不答应了。
“你们主仆二人,沆瀣一气,是摆明了要栽赃我!我不服!我跟那女红学院的张氏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再说我又没有那山洞密室的月牙钥匙,我怎能……”
他刚说一半,便知自己已然失言。
范正林一拍惊堂木。
“本官及本官的侍卫从未说过,高德望的院司办密室是在山洞之中,也从未说过山洞的钥匙是月牙形状,你若没去过,你若不是凶手的同党,又怎会知晓!”
范正林此时抓住机会,步步紧逼。
围观百姓们听到此处,皆是愤慨至极。
他们怒视着被绑在地上的单捕头,指指点点,有的还从菜篮子里拣出鸡蛋、菜叶,朝单捕头扔去。
眨眼工夫,单捕头便是一身的狼狈。
“来人!将杀人罪犯单良给我拖下去,立即问斩!”
问斩?!
什锦心中一惊。
这单捕头还没招出高德望逃跑的方向,可不能就这么斩首了!
她刚要开口,却听单捕头抢先说道
“斩首?!你不能杀我!”
“哦?有何不可?”
范正林问道。
“因为……我还对你有用……”
范正林闻言轻蔑地笑了笑,开口道
“果然,生死面前,你才肯讲实话。”
“你……你炸我?!”
单捕头反应过来。
什锦也终于明了了知府大人的用意。
范正林将手中的金镯子重新包好,交由身后的一名侍卫手中,而后看向单捕头。
“说吧,你现在招供,尚且可以立功,或许能轻判。”
单捕头用余光观察着师爷的动向,纠结着半天没有开口。
“单良,你要想清楚,事情到了此时,高德望再无回旋余地,你跟本官在这里死磕,本官也有的是时间陪着你一点点抽丝剥茧。但这一切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到底是戴罪立功,还是立刻斩首,你自己选。”
单捕头额角已有大颗汗珠渗出,他似是在做着内心的最后挣扎。
就在他抬起头,打算对范正林和盘托出之时,站在不远处的师爷却突然大步走到堂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单捕头的身旁。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几个侍卫甚至拔出刀来,护在了范正林的身前。
单捕头见状,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似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整个人重新振奋起来。
谁知下一秒,师爷的话,却让他再次陷入失落之中。
“范大人!我招!我招了!”
什锦疑惑地看向师爷,见这白胡子师爷竟边说边痛哭起来。
众人都放松下来。
侍卫也收刀入鞘。
什锦眉头深锁,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十分不解。
师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着,身子抽抽噎噎的,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县令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师爷。
“师爷,你……你竟是高德望的人?!”
师爷没有回答,只是颤巍巍地继续抹着眼泪。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师爷说出下文之时,却见师爷身旁的单良猛地痛呼一声,继而七窍流血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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