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几乎就是在数学讨论中度过的,而且全都是初等数学知识。
当年上学的时候,数学并不是黎宇的强项。但对于一个经历过高考磨炼的人而言,那些中学级别的定义和定理,只要稍稍回忆、仔细琢磨,费不了多少劲也就捡起来了。
车子驶过荒原,通过开伯尔山口,进入了潮湿炎热的南亚大平原。
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南,直到夜色苍茫。
在没有路灯且路况不好的野外,自然是不适合走夜路的。于是当太阳落下去的时候,老费罗尼就在路边找了一处空地停下车,点燃了篝火。
“这里的猛兽不少,你们有什么武器的,都准备好吧。”
老费罗尼如此说完,一回头,就看见黎宇已经组装好了那把sv狙击步枪。他不禁咂舌:“打打野兽而已,用不着这个吧?”
黎宇:“能有机会练练手就好。”
至于脸带刀疤的安德雷,在看到了他组枪的动作之后,就彻底闭上了嘴巴,面无表情,脸色僵硬得如同石头。
老费罗尼又拿出两顶帐篷,利索地搭好。然后他一边分发晚餐的面包和咸肉,一边说:“我习惯睡车上,你们睡帐篷,没问题吧?”
那个黝黑而瘦小的中年人立刻答道:“没有问题。”
黎宇也点了点头。
而希莱丽娅却默默地低垂下脸庞。帐篷只有两顶,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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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希莱丽娅躺在帐篷里,听着似乎永不停歇的虫鸣,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枪声
终于,帐篷上的拉链被拉开。
黎宇也进来了。
进来之后,他拉好拉链,拿着手电筒检查了一下,确定帐篷里没钻进什么小动物,然后就关掉手电筒,躺了下来。
帐篷的底部是正方形,长宽各有一米八。虽然躺在一起,但他与希莱丽娅之间还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两人只要别乱动,并不会挨着。
但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半晌,希莱丽娅忽然说:“原来要当法师,还必须学这么难的东西吗”
“你是说数学?”
“是啊。”
“数学确实很难,但是”
黎宇犹豫了一下,没有说‘真正难的那些东西,高数、线代、统计之类的,你还没碰到呢’——如果真这么说,恐怕只会更打击她的积极性。
不过希莱丽娅追问道:“但是什么?”
黎宇清了清嗓子:“数学是最可靠的。父子可能互相出卖,兄弟可能互相背叛,爱情和友情都有可能突然消失。但是数学不会。”
希莱丽娅:“所以,如果我想要当法师,就必须学懂它,是这样的吗?”
“没错。”
“黎先生,在旧时代也有贵族领主吗?”
“不管哪个时代,都总是有穷人有富人。有的人从生下来起就占据了更多的财富,有的人需要耗费大半辈子的努力,才能在城里站稳脚跟。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绝对的公平。”
“那,像我这样原本是贵族,却主动放弃的是不是很蠢呢?”
“并不蠢。你想想看,如果现在还待在亚兹德城的宫廷里,你睡得着觉吗?”
“我”
“女性没法继承领主宝座,除非家族里的其他男性都死光了。但问题是,亚兹德家族的男性只剩下伊埃,他又刚刚见证了父亲和两个哥哥的死亡。你说,他对你能放心么?”
“我不知道”
“如果伊埃尽快有了儿子,那还好。但如果他一直没有子嗣,那么你就很危险了。这是由于你只要暗杀了他,就可以登上宝座。所以他迟早要猜忌你。就算他脑子笨想不到,身边也总有人会提醒他的。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光是存在本身,就会引起猜忌了。”
“如果活下来的继承人还有别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嗯,会好一些。而且最关键的是,你现在已经离开了亚兹德城,走到了这里。怎么,难道你想回去吗?”
“我不想,”希莱丽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白了,不管数学有多难,我都必须学下去!”
“我问过老费罗尼。到了法师城里,你也可以过段时间,好好学习一番,再去参加入学考试。到时候我可以一对一给你辅导一下。说真的,当年我家破产以后,家教辅导这种活我还真的做过”
“您家里破产啦?”
“哦,不用在意,都是一百年前的旧事。好了,睡觉吧。”
帐篷了安静了好一会。
外面的月亮渐渐升起,越来越高。
一缕月光从帐篷顶端的缝隙里洒了下来——帐篷有两层,一层透光一层不透光。有缝隙的是不透光的那层,所以蚊虫进不来,只有合适角度的月光能进来。
那一缕清辉恰好落在了黎宇的脸上。
他本来已经快睡着了,正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可是,光洒到自己脸上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
因为一睁眼他就看到一双碧绿的夜明珠,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此时,希莱丽娅的脸庞距离他大概不到三十厘米。
黎宇不禁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呢!”
希莱丽娅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黎宇:“你想说什么?”
少女忽然凑得更近了,几乎要吻到他的耳朵。
“或许是因为生长在宫廷里,我好像很少对别人说感谢的话语我现在就想说,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
希莱丽娅悄声说完,又犹豫了一下,探得更近了。
于是那娇嫩的唇瓣,真的贴住了黎宇的耳朵。
然后,笨拙却认真地亲了一下。
可是黎宇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希莱丽娅的预料。
他触电般躲开,捂着耳朵,甚至哀鸣出了声:
“见鬼了,你在整人吗”
黑暗中,希莱丽娅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茫然道:“我刚才,弄疼你了吗?”
“来,我让你试试。”
黎宇抱住她的脑袋,同样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亲吻难免会有‘嘬’的那一下。而当嘴唇嘬到耳道口的时候,耳膜的感受就相当强烈了
希莱丽娅被亲的那边耳朵感觉就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而且格外精准,只有耳朵里面疼。
于是她也不由得捂着耳朵:“原来这么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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