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抬头一看,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内侍,虽然开口的是他,但明显是在代皇帝问话,于是忙应道:“臣妇商如意。”“宇文晔何在”果然问到了。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在场那么多人,竟然刚一到就先问宇文晔,倒像是皇帝特地在留意他似得。商如意低着头轻声说道:“夫君他,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马上就到。”那内侍又道:“陛下圣驾已至,是要让所有人等他一人吗”“……”这个时候,商如意的心里只感到又气,又憋屈。如果眼前的不是皇帝和内侍,她真的恨不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们,留下宇文晔的是就是皇帝陛下的女儿,那位金枝玉叶的新月公主,与其来问自己,不如去问他们!可是,这话,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就算她可以不顾自己的面子,可这话说出来,伤的是公主,或者说皇家的面子,真要惹恼了皇帝,恐怕等不到天下大乱,自己就先倒在那帝王刀之下了。还有她已经在受苦的舅父舅母,和兄长……想到这里,商如意只能咬紧下唇,沉沉道:“是,是臣妇规劝不力,请皇上恕罪。”马车上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靠在车窗边,又低声跟那内侍说了什么。就听见内侍尖锐的声音接着道:“那,我们就再等等宇文公子,若他到了时辰还不来,那可就别怪皇上治他个欺君之罪了。”商如意低着头,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了:“是。”于是,整个北城门,就这么安静下来。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也琢磨出一点门道来,皇帝一来就先问宇文晔,好像是有意在为难他,只是,明明是为难他,为什么不派人去找他,或者直接治他的罪,反倒是盯着他的夫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这位宇文家少夫人身上。这一刻,商如意也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更明白,什么叫如芒在背,不止是周围那些人异样的视线,还有停驻在自己眼前的金车上,那仿佛透过薄纱盯着自己看的目光,每一道都犹如芒刺,令她无比煎熬。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而商如意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快在这漫长的等待里一点一点的熬干了。宇文晔为什么还不来这个时候,哪怕知道自己早就对对方做了交换,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憋屈,只恨不得把他抓到面前来问他,你们到底有什么要紧的话,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又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在这个时候做终于,到了出发的时间。那内侍冷冷道:“宇文晔还没到吗”商如意一下子也急了,急忙跪直了身子:“内侍大人,”说着,又看向了内侍背后的金车,透过层层的纱帘,隐隐能看到里面的身形,商如意大着胆子道:“皇上,臣妇的夫君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在处理,还望皇上再宽限一些时间。”她身边的雷玉也说道:“是啊皇上,请再等一等。”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商如意还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孤立无援,连唯一能依靠的“夫君”都不在身边,倒是雷玉,还肯帮她说句话。就在两个人哀求的时候,长街上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新月公主派来请走宇文晔的那个小太监。只见他弓着腰,小心翼翼的跑到金车旁,对着那位内侍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内侍眉头一皱,又瞪了那小太监一眼,这才返身走到车辕下,对着里面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商如意跪得最近,隐隐听到了“公主”,“宇文晔”等语。她的心比先前更跳得厉害。整个北城门,又一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就剩下风吹过城门门洞响起的呼啸声。不知过了多久,金车内,响起了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唉——”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这个声音,为什么有些耳熟她下意识的抬头想要往金车里看,可是层层纱幔仍然将里面的人遮掩得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再多看一下,就被那内侍回头瞪了一眼,她只能立刻低下头去。车内的人又低低的说了几句话,似是在交代什么。没过一会儿,就看见那内侍走了过来,目光巡梭了一下四周,似是在确定其他人员皆已到场,便说道:“准备出发!”“……!”商如意一愣,急忙抬起头来:“内侍大人,那我夫君他——”那内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才说道:“宇文二公子晚些时候再上路。”商如意立刻皱起了眉头。她突然想起之前就听人说过,这一次巡幸北疆的人员众多,为了避免路上发生拥堵意外,所以分作两路出发,如果宇文晔是跟公主他们一起,第二批再出发,那岂不是要跟他们分开了这么一想,商如意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憋闷,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了一下衣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沉道:“是。”那内侍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才转头对着后面的队伍大声道:“出发!”这一声令下,北城门所有的人全都动了起来,大家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雷玉似乎还想跟她说什么,但也来不及了,只能立刻上马领着自己的人走进到队伍里。而商如意也立刻上了马车,很快,他们的队伍便跟在圣驾后面,随着大部队慢慢的往城外行去。就在通过城门的时候,商如意还是忍不住撩开帘子,回头看向后方。他们的后面,还有长得看不见尾的队伍,密密麻麻的人群,可那些麻木的人一个个都面目模糊,竟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安心的面容来。这时,跟在马车旁的图舍儿一脸忧虑的看着她,轻声道:“小姐,我们——”“……”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苦笑了一声。“接下来的路,我们得自己走。”