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歌,在先帝楚胤建立大业王朝之后不久,就一直在民间流传,后来被传为一首谶歌,据说是预示了王朝三代之后将为人取代。这,自然引起了皇帝的不满。据说当时,大批名应谶言的人被连累,甚至连那萧元邃,据说也是因为姓“萧”,世袭蒲山公爵位,应了谶歌中的“萧山”,因而渐渐为皇帝猜忌,不受重用。几次清洗下来,名应谶言的人死的死,败落的败落,这首歌,也渐渐消失在了尘嚣之中。却没想到,现在突然又有人提起。看着周围人疑惑又茫然的神情,商如意微微蹙眉,再细细一想那歌词,忽的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凤鸣萧山侧,还看米字洲……就在她心思震荡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图舍儿一声低呼:“小姐!”商如意这才感到手背上一热,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拿着茶杯的手不知怎的一颤,杯子里的茶水全都泼到了手上,图舍儿急忙拿开杯子,用手帕擦拭她的手:“小姐,烫到没有”商如意摇摇头:“没事。”茶水送上来的时候还有些烫,但朔北风寒,不一会儿就只剩温热了,自然烫不到她。可图舍儿还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看了半天,确定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她这样一闹,周围的人倒是注意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了商如意几眼,突然说道:“这位夫人,好面熟啊。”商如意抬头看他:“哦”周围几个人看了看商如意,也说道:“是啊,像是在哪里见过。”“夫人是这雁门郡中的人吗”……眼看着他们越发注意自己,商如意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她可没有忘记,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少夫人,照理说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自己,而自己来雁门郡中唯一,也是最惹人注目的一件事,就是那天在中箭昏迷之后,被皇帝从城门口一路抱回了官衙。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里的人,只怕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自己。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勉强笑道:“诸位大概认错人了。”说完,放下茶钱便起身要走。刚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老人又开口道:“这位夫人,刚刚那首歌,夫人可曾听过”商如意一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她想了想,淡淡笑道:“这歌,确曾有耳闻,不过,歌词粗鄙不堪,语不达意,也实在听不出是什么意思。”那老人又看了她一会儿,也淡淡一笑,道:“是啊,这歌,的确是——乱得很。”周围的人也说道:“如今这個好年月,也该唱些好听的歌才是。”这一下,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看着众人纷纷含笑点头的样子,忍不住道:“这里刚刚才打完仗,怎么,在诸位口中反倒成了‘好年月’了”几个茶客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有人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皇帝陛下已经正式下令,停止攻打辽东了!”商如意一听,立刻惊喜的睁大了双眼:“真的吗”众人笑道:“这还有假皇榜都发出来了!”“我有兄弟在官衙当差,听说,皇帝陛下身边的大臣们都在催促,所以旨意已经发往东都西京两地,很快就会昭告天下了呢!”“而且,这一次雁门郡军民抵抗突厥大军有功,我们这边能减免赋税两年呢!”“这下子,咱们可算是有活路啦!”“是啊是啊,说起来,还是要感激昨天那个向皇帝陛下谏言,请求停止攻打辽东的人。”就在众人欢欣鼓舞的时候,突然有人想起了什么,说道:“等等,昨天那个向陛下谏言的人,好像就是——”众人急忙看向商如意坐的地方,可这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远处,两个匆匆离开的背影。总算离开了这条街,商如意抓着图舍儿的手,站在街边直喘气,背后的伤处也有点隐隐作痛,但幸好,刚刚一阵小跑并没有让伤口裂开。图舍儿还有些茫然:“小姐,怎么了”“……”商如意稍稍缓过一口气,摆摆手道:“没事。对了,今天听到的那些话,可不要拿出去乱说,尤其是,关于宇文晔的那些……”图舍儿一听,立刻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呢。”“……”“谁会去帮他吹牛呀,哼,再是神勇又如何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管!”看着她为自己鸣不平的模样,商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也罢,人总不能时时刻刻都那么清醒,跟做交易一样一分一厘都算清,既然自己没办法在感情里得到宽慰,那有一个人肯不讲理的偏袒自己,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吧。图舍儿道:“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商如意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了,这个时候夕阳斜落,将金色余晖洒在这座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在破败中又透出了几分倔强的小城上,倒透着几分辉煌之意来。她笑道:“好了,我也有点累了,咱们回去了吧。”“好。”图舍儿立刻扶着她,两人便转头往回走。雁门城不大,他们走得也不远,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官衙。这里仍然是人来人往,但也有人认得他们,纷纷口称“如意夫人”,商如意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回到了自己暂住的那个小院子。只是,刚一走进去,就感觉到这个院子的气氛有些不对。图舍儿道:“小姐,怎么了”商如意想了想,道:“你下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回去便是。”图舍儿有些疑惑,明明离房门只有几步距离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离开,但既然只有几步距离,倒也不必一定要跟进去,她叮嘱了两声让她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便转身退下了。等到图舍儿离开,商如意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小心的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夕阳的余晖从她的背后,照进了这个小小的屋子。而她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背着双手,立在屋子中央,听见声音,慢慢的回过头来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